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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老茅]明血[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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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1 16:59:30
第九章伏擊(二)

  看到幾名韃子斥候來到穀口,黃得功也忍不住緊張起來,這個山谷雖然可以藏人,只是一萬多人馬擠在一起並非易事,只要他們往道路旁邊多走數十步,藏著的明軍就會暴露出來。

  幸虧幾名清軍斥候只是在山谷兩旁掃了幾眼,見沒有什麼發現,馬上打馬跑到前面,漸漸消失,這一隊斥候剛過,藏著的明軍剛松了一口氣,又是一隊四五人的斥候跑了過來,他們同樣只是淡淡的朝兩邊掃了一眼,就向前急馳而過,這個山谷雖然可以埋伏人,可是兩旁怪石淩形,可供藏身的地方不多,沒有七八倍的明軍,這些斥候可不認為明軍敢伏擊自己。

  一隊隊的斥候從山谷中經過,連過了五六隊,竟然沒有一隊斥候願意將時間耽擱在這裏,孔有德雖然警覺,卻沒有考慮到手下的心態,他們自成投靠韃子後,每次進入大明都幾乎如入無人之地,別說遭到明軍的伏擊,就是趕著劫來的女子、金銀、牲畜從城下大搖大擺經過,城中的明軍只會嗦嗦發抖,不發一矢。

  孔有德發出今晚在濟南城過夜的命令後,斥候們更是不願耽擱時間,最前面的一隊斥候已經返回來了,明軍的藏身地依然沒有暴露。

  孔有德的前鋒離穀口不足兩裏地了,五千人的隊伍拉成了長長的一串,足足有十餘裏長,最後面是一百多匹挽馬拉著十餘門火炮在艱難的前進,十月的天氣在山東已是秋冬了,那些挽馬身上卻冒出絲絲熱氣。

  若是孔有德的大軍走進山谷,被明軍截住中段,成首尾不能相連,哪怕這些假韃子如何英勇善戰,也免不了大敗的命運,或許是滿清的氣運當真強勁,一隊返回來的斥候正要出穀時,中間一名高個子的斥候突然死死的盯著遠處的一叢草木處。

  “怎麼啦?”他後面的一名同伴不由問道,這些人口中吐出來的同樣是漢語,只是他們已把自己當成了韃子。

  “有……有埋伏?”那名斥候結結巴巴起來。

  “有埋伏,在哪里?”順著高個子的目光看去,那名稍矮一點的斥候目光一凝,他看到前方樹叢下一抹亮光,那分明是刀劍反射的光芒,再向四周看去,光芒若隱若現,也不知藏了多少人。

  斥候第一次經過查看時,由於逆著陽光,縱使有一些小小的亮光也無人注意,回來時大家早已把這個山谷當成安全之地,也無人查看,沒想到隨著太陽的升高,隱藏起來的明軍刀劍光芒反射卻剛好讓一名斥候看到。

  “走,稟報王爺。”兩名斥候都是老手,他們不會傻傻的跑過去查看,默契的互望了一眼,一摧馬肚就要向穀外馳去。

  當這兩名韃子斥候突然停下來時,許多明軍已經感到不妙了,看到兩名斥候摧馬離去,附近的軍官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被兩名斥候發現,一時無法決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韃子斥候離開。

  走出穀口後,兩名斥候到底還是沉不住氣,大喊起來:“谷中有埋伏,穀中有埋伏。”

  “什麼?”聽到此話的其餘斥候大吃一驚,打馬開始狂奔,山谷中又有一隊斥候返回,隱約聽到谷外的同伴喊聲,頓時驚疑不定的勒住馬匹。

  “動手!”再也無法隱藏下去了,一名軍官果然下令。

  “咻!咻!咻!”那幾名剛好返回穀中的斥候正在驚疑時,道路兩旁同時飛出密密麻麻的箭支,一名斥候反應稍快,將身子一縮,藏到了馬腹下,只是大腿上依然傳來一陣巨痛,他馬上知道自己還是中箭了,更令他膽寒的是他的坐騎身上象刺蝟一樣插滿了不下數十支箭,縱然是馬的生命力旺盛,被這麼多支箭射中,依然悲鳴著倒地,那名斥候慘叫一聲,馬身剛好壓在他的傷腿上,將他腿上射著的長箭壓為兩段。

  相比于他,其餘幾名斥候更是不幸,他們根本沒有作出反應,全身就插滿了箭支,一聲不吭的栽倒在地。

  “殺!”無數的明軍從山谷藏身處現出身影,翻身跨上馬背,向穀外沖去。

  “不。”那名倒在地上腿部受傷的漢軍八旗斥候淒厲的大叫起來,其聲音之慘,即使是比在架子上捅了一刀的肥豬慘叫聲還強烈數百倍。

  一隻碩大的馬蹄踏了下來,那名漢軍八旗斥侯眼中全是恐懼,只是他連移動一下也不可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鐵蹄離自己胸口越來越近,此刻他不禁暗恨自己剛才的反應為何要那麼快,當時死了就死了,也不用再受一番罪。

  哢嚓一聲,漢軍八旗斥候的胸膛被明軍的馬蹄踏陷,鮮血從他口中湧出,淒厲的喊聲頓時中斷,接著是第二匹、第三匹……也不知有多少匹明軍戰馬從這名漢軍八旗斥候身上踏過,將其生生踏成肉泥。

  孔有德正在與部將張文煥、孔龍、李養性等人說說笑笑,神情說不出的輕松,仿佛他們不是打仗,只是行軍,前面的斥候不住的將情報傳來,根本沒有發現明軍的身影,看樣子,至少可以順利的到達濟南城下。

  張文煥突然聽到前面好象傳來大喊大叫的聲音,他抬頭往前面一看,只見幾名斥候正在拼命打馬向大軍方向飛奔,邊跑邊張嘴大喊,只是由於馬蹄聲的掩蓋,根本無法聽清。

  “王爺,前面好象有情況?”張文煥不確定的道。

  另一名部將孔龍不以為然的道:“張將軍不必多慮,明軍膽小如鼠,會有什麼情況。”渾然忘了,當初自己也是明軍當中的一員。

  只是孔龍的話剛說完,孔有德等人已是面色大變,一股悶雷般的馬蹄聲從山谷傳來,雖然隔著數裏,他們還是感覺到整個地下都震動起來。

  “噅律律。”他們的戰馬首先反應過來,發現不安的嘶叫聲。

  “敵襲!敵襲!”最前面的漢軍八旗已經大叫起來,他們已經看到無數穿著紅色的軍服明軍高舉著寒光閃閃的戰刀從山谷中奔馳而出,就像是一股洪流象他們中間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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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1 16:59:51
第十章伏擊(三)

  遭到伏擊,若是一般的冷兵器軍隊,第一個反應便是驚慌失措,說不定轉身就逃,就此崩潰,孔有德這支漢軍八旗卻恰恰相反,他們在短暫的驚疑後,看到明軍向自己沖來,就象自己的尊嚴被冒犯一樣,勃然大怒,同時抽出戰刀,向明軍的前軍沖去。

  “殺!”這些漢軍八旗喊的被明軍更兇,即使是在隆隆的馬蹄聲中也聽得清清楚楚,仿佛他們不是被伏擊的一方。

  他們不相信明軍敢和自己野戰,哪怕明軍人數再多,只要將最勇猛的一小部分人斬殺,明軍就會害怕,就會退縮,到時就可以追殺牲畜一樣輕易將後背買給自己的明軍斬殺,這是多年來屢試不爽的經驗。

  韃子的反應大出明軍意料,看到對方猙獰的面容,又想起韃子的種種傳聞,前頭的明軍不由遲疑起來,只是身處洪流的前方,他們就是想停下來也不可能,只得硬著頭皮沖去,握刀的手卻抖動起來。

  雙方距離本來就不遠,加上馬匹已經沖刺,很快碰撞在一起,轟然一聲,無數鮮血從中間濺起,雙方的人影都象掉豆子一樣向地下落去,乾枯的土地上很快被鮮血染成一片紅色。

  孔有德部身穿黑衣,與明軍紅色的軍服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像是兩道一紅一黑的河流轟然相撞,很快變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到處都是激烈的兵器撞擊聲,雙方的喊殺聲,以及將士臨死前發出的慘叫聲。

  雖然明軍人多,只是反而沒有占到優勢,從馬上掉下來的人也更多,每掉下一名漢八旗,幾乎就有兩三名明軍掉了下來,即使沒有當場死,在這樣的戰場上掉下馬背也只有踏成肉泥的命運。

  只是明軍從穀中沖出,勢如洪流,前面的人還有一點膽戰心驚,後面的人卻有心裏優勢,漢八旗的旗兵們很快發現,每殺一名明軍,又有更多的明軍從後面補了上來,明軍仿佛無窮無盡,殺不勝殺。

  損失了上百人後,前面的漢八旗士兵終于吃不住勁了,雖然明軍的損失是三部於此,只是相對於明軍人數來說根本沒有什麼,而孔有德的前軍不過五百人,損失百人,五分之一的人數就沒了。

  他們到底不是真韃子,見這股明軍不象原先的明軍一樣只死數十上百人就散,反而越來越多,忍不住開始後退,此消彼長,黃得功部也不是軟柿子,又占據人數優勢,雙方的戰損比很快拉近,漸漸由開頭的一比三快達到一達一。

  “撤”也不知是誰嚷了一句,前面的漢八旗士兵頓時撥轉馬頭向後面逃去,他們打順風仗慣了,又沒有真正的滿人押陣,一旦發現對方比自己想像中的難啃,頓時打回原形,失去剛開始的驍勇。

  孔有德、張文煥等人驚訝的發現,他們的前部已經被擊潰了,明軍正在向他們的中軍卷來,大有一口氣將他的中軍吞下的樣子。

  “王爺,明狗人多,我們還是暫且退卻吧。”

  “胡說,明狗再多也有如豬狗羊,怕什麼,王爺,未將請求出戰。”

  “不可,前軍已潰,事不可違,王爺,當斷便斷,否則來不及了。”

  “若是撤退,大炮怎麼辦,豫親王定然會怪罪,王爺不能撤。”

  數名部將吵成一團,孔有德只覺得頭大如鬥,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一部如此兇猛的明軍,讓他的前軍短時間崩潰,此時若退,他的主力末損,只是那十餘門火炮難免要丟棄,這可是繳獲大明以前自佛朗機人處購買的大炮,威力巨大,遠勝於滿清自己鑄出來的火炮,而且更加輕便,若要丟棄,孔有德萬分不舍,若是不退,很有可能被明軍包圍,如果豫親王救援不及,他就要交待在這裏了。

  “張文煥、李養性。”

  “末將在。”

  “看到後面的那個山坡吧,本王將率軍退上山坡,你們兩人率軍只要攔住明狗一柱香的時間,無論有無聽到本王的撤軍令都可撤軍返回。”

  “末將領命。”兩人策馬走到前面,張文煥大聲喊道:“弟兄們,不用慌,豫親王的大軍就在後面,只要擋住明狗一輪的進攻,我等就安全了,是漢子的,跟我來,殺!”

  “殺!”大約一千多漢八旗士兵跟在兩人身後,向前方殺去。

  “其餘人等,跟本王後撤。”關鍵時刻,孔有德還是捨不得丟下十多門大炮,選擇了對主子的信任,如果豫親王得知自己被圍,一定會盡快來救援,只要擋住一天,說不定到時就可以趁機把這部明軍殲滅,立下大功。

“快,快,把大炮推上去。”前軍遭到伏擊的消息傳來,孔有德的後軍已經亂成一團,尤其是那些炮手,如果讓明軍沖過來的話,他們毫無抵抗能力,要想將大炮架起來發射,沒有一個時辰肯定辦不到,好在他們落後有落後的好處,起碼不用擔心明軍馬上沖過來。

  山谷中的明軍已經全部出來了,一萬多明軍給人一種漫山遍野的感覺,官道兩旁都是荒蕪的農田,也有一些丘陵,上面的野草已經枯萎,溝渠乾枯早已失修,正適合騎兵在上面作戰,張文煥、李養性所帶的一千多人一上去,馬上被優勢的明軍包圍。

  “殺韃子!殺韃子!”

  明軍上下喊聲如雷,孔有德崩潰的前軍只有數百人,但帶來的後果卻是災難性的,看到這些韃子在自己的打擊下也會崩潰時,明軍上下士氣大增,先前的種種傳聞不攻自破,他們也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這些人其實不是真韃子的區別。

  戰事越發激烈起來,一名清軍剛剛砍下了一名明軍的腦袋,他的脅下馬上露出一段長刀刀尖,慘叫著摔下馬背,殺了這名清軍的明軍剛剛抽出長刀,只覺得胳膊一疼,他的手臂連長刀一起掉在地上,疼得他抱著斷臂慘叫起來。

  “張將軍,這股明狗太邪門了,咱們撤吧。”李養性靠近張文煥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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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1 17:00:15
第十一章伏擊(四)

  “撤。”眼見自己身邊的親兵一個個減少,周圍全是一片火紅的明軍,張文煥也不管有沒有到規定的時間,下達了撤退的命令,若是不撤,他們就要交待在這裏了。

  聽到主將喊撤,正在向前拼殺的清軍連忙撥馬轉向,眼下這些明軍太邪門,或許只有吳三桂的關寧鐵騎才可以相提並論,清軍也是越戰越膽戰心驚,巴不得早點離開這些越打越瘋的明軍。

  可是在被明軍重重包圍之下要做到這點無比的困難,許多清軍剛剛轉身,他們嘴裏就發出一聲慘叫,從馬上栽了下去,卻是遭到明軍趁機斬殺,一時之間,清軍傷亡大增。

  不過,憑著過人的騎術,大部分清軍還是完成了轉向,他們拼命的往外殺去,在丟棄了大半屍體後,張文煥、李養性兩人最終帶著數百名部下打開了一個缺口,沖出包圍。

  “追!”

  不需要主將的吩咐,明軍自發的追擊下去,對於痛打落水狗這樣的事,軍隊向來不會心慈手軟,不時有落在後方的清軍慘叫著掉下馬來,隨即被追上來的明軍馬蹄踩成肉泥。

  “快,快,搬上去”山坡上,孔有德望著慢騰騰移動的火炮,急得直跳腳,只是數千斤重的火炮在平地上移動尚且不易,何況還要上坡,轟然一聲大響,一門火炮乾脆一頭栽倒在地,將一匹挽馬腿壓斷,那匹挽馬倒在地上不住的嘶鳴,馬眼中流出大顆大顆的眼淚,讓人不忍目睹。

  後面的清軍不知所措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火炮,“噗。”的一聲,正在嘶叫的挽馬被一刀砍下馬首,孔有德提著血淋淋的馬刀大喊:“把繩子砍斷,用手扛也要扛上去。”

  其餘的清軍如夢方醒,將綁在大炮身上的繩子全部砍斷,嘴裏喊著號子,吃力的將大炮向上緩緩推去。

  “王爺,不好了,張、李兩位將軍敗下來了。”一名親兵匆匆稟道。

  孔有德抬頭向前看去,才發現短短時間,張文煥、李養性兩人所帶的一千多人馬只逃出了三四百人,而後面明軍緊追不舍,兩人的人馬還在不斷減少。

  “程希孔,你帶人去接應一下他們。”孔有德向另一名部將吩咐道。

  “末將遵命。”

  在程希孔的接應下,張文煥、李養性總算狼狽的逃到了山坡上,與大軍匯合在一起,隨之而來的明軍將山坡團團包圍了起來,由於孔有德部占據了山坡,明軍仰攻了兩次都沒有得手,只得暫時停了下來。

  此時雙方才有時間檢點損失,明軍損失了七百人左右,只是韃子的屍體起碼有一千具,明軍損失最重時是在雙方初次交手之時,由於清軍反常的反應還有以前累積的威名,讓明軍縮手縮腳,死傷慘重,到了後來,明軍越戰越勇,雙方的死傷就差不多拉平,等到清軍要逃時,他們的傷亡陡然大起來,追擊時更是單方面的屠殺。

  死了一千多人,對于孔有德來說已經傷筋動骨了,不過,好在搶到了一個山頭,而且火炮也運上去八門,只有四門實在來不及運,只能丟在山坡下。有近四千人,孔有德相信守住一天沒有問題,何況不久之後在山上就可以架起大炮對明軍進行炮轟,說不定明軍只能自行解圍而去。

  打量著這個山坡,黃得功不由眉頭緊鎖,這個山坡並不高,最高處也不過數十米,只是就這數十米的高度卻給了眼前的韃子一個喘息之機,孔有德部不但有重炮,還有一千多名火槍手,剛才雙方騎兵交鋒,孔有德的火槍手派不上用場,現在明軍要仰攻,孔有德軍中的火槍正好發威,山下已有數十名明軍死在漢軍八旗的火槍之下。

  火器本來是明軍優勢,眼下倒好,清軍倒又是大炮,又是火槍,反而明軍全是冷兵器,雖然孔有德部丟棄了四門大炮在山下,可是卻沒有炮彈,等於是廢鐵,若是退去,以自身傷亡七百,換得了一千多具韃子的屍體,不管是真韃子還是漢軍八旗,都是了不起的大勝,只是卻如何甘心。

  “大帥,請下令吧,末將輪流攻擊,就不信拿不下來。”總兵翁之琪道。

  “好,翁將軍,由你部先進攻,殷將軍,由你部負責隨時接應。”

  “末將遵令。”翁之琪和殷洪盛兩人齊聲稟道

  “殺!”沒有鼓聲,明軍拼命的鞭打著戰馬,向山坡上沖去。

  “砰!砰!砰!”一陣炒豆子般的聲音響起,山上一陣硝煙彌慢,往上沖的明軍一陣人仰馬翻,前排數十人栽倒在地,幸好明軍雖然沒帶火器,只是馬匹已經聽慣了火器的聲響,其餘馬匹倒不至於驚慌失措,繼續向前沖去。

  “田雄,馬得功他們怎麼還沒來,是不是沒有發現信號?”看到對方的火器發威,黃得功不由焦急的問道,明軍並不是沒有火器,只是火器要攜帶大量彈藥,穀中不好隱藏,加上騎兵伏擊時火器並不好用,所有火槍,還有十餘門火炮都放在後軍。

  從山谷中沖出來撕殺到現在,至少也過去了大半個時辰了,按理兩人的兵馬早也應該到了,只是現在依然沒有影子,這讓黃得功惱火不已,

  “大帥,我軍出穀的時候早已發出信號了,田總兵和馬總兵距我軍不過十裏,不會收不到。”一名副將回道。

  “這兩人搞什麼鬼?”黃得功臉上氣得臉上青筋跳動。

  “田將軍,我們這樣走,若是大帥知道了,不會怪罪吧。”馬得功悄聲的問道,他們兩人前後,則是一隊長長的人馬正在緩慢的移動。

  接到前方焰花發出的信號後,馬得功正想率軍出發,卻被田雄叫住,雖然兩人同是總兵,只是田雄是中軍鎮守,位在馬得功之上,雖然不解,馬得功還是遵令而行,等了小半個時辰,田雄才命人出發,如今又故意令軍士慢行,馬得功終於忍不住疑惑的問道。

  “有什麼怪罪,我們火炮,又有大量物資,慢一點也正常。”田雄不以為然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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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1 17:00:47
第十二章功虧一簣

  “正常,先前等了小半個時辰出發,無論如何也不正常,若是大帥知道了,不知會如何生氣?”馬得功嘀咕起來。

  田雄斜了馬得功一眼,知道馬得功心裏想什麼,卻並沒有在意,伏擊韃子,韃子是那麼好伏擊的嗎,等下大帥敗退後,我們就是有功無過,想到這,田雄更是下令道:“告訴弟兄們,寧願慢點,隊伍不能亂,隨時作出戰鬥準備。”

  “是”傳令兵很快將田雄的命令傳下,前頭明軍如臨大敵,本來就慢的隊伍更加慢了起來。

  數匹快馬從前方急馳而來,馬上直奔到田雄和馬得功兩人身邊,一名小校緊板著臉道:“大帥有令,兩位總兵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行軍,若有遲延,軍法處置。”

  田雄臉色一下變白了起來,他連忙問道:“前方戰事如何?”

  “韃子已經遺屍一千餘具,目前被我軍困於山頭,因我軍暫無火器,攻取時傷亡巨大,還請兩位元總兵大人加快速度,迅速投入戰鬥中去。”這名小校也是一肚子火氣,一個多時辰了,這支殿后的大軍行不過五裏,可以說是龜速形容。

  “啊。”田雄忍不住驚訝的叫了出來,他沒有想到前方竟然勝了,而且斬首上千人,這與他想像的全然不同,他頓時急了:“傳令,全力前進!”

  明軍前進的速度陡然加快,聽到前方取得勝利,軍士也無原先畏懼之色。

  黃得功陰沉著臉站在一處丘陵上,觀察著前方的戰事,山上清軍的火槍一直響個不停,進攻的明軍人馬屍體幾乎已經堆滿了山坡,以至明軍再也無法騎馬攻擊,只能步行,沒有馬匹的掩護,進攻的明軍傷亡更是慘重。

  如果有時間,只要圍攻個十天半月,靜等清軍彈盡糧絕就可以輕易取得勝利,可是不要說十天半月,就是二天時間也沒有,如果今天拿不下來,自己只能飲恨撤軍,所以明知傷亡慘重,黃得功也不得不命令加緊進攻。

  山上的清軍也在害怕,這夥明軍瘋了似的進攻,他們雖然仗著地勢和火器優勢占了上風,可是幾次都差點讓明軍沖了上來,若不是孔有德親自帶著親兵反擊,山頭已經被明軍攻破了,媽的,當兵吃糧,用得著這麼賣命嗎?

  “王爺,這樣下去不行啊,我們的彈藥支援不住。”看著傷亡慘重,依然悍不畏死往上沖的明軍,孔龍無不憂慮的道。

  孔有德並無兒子,只有一個剛剛十餘歲還未成年的女兒,身為侄子的孔龍就被孔有德當作兒子看待,聽到孔龍的話,孔有德面無表情的道:“告訴炮營主官,若是一刻時辰還沒有架好大炮,軍棍十下,兩刻時辰沒有完成,斬!”

  “是!”親兵匆匆下去,連忙將話傳給炮營的主官。

  此刻清軍炮營陣地內正幹得熱火朝天,挖土的挖土,築臺的築臺,紅衣大炮威力巨大,可是後座力也大,雖然搬上了山,可是要架起來開炮並不容易,沒有堅固的炮臺,大炮只要發射一次就會被自身的後坐力掀翻,炮彈也不知會打到哪里去。

  聽到孔有德的命令,清軍炮營主官一愣,炮臺若是沒有築實就開炮,後果非同小可,只是他卻不能和孔有德爭執,更不想自己丟腦袋或挨打,只得大聲對著炮營喊道:“弟兄們,王爺有令,必須在一刻時辰內築好炮臺,否則修築不力者,全部斬首。”

  這麼一說,所有正在修築炮臺的清軍都恨不得破口大罵,只是手中的動作卻不得不加快起來。

  對于清軍修築的炮臺,山下的明軍看得清清楚楚,他們手中就有清軍遺留的四門大炮,當然知道這些大炮是什麼威力,攻擊的明軍越發著焦著,若是讓敵人修築好炮臺,這仗就更難打了。

  “殺!”殷洪盛親自提著一把數十斤的大刀,沖殺在最前面,他身上全是鮮血,死在他刀下的清軍至少有十幾人,凡是被殷洪盛大刀砍中的清兵,不是身首分離,就是全身劈成兩半,大腸內臟都流了出來,場面極其血腥,面對這個殺神,上面的清軍士氣為之一奪,無不後退,在明軍面前頓時呈現了一個小缺口。

  “沖啊。”看到機會的明軍大喜,爭先恐後的向那個缺口撲去。

  “小心。”一名親兵連忙擋著殷洪盛的前面,只聽砰的一聲槍響,那名親兵胸前濺起一朵血花,身體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殷洪盛抬眼望去,只見數十步外一名清軍正端著一支火槍瞄著自己,他的槍口還有硝煙冒出。

  對上殷洪盛的眼睛,明明雙方還有數十步,自己又是居高臨下,只是不知為什麼,那名清軍只覺得心中一緊,他手忙腳亂的正想低頭重新給火槍裝子彈,殷洪盛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刀,用力向前擲去:“去死!”

  長刀在空中飛舞,準確的落到那名清軍的胸膛,將清軍刺了一個對穿,清軍用驚愕的眼睛看著自己胸前的長刀,這個高度,距離就是弓箭手也未必能射到這裏,沒想到那名明軍卻是把刀擲了過來,這需要多大的臂力,沒等他想清,眼前一黑,這名清軍已經砰然倒地。

  “殺韃子!”前頭的明軍已經沖到清軍的火槍營了,這段時間幾乎被清軍的火槍營壓著打,明軍上去都憋著一肚子氣,這下終於沖到面前,哪不客氣,手中的長刀狠狠砍去,一時殺的清軍火槍營狼奔豕突,死傷慘重,清軍只顧逃走,再也沒有開槍的勇氣。

  沒有火槍營的壓制,山下的明軍大聲歡呼起來,沖的更是起勁。

  “大帥,沖上去了,沖上去了。”翁之琪大喜,他身上也有不少血跡,剛剛才由殷洪盛輪換下去,見到殷洪盛立功,他心中卻沒有什麼妒意,殷洪盛武藝最高,一向能打硬仗,翁之琪也和其交好。

  黃得功臉上也浮出一絲笑意,一時忘了田雄、馬得功兩人貽誤戰機之事。正要傳令全軍進攻時,“轟。”的一聲,山上一聲巨響傳來,將整個戰場上的聲音掩蓋。

  什麼聲音?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一股疑問,一時之間,連正在交手的雙方也慢了下來。

  “轟、轟、轟”又是連續三聲巨響,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響聲正是來自清軍的炮營,八門黝黑的炮管已經架了起來,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山下的明軍,其中四門炮口硝煙彌漫,顯然剛才的響聲就是出於它們。

  山下正在沖鋒的明軍陣列慘不忍睹,清軍用上了寶貴的開花彈,四顆炮彈正落在密集的明軍陣中,金屬掀起的風暴四處肆虐,至少有七八十名明軍倒在清軍的炮彈下,炸點附近的明軍更是屍骨無存。

  沖鋒的明軍一時都遲疑不前,炮彈的威力太可怕了,沖上山頭的明軍更是茫然起來,剛才炮彈就從他們頭上呼嘯而過,

  孔有德大喜:“把他們趕下去,趕下去。”

  “殺!”清軍士氣大振,瘋了似的向已經上山的明軍攻過來。

  “大人,不行了,我們下去吧。”一名親兵拼命拉住還要往前沖的殷洪盛,得到支援,清軍的火槍隊已經退到後面,重新排成陣式,縱使殷洪盛的功夫再高,也不可擋住數十數百支火槍手的射擊,而後面數十步,清軍的馬隊正在居高臨下沖過來。

  “不!本將不退!”殷洪盛一甩手臂,那名親兵頓時被一股巨力甩開。

  “轟隆隆”

  清軍的馬隊已經沖到殷洪盛面前,一名清軍獰笑著揮舞馬刀向殷洪盛砍下,從殷洪盛身上的鎧甲他已認出這肯定是一個明軍大官,如果能殺一個明軍大官,說不定就能加到一個前程。

  清軍爵位以前程計算,其中前程獲得全靠軍功、半個前程就可以獲雲騎尉,每累積半個前程升一級,待遇便要好上一分,每一個前程獲得都是艱難萬分。

  就在那名清軍幻想著眼前的明將被自己斬首時,只見那名明軍大喝一聲,舉起手中的長刀狠狠的向自己砍來,那名清軍正想說找死,只見匹練般的刀光一閃,清軍感覺自己頭顱飛了起來,他望見戰馬上一具無頭的屍體是如此的熟悉,正自奇怪時,眼睛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大人小心。”剛才被殷洪盛甩開的親兵大叫起來,將殺了一名清軍正要被奔馬撞上的殷洪盛一頭撞開,自己卻是慘叫一聲,被奔馬撞上,頓時胸骨皆裂,鮮血從口鼻中噴湧而出:“大人快退。”親兵說完,頭一歪,已經咽氣。

  “小五”殷洪盛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聲,看到山上沖下來的清騎,不甘心的喊道:“撤!”

  只是上山難,下山更難,清軍恨不得將沖上山來的明軍斬盡殺絕,緊追不舍。

  “轟。”又是數聲巨響,清軍另外四門大炮也依次發射,增援的明軍不得不散開,否則便是巨量的損失,可是陣式散開的明軍根本無法和沖下來的騎軍交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清軍對山腰上的明軍追殺。

  黃得功痛苦的閉上眼睛,他一度都以為自己可以將這部韃子前鋒全部殲滅了,可是該死的大炮卻破壞了這一切。

  “大帥,快看,我們的援軍到了。”一名副將驚喜的指著後面道。後面正有一隊明軍以急行軍的方式鋪天蓋地的過來,隊伍中間,是一輛輛大車,上面裝滿了各種彈藥補給,十餘門火炮也威風凜凜的跟在中間。

  黃得功卻連看的興趣也沒有:“傳令,退軍!”

  副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援軍已經到了,為何還要退軍,只是聽到清軍的大炮又響起來時,副將才若有所思,縱然自己的火炮也到了,可是根本不能和對方的紅衣大炮相比,不能壓制對方的火炮,投入進攻的兵力就不能太多,否則只會給對方當成靶子,可是投入的兵力少了,等於是添油戰術。

  殷洪盛最終還是被親兵救了下來,只是跟隨他一起沖上山的明軍卻大部分沒有回來,這些都是殷洪盛身邊最精銳的官兵,尤其是他的親兵,為了掩護他下來更是死傷慘重,六十多名親兵跟他一起下來的才五名,可以說十不存一,心疼的殷洪盛差點要大哭一場。

  看到明軍退下,山上的清軍大聲吹呼起來,這種歡呼聲送到明軍耳中,讓所有的官兵都大怒,卻也無可奈何,清軍的大炮仍在響,仿佛是對明軍進行歡送。

  直到退出清軍大炮射程,明軍才停了下來重新整隊,此番明軍攻擊孔有德占據的山頭,可以說偷雞不成失把米,至少有二千明軍倒在山坡下,取得的戰果卻微不足道,除了殷洪盛攻上去一下子造成清軍數百傷亡外,其餘時候清軍的傷亡極低,伏擊時的戰果等於一下子葬送。

  “大帥,末將來遲,還請大帥恕罪!”田雄、馬得功兩人知道戰事經過後,心中大感不妙,只得硬著頭皮來向黃得功請罪。

  “恕罪,本帥若是對你們恕罪,又如何面對死去的數千兄弟,若是你們火器早點上來,現在山頭早已經拿下,本帥又如何對爾等恕罪?”黃得功越說越火,手中的馬鞭劈頭蓋臉的向兩人抽去。

  田雄,馬得功兩人不敢躲閃,只得硬挨著,不一會兒,兩人臉上全是鞭跡,翁之琪、殷洪盛等人對於兩人姍姍來遲也是深感不滿,無人為兩人求情。

  連抽了數十下,黃得功才停了下來,森然的問道:“告訴本帥,為何會如此來遲。”

  田雄如何敢說出自己心中的小算盤,只得連連磕頭,馬得功遲疑了一下,如果說出來,他無疑能減輕罪責,只是他一向聽從田雄慣了,怕田雄以後恨自己,嘴唇懾懦了一下,最終還是將嘴吧閉緊。

  “好,好”黃得功氣急反笑:“你們沒話說了,來人,田雄、馬得功兩人不尊軍令,故意貽誤戰機,拖下去,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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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選擇

  “大帥,饒命啊,末將跟隨大帥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望大帥開恩。”聽到要斬自己,田雄、馬得功兩人頓時慌了起來,大聲哀求起來。

  “大帥,田大人,馬大人這次不遵軍令,固然有罪,只是眼下與韃子剛剛交戰便陣斬大將,極為不利,還望大帥手下留情,給兩位大人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翁之琪再也不能坐視,連忙求情,並用手捅了一下殷洪盛。

  殷洪盛這次部下損失慘重,對于田雄,馬得功兩人心中本來暗恨,只是見到翁之琪暗示自己,也不得不為兩人求情:“大帥,陣前斬將不吉,還請大帥三思。”

  “請大帥開恩。”其餘副將也替兩人求起情來。

  黃得功臉色依然鐵青,卻是和緩了不少:“好吧,念在爾等以往的功勞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拖下去,一人打五十軍棍。”

  一次斬兩名總兵,黃得功還沒有這麼瘋狂,何況這兩人跟隨黃得功多年,也不可能說斬就斬,剛才說斬兩人也是一時氣急而已,見到翁之琪等人求情,剛好就坡下臺。

  “啪,啪。”的軍棍聲傳來,棍棍入肉,田、馬兩人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為了表示對黃得功的尊重,皇帝並沒有在黃得功軍中派駐軍法官,行刑的人都是黃得功的親兵,他們對兩人毫不留情,五十軍棍打完,田、馬兩人已是皮開肉綻,動彈不得。

  明軍徐徐撤退,清軍上下都松了一口氣,暗道僥幸,若是明軍的援軍先來半個時辰,他們就危險了,見到明軍撤退,若是以往,清軍早已追下來,此時卻不敢絲毫動彈,直到明軍在視線消失,孔有德才派出探馬,命令部下原地休息。

  經過一役,孔有德部老實起來,甚至沒有離開過山坡一步,就在原地等待與多鐸匯合,多鐸聽到孔有德部被伏擊,也是大吃一驚,連忙加快趕路,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與孔有德相匯。

  多鐸本以為孔有德部就算是被明軍襲擊,只是其本部有五千人,又有大量火槍火炮,即使有損失也不會太大才對,哪知道他們的傷亡不但在三成以上,而且丟掉了四門大炮,若不是及時占據山頭,還有可能全軍覆沒。

  多鐸雖然看不起漢人,但對漢軍八旗的戰鬥力還是心中有數,他們的戰力雖然不如滿八旗,可是比起蒙古八旗來,還要高一些,這樣一支強軍差點全軍覆沒,這一捧就猶如冷水澆頭,多鐸也變得謹慎起來,雖然到了濟南城下,卻沒有馬上攻城,只是試探著往城中打炮,城中毫不示弱,也馬上開炮還擊。

  一時濟南城硝煙彌漫,雙方的大炮你來我往,清軍紅衣大炮雖然佔有射程遠的優勢,可是城中卻佔有火炮多的優勢,繳獲清軍的四門紅衣大炮因為沒有合適的炮彈暫時無用,可是其餘大小火炮合起來卻有七十五門之多,只比紅衣大炮差一線的大將軍炮也有二十多門,依靠城墻的優勢,勉強可以與清軍的紅衣大炮展開對射,最終還是城中的火炮占據優勢,在損失了兩炮紅衣大炮後,清軍的炮擊也不得不停止下來。

  在清軍圍困濟南時,另一個戰場也開始了,顧君恩帶回去的糧草讓大順軍上下都為之一振,二萬石糧食雖然不多,但用來發動一場小戰役足夠了,更重要的是,與弘光朝形成默契後,大順軍暫時擺脫了兩面作戰的尷尬,在弘光朝廷明確發出與清軍才是不共戴天的敵人後,大順軍統治的一些地區叛亂也平靜下來。

  這倒不是這些地方就認可了大順軍的統治,清軍是吳三桂借來為先帝報仇的說法以前頗迷惑了不少人,許多地區驅逐大順軍後直接與吳三桂或者清軍接洽投城,他們幻想清軍退下去,他們就能成為大明的功臣,只是弘光朝的表態將這層華麗的外衣擊碎,在弘光朝的大軍離他們還遠的情況下,他們不知何去何從,一時只有沉浸下來。

  在這種有利的情況下,李自成當然不會坐等清軍的進攻,他親率大批精兵猛將源源北上,主力取道同州,白水準備與吳三桂、阿濟格部大戰。

  另一路大順軍在山西垣曲向北推進;第三路大軍則出現在河南,大順軍旌旗飄揚,連綿十餘裏,渡過黃河後向銅瓦廂進攻。

  不得不說,此時的大順軍兵力依然雄厚,遠遠超過了吳三桂與阿濟格的聯軍,而後續的舒克薩哈部還沒有到達河南,大順軍正是抓住了這條難得的機遇,以三路進軍的方式向清軍展示自己的力量。

  吳三桂與阿濟格顧此失彼,他們的主力當然要對付李自成親率的大軍,河南,山西兩路就暫時顧不上了,清軍也剛剛拿下河南不久,本來就根基不穩而且兵力稀疏,清軍的兵力許多都是由殘餘明軍和地方鄉紳地主的自組團丁轉化而成,根本沒有多少戰力,急得剛剛委任為清軍河南巡撫的羅繡錦頻頻向清廷發出求救的信件。

  只是遠水不解近渴,十月中旬,大順軍發動懷慶戰役,連克濟源、孟縣、清軍懷慶總兵金玉和領兵在柏香鎮與大順軍交戰,雙方血戰一天,結果清軍全軍覆沒,總兵金玉和、副將常鼎、參將陳國才等人連同所部二萬多兵馬無一逃脫,全部身死。

  這一役,幾乎將河南清軍機動兵力一掃而空,嚇得衛輝總兵祖可法連夜率軍逃到泌陽固守待援,鄭州、洛陽等大城也直接暴露在大順軍的攻擊之下,消息傳到京城,清庭頓時大嘩,而多鐸在濟南城毫無進展的消息也傳到了清廷,此時許多滿清貴族趁機老調重彈,提出將北京搶光,撤回關外。

  多爾袞左右為難,撤回關外是絕不可能,只是無論是大順還是南明,現在看來都不是想像中的弱,他犯了分兵的大忌,兩路進攻,可能兩路都不能取勝,如果要主攻一方,那應該先主攻哪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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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岔道

  歷史上,在懷慶之戰後,多爾袞毫不猶豫的下令正要進軍江南的多鐸轉向,對李自成形成夾攻,之所以如此,是南明不但文括武嬉,毫無進取之心,而且還對清廷存有幻想,送來大批財物指望借清兵之手剿滅流寇,更不敢越黃河一步,將整個山東和南直隸的一部分地盤都放棄。

  此時多爾袞的選擇卻是艱難的多,明朝非但沒有如歷史上那樣向清廷提出借兵剿寇的請求,更是直接指出與滿清不共戴天,最主要的是明朝不但占領了南直隸全部地區,兵鋒還越過黃河,進入了河南,甚至占領了整個山東,山東離京城比李自成要近多了,這是多爾袞難予容忍的。

  “來人,傳洪承疇、寧完我、範文程、馮銓等人來攝政王府共商大事。”多爾袞所點的幾人全是投靠滿清的漢人,在戰略決策上,多爾袞更願意相信這些投降的漢人大臣,而不是老想搶一把就回滿洲的滿人貴勛。

  “奴才遵令。”數名戈什哈連忙領命退出。

  聽到攝政王相招,洪承疇等人不敢怠慢,很快來到攝政王府。

  “奴才(下官)參見攝政王。”

  自稱奴才的是寧完我和範文程兩人,稱下官的是洪承疇和馮銓兩人,寧完我,範文程投靠的早,又是破落秀才出身,不用在意臉面,反而為能自稱奴才沾沾自喜,馮銓是在滿清進入北京才投靠,雖然賦閑在家,卻曾任大學士,對于奴才的稱呼還有一點不適應,洪承疇自視甚高,他身上至今還穿著大明的衣冠,自然不會自降身份稱奴才。

  對于各人的稱呼,多爾袞也不在意,此時他還沒有下令剃發易服,投降的官員太多,清廷一時準備不了那麼多衣服,許多人的官服都是用原來的衣服稍改一下就接著穿,洪承疇倒也不算特例。

  “諸位勸本王早日一統中原,本王知道諸位的一番苦心,本王也照做了,只是眼下我兩路大軍皆受挫,必須作出調整先攻一路,諸位以為該如何調整?”

  懷慶大敗,多鐸受阻這兩條消息這些人自然早已得知,聽到多爾袞要調整策略也毫不意外,懷慶大敗損失了兩萬多人,雖然這兩萬人除了一千多八旗兵馬外,全是新投的雜兵,損失還不如孔有德大,只是這卻是一個不好的兆頭,眼下大清借著擊敗李自成的東風入關,以前和大明交戰又是屢戰屢勝,正是如日中天之時,若是多敗上幾次,即使是沒有傷筋動骨,對於清軍的聲譽也會產生嚴重的影響。

  只是這個問題誰也不好回答,清軍消滅了李自成最精銳的部隊,又將李自成從北京趕了出去,讓李自成從有望定鼎天下重新變成了一個地方勢力,可以說雙方仇深似海,而南明對於大清的善意也毫不領情,不但稱大清為蠻夷,南明皇帝還親自發出驅除韃子的號召,讓本來有志於投降大清計程車紳重新變得觀望起來。

  兩邊對大清的這種態度,顯然不是滿人想打誰就打誰,你不打他,他不一定不打你,若是說錯了追究起來,誰也吃罪不起,一時之間冷了場,誰也不想先說。

  多爾袞知道這些人的顧慮,笑道:“各位不必擔心,不管對錯,本王都不會怪罪。”

  寧完我清了清嗓子:“稟攝政王,奴才以為,當先滅李自成,偽明不足懼。”

  “哦,怎麼講?”多爾袞大感興趣,寧完我的方略正和多爾袞以前的想法相同,只是一時不能決定。

  見到攝政王感興趣,寧完我精神一振:“回攝政王,偽明自從建朝以來,內亂不止,先有史可法被馬士英驅逐出朝,又有高弘圖、劉宗周等東林黨辭官,文官如此,武將也不遜多讓,劉良佐,劉澤清被殺,其部紛紛叛亂,左良玉更是高舉清君側的大旗,從武昌率數十萬大軍南下,若不是偽明還有運氣,左良玉死的太早,此刻偽明已經換了皇帝,如今這些叛亂雖然已經平定,可是偽明的兵力也大大削弱,從一百餘萬到如今的五十餘萬,故奴才以為,偽明對我朝暫無威脅,反觀李自成,雖然一路敗退,可是兵力依然有數十萬眾,而且流寇最善裹脅民眾,若是讓李自成喘過氣了,再次裹脅百萬大軍易非難事。”

  寧完我的話聽得多爾袞連連點頭,範文程、馮銓等人也若有所思,只有洪承疇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恰好被多爾袞捕捉道:“洪大人不知有什麼意見?”

  “回攝政王,下官的意見恰好與寧大人相反。”

  “哦,那洪大人也說說自己的意見。”

  “稟攝政王,下官以為應當先伐偽明而後剿流寇,有以下幾點理由,第一,地理遠近來講,流寇遠在陜西,而偽明的軍隊已占山東,離京城不過數百里,自然應當舍遠求近,先伐偽明。”

  “嗯。”多爾袞點了點頭,他就是考慮到明軍就在山東,才難予抉擇。

  “第二,從財力來講,江南賦稅充足,陜西連年大旱,早已殘破;如果先伐明,大清可以取得江南財賦之地,若是先伐流寇,大清不但無法從中收取賦稅自用,還有背上一個包袱,此為智者所不取。”

  “第三,流寇雖然有數十萬大軍,但以陜西之地,早已無法養軍,過一日流寇就弱一分,故我軍暫時不用急著與流寇交鋒。反觀偽明,寧大人剛才說偽明內亂不休,倒也不錯,只是卻忽略了一點,無論是劉良佐,劉澤清還是左良玉,三人都是割據一方的軍鎮,向來跋扈,偽明將他們一一鏟除,表面實力雖然受損,卻去掉了內憂,眼下內,朝中馬士英獨掌大權,無東林黨人制肘,外軍鎮已經清除,下官聽說偽明皇帝親自下令招募了五萬新軍,以江南的財力,若是等這五萬新軍訓練完成,偽明的實力馬上會大大加強,故我大清不能坐等失去良機。”

  “第四,我大清雖然對偽明不承認,只是大部分中原百姓當中,偽明是大明正朔,一日不將偽明剿滅,中原的人心就會一日不服。而李自成雖然占據了北京,只是時日太短,又因為追贓助餉,大失人心,他們依然是流寇,即使暫時容著他們,也不會得到百姓士紳支持。”

  “第五若大清先伐流寇,偽明必定會妄動,若是先伐偽明,若大清能暫時對流寇讓步,臣有把握將流寇引向偽明,到時造成兩家同伐偽明的局面。”洪承疇每說一條就頓了一下,竟然一下說出五條理由。

  聽到前面四條,多爾袞已經大為心動,聽到第五條時,多爾袞差點興奮的從位置上跳起來:“洪大人所說當真有把握?”

  “攝政王放心,流寇目光短淺,見小利舍大義,又善欺弱怕硬,眼下對我軍發起反擊,實仍我軍逼迫太甚之故,若我軍讓出河南,不需我軍挑撥,說不定流寇就會和偽明主動交戰,以河南殘破之地,即使偽明願意相讓,依然不足供養流寇數十萬大軍,為了糧食,流寇只有南下湖廣一途。”

  洪承疇在松錦之戰前,一直與農民軍交手,自然深知農民軍的根底,他的話可信度極高。多爾袞聽得大喜,先前的愁容一掃而空:“洪學士真仍孔明之才。”

  滿清上下喜聽三國,常常喜歡拿自己或朝中人物與三國人物比較,甚至癡迷到現實與三國混淆的地步,據野史記載,康熙時,皇帝憐憫一名侍衛跟在自己身邊多年,有意對其封賞,將他封到荊州將軍,左右都來道賀,那名侍衛卻愁眉苦臉,人問之,侍衛卻道:“吾此番死矣,荊州仍關瑪琺(爺爺)死地,吾去荊州,豈不被東吳所滅?”

  由此也可知,滿人對三國演義癡迷到何種地步,據說許多滿人兵法都是學自三國,多爾袞也不例外,直接拿洪承疇與諸葛亮相比。

  “不敢,不敢,攝政王謬贊了。”洪承疇連忙謙讓,寧完我雖然不服氣,但他只是一個破落秀才出身,若是放在大明,根本是一名毫不起眼的角色,雖然經過這麼多年的鍛煉長進不少,只是比起洪承疇來格局還是太小,也找不到理由反駁,只能默然不語。

  在洪承疇的勸說下,歷史轉了一個彎,原本在懷慶之戰後,多爾袞馬上下令多鐸轉道河南對李自成夾攻,可是此時多鐸非但沒有轉向,舒克薩哈、阿濟格、吳三桂等人也向山東方向撲來,清軍更是派出使者與李自成聯系,想以河南換取兩軍的和平相處,最好讓李自成也加入到攻擊南明當中來。

  這一切,南明朝廷暫時還無法知曉,清軍南下的消息雖然傳出,只是有山東作為屏障,朝中上下無人驚慌,反正清軍離得還遠,山東傳來斬首一千多具後,整個南方反而一片歡騰,雖然從戰損比來說,明軍並沒有取得勝利,可是朝中上下依然把他當成一次大勝看待,大明軍隊對陣韃子,只要斬首一百具就算了不得的大勝了,更不要說斬首一千多具。

  王福雖然可惜沒有全殲孔有德,對於黃得功敢於主動出擊還是非常欣賞,把這次伏擊戰當成大捷來辦也末嘗不可,至少可以提升一下軍隊士氣,只是看到田雄,馬得功兩人因為貽誤戰機被黃得功重打了五十棍時,不知為什麼,心中突然格登了一下,湧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他腦中騰得記起了歷史上黃得功死後,自己正是被田雄,馬得功兩人獻給了清軍,不由懊惱的拍了拍腦袋,自己為何沒有早一點想起來。

  “怎麼辦?”王福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會兒想現在大明不是全無希望,田雄,馬得功兩人末必會投清軍,一會兒又想,若是兩人因為懷恨當真投降了清軍又怎麼辦,山東丟了尚不可惜,若是黃得功和數萬精銳就此葬送,自己才連哭都沒地方哭。

  “下旨告訴黃得功,讓他防備這兩人,不妥,不妥,自己在京城,又怎麼知道這兩人會投清軍,何況這一切只得自己猜測。將兩人調離山東,這也不妥,黃得功恐怕會誤會自己對他起了猜忌之心,大敵當前,如何能自亂陣腳?不如直接命令黃得功退守南直隸,只是對士氣影響太大……”

  王福連想了幾個辦法都被自己否決掉,偏偏此事又不能找人商議,算了,還是派駐軍法官吧,若是田,馬兩人有異動,直接讓軍法官將其拿下,也省得自己擔心,這雖然可能讓黃得功不滿,可是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王福腦中馬上閃過一個人:“來人,傳楊林。”

  “是,奴婢遵旨。”一名內侍應道。

  ……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與義兮氣沖鬥牛。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

  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

  赴水火兮敢遲留?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殺盡建奴兮覓個封侯。”

  城外校場上,一陣燎亮的歌聲傳來,中間還夾雜著無數的喊殺聲,不時還有槍炮的聲音響起,隔著老遠就能聽到。

  由於羽林衛一下子擴充到五萬人,皇宮外的廣場已經容納不下了,王福命人又在城外建了一個大校場,這個大校場因為要試射火炮,占地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廣闊,傳旨的太監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正在訓練的楊林。

  “皇上召見我?”楊林不敢相信的問道,他護送田成購買東西回來後,王福讓他和部下都脫離京營加入羽林衛,羽林衛待遇是京營的三倍,楊林當然願意,只是相比沒完沒了的訓練,楊林還是時刻想上陣撕殺。

  “楊大人,快走吧,不要讓皇上等急了。”

  “是,是,末將馬上就去。”

  半個時辰後,楊林來到了內殿:“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吧,這次朕讓你去山東,有一項重要任務交給你,不知你能不能完成?”

  “去山東。”楊林馬上回應過來,心中大喜:“皇上盡管吩咐,微臣赴湯蹈火,粉骨碎身也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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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試槍

  “很好,朕要你去山東靖國公手下任軍法官,明天出發,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山東”

  “軍法官。”楊林呆了呆,他當然聽說過軍法官,作為一名武將,知道軍法官的職責後,絕沒有誰會去喜歡軍法官的道理,畢竟那是用來對付自己人的,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卻要做軍法官。

  “怎麼,有問題嗎?”

  “沒有。”縱使心中不願,楊林也沒有勇氣當面拒絕,他想通了,軍法官就軍法官罷,反正只要到了戰場,軍法官也可以上戰場。

  “對了,這次除了你的五百手下外,那隊佛郎機雇傭軍你也帶著,到時他們負責靖國公的安全。”王福囑咐道。

  “是,微臣遵旨。”楊林回道,

  田成雇用回來的葡萄牙人總共有四百二十六人,除了二十五名技術員,二十一名軍隊出身的人外,其餘人的職業五花八門,這二十五名技術員當然安排在軍器局,另外二十一名軍隊則做了教官,其餘三百八十人暫時用不上,則乾脆讓他們都和近衛軍一起訓練軍事技術,這些人雖然不是軍人出身,卻基本都有射擊的底子在,只要隊列訓練好了,倒是有幾分強軍的模樣。

  這隊葡萄牙雇傭軍本來是王福準備用來逃跑時保護自己的,只是計劃沒有變化快,王福已經不準備跑路了,這隊葡萄牙雇傭軍也就用不上,總不能讓這些人白白拿著高薪不幹事,乾脆將他們送到山東戰場。

不過,為了提高這群雇傭兵的作戰積極性,王福會以懸賞的方式對那些雇傭兵進行獎勵,以一顆韃子人頭十兩銀子計算,八旗上下加起來也不過數十萬人,若是能花數百萬兩銀子就將所有清軍幹掉,那簡直太劃算了。

  對于這些佛郎機人,楊林已經不象在船上時排斥,無論從射擊和冷兵器格鬥的角度,這些佛郎機人都表現得非常好,射擊精準,力氣極大,雖然只有三百多人,但楊林相信,哪怕是遇到同樣人數的滿洲白甲兵,這隊佛郎機人也有很大的可能取勝。

  軍隊裏總是靠實力說話的,這樣一支強軍交給自己,哪怕人數不多,楊林也不會嫌棄,對這次到山東與韃子的交手也更加期待起來。

  聽完皇帝的吩咐,楊林正想著是不是該告退時,王福沉吟了一下還是道:“這次你去山東,朕還要你特別注意兩個人,一個總兵田雄,一個是總兵馬得功,若是發現他們有投敵的跡象,馬上拿下,如果反抗太過激烈,朕許你便宜行事?”

  “啊。”楊林嘴吧頓時大張,差點合不攏來,自己竟然要對付兩名總兵,而且還可以便宜行事。楊林震驚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微臣遵臣!”

  王福滿意的點了點頭,田馬兩人到底會不會叛變,只是自己根據歷史來猜測,並不能作準,楊林能忍住不問,起碼不是毛燥之人,自己將此事交給他,略可以放心幾分。

  “愛卿告退吧,對了,等下愛卿可以帶人到軍器局重領火器。”

  “是,微臣尊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林走出皇宮後,還有點模不到頭腦,到軍器局重領火器幹嗎,他的五百人不是有三百支火槍嗎,怎麼還要重領火器。

  “將軍。”數名隨同楊林一起過來的親兵見楊林低頭沉思,忍不住叫了一句,他們很想知道皇帝召自家將軍前去到底有什麼事,只是卻不好開口詢問

  楊林回過神來,想這麼多幹嗎,到軍器局走一場不就行了,他調轉馬頭:“走,咱們到軍器局。”

  楊林帶著數人到軍器局時,軍器局早已有人等在門口,一名三十多歲中年人含笑道:“楊將軍,請跟我來。”

  楊林忍住好奇,跟在那名中年人後面走進一個大廳,廳中堆放著一排整整齊齊的木箱,箱子上木頭簇新,還散發出樹木的清香,顯然是剛剛才做成不久。

  “楊將軍,你們要的火器都在這裏了。”領路的中年人指著箱子道。

  楊林向一名親兵用眼色示意了一下:“把箱子打開。”

  那名親兵上前,掀起箱蓋,上面露出四支用油紙包著的火槍,並排躺在一起,從箱子的厚度來看,大約有三排,楊林有點失望,他的部下火槍數量已經夠了,再多他也用不了。

  “楊大人,不妨試試槍。”中年人含笑的道。

  楊林正要說不用了,只是中年人神色仿佛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驕傲,楊林心中一動,莫非這火槍另有古怪,他隨手拿起一支,馬上發現這支火槍的與眾不同,他沒有找到放火繩的地方。

  “楊將軍,這是燧發槍,到目前為止,整個軍器局只造出了一千支,全部在這裏,皇上吩咐,所有的槍支都交給楊將軍使用。”

  “燧發槍,這怎麼使用?”楊林看著這支槍,有點不知所措的道。

  “楊將軍,只要試試就知道了。”中年人笑道:“將軍跟我來。”

  楊林等人跟著中年人走到院外,中年人向後喊了一聲:“把子彈拿來。”

  一名年輕人雙手捧上一個布袋,中年人在布袋中掏了一下,掏出一個圓圓的紙殼,楊林正在想這個紙殼是什麼東西時,中年人已經將紙殼放在嘴裏一咬,紙殼頓時被咬破,露出一顆尖彈頭,將尖彈頭用嘴咬住,他左手取下紙殼,紙殼中剩下的是黑色的藥粉,將一部分藥粉小心的倒入火藥池,重新合上後,其餘火藥倒入槍管,用完了的紙殼隨手丟在地上,剛才的年輕人又遞上了另一個袋子,中年人用手一模,裏面是一小塊塗滿油脂的亞麻布,將嘴裏含著的尖彈吐到亞麻布上,隨手包好,然後塞到槍管中,用捅條輕輕一捅,被浸了油脂的亞麻布包著的尖彈順利的滑向槍管底部。

  將捅條取下,中年人馬上端起火槍向前瞄準,只聽“砰!”的一聲大響,子彈尖嘯著向前方飛去,數十米遠的靶子上頓時出現一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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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訓練

  “這,這……”楊林看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火繩槍的威力雖然大,但是射擊起來無比麻煩,因為裝藥時怕火繩將火藥點燃,每射擊完一次還要將火繩滅了,裝完彈藥才能重新吹燃火繩。

  眼前的火槍比起火繩槍至少進行了三處重大的改進,最大的改進自然是不用火繩,火繩槍裝填時因為一手要掌握火繩的緣故,只有一支手能動作,還必須給火繩槍一個支架,如今這燧發槍根本不用支架,光是這兩處,差不多就可以節省一半的時間。

  第二個改進自然是紙殼彈,裏面的藥量恰好可以完成點火和射擊,省了士兵分藥的時間,子彈和火藥裝在一起,又省了重復取的時間。

第三則是那快浸了油脂的亞麻布,沒有這塊亞麻布時,裝藥時還要帶個一個錘子,用捅條將火藥錘實,將子彈錘到槍管底部,如今多了一個亞麻布,因為油脂滑潤的緣故,只要用捅條輕輕一捅子彈就能滑到底部,而且亞麻布還有密閉的效果,不但省了錘實彈藥的時間,而且還省了錘子,減輕了士兵攜帶的重量。

  “我來試試。”楊林忍不住了道。

  “楊將軍,請!”中年人將火槍交到了楊林手上。

  楊林接過火槍,馬上按接中年人剛才的步驟照做了一遍,盡管生疏,但楊林在射出子彈後,默算了一下,至少比他用火繩槍時快了一倍。

  楊林頓時駭然,這還是他第一次使用的緣故,如果稍加訓練,相信速度再加快沒有問題,若是用上這種火槍,一人豈不是可以當以前的二三個人使用,那他的五百部下完全可以全部換成這種火槍,以前的二百長矛手根本不用。

  “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中年人身上穿著粗布衣服,上面還有點點汙漬,楊林原先以為這名中年人只是一名普通工匠,只是普通工匠絕沒有那麼大的權利,負責將如此先進的火槍交給他,聽他的口氣好象這還是軍器局的全部庫存。

  “本官陳瑞。”中年人淡淡的道。

  “陳瑞,羽林衛陳瑞陳將軍。”楊林驚叫道,他加入羽林衛之前就聽說羽林衛有位陳將軍專門喜歡研發火器,每天不在軍營而往軍器局跑,楊林聽到過後還不以然,認為這位陳將軍不務正業,可是若這支槍是陳將軍研究出來的,那簡直可以說憑空為朝廷增加十萬大軍,他連忙敬了一禮:“末將參見陳大人。”

  “楊將軍不必多禮,這些東西你點一下吧,聽說你們明天就要起程,可惜沒時間訓練了,你們只能在路上邊走邊訓。”

  “陳大人放心,有路上的時間足夠了,這麼好的槍若是不能發威出它的威力,末將都要羞愧死了。”他隨口向身邊一名親兵吩咐:“快,傳我的命令,所有人馬上到軍器局來。”

  “是!”

  親兵匆匆下去,楊林忍不住問道:“陳大人,這種槍支不知軍器局每月能生產多少?”

  陳瑞搖了搖頭,笑著不語,楊林反應過來,這種槍支的生產數量必定也是朝廷的機密,不會輕易洩露。

  “立正。”

  “啪”的一聲響,三列站的齊整的士兵雙腿並立,目不轉眼的望著前面的陳瑞。

  “槍上肩!”陳瑞連吼邊將火槍端起來,靠在肩頭,槍管筆直的對著天空。

  “嘩啦。”站在陳瑞前面的數十名士兵也連忙學樣,只是卻有一點手忙腳亂,只有幾人小聲的跟著吼了出來。

  “怎麼,啞吧了,叫你們吼出來知道麼。再來。”陳瑞生氣的重新將火槍放下,其餘人臉上一片赧然。

  楊林的部下都已經全到了,他才聽陳瑞講這種新式的火槍訓練與火繩槍完全不同,必須以另一套訓練方式才能發揮出新式火槍的威力,只是他們沒有時間了,只能由陳瑞在此選上數十人匆匆教上數遍,以後就要靠他們自己刻苦訓練。

  這種火槍另有訓練方式,楊林又是喜歡又是驚訝,驚訝的是明明火槍才剛剛發明出來不久,為何就會有新的訓練方式,問到陳瑞時,陳瑞卻不肯透露,楊林只得挑出了二十九人和他一想組成三列,每列十人的縱隊,趁著其他人搬運東西時,抓緊多練習幾遍。

  對這些人詳細解釋完火槍的構件和射擊的分列步驟後,陳瑞開始帶著他們練習。

  這燧發槍果然與火繩槍有很大的不同,光從列隊來看,為了射擊的連續性,火繩槍需要六列,燧發槍只需要三列,火繩槍需要一個支架,而燧發槍不需要,為了防止火繩點燃時,不小心碰到同伴的火槍釀成事故,支架還必須間隔一段距離,這樣造成隊列稀疏,而使用燧發槍的士兵完全可以做到肩並肩,射擊的密度就大為加大,敵人很難沖過來。

  “再來一次,聽我的,槍上肩!”

  “槍上肩!”這次三十人總算一起大吼起來,同時將整個動作做完。

  陳瑞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將槍放下,再來一次,槍上肩!”

  “槍上肩!”

  “打開擊鐵,半開擊發!”

  “打開擊鐵,半開擊發!”

  這次眾人都做的很好,他們畢竟用火繩槍訓練過一段時間,燧發槍雖然與火繩槍有很大不同,但擊發的部位基本差不多,只是少了一根火繩,大家不會弄錯。

  “掏子彈!”

  “掏子彈!”這一步也沒有問題,眾人都很快從腰間的袋子裏掏出子彈。

  “把子彈咬開!”

  “把子彈咬開!”

  “卟,哇。”一陣怪叫傳來,卻原來一小半人將子彈殼咬反了,明明要咬尾部,卻咬到頭部,他們嘴裏咬到的不是子彈,而是火藥,黑色的火藥落到嘴裏又苦又澀,這顆子彈算是浪費了,當然,只是火藥浪費。

  “再來,我重申一遍,你們要咬的是彈殼尖部。”陳瑞面無表情,這只是第一次,有人犯錯也是必然,關鍵是在戰場上不能犯錯。

  那些咬錯之人連忙將口中苦澀的火藥吐掉,重新掏出了子彈。

  “把子彈咬開!”

  “把子彈咬開!”

  這次總算沒有人弄錯了順序,其實彈殼尾部特意弄成了一段尖形,即使是不用眼睛也能辨認,只要不是太緊張就不會弄錯。

  “倒引火藥!”

  這次大家都不能說話了,因為所有人嘴裏都含著一顆子彈,陳瑞也同樣如此,由他身邊的一名助手代替下達命令。

  這次又有人弄錯,有人手指一緊張,把火藥全部倒了下去,作為擊發的火藥,只需要一小部分就行了,大部分必須作為發射藥,陳瑞卻沒有讓人重來一遍,繼續著下麵的動作。

  “關閉引火池!”

  “火藥倒入槍管!”

  “取出亞麻布!”

  “包裹子彈,注意尖部朝上,圓部朝下!”

  “裝彈!”

  將子彈裝進槍管,眾人的嘴吧才重新解放出來。

  “捅條下壓!”

  “捅條下壓!”

  “取出捅條!”

  “取出捅條!”

  “瞄準!”

  “瞄準!”

  “射擊!”

  “射擊!”

  “砰。”的一聲大響,整個院中硝煙彌漫,陳瑞早已躲開,否則非被全身變成篩子不可,數十米外的靶子全是密密麻麻的洞眼。

  “清理槍管!”

  “清理槍管!”

  好了,所有動作都已完成,現在進行第二遍:“槍上肩!”

  “槍上肩!”

  ……

  楊林等人的嗓子都快要吼啞了,只是心中卻是非常興奮,這一套動作下來,確實是發揮出這種新式火槍的最佳威力,人員排列的密度大了一倍,發射的速度快了二至三倍,子彈的射程遠了二十至三十步。

教了他們三遍後,陳瑞已經丟下他們自行走了,楊林等人餘味未就,馬上把槍支彈藥發了下去,就在軍器局一直訓練,直到天黑,眾人才拖著疲憊的身影,帶著彈藥槍支回到營房。

  十數艘大船張滿風帆,吃力的行駛在長江上,楊林站在船頭,他的身邊則是一名高大的葡萄牙人,正是這支雇傭軍的首領,有點唐僧潛質的布加路,布加路此時非但沒有象原先一樣在楊林面前一直吹噓,反而是用巴結的目光看著楊林,那種目光,就像是一隻可憐的小狗向主人討要食物。

  “槍上肩!”

  “槍上肩!”

  “打開擊鐵,半開擊發!”

  “打開擊鐵,半開擊發!”

  ……

  明軍站在船舷,一遍遍的重復著昨天學到的動作,而那些同船的葡萄牙人則雙目發光的看著明軍的訓練,他們眼中毫不掩視強烈想擁有這種槍支的目光,以前的高傲全然不見。

  “楊大人,楊將軍,剩餘的火槍給我的手下配上吧,我保證,只要配上了這種火槍,我的手下一定會努力殺敵,就是那個野蠻人的頭領剁耳棍的腦袋也能拿下,天啊,那可是整整一千兩白銀。”

  自從見到燧發槍,瞭解了威力後,布加路就纏著楊林不放,尤其是看到楊林的部下已經拿著新槍訓練時更是眼熱起來。

  “天啊,不可思議的東方人,他們不虧是發明火藥的祖宗,才會發明出這樣不用火繩的槍支。”布加路已經想到了自己部下一人一支燧發槍,站在城頭對野蠻人進行點射的樣子,一名野蠻人十兩銀子,普通軍官加倍,如果是貝勒,將軍則是數百兩,一人一天殺十人,至少也有一百兩銀子,布加路甚至想到自己被埋在銀子堆裏的情景。

  在布加路看來,這些野蠻人和非洲的黑奴沒有什麼區別,甚至黑奴更強壯,可是依然被他們用火繩槍殺的屍橫遍地,一天殺十人是小意思,這錢簡直太好賺了,當然,前題是他的部下都換上這種燧發槍。

  作為雇傭軍,他們的頭一支火器是自帶的,當然,大明負責他們的彈藥和糧草補給,如果火槍壞了,也會負責更換,使他們的彈藥不至於缺泛,可是他們的火器雖然差不多是最好的火繩槍,與燧發槍的威力一比,簡直是渣,三倍的射速,想想就覺得可怕,換上尖彈頭後,射程比火繩槍還要遠,當然,如果用同樣的彈頭,兩者的射擊距離差不多一樣。

  楊林這次帶了一千支火槍,還有五百支火槍剩餘,倒是子彈多多,足足有五十萬發,幾乎也搬空軍器局的庫存,這子彈是可以通用的,靖國公黃得功手下有近萬支火槍,分配下去,一人也只能得到五十發而已,並不算多。

  這五百支火槍如何處理,楊林還沒有想好,如果只是用來備用,根本用不了那麼多,交給靖國公,五百支火槍相對於上萬人來講實在杯水車薪,說不定還會引起紛爭,現在濟南城很可能已經打成一團了,根本沒有讓士兵來熟悉新槍的時間,倒是交給這支雇傭軍才能發揮最大威力,這段水路上剛好可以一同訓練熟悉槍支,雇傭軍三百八十人,還有一百多支剩餘,剩餘的槍支可以用來作後備。

  只是這麼先進的槍支,自己人還沒有全用上,先交給佛郎機人使用,楊林總覺得有點不舍,萬一佛郎機人把槍偷走了怎麼辦?不過,隨即楊林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起來,這裏是大明,沒有官府的允許,這些佛朗機人根本走不出去。

  “好吧,本將可以作主將武器發放給你們,不準無故損壞,打完仗後必須收剿,如果有損壞,以每支白銀百兩賠償。”這些佛郎機人,竟然連火繩槍也敢賣三十多兩一支,這樣的燧發槍,楊林覺得完全可以要價百兩。

  不過,說起來也多虧了從佛郎機人手中購買的這批火器,一百多門大炮組成的炮營每一次發射簡直是驚天動地,整個炮營三千多人,五萬羽林衛已經有二萬人全部配備了火槍,另外二萬六千多人是長矛手,這樣一支軍隊,雖然剛剛整合不久,可是威力已經開始顯現,前幾天羽林衛進行過一次演習,觀演的六萬京營在羽林衛演習結束後個個面如土色,如果韃子也是京營的水準,一輪炮擊足可以讓他們崩潰了。

  “將軍英明,你會為今天作出的決定感到自豪的。”布加路高興的差點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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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濟南血戰(一)

    “槍上肩!”

    “槍上肩!”

    將槍支分配下去後,所有的葡萄牙人都大為欣喜,他們馬上和明軍一起訓練起來,口令中頓時夾雜著葡萄牙人怪腔怪調的中文。

    從南京到濟南,可以從運河直達,眼下是枯水季節,過了長江後,只能換乘小船,楊林一行加上船夫有一千多人,一共乘坐了四十多條大小船隻,沒有輸往北方的漕運下,這是一支頗大的船隊了,何況上面又掛著官府的旗幟,沿途的船隻紛紛避讓,一路上暢通無睹。

    只是從船上不時傳來的槍聲和怪吼聲卻確實驚嚇了沿途不少的船主,許多船主看到這只船隊已經離開老遠,才敢重新起船。

    濟南城外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清軍營帳,除了多鐸、孔有德、耿忠明等人率領的七萬多人外,舒克薩哈、豪格等人也到來了,阿濟格、吳三桂兩人雖然沒有來,卻讓吳三桂的哥哥吳三輔和手下大將胡守亮率了一萬餘關寧軍前來助威。

    當初吳三桂放清兵入關,開始言明只是借兵剿寇,並沒有向清軍投降,只是入了關,吳三桂就一切身不由己了,被滿清封為平西王后,吳三桂更是沒有反悔的餘地,阿濟格一直在吳三桂軍中,毫不掩視自己監視的企圖,吳三桂只能乖乖俯首聽命。

    舒克薩哈、豪格,胡守亮的人馬雖然只有四萬人左右,只是比起多鐸的實力只強不弱,這十餘萬兵馬。是現在整個清廷所能調動的極限了。

    一縷陽光升起,照在濟南城頭,城頭每隔數十米就有一名身穿盔甲地明軍,他們立在那裏一動不動,宛如一具雕像,臉上,身上都殘留著點點露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濟南的城牆已經是沆沆窪窪了,許多地方都有磚石塌陷後修補的痕跡,那些完好的磚石上則是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城牆下,黃褐色的土地上到處是黑色的血塊,草叢中偶爾還可以看到一些丟棄的斷箭、殘槍、在太陽下。冷冷的反射出光芒。

    城下的清軍營帳已升起了炊煙,清軍從營帳裏鑽了出來。許多人對著城牆指指點點,一幅輕松地模樣,只有最前方的兩外軍營卻好象有一點死氣沉沉,雖然聞到飯香,士兵們也是無精打彩。

    這些士兵頭發。衣服都和明軍都差不多。只是旗幟改成了綠色。他們多是剛剛投降地綠營兵。這幾天。正是他們擔任對濟南城地主攻。傷亡最為慘重。所以才會如此狀態。

    一直以來。滿人對於堅固地城池都沒有太多地辦法。要麼靠內奸。要麼就靠威嚇。讓明軍自己出城投降;實在不行。只能繞行。直到孔有德、耿忠明等人給清軍帶去了大量火器。清軍地攻城能力才大為改善。

    多鐸已經打聽清楚了。濟南城只有三萬多人馬。雖然城高牆厚。只是在有紅衣大炮地情況下。多鐸本以為不難攻破。沒想到卻是如此難攻。先是八門紅衣大炮尚且被城中地火炮壓制。等到舒克薩哈到來。將本來運往陝西進攻潼關地十二門紅衣大炮也拉來時。多鐸滿心以為可以輕易將濟南攻下。只是城中火炮雖然壓制。城牆也多次炸塌。清軍卻依然進不了城。

    今天多鐸地心情卻很好。昨天晚上。他地營中又添了數十門大炮。這些大炮是清軍耗費數年之功鑄成地。重量比紅衣大炮還要重幾分。曾被皇太極寄予厚望。命名為無敵大將軍炮。可是實在太沉了。今天才運到。

    一隊明軍走上城頭。剛才宛如雕像一樣站在城頭地明軍才動了起來。與上來地明軍交換崗位。每個人地神情都有一點嚴肅。這數天。每天面臨著清軍地紅夷大炮轟擊和綠營兵地不斷攻城。城中地明軍也死傷慘重。至少有三千人傷重至死。城外地敵軍更是密密麻麻。誰也不知道濟南城到底能不能守住。

    黃得功來到城頭。他身後跟著翁之琪和殷洪盛等一群將領。只是其中少了田雄和馬得功兩人。這兩人地棍傷一時還沒有好。這些天一直留在府中養傷。

    “大帥!”剛剛從城頭走下來地明軍看見黃得功一行人,連忙行禮,剛才的不安仿佛一下子消除,每個人都挺直了胸膛,有大帥在,濟南就不會丟。

    黃得功向行禮地官兵點了點頭,他臉上明顯有點憔悴,由於少了田雄和馬得功兩人,這幾天,為了怕清軍偷營,黃得功幾乎都是枕戈待旦,只有偶爾才合眼眯一下。

    “昨晚休息的怎麼樣?”黃得功向一名剛剛換哨的士兵問道。

    “回大帥,小人休息的很好,今天韃子攻城,小人至少要殺幾個夠本才行。”哨兵挺直著胸膛回道。

    “好!”黃得功點了一下頭,重重的哨兵肩膀上一拍,正要鼓勵幾句,旁邊一人道:“大帥,韃子有動靜!”

    “哦。”黃得功連忙向城外看去,果然有動靜,清軍已經吃過早飯,一門門大炮從營中推了出來,除了十八門紅衣大炮外,還多了十多門大炮,看起來絲毫不比紅衣大炮小,黃得功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十八門紅衣大炮已經讓濟南城吃不消了,又多了十多門大炮,那還了得。

    軲轆聲中,清軍的大炮已經推到了炮位,因為多了十數門大炮,清軍開始重新修建炮位,翁之琪忍不住道:“大帥,我們要不要先開炮?”

    黃得功反問道:“我們的炮彈還有多少?”

    “回大帥,只有四百多發了,城中的工匠每天可以補充七十發左右。”

    城中大炮還有五十多門,其餘已經損壞無法使用。因為城中大炮威力無法和清軍紅衣大炮相比,如果對射,只能全部開炮才能勉強與清軍抗衡,聽到城中原先儲存的數千發炮彈只剩下數百發時,大家都明白,現在城中連一發炮彈都不能浪費,雖然明知對方多架起十幾門大炮後,城中更危險,只是卻無可奈何。

    “大帥,對方又有動靜了。”一名親兵道。

    黃得功和眾人連忙看去。只見城下清軍營中出了兩騎,直向城牆方向奔來,在一箭之地頓了頓。搖著手向城頭呐喊著什麼,邊喊邊慢慢前進。

    殷洪盛大怒:“找死。取我弓來。”

    一名親兵將殷洪盛的大弓取來,殷洪盛正要搭箭開弓,黃得功揚了揚手,示意殷洪盛收起弓箭:“算了,聽聽他們要說什麼?”

    兩人見城牆上沒有動靜,越發大膽。停止搖手,策馬來到城下,向城頭大喊:“城上明軍聽著,我仍大清信使,豫親王有書信交予你們大帥,還望放我等入內。”

    信使地話,黃得功聽得清清楚楚。只是守城的副將還是過來通報:“大帥。要不要讓他們進城。”

    “放下吊藍,讓他們把書信放在吊藍中提上來。本帥倒要看看多鐸搞什麼鬼?”

    “是。”

    城下兩名清軍雖然負有多鐸的秘密使命,最好能入城探一下虛實。只是見城頭只放吊藍,擺明不讓他們進城,也無可奈何,只得放下書信在吊藍中,不一會兒,書信就送到了黃得功手上。

    黃得功撕開書信,只看了兩眼就氣得發抖:“放屁,我黃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將書信撕的粉碎。

    “你們回去告訴多鐸,他想要濟南城,有本事自己來取,不要妄想黃某會不戰而降。”

    一名清軍緊盯著黃得功看了數眼:“原來是黃大人,黃大人,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眼下濟南城已被我軍包圍,爾等插翅難飛,豫親王已經答應,只要黃大人願意歸順,即使是王爵,大清也絕不吝嗇,其餘人等也各有封賞,若是等到濟南城破,不但爾等死無葬身之地,就是濟南數十萬居民也要化為塵土,黃大人,你也看到了,我軍又添了十餘門大炮,只要大炮一響,爾等都要化為齏粉,這又何苦?”

    黃得功的眼睛眯了起來,目光緊盯著城下的那名清軍:“你認識本帥?”

    雖然隔著老遠,那人還是察覺到黃得功的目光不善,頓時一窒,強笑道:“黃大人威名赫赫,人中龍鳳,小人只是瞎猜的而已。”

    “不對,你一定認識本帥,既然認識本帥還敢勸降,簡直是污辱本帥,留你不得,拿弓來,本帥要親手射他。”

    城下那名清軍大駭,一邊撥馬想逃,一邊大聲喊道:“黃大人,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何況你我無冤無仇,還請手下留情。”

    黃得功絲毫不受清軍的話影響,將弓拉成彎月,手一松,只聽“咻!”的一聲,聲到箭到,那名清軍坐騎剛剛啟動,長箭已經從清軍背上射穿,箭尖從他前胸露了出來,砰地一聲,清軍從馬上栽了下來,偏偏腳掛著馬蹬上,被馬拉著狂奔起來,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另一人嚇傻了,動都不敢動,聽到城頭喊滾,慢慢策馬離開,跑離城牆數十米後,才敢拼命打馬飛奔。

    派去的兩個人只回來了一個,而且連城也沒有進,只是讓對方白白羞辱了一頓,多鐸大怒:“傳我命令,攻破濟南城,縱兵三日。”

    多鐸地命令一傳下,整個清軍就發出無數的歡呼聲,此次征戰,多爾袞接受了洪承疇、範文程等人地建議,盡量少殺以爭取中原民心,只是清兵一向姦淫擼掠慣了,哪里受到了如此約束,聽到可以在城中大搶,所有人都如聞到血腥味的狼一樣興奮起來,若不是大炮還沒有架好,這些人恨不得馬上攻城。

    “轟。”清軍的大炮終於響了,一枚數斤重的鐵丸從天空中呼嘯而過,正砸中城牆的正面,城牆上的磚石嘩啦啦響動,揚起一陣灰塵,灰塵過後,城牆除了留下一個白點,卻是安然無事。

    清軍開地第一炮正是由他們自鑄的無敵大將軍發射,黃得功只看了一眼就放下心來,這炮管看似粗大,可是擊出的鐵丸威力不但比起紅衣大炮差遠了,就是連城中明軍小數號的火炮也不如,多添上十幾門這樣的火炮和原先的威脅相比區別不大。

    “ 轟隆隆”又是數聲炮響,這次清軍的紅衣大炮也加入其中了,只聽嘩啦啦地聲音響動,被紅衣大炮擊中地城牆多了一個大洞,數名附近的明軍被飛起來地磚石砸中,頓時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一人地腦袋直接被磚石砸了一個大洞,裏面紅的,白的攪在一起流了出來:一人的胳膊被磚石削飛,斷臂處鮮血噴湧,人已經昏迷過去,一人兩條腿被壓斷,偏偏還有知覺,大聲呻吟起來……

    “快,快,把人抬下去。”一隊明軍冒著炮火彎腰上來,將屍體和傷者都抬了下去。

    “大帥,這裏太危險了,快下去吧。”清軍炮擊開始後,看到黃得功還留在城頭,左右紛紛相勸起來。

    看了看左右,圍在自己身邊最小的也是參將,若是清軍一顆炮彈飛過來,這城也不用守了,黃得功歎了一口氣,知道在大炮打擊下不是逞強的時候:“好吧,咱們下去。”

    清軍的炮擊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之久,每門炮大概都打出了十幾發炮彈,自始自終,濟南城頭都象啞了一樣,沒有開炮還擊,任由清軍的火炮肆虐,遭到清軍數百發炮彈的洗禮後,昨天修好的城牆又變得處處破綻,最嚴重的兩處城牆塌陷了一段城門大小的缺口,從缺口中可以直接進入城內。

    “沖啊!”清軍興奮起來,這次多鐸打算一蹴而就,不只是派出綠營兵,而且還派出了數百名最精銳的白甲兵,准備搶占兩個缺口,同時清軍的紅衣大炮也調整了方位,對准兩個缺口發射,防止明軍修補,並趁機擴大缺口。

    “發射!”

    “轟。”城頭的大炮終於響了起來,數十門顆炮彈一下子落到沖鋒的清軍陣列中,就像是劃線一樣,每一顆炮彈都犁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凡是這條血槽上的清軍不是斷手斷腳就是腸穿肚爛,同時,城頭湧現出兩隊明軍,冒著炮火扛著麻袋,木料開始往缺口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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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濟南血戰(二)

    眼看著兩個缺口就要被明軍用木頭和磚石堵上,“轟。”的一聲巨響,一顆炮彈剛好落在塌方處,剛剛落下去的磚石木頭頓時飛濺四起,變成了殺人的利器,十餘名附近的明軍齊齊撲倒在地,身上到處是鮮血在流,數人嘴中發出微弱的呻吟聲。

    “沖進去!沖進去!”看到這一幕的清軍大喜過望,他們仿佛看到了濟南城裏白花花的銀子和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每個人眼中都仿佛充血了一般,不顧炮彈還可能落下,拼命朝缺口湧來。

    “火槍營,上,堵住缺口。”一名明軍小校大聲喊道。

    隨著明軍小校的喊聲落下,一隊明軍迅速撲向缺口,缺口破碎的磚木上面被紅色的軍衣覆蓋,他們手中火槍的火繩已經點燃,發出滋滋的聲音。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了,眉眼間已經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沖上來的清軍頭上沒有剃成金錢鼠尾的標志,他們的軍服還可以看到大明軍服的式樣,這些人,本來應當是大明的軍人,為大明保家衛國,只是如今卻充當了異族的幫凶,成了異族的馬前卒。

    看到滋滋冒煙的火槍,清軍血紅色的眼睛露出一絲恐懼,他們清楚這種火器的威力,只是他們根本無法後退,一小隊滿清精兵就跟在他們身後監督,只有稍露退意,這些滿人精兵手中的弓弦就會毫不猶豫的松開,沉重地鐵箭足可以把一個人的身體射穿。

    “放!”

    “砰!”一陣抄豆子的聲響。前頭的清軍如倒栽蔥一般撲倒在地,後頭的清軍從同伴屍體上踏過,或許是為了驅散恐懼,嗷嗷的叫著。

    “換槍!”

    剛剛射擊完的明軍將槍支遞到第二列士兵手中,接過一把已經上好子彈的火槍,第二列的士兵依次遞給第三列……直到第六列士兵才開始給空槍清除殘渣,重新上彈藥。

    “放!”

    “放!”

    火槍周而復始。無數沖鋒地清軍已經倒在缺口前面。只是相比於火槍地密度。清軍人數太多了。沖過來地清軍越來越接近缺口。

    “咻!咻!”天空中。數十支羽箭落下。那是一隊滿清精兵所射。他們所用羽箭地箭尖都是精鐵做成。又大又沉。只要射中。就是一個大洞。即使不是要害。除非及時救治。否則只能等死。

    羽箭准確地落在明軍火槍隊中。“卟、卟、卟”地聲音響起。明軍陣列中鮮血飛濺。十餘名明軍手中一松。他們地火槍已經掉在了地上。

    正在射擊地明軍一陣騷動。最近地清軍離他們只有十幾步了。一旦清軍沖過來。他們手中地火槍毫無抵抗之力。只是礙於軍令。他們還是一板一眼地射擊。相隔十幾步地火槍打在人身上。人身馬上就象篩子一樣。鮮血四散而濺。血腥味直沖腦門。這些。對於久經戰陣地明軍來說並沒有什麼。只是對方手中明晃晃地兵器離自己不過十多步遠。一會兒時間就要沖過來。給射擊地明軍帶來了空前地壓力。

    “咻!咻!”天空中地利箭劃破空氣地聲音又一次傳來。伏在磚牆上地明軍再也抗不住壓力。爬起來向後方跑去。正在指揮地明軍軍官氣得暴跳如雷。卻毫無辦法。

    其實清軍地距離雖然只有十幾步,但那是直線距離,這處城牆塌陷了一大半,到底還有高度,若是明軍有足夠膽氣一直射擊下去,這道缺口清軍輕易攻不上來,只是頭上的利箭卻成了壓垮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明軍再英勇,到底也是血肉之軀,他們受不了那種利箭落下卻毫無躲閃餘地的戰爭。

    “長矛手,上!”讓火槍兵重新堵住缺口不現實,明軍軍官只能換上長槍兵。

    “沖啊!”見到明軍退下,清軍士氣大振,他們螞蟻般的從倒塌下來的磚石上經過,向缺口渦湧而去。

    其他地方,清軍的雲梯已經擱在城牆上,雲梯半空,人頭攢動,全是正在爬牆地清兵,清軍火炮營內,無敵大將軍炮已經停止射擊了,紅衣大炮卻還在發出怒吼,他們已經停止了對城牆射擊,炮彈全部落入城中,城牆附近地房屋有好多已經炸破了一個或數個大洞,不時有百姓站在破損的房屋前伏地大哭。

    濟南城地火炮也毫不示弱,它們不用擔心會有炮彈炸到自己,不時有炮彈落到城外正在沖鋒的清軍陣中,每落下一顆炮彈,必定有幾名倒楣鬼被炸得血肉橫飛。

    “刺!”正當清軍滿心歡喜地從城牆缺口處湧入時,一隊明軍長槍兵將缺口堵住,這些清軍刹時間面對的是一片鋼林叢林。

    “不。”清軍口中發出淒厲的慘叫,拼退想往後退,只是身後的巨力湧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向銳利的槍尖撞去,變成明軍長槍上的肉串,

    “收!”長槍一收,最前面的清軍胸前全是大洞,鮮血噴湧而出,軟綿綿的撲倒在地,身後的清軍搞不清楚情況,依然向前湧去。

    “刺!”

    “收!”

    明軍的長槍兵重復著這個簡直的動作,每重復一次,必有一排清軍變成了死屍,漸漸的,屍體越堆越高。

    天空中的羽箭依然呼嘯而下,落入明軍的長槍陣中,被射中的明軍一聲不吭的栽倒在地,不過,長槍兵明顯比火槍兵更能承受清軍箭雨的打擊,一有缺口,後面的明軍馬上補上,將這段塌陷的地方牢牢扼住。

    “砰!”退後的火槍兵轉移到了兩側,在這裏。他們不用擔心清軍會突然沖過來,射擊從容了許多,從側翼削減著往缺口沖過來地清軍,減輕長槍兵的壓力。

    羽箭和彈丸在空中交匯,城頭上不時有明軍慘叫著摔下,但更多的清軍倒在城牆下,鮮血一流到地上,就被乾枯的地面吸引,化成黑色的土塊。

    韓虎(書友提供)手中提著一把長刀,望著前方高大的城牆。城下倒下的層層屍體,心中充滿恐懼,他是一名京城的混混,後來花銀子進了京營當了一個小頭目。只為了能白拿軍餉,混口飯吃,大順軍來時,他跟著上司投降大順,韃子進京,他又跟著上司投韃子。

    在韓虎心中,並沒有什麼忠義的思想,他在做混混時就換過多次老大,反正哪個老大拳頭硬。手下多就跟隨,最重要的就是要平安,自己不吃虧,憑著這點小聰明,他竟然變成了一個混混頭目,才有銀子打點進了京營。給自己弄了一身官皮。

    一個月內,他先是由一名大明軍官變成了一名大順軍官,又變成了一名大清軍官,韓虎並沒有認為自己做地有什麼不對,這和當初跟老大是一個理,只要跟對了老大就有好處,京營大部分士兵不堪戰。大順軍出逃時根本不帶他們。大清也無意養著數十萬包袱,只能從中征選一些還有戰力的人入綠營兵。其餘全部解散,韓虎因為混混出身。能打能跑,身體素質比大多數京營士兵都好,被第一批選中。

    本來這是一件好事,可以繼續當兵吃糧,唯一不好的是這個老大還沒有占據全部地盤,要和其他人爭場子,在多鐸受阻後,韓虎等人作為第一批綠營兵也被派了出來,一到濟南,韓虎所在的綠營馬上被投入到攻城戰中。

    短短數天地攻城,韓虎連同自己和手下的十人就剩下四人了,濟南城就像是一台絞肉機,仿佛無論多少人命都不夠往裏面填,對於清軍來說,這些綠營兵的生命毫不可惜,反正他們只是數月前才轉過來的明軍,死多少都不會心痛,哪怕僅僅是消耗城中的物資也劃算。

    看著到處是血肉模糊的戰場,第一天韓虎就後悔了,早知道投降了韃子這麼危險,乾脆脫下軍服重新當混混算了,可是現在他無悔也無用,關鍵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沖鋒時故意放慢腳步,絕不登城,看見有危險以最快的速度逃開,攻城數天,作為一直在最前線傷亡慘重的綠營兵,韓虎竟然一點傷也沒受。

    城頭上,黃家全(書友提供)手指一松,一支長箭呼嘯著插入城下一名正在沖鋒地清軍咽喉,那名清軍抬了抬手,想握著箭桿,只是剛碰到就無力垂下,眼中射出不敢相信的目光,砰然倒地。

    黃家全輕吐了一口氣:“六個。”

    這是他今天射殺的清軍數目,隨著朝廷對火器的重視,軍中的弓箭手遠比火槍兵少,只是卻不是沒有,黃家全正是軍中有名的神射手,他出身獵戶,有一手連射六箭地絕技,加入軍中數年,死在他弓下的敵人誰也不知道有多少。

    今天射殺的六人都是普通的綠營兵,這讓黃家全很不滿意,對於韃子吹噓自己騎射無雙,黃家全很不以為然,他早就想射殺幾名韃子來證明自己的箭術,只是以前南征北戰,交手的都是流寇,這次到濟南城下,總算與韃子交上手。

    他本以為第一天就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可是真正地韃子狡猾地很,總是驅使著綠營兵攻城,即使韃子上來,也躲在後面放箭,昨天他瞄上了兩名韃子,連射數箭,都被兩名韃子躲了過去,自己也差點受傷,這反而更加激起了黃家全的戰意,今天一定要射死一名真韃子。

    雖然漢軍八旗也剃成了金錢鼠尾地腦袋,只是真韃子和假韃子還是有所區別,所有的真韃子幾乎都披甲,他們面孔更猙獰,許多人身上還殘留著野人地氣息。

    韓虎的畏畏縮縮終於被後面一名監視的滿人白甲兵發現,這名白甲兵氣得哇哇怪叫,見到韓虎離城牆尚有一段距離,他縱馬向韓虎的方向過來。手中地長鞭向韓虎抽去:“混蛋,沖上去,否則殺了你!”

    韓虎雖然聽不清這名白甲兵說什麼,只是知道自己再不沖,恐怕馬上就要死在這名白甲兵手上了,連忙向前跑去。

    黃家全早就注意到了這名綠營兵的小軍官了,此人一直俳徊在普通弓箭和火槍的射程外,黃家全的弓箭即使能射到他,也要冒一定的風險將大半身子探出城牆才行,這樣的一個小官軍不值得他冒險。見到一名白甲兵縱馬來到前面,黃家全大喜,他從箭壺中抽出六支長箭,長身而起。只聽弓弘以極快的速度顫動了六下,六隻長箭呈一朵梅花形向那名白甲兵嘴吧、咽喉、心髒等部位閃電般飛去。

    就在黃家全射出長箭的瞬間,數支長箭幾乎擦著他的臉孔飛過,黃家全連忙躲在城垛下,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疼傳來,模了一下臉,手上幾滴血珠滑落。

    他顧不上自己是否破相,連忙探出腦袋向外看去,剛才那名白甲兵地坐騎上面空蕩蕩的。地上撲著一具屍體,屍體咽喉、腹部、胸部都插著一支明晃晃的長箭,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看模樣,正是剛才馬上地那名白甲兵,白甲兵的坐騎仿佛不知道主人已死。低下頭,用嘴吧用力的拱著主人。

    讓黃家全意外的是,白甲兵前方還撲著一具屍體,屍體背部中箭,只是頭部扭轉,眼睛驚駭的看著後方,從面目上看。此人正是原先那名一直畏畏縮縮的綠營兵小軍官。黃家全還以為這名軍官是被他們自己人射死的,只是看到箭尾獨特的標記時。黃家全驚訝的發現,這是自己地長箭。

    時間回到前一刻。那名白甲兵見到韓虎往前沖時,正要退回去,耳邊突然聽到長箭劃破空氣向自己飛來的聲音,他反應極快,手中的弓弦馬上向前揮去,同時身體也往下伏去,只是他絕沒有想到向他射來的不是一支箭,而是六支,前一支箭從他頭上飛過,又連擋兩支長箭後,啪的一聲,白甲兵手中的長弓斷為兩截,另外三支長箭閃電般地射入白甲兵的要害,胸腹的兩支長箭有甲胄阻擋,射到一半就卡住,只是咽喉上的那支長箭將這名白甲兵脖子射了個對穿,他一頭從馬上栽了下去。

    韓虎正在祈禱前面明軍的箭支和槍彈不要落到自己身上時,後背突然傳來一陣疼痛,接著只覺得雙腿無力,他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心中大恨,肯定是那名該死的韃子嫌自己跑得慢,射了自己一箭,聽說投降了韃子,即使到了陰曹地府,祖宗也不會原諒自己,早知如此,無論如何也不能當了漢奸。

    他努力扭頭向後看去,卻見那名滿洲兵也從馬上摔了下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韓虎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原來不是他射的,只是不知為何,心中還是湧現出一絲快意,不一會兒,韓虎頭一歪,陷入了黑暗之中。

    射中韓虎地那支長箭,可以說是這名白甲兵發出地,也可以說不是,這名白甲兵格開黃家全射出的長箭時,一支長箭剛好落到了韓虎地後背,讓韓虎連死都變得稀裏糊塗。

    對于黃家全來說,射死韓虎這樣一個綠營兵的小軍官不值得誇耀,令他高興地是終於射殺了一名白甲兵,他身邊的一名火槍兵看了個清楚,忍不住伸起大拇指對著黃家全一誇,黃家全露出一絲笑意,眼睛又重新盯著牆下。

    從早上攻到中午,清軍一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山東巡撫王萬吉組織了城中的居民做好午飯,冒著炮火送上了城頭,可是明軍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只能在中間空隙時用手抓起食物就往嘴裏送,城頭經常可以看到明軍嘴裏含著食物在戰鬥。

    從中午又到了晚上,清軍的攻勢一直未斷,可是依然如前幾天一樣,在城下碰了一個頭破血流,新到的十幾門無敵大將軍炮只是一個笑話,除了轟擊城牆有點用外,根本無法打到城裏,為了怕誤傷自己人,在清軍沖到城下時就只能停止炮擊,對於城牆的傷害,十幾發炮彈也不如一發紅衣大炮。

    當太陽開始落山時,多鐸雖然不甘,卻也不得不鳴金收兵了,攻擊了一整天末果的清軍如蒙大赦,潮水般的退下,只留下城外累累屍體,等到了晚上,他們才會派人收屍。

    看到清軍退了下去,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的明軍卻顧不得休息,拼命的指揮著城中徵召的民夫開始加固各處的城牆,不過,各人神情都輕松下來,紛紛詢問對方殺了多少清兵,殺過人的大聲談笑,沒有殺到敵人,都有點為好意思,只好拼命幹活,黃家全更是滿臉興奮,連同第一位,他今天共射殺了三名白甲兵,至於綠營兵,他已經懶得記了。

    城頭的明軍傷亡也不少,又有近二千具屍體抬了下去,受傷的人更多,當屍體抬過時,所有人都沈默下來,剛才輕松的心情也蕩然無存,城外的清軍這麼多,誰知道明天自己會不會戰死城頭?

    黃得功卻有更大的煩憂,軍需官已經告訴他,城中的炮彈已經不足一百發了,明天城中的火炮就會面臨彈藥不足的麻煩,沒有大炮,濟南城該如何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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