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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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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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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5-29 12:04 編輯

第190章伏擊


武關城東門轟然落下,將先行入城的魏軍封在城里,緊接著一股股濃煙從各種角落的營房里冒了出來,火光四起。
城內頓時大亂。


魏霸出城之前,命令處理了東門的懸索,灌注了油,又安排一個身體靈活的武卒伏在城門洞上方,一等魏軍入城,就點著懸索,放下鐵門。至于其他幾個城門,則早就被他割斷了懸索,死死的封住。他又把所有可以點燃的東西全部澆上油,藏在各個角落里,分別有一個武卒看著,一听到動手的信號,就點燃這些東西,縱火焚城。


這不僅僅是為了放火,更是為了銷毀所有可以利用的物資,讓司馬懿只能拿到一座空城。他非常清楚,天一亮,城頭的那些草人就被會敵人發現,司馬懿肯定會派人先入城查看,伏擊這些人,可以對魏軍的士氣造成打擊。
武關城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變成了一座火城,被困在城里的魏軍士卒緊張不已,不過他們卻並不慌亂。在靳東流的指揮下,他們有的撲火,有的列陣,準備迎接伏兵的反擊。


魏霸並沒有在城里伏兵。他手下每一個人都很珍貴,他不想無謂的犧牲在這里。放了一把火,他就迅速的跑了,溜之大吉。
城外,指揮台上的司馬懿看著武關城里的濃煙和火光,司馬懿輕捻胡須,臉上露出一絲失望︰“這就走了?”
司馬師不解的看著他。


“我以為他會再守幾日,沒想到他現在就走了。”司馬懿輕笑一聲︰“看來他還是不夠狠,舍不得犧牲士卒。這樣的心境,如何能將兵?”


“那父親的意思是?”


“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盡可能的拖延時間。武關城堅固,我們的傷亡會很大。商縣、上洛,都無法相比。他用一個士卒,可以換我五六到個士卒,這樣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司馬師沉吟片刻︰“可是,父親,到了商縣或者上洛,我軍的輜重補給會更加困難,而他更接近關中。他以退為進。是化不利為有利啊。”


“這個道理當然沒錯。可是用兩三千人再換我一萬人,又能多擋我幾天,還是合算的。”司馬懿站起身來︰“慈不掌兵,如果顧惜部下士卒的傷亡,作戰時難免瞻前顧後。不敢決一死戰。”他用手中的玉如意敲敲司馬師的肩膀︰“你要知道,在很多時候,勝負就看誰敢不敢拼命。”


司馬師躬身道︰“多謝父親教誨。”


司馬懿點點頭︰“你立刻率領五千精騎追擊。記住,多派斥候,不要沖在最前面。”他笑了笑︰“我想,以魏霸的性子,大概不會這麼簡單的逃跑。也不會滿足于在武關城放一把火這麼簡單。這一路上,你也許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司馬師凜然受教,轉身下了指揮台,帶著五千士卒。繞過武關城,以最快的速度向西追去。


魏霸在武關城里放了一把火,轉身就跑了。他們都騎著戰馬,只跑了半個多時辰。就看到了提前兩個時辰離開的馬操等人。
“參軍,如何?”馬操迎了上來。主動拉著魏霸的馬韁,急不可奈的問道。城里的布置有他們的功勞,他現在急切的想知道那辛苦有沒有起作用。


“哈哈,好大一把火。”魏霸眉飛色舞的說道︰“多了不敢說,至少也要燒死幾百人。”其實他已經知道先行入城的是靳東流,以那人的謹慎性格,自己的安排除了干擾作用,不可能燒死多少人,只是為了振奮士氣,給從武關撤出來的士卒鼓鼓勁,這才夸大戰果。
“那可太好了。”馬操的眉毛一掀︰“參軍,接下來怎麼辦?”

“敵人也快來了。”魏霸回身一指︰“看到那些煙塵了嗎?”

馬操手搭涼棚,仔細看了看,大聲叫道︰“林東,快趴下听听。”

一個年輕人應聲伏在地上,用耳朵貼著地,听了片刻,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參軍,只有三五十騎,應該是沖在最前面的斥候,在他們後面五里,有更多的人馬。”


魏霸詫異的看了一眼那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笑了一聲︰“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他以前是個馬賊,伏地听聲,是必須的活命手段,要不然早死了。”馬操哈哈一笑,搓著手道︰“參軍,我們吃掉這些人?”
“那當然,不過,必須速戰速決,否則被拖住,我們就麻煩了。”


“好!”馬操大聲就道,立刻下令隱蔽。魏霸縱馬離開大道,躲到一個土坡後面。敦武等人很自然的散在大路兩邊,伏在
路邊的溝渠中,將手中的弩上好了箭。


他們剛剛藏好,片刻之後,三十余騎魏軍出現在視野之中,他們很小心,兩人沖在最前面,手中緊握著長戟,看得起來,這些都是精銳,經驗豐富,速度不慢,卻又保持著足夠的警惕,隨時準備應付各種突變。


馬操等人安排了絆馬索,這些絆馬索提前用泥漿浸過,曬干之後,放在路上,再用落葉掩住,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來。沖在最前面的那兩個騎士催馬而過,其中一個騎士似乎看出了什麼異樣,在馬背上轉過身,回頭看向那看起來像是藏在落葉中兩條死蛇般的絆馬索。


戰馬跑得極快,他回頭看的這片刻之間,戰馬已經沖出去十幾步,等騎士意識到那是什麼,後面的同伴已經沖到了絆馬索前。
就在那一剎那,兩條絆馬索突然繃緊,兩匹剛好沖到的戰馬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絆倒在地。馬背上的騎士翻身落馬,他們順著馬的沖勢,在地上打了個滾,半蹲在地上,順勢拔出了腰間的戰刀,做好了防守的準備,厲聲大喝︰“敵襲——”
其他的騎士迅速做出了反應,兩名騎士揮起了手中的戰刀,向絆馬索劈去。


後面的騎士紛紛勒住戰馬,戰馬長嘶著,極力停住腳步,有的騎士則撥轉馬前,向兩側的田壟沖去。
魏霸看著驟遭異變卻依然有條不紊,並沒有慌亂不堪的魏軍騎士,暗自贊了一聲。這些魏軍精銳果然不同凡響,反應快,配合默契,難怪魏軍能以鐵騎稱雄天下,以一敵二,依然游刃有余。這次如果不是耐心的等到了機會,打了曹睿一個措手不及,以吳蜀誰也不能完全信任誰的情況,又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局面。


不過,這些魏軍騎士反應雖然很快,配合也非常默契,可是埋伏在兩側的敦武和馬操等人卻沒有給他們更多的機會。絆馬索拉起的那一瞬間,手持連弩的武卒們就從路旁的溝渠中站了起來,扳動弩機,射出密集的箭雨。他們一邊射箭,一邊向大路上的魏軍沖了過去。


不過十步左右的距離,魏軍將士雖然本能的舉起了盾牌,還是有好幾個騎士轉眼間就被射中,慘叫著落馬。其他的騎士大聲怒喝,有的抬起了手弩,有的舉起了戰馬,更多的直接撥轉馬前,向武卒們沖撞過來。


敦武一口氣射空了連弩,拔刀出鞘,厲吼一聲,長刀一閃,一名魏軍騎士翻身落馬。

馬操等人也呼吼著沖了上去,他雙手舞動那把長柄的三尖兩刃刀,一聲大吼,磕開馬背上騎士劈下來的戰刀,順勢捅向了騎士的小腹。鋒利的尖刃順著騎士的大腿,深深的刺了進去。他緊跟著用力挑起,將騎士挑落馬背,緊接著斬向另一個騎士。
兩百多名馬家部曲和三十多個武卒一擁而上,圍著那三十多個魏軍騎士大砍大殺。魏軍騎士驟遇伏擊,失去了速度的優勢,人數又相差懸殊,根本不是對手,很快就被全部殺死。


魏霸不敢多作停留,魏軍在遭遇伏擊的第一時間就發出了警報,後面的主力很會就會到。他立刻下令帶走還能行動的二十多匹戰馬,迅速逃離現場。馬家部曲人數太多,僅憑兩條腿不可能跑得過魏軍的騎士,一旦被追上,肯定是凶多吉少。所以他們按照魏霸事先的部署,在向導的帶領下,向兩側的山坡跑去,很快消失在山巒之中。


等司馬師率主力趕到的時候,現在已經沒有一個蜀漢軍,只剩下三十多余魏軍騎士和十多匹受傷的戰馬倒在血泊中。不少魏軍騎士還沒有斷氣,他們痛苦的呻吟著,企求司馬師救救他們。


司馬師一面派出新的前鋒,一面讓人把那些騎士扶起來,詢問剛才的戰況。他接到消息就趕來了,仍然沒能趕上,不免有些震驚。
當他從那些騎士的口中得知,伏擊他們的正是魏霸時,司馬師握緊了拳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片刻之後,他松開了拳頭,下令把前鋒的人數增加到二百。


因為那些騎士說,伏擊他們的人數,大概在兩百左右。
他看了看兩側的山坡,劍眉輕輕的擰了起來。那兩百多蜀漢軍步卒進了山,他不可能讓騎兵下馬進山去追。想來等大軍趕到,這兩百多人也不敢輕易的前來挑戰。可問題是,魏霸讓這些人入山僅僅是為了避開鐵騎的追擊嗎?他會不會又有其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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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5-29 12:09 編輯

第191章敵駐我擾


魏霸帶上了會伏地听聲的林東,並且很快發揮了作用。

五十余騎奔出五十多里後,魏霸停了下來,一是讓戰馬休息片刻,二是這里快到第二個伏擊點,他要先估摸一下追兵的情況。
魏霸在後面安排了哨兵,可哨兵也是有限制的,他們不可能越過敵人的前鋒去查看對方的情況,所以他們傳回來的只有追兵前鋒的大致情況,連人數都是大致的估一下。而有了林東這麼一個奇才,他掌握的信息相對準確多了。
听說追兵有兩三百多人,魏霸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決定取消伏擊的準備。


兩三百騎,遠不是同等數量的步卒可以抗衡的。司馬師可以從容的把這兩三百騎送死,他卻不能死在這里。一旦被對方纏住,伏擊的這些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會死得很難看。
“取消伏擊,伏兵按照計劃,撤到山里,待機行事。”


在這里伏擊是京兆金家的部曲,三百多人,領頭是金詡的次子金權。他在這里埋伏了半天,雖說冬天沒什麼蚊蟲,可是陰冷也讓他受了不少罪。金家雖然已經敗落了,畢竟不是那種需要在野地里露宿的貧民,他是為立功,為了振興家聲,才忍氣吞聲,吃苦受累的。現在一听說要不戰而走,立刻拉長了臉。


魏霸也沉下了臉。敦武一看,冷哼一聲,上前一步,手按上了刀柄。“你不要不識抬舉,我家少主這是愛惜你們,不想讓你們白白送死。你要是覺得你這三百步卒能夠擋住三百魏軍鐵騎,你大可以留下,我們歡迎之至。如果你不想死,那就把招子放亮一點,不要自以為是。”


金權被敦武一臉殺氣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隨即又意識到自己這是示弱。他脹紅了臉‧想和敦武針鋒相對,可是一看敦武撫在刀柄上的手,又有些惴惴不安。他非常清楚,如果要動手‧自己恐怕不是這個漢子的一合之敵。

見金權被敦武鎮懾住,魏霸上前輕輕推開敦武,不動聲色的說道︰“敦武,不得無禮。金兄也是殺敵心切,這種心情是值得尊重的。”
敦武立刻收了刀,躬身退在一旁。金權這才松了一口氣,有些尷尬的笑道︰“參軍說得是‧我也是一片好意,沒有違抗參軍軍令的意思。”


“金兄客氣。”魏霸拉著金權走到一旁,很和氣的說道︰“金兄,你要殺曹賊為大漢報仇,這一點,我非常敬重。不過,敵眾我寡,戰則不利‧說不定還會將金兄與這三百多大好男兒葬送在這里,又是何苦呢?老子有言,欲伸之‧先曲之,我們暫時的避讓,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殺敵。你說是不是?”


金權點點頭,其他他也知道敦武說的話在理,他只不過是面子上過不去,現在魏霸好言相勸,他要是再不順勢接受,魏霸真讓他去和魏軍拼命,他可就難看了。正如魏霸所說,這三百人很可能一個也回不來。他父親金詡讓他來‧可不是為了這個目的。
“參軍,我听你的。”金權哈哈大笑,做出一副和魏霸很親熱的樣子。


魏霸也笑笑,隨即安排了兩個魏家武卒跟著金權撤退山區。這些人都是他一路翻下去的種子,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慢慢的發芽‧給司馬懿父子一個個驚喜。

在接下來的一天,魏霸一連放棄了三次伏擊。等到傍晚,他趕到了商縣。鄧芝也剛到商縣不久,經過近十個時辰的長途行軍,將士們都很疲憊。不過能安全的撤出武關,到達商縣,他們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
魏霸找到了鄧芝,開門見山的說道︰“司馬師帶著三千精騎,就在我身後不遠,晚上應該會在城外扎營。”
鄧芝看了一眼︰“子玉的意思是?”


“我想打一個反擊。要不然的話,他明天會追得很緊。”


“我們現在總共才四千多人,能打他的反擊嗎?”


“難度不小,可是正因為難度不小,我們反而更有機會。”魏霸笑笑︰“我想司馬師再謹慎,大概也想不到我們會在今天晚上進行反擊。”
鄧芝點點頭︰“出其不意,這個道理我懂。可是子玉,你要明白一點。同樣是趕了一百多里路,他們騎馬,我們卻是步行,要說勞累,我們比他們更累。司馬師雖然年輕,可是我相信他不會那麼大意。”


魏霸嘿嘿一笑︰“將軍,你說得對,要想等司馬師自己露出破綻,我們的確沒什麼機會。不過,有時候機會不是等來的,而是創造出來的。將軍,你就好好休息吧。司馬師全是騎兵,他是不可能攻城的。夜里他也不敢大規模的行軍,向我背後運動。最大的可能是扎緊營盤,等明天天亮再追。所以,今天夜里你可以好好的睡一覺,養足精神,等明天早上,你再擇機出擊。如何?”
#芝見魏霸說得很有把握,不免有些好奇,不過他沒有多問,帶著人去休息了。魏霸卻沒有閑著,他一面讓剩下的一千余人上城防守,以防司馬師偷城,一方面派武卒出城聯系那些他沿途播下的種子。


傍晚時分,司馬師帶著三千精騎趕到商縣之外。一百五十多里路,對于馬背上的騎兵來說,簡直是信馬由韁,沒有人好意思說累。除了第一批被魏霸伏擊損失的三十多名騎士,司馬師沒有其他的任何損失。他的謹慎,讓他在隨後的追擊過程中一帆風順。斥候們在路邊發現了一些蹤跡,證明沿途至少有三個地方曾經有伏兵,只是因為司馬師給前鋒安排了驚人的二百騎,這些人才識相的撤退了。
撤退的方向很一致,都是兩側的山里,甚至還有渡過丹水,到了南岸的。發現這些跡象之後,司馬師心頭的疑雲更重。他雖然不知道這些人在什麼位置,但是他本能的覺得,這些人會給他造成麻煩。


明知道這些人是麻煩,司馬師卻無法可想‧只能被動的等著。
他將三千精騎分為三個部分,輪流休息,保證時刻都有一千精騎隨時待命。
一千精騎,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也足以對付兩千到三千步卒。司馬師不可謂不謹慎。可是,他還面臨著一個問題︰黑夜。


黑夜之中,騎兵不能縱馬奔馳,不能充分發揮鐵騎的突擊優勢,只能在大營附近巡邏。這無疑是作繭自縛,大大的限制了騎兵的機動能力。
司馬師很無奈,白天黑夜的輪回‧任誰也沒有辦法。他只能小心應付,希望不要有大的損失,死傷幾十甚至上百個人,這都沒關系,明天他只要追上魏霸,就可以成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初次單獨領兵,司馬師既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在中軍帳里久久不能入睡。他一會兒想魏霸現在在干什麼,一會兒又在想那些逃到山里的蜀漢軍現在會在什麼位置,魏霸會怎麼利用他們。人雖然躲在了行軍榻上‧腦子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他平生第一次失眠了,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像往常一樣入睡,能做個好夢,比如抓住了魏霸,狠狠的抽他三百鞭子。
可是,好夢沒來,噩夢卻來了。
魏霸來了。


從夕陽落山開始,魏霸就一直在城頭看著司馬師扎營,他要通過營盤的大小來確認司馬師的準確兵力,特別是要確認他有沒有分兵。天黑之後‧他安排好城防,就帶著敦武等二十個武卒悄悄的出了城。
準確的是說,是敦武帶著他潛出了城。要論打探消息、行刺伏擊,敦武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高明的先生。魏霸跟在他的身後,按照這些日子敦武教給他的潛行技巧,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司馬師的大營外。


在一個山凹里‧伏著三百多條漢子,一個個兩眼放光,像是發現了獵物的野狼。
他們是最先趕到的馬家軍。
看到馬操,魏霸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雲龍,不愧是馬家軍,跑得真快啊。”
馬操咧嘴一樂︰“跑得慢了,哪里還有功勞。”


魏霸也樂了,隨即安排了任務。在他到來之前,馬操已經找好了伏擊地點,安排了撤退的路線。現在只等魏霸下令發動攻擊了。魏霸檢查之後,發現沒什麼紕漏,對馬操的做事能力也非常滿意。

讓馬操等人埋伏好之後,魏霸在敦武等人的保護下,向司馬師的大營潛去。司馬師雖然來得急,營盤卻扎得一絲不苟,不僅扎起了營盤,還立起了望樓。望樓上安排了兩個當值的士卒,警惕的注視著四周的曠野。
當然了,這麼做的缺點也是很明顯的,他們傍晚到達商縣城外,整整忙活了一個時辰,才把營盤扎好,再加上埋鍋造飯的時間,到夜里亥時,他們才能夠休息。趕了一天路都沒有扎營累人。


魏霸就是在他們剛剛睡下的時候來的。這些魏卒都是做斥候的材料,他們從小接受的訓練就是如何悄無聲息的接近對手,干掉對手。望樓上的那些魏軍士卒雖然警惕,對他們卻沒有什麼防範能力。

在離營門二十步處,兩個射術最好的武卒停了下來,端起手中的弩,瞄準了望樓上的魏軍。其他人繼續前進,摸到了營門前。十個魏軍士卒抱著長矛,在營門前來回走動著,不時的跺跺腳,咒怕一聲這鬼天氣,剛剛入臘,就凍得人渾身冰冷,渾不知在黑暗中,有十八具手弩已經瞄準了他們。

一個魏軍士卒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他停住腳步,扭過頭,向營盤外看去。
“射!”敦武一揮手,率先扣動了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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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2:00:2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5-29 12:12 編輯

第192章將計就計


這二十個武卒跟著魏霸已經有一年多時間,沒事就在一起習武,默契程度可謂無人能及,敦武身子一動,他們就不約而同的射出了手中的箭。

十八支弩箭穿過寨門的縫隙,準確的射中了自己的目標,那十個魏軍士卒幾乎沒有反應,紛紛中箭,慘叫著倒在地上。望樓上的望手剛剛警覺,一個俯身向下看,另一個伸手就去拿鼓桴,沒等他們做出應有的反應,兩支利箭突然從黑暗中飛出,正中目標。


“啊——”俯身查看的那個士卒捂著咽喉,發出淒厲的慘叫,從望樓上摔了下來。另一個手剛踫到鼓桴就被射中,他強撐著,用力敲響了報警的銅鑼。

“當,當當……”

“嗖!”又是一枝箭從黑暗中飛出,銅鑼聲嘎然而止,那個魏軍士卒也從上面摔了下來,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銅鑼聲一響,大營里立刻做出了反應,緊靠著營門口的幾個帳篷里,奔出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卒,他們咆哮著,向大營門口沖了過來。

迎接他們的是一陣箭雨。

二十個武卒配備的全是最新制式連弩,配備大容量箭匣,每匣二十枝箭,可以單發,可以連射。射程三十步。在這些魏家武卒的手里,三十步以內幾乎可以說是例不虛發。射術特別高的幾個人,甚至在四十步的距離上也能準備的命中目標。
二十具連弩同時發射,威力幾乎相當于一百名弓弩手,頃刻間就射出了一陣密集的箭雨,那些剛剛沖出營盤的魏軍士卒紛紛倒地。等他們舉起盾牌,做好防護,小心翼翼的沖到營門前,卻什麼也沒看到。
營盤外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三十步以外,魏霸和二十名魏家武卒伏在干枯的草叢中,像一只伺機撲食的毒蛇。警惕的注視著營盤里的魏軍。射出一陣密集的箭雨之後,趁著魏軍的那一陣慌亂,他們立刻撲倒在地,以匍匐前進的姿態爬行了三十步。這個距離正好是魏軍的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他們又穿了黑色的夜行衣。不到跟前。很難發現他們。如果是有人站在望樓上,也許能看到正在軒移的他們,可是望樓上的兩個士卒都已經被他們射殺了,等有人沖上望樓。魏霸等人已經轉移到了他們的視線之外,靜伏不動。


匍匐前進,是魏霸教給敦武他們的技術,為了練好這個技術,他們可花了不少功夫。今天的夜襲證明。這種前進姿勢比他們之前的潛伏效果更佳。
他們停在三十步外不走,就是要根據魏軍的反應來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方案。如果這些人出營追擊,那正中下懷,人數如果不多,他們就沖上去干掉他們再跑,如果太多,他們會直接爬起來就跑,把這些人引到埋伏圈里去。如果這些人僅僅是在營盤里,那他們就會擇機再次出擊。


殺人多少不是目的。騷擾他們,讓他們緊張,才是真正的用意所在。
在魏霸等人的注視中,魏軍大營雖然亮起了不少火把,也來了一個校尉模樣的軍官。卻終究沒有出營查看,只是安排了更多的巡邏人手。

敦武悄無聲息的爬到魏霸身邊︰“少主,他們膽小得很,只是讓多帶盾牌。卻不敢出來追。”
魏霸瞥了他一眼︰“他們不是不敢,是不願。”
敦武笑了笑︰“少主。那我們是再去,還是撤?”

“敦武,最好的狙擊手,從來不在同一個地方開兩槍。”魏霸一說著,一邊悄悄的向後爬去。敦武眉頭一皺︰“槍,槍是用開的嗎?”他一邊嘀咕著,一邊招呼伙伴們跟著魏霸撤退。

他們剛剛爬出百步,就感覺到大地在輕微的顫抖。魏霸轉過頭看了一眼,不禁大吃一驚,兩支騎兵,舉著火把,從大營的兩個方向包抄過來,人數都在二百人左右,手中的火把把大營前照得通明。

魏霸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剛才若是退得稍慢一些,他們就被這些騎兵截住了。
敦武等人也不禁吃了一驚,他們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人呢?”騎兵們勒住了戰馬,在營里來回打著圈,一部分騎兵在四周圍成一圈,其他的騎士隨時準備發起沖鋒。
“沒看見,想是跑了吧。”營里的人大聲叫道。
“他老母的,跑得這麼快?”馬背的騎士大聲罵道︰“老子可是一听到報警就趕來了。”
“沒人說你們慢,是那些兔崽子太快了。”營里大聲回應道。
“快?再快還能快過老子?”


騎士們雖然不服氣,卻也不敢貿然沖進黑夜掃蕩,為了一小撮偷襲的敵人而喪失幾個騎士,可不是明智的行為,也不符合司馬師的命令。他們在營前大罵了一通,怏怏的走了。
看到騎兵們消失在黑暗中,魏霸從藏身處坐了起來,招呼道︰“走,我們換一個方向。”
“喏。”武卒們聲音低低的,卻壓制不住自己的興奮。

……

司馬師翻身坐了起來,輕輕的揉著眉心。他的面前站著面色緊張的參軍梁幾。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營門外發生了三起襲擊事件,三十多個士卒被射殺,還有兩個不听命令,追到黑暗中的騎士也失去了蹤影,連人帶馬,信訊全無,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是什麼人,在黑暗中也能行動自如?”


梁幾無言以對,他也奇怪呢,是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在黑夜中展示出如此強大的戰斗力。夜戰要求很高。天黑,看不到旌旗,偷襲,又不能用鑼鼓來統一行動,只能靠相互之間的默契,這就要求行動的人之間常年相處,近乎心意相通。他們又是小規模的行動,每個人都必須非常精悍,能夠以一當十,才能夠在短時間內發動犀利的攻擊,又在敵人捕捉到他們的蹤跡之前全身而退。一旦被對方綴住,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司馬師自認為已經夠謹慎了,對魏霸也夠重視了,對夜襲也有了充分的準備。可是事到臨頭,他發現自己還是沒能擋住魏霸。魏霸像是黑夜中的幽靈,就在他身邊,對他發出輕蔑的譏笑,他卻怎麼也抓不到他。


“听說魏延練兵有一套。想必這些都是他部下的精銳斥候。”梁幾見司馬師臉色不太好。連忙安慰道︰“少主,只要我們守住營盤,他們這些鬼魅伎倆是發揮不出什麼作用的。等到明天天一亮,他們自然煙消雲散。”
司馬師苦笑了一聲︰“可是。接下來的這幾個時辰,我們就這麼等著?”


梁幾吃了一驚,連忙阻攔道︰“少主,可千萬不能貿然出擊啊。魏霸陰險無比,他很可能在外面隱藏著重兵。”
“重兵?”司馬師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大帳里來回踱著步。過了片刻,他轉過頭,對梁幾說道︰“你覺得,魏霸能有多少像這樣精于夜襲的精銳?一百?二百?五百?一千?”


梁幾苦笑。這樣的精銳能上百就算是不簡單了,任何人能有一百這樣的勇士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怎麼可能還有幾百上千。司馬師豢養死士,花了這麼多年時間,才不過搜羅了三百多人。他頓了頓︰“我想。最多也就是一百人吧。夜戰不易,絕大部分士卒在夜里都無法視物,這不是人力可為。”
司馬師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他仰起頭,盤算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參軍。你覺得,魏霸夜襲,只是為了殺幾個人,讓我睡不著覺嗎?”


梁幾眉頭微聳。突然領悟過來︰“少主,他這是疲軍之計。”
“對了。就是想讓我軍無法休息,一夜數驚,到了明天早上,他就可以強攻突襲。”司馬師張開手,然後慢慢的握緊,同時咬緊了牙齒,眼神也變得凶狠了幾分。“如果他重創了我軍,不僅可以去除被我軍追擊之患,還可以重挫我軍士氣。”
“那……少主的意思是?”梁幾已經想到了對策,可是他還是眼巴巴的看著司馬師。
“那我們就將計就計,等著他自投羅網。”司馬師想到開心處,不禁展顏而笑︰“我倒要看看,到了那時候,他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得意。”


梁幾暗自搖頭。到目前為止,司馬師連魏霸的面都沒照過,所謂魏霸的得意不過是他的想像罷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這得恨對方到了什麼程度,才能在腦子里虛擬出一個活生生的形象啊。
梁幾想了想,又提醒道︰“可是,少主,我們如何才能讓將士們不受夜襲干擾,保持體力呢?”
“這還不簡單?”司馬師冷笑一聲︰“命令埋伏的騎兵現出身形,不用再守株待兔了,讓他們繞著大營巡邏,不給魏霸留下任何偷襲的機會。我就不信了,他還敢正面強攻我的騎兵?”

梁幾稍一琢磨,立刻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好計。那些騎兵原本是想包抄偷襲的人,現在既然根本捕捉不到,不如亮出身形,光明正大的繞著大營巡邏,不給魏霸任何機會。這樣一來,這些騎兵雖然累一點,卻能保證大營里的將士睡個安生覺,養足體力,以應付明天早上可能的激戰。

“少主,好計啊。”

司馬師矜持的一笑。想到這條妙計,他現在也很興奮,可是他的出身不容許他有太得意忘形的時候。梁幾是父親的親信,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梁幾報告到父親的面前,他可不想給父親留下一個輕佻,沒有城府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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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換位思考


司馬師的命令一下,一千精騎以曲為單位,開始繞著大營巡邏。他們前後相望,一圈接著一圈,片刻不停,前面一曲剛剛過去,後面一曲接踵而來,沒有給魏霸再留下一點空隙。魏霸如果還想重施故技,派武卒偷襲那些當值的魏軍士卒,就不可避免的要和這些騎兵發生正面沖擊。

魏霸當然沒有這麼傻。魏家武卒再精銳,也沒有到與優勢騎兵對攻的地步。一旦被纏上,後面的騎兵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敵駐我擾,玩的是出奇不意,如果對方有了周密的部署,那就沒有實施的意義了。
或者說,魏霸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這一千巡邏的精騎至少是被他騷擾得夠嗆,就連司馬師也是不厭其煩,無奈之下,這才使出這不是招的招。

不管好招孬招,管用的就是好招,魏霸不得不說,司馬師的這招很管用。不過,對于司馬師仗勢欺人的作法,他表示很鄙視。
“這算什麼?欺負我人少,騎兵?”魏霸惱怒的對馬操等人說道。

馬操、金權和耿平三人面面相覷。他們累死累活,先後趕到商縣城外,指望著夜襲司馬師的大營,立一個大功,結果魏霸出擊三次,魏軍就是不肯出營,現在倒是出了營,可一出來就是一千騎兵。
這還怎麼搞?難道跑了這麼遠的跑,累得像條死狗,最後又要白跑一趟?

馬操等人盯著魏霸,希望他能拿出一條妙-計,再打司馬師一個悶棍。辛苦了一夜,不能滿足于殺了三五十個人就結束啊。
魏霸頂著三條漢子熱辣辣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他也沒想到司馬師會玩出這麼一招。所謂重劍無鋒,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不用任何陰謀詭計,就憑實力‧活活的壓死人。壓人的一方固然很爽,可是被人壓就沒那麼爽了。

魏霸在權衡著利弊,他更要猜想司馬師這麼做的目的,是僅僅防止騷擾‧還是另有用意?
“諸位,我們來換位思考一下。”魏霸咳嗽一聲,打破了沉默,先指了指馬操︰“假如你現在是司馬師,有三千精騎,目標是四五千逃跑的步卒。
現在有人夜襲你,你會怎麼辦?”

馬操目光一閃‧摳著下巴上的短須,想了片刻︰“我會反擊,派人出擊。”
“嗤!”金權冷笑一聲︰“你要是對付普通人,那還差不多,可是對付參軍手下這些來無影、去無蹤的勇士,你怎麼出擊?出來幾十個,直接被這些勇士吃掉,出來幾百個‧正好便宜了我們。”

馬操臉一紅,連忙改口道︰“那我就守住營盤。”

“那我就不停的騷擾你。”耿平不緊不慢的說道︰“騷擾你到天亮,讓你一夜睡不安。明天早上起來‧兩腿都打飄,就像是一夜之間睡了七八個女人。”
“撲!”魏霸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耿平是扶風茂陵耿家的人,耿家和金家一樣,在建安末年的那件大案中損失慘重,到了曹魏立國之後,也是大受打壓,因此魏霸一入長安,他們就歸附了。比起金家,他們更沒有心理壓力。茂陵耿家是雲台二十八將的耿之後,家傳兵法‧不過風氣所浸,到了漢代末年,耿家也是書香門第了。耿平看起來很儒雅,沒想到說起話卻粗魯得很。


馬操也金權也笑了起來。馬家和耿家靠得很近,馬操和耿平也是相識多年的好朋友,對他的脾氣了如指掌。被耿平諷刺了‧他也不生氣,反倒明白了司馬師這麼做的用意所在。
“這麼說,司馬師這是以一千人的疲勞為代價,換取其他兩千人的安睡,保存體力啊。”

耿平和金權互相看看,也明白了這其中的深意。他們又轉向魏霸,眼中的神采變得有些敬畏。魏霸肯定是已經看出了其中的關鍵,但是他不明說,而是讓他們換位思考,從司馬師的角度去猜想他的用意。這個辦法實在高明,比他苦口婆心的解釋還要容易接受。
想不到年紀輕輕的魏參軍居然還有這樣巧妙-的心思。

魏霸有些臉紅,不過在夜色之中,他們也未必看得出來。魏霸隱約猜到了司馬師的用意,但是他不敢肯定。現在馬操等三人都有相同的看法,他心里就有底了。更讓他開心的是,他從中受到了啟發,找到了反擊司馬師的辦法。
可見,一個人再聰明,還是需要集體智慧的。三個臭皮匠,抵個諸葛亮,古人誠不我欺啊。丞相啊,你就是多智近乎妖,如果不知道發揮屬下的聰明才智,你也只有鞠躬盡瘁一條路啊。

主意已定,魏霸高深莫測的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們也要變計了。諸位,我們這樣如何?”
馬操三人附耳過來,听魏霸講解了一番,連連點頭,起身帶著自己的部下走了。

黑漆漆的曠野中,只剩下魏霸、敦武和二十個親衛武卒。魏霸和衣而臥,敦武帶著幾個武卒,悄悄的向司馬師的大營潛去。他們借著夜色,潛到騎卒們經過的路線旁,藏身于一個土坡後,拉上弦,扣上箭,靜靜的等待著。

時間不長,一曲騎兵緩緩而來,他們舉著火把,照亮身前身後二十步左右亮如白晝,任何敵人都無法藏身。不過這樣一來,他們也成了最好的箭靶子。
敦武舉起了手中的弩,瞄準隊伍末尾的一個騎士,扣動了弩機。

“嗖——”弩箭拂動夜風,帶著殘影飛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箭矢飛馳的破空之聲雖響,可是馬蹄聲、甲葉撞擊聲的掩護下,還是輕微得難以察覺。直到飛到那個騎士的跟前,那騎士才意識到了危險。他本能的想舉起盾保護自己,卻還是慢了一步,一箭正中咽喉,連吭都沒吭一聲,翻身落馬。
“撲通”一聲驚動了前面的騎士,立刻有兩人撥轉馬頭,舉起盾牌護住面門揮舞著戰刀沖了過來。

敦武蹲在原地不動,看著兩個越沖越近的騎士,不緊不慢的再次扣動弩機,兩只弩箭像是長了眼楮似的從盾牌下面的空檔里穿了過去,正中騎士的胸口。騎士們剛剛中箭,那幾個潛在野草中的武卒就飛身躍起,將騎士推落馬背,跳上戰馬,猛踢馬腹,向山地跑去。
騎士們大聲怒罵著有的催馬欲追,有的拉弓就射。一瞬間,數十支利箭呼嘯而至。敦武等人藏在土坡後面,一動不動。待騎士們經過自己身邊時,他們才紛紛一躍而起,將騎士撞下馬,奪馬而逃。

片刻之間,又是三名騎士倒在血泊之中還有兩名摔得鼻青眼腫,暈頭轉向。
騎士們勃然大怒,可是看看黑漆漆的夜色他們又不敢再追,只得重新列陣。

這一次,他們學乖了,舉起了盾牌,面向外側,又在巡邏的隊伍外安排了一列手持手弩的騎士,全神戒備,一發現有異常動靜,他們就用手弩招呼。
這樣一來,他們的防範能力大大增強可是面對魏家武卒這樣的精兵,他們依然是防不勝防,不時的有人中箭落馬。如果他們去追,落單的人更是有去無回。
這樣的騷擾一直持續到天亮,魏軍又損失了五十多騎,雖然傷亡不算特別慘重可是對士氣的打擊卻非常明顯。當值完畢的所有士卒都垂頭喪氣,疲憊不堪,一千精騎,五個曲,每個曲都有程度不同的損失。敵人在黑夜之中來去無蹤,不僅讓他們的體力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也讓他們的精神接近于崩潰。

好在天終于亮了,噩夢終于可以結束了。每個騎士都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身心一下子松懈下來,他們感受到了說不出的疲憊。這不僅僅是當值半夜的問題,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疲倦。

當他們的校尉面對司馬師的時候,臉上的憔悴不用說,就能看得分明。
司馬師只是微微的皺了皺眉︰“總共傷了多少人?”

“傷了五十四個,還損失了三十二匹戰馬。”

“其他的呢?”

校尉搖搖頭︰“其他的倒沒有,只是將士們都很累,他們被那些無恥的逆蜀軍下作的手段搞得疲憊不堪,今天的行軍恐怕很難支撐。”

“你們是我大魏最精銳的騎士,一夜不睡,便頂不住了?”司馬師冷笑一聲。他也不看校尉的臉色,校尉心里肯定不痛快,但是他不敢當著他的面發作。司馬師思索片刻,又問道︰“商縣如何?”

梁幾答道︰“鄧芝應該還在,他的戰旗在城頭。”
“那魏霸的戰旗呢?”
“也在。”

司馬師眉頭一皺,眼神中有些失望。他原本安排好了陷阱,等著魏霸黎明時分來夜襲,好將他一網打盡。沒想到一直到天亮,魏霸都只是在搞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動作,辛苦了一夜,也不過是殺死了不到百人。“他們全部停在商縣不走,莫非是想襲擊我?可是天色已亮,要襲擊,現在也不是好時機啊。”他思索片刻︰“立刻派出斥候,到商縣城西方向打探。”

“喏。”梁幾應了一聲,轉身派人去打探消息。司馬師讓那個校尉先下去休息,自己開始吃早餐。早餐還沒吃完,斥候來報,城西發現有大軍行動的痕跡,天亮之前有大軍剛剛出城。
司馬師放下了手中的竹箸,微微一笑。隨即下令追擊,為了照顧那些辛苦了一夜的一千精騎,他把他們留在最後,監視商縣城里的殘兵,自己帶著安睡了一夜的兩千精騎追了上去。

商縣城頭,魏霸看著分兵的司馬師,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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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上駟對下駟


凌晨寅時,鄧芝就帶著人走了。魏軍騎士雖然凶猛,但們無法攻城,又有魏霸和他的武卒守著,商縣城里可以說是萬無一失,所以鄧芝睡得很安穩。下半夜的時候,他起身準備襲擊司馬師的大營,卻接到了魏霸的消息,情況有變,司馬師沒有留下什麼破綻,黎明前的夜襲取消,請鄧將軍立刻起程趕往上洛。

鄧芝雖然有些遺憾,卻還是清楚魏霸的用意。你用了計,還要看對方上不上當,如果對方不上當,那計劃只能取消。這就是兵形如水的意思,沒有什麼定式可用,見招拆招,全看雙方將領的臨機應變。

所以鄧芝立刻帶著大軍起程了。他們是步卒,走的又是馳道,哪怕只有幾枝火把,也足以趕路。前面沒有敵人,只有接應的援軍和目的地,這些從武關撤下來的士卒休息了一夜之後,體力也有了不錯的恢復,走得很輕松,速度比昨天還快了不少。
他們比司馬師提前了兩個時辰,等司馬師開始追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出了七八十里路。

可是魏霸沒走。一來商縣需要人留守,以防止司馬師迅速追擊,二來他的部下也辛苦了半夜,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以養足精神。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足夠的人手來強攻司馬師留下的這些騎兵。
他相信,這些辛苦了一夜的騎兵現在很累,在明知商縣內還有人的情況下,司馬師不會勉強他們跟著大軍行動,更大的可能是讓他們留下,監視城里的人,同時也抓緊時間休息。

根據雙方的兵力對比,司馬師的安排應該說一點問題也沒有。商縣里就算有兩千人,也不可能是這一千騎兵的對手,而他帶著兩千精騎追擊其他的兩千人,同樣是手到擒來。不管哪一部分他都佔著絕對的優勢。
按照常規來說,司馬師的想法一點也沒有錯,就算談不上精妙-,至少也是穩扎穩打沒有什麼破綻可言。如果一定要說他錯,他只有一點失誤︰他不知道魏霸手中八百魏家武卒。


八百魏家武卒,威力足以抵得上兩千的普通步卒。對于這樣的精銳來說,越是強調個人武勇的小規模戰斗,他們的作用就越大,甚至能以一敵五,以一當十。
比如現在面對一千累了一夜的魏軍精騎。

魏霸在發現司馬師的應對之後就改變了主意。他讓馬操等人全部回城休息。自己只帶著敦武等二十個武卒在司馬師的大營外進行騷擾。敦武等人都是魏家武卒中的精銳,跟著魏霸以來,他們又著重訓練了一些只有魏霸知曉的技藝,這種伏擊、騷擾的戰術,對他們來說一點難度也沒有。二十人分頭行動,有伏擊的,有放暗箭的,有負責接應的配合默契,愣是折騰得一千騎士不得安生,並且取得了傷五十多人奪馬二十多匹的戰績。
魏霸用這二十人騷擾了司馬師一夜,其他人則養精蓄銳,等待著新的戰機到來。
這個戰機,就是司馬師分兵。

三千精騎聚在一起,別說魏霸只有八百武卒,就算有三千,他也未必敢輕易發動攻擊。騎兵集團沖鋒的威力可是不容小覷的。那就是這個時代的裝甲部隊。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司馬師分兵,商縣城外只留下了一千人,威力不僅僅是只是剩下三分之一那麼簡單騎兵對步卒,大陣一敵五,小陣一敵三,人數越多,騎兵的優勢越大。一千精騎的威力,只有三千精騎威力的五分之一甚至更低。

如果再算上這些騎兵累得像條死狗,那他們的戰斗力還要再打上一個折扣。
可是他們面對的卻是魏霸手中最大的王牌。雙方的優勢在這個局部戰場上發生了逆轉。

所以當魏霸得知司馬師帶著兩千精騎一路往西追去了,他毫不遲疑的下達了攻擊的命令,在敦武等人的護衛下,親自率領著八百魏家武卒率先打開城門,如猛虎下山,直撲司馬師留下的大營。

那些辛苦了一夜,剛剛吃完了早飯,正有些昏昏欲睡的騎士們听到營外震天的喊殺聲,听到急促的報警銅鑼聲,一個個都有些遲鈍,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是敵人襲擊來了。他們依然不以為然,一個個井然有序的沖出大帳,解開系在帳篷旁的戰馬,準備勢如破竹的殲滅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敵人,一報夜間的騷擾之恨。
他們的心情是輕松的,甚至是興奮的,當他們看到沖過來的敵人只有區區不到千人的時候,他們更是有些失望,區區一千步卒,哪里是他們的對手,連一點挑戰性也沒有嘛。

所以那個校尉帶著笑容,下令打開營門,準備出營沖鋒。
可是很快,他就後悔了自己的草率。
營門一打開,八百魏家武卒就沖到了他們的面前,領頭的是近百名騎士,他們都身體前傾,穩穩的坐在馬上,左手端著手弩,右手緊握著戰馬。這個姿勢首先讓魏軍騎士嚇了一跳。就算是魏軍之除了虎豹騎之外,任何一營都挑不出百人不用手控韁就能縱馬沖鋒的騎士,要知道在顛簸的戰馬背上坐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通常的騎士都是一手緊緊的揪住馬鬃,一手舉起武器戰斗。
像這樣兩手松開的騎士,絕對騎士中的精銳。
蜀漢軍什麼時候有了精銳騎士?
沒等魏軍反應過來,魏霸就催動戰馬,沖進了魏軍的大營。

“射!”敦武一聲大吼,沖在最前面的二十名騎士齊唰唰的扣動了弩機,二十多只利箭離弦而去,正中那些目瞪口呆的魏軍騎士。魏軍騎士紛紛慘叫出聲,翻身落馬。後面的人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魏霸等人已經縱馬沖了進去,揮起手中的戰刀,掄圓了胳膊,全力下劈。

“殺!”魏霸瞪圓了眼楮,一聲大叫,一刀將一名魏軍騎士連人帶戟劈為兩半。鮮血從那個騎士的脖頸處噴了出來,濺了他一頭一臉。他下意識的閉上了眼楮‧在閉上眼楮之前,隱約看到一柄長矛刺了過來,不禁大驚失色。
魏霸習武已經將近兩年,可是他從來沒有親自上陣搏殺過‧特別是騎兵沖鋒,他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親手砍殺一名敵人,被敵人的血一濺,本能的就閉上眼楮,卻忘了在這個時候根本不能閉眼。哪怕一個疏忽,都有可能送命。

他當然知道這些知識,可是事到臨頭‧他還是本能的閉上了眼楮,以遮擋血跡,等意識到這是一個錯誤的時候,敵人的長矛已經刺到他的面前。

好在他身邊有敦武這樣的高手,敦武知道魏霸第一次上陣,難免有些失誤,所以他一直注意著魏霸身前一丈的敵人。見敵人的長矛將至,而魏霸的戰刀卻沒有去格擋‧他立刻知道了魏霸的危險,二話不說,手中戰刀斜劈‧狠狠的砍在矛頭上,劈得長矛一歪,緊接著戰刀順著矛柄一掠而過,割開了那個騎士的脖子。
“少主小心!”敦武一邊擋在魏霸前面,縱馬奔馳,一邊大聲叫道。

魏霸汗顏,臉臊得通紅,好在他一臉的鮮血,別人也看不出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糊在眼楮上面的血跡‧猛踢戰馬,再次加速,手中的戰刀高高舉起,厲聲大吼︰“加速,沖鋒——”
“加速,沖鋒——”騎士們轟然響應‧再次催動戰馬,一百多匹戰馬排成兩列,像一枝鋒利的長劍,勢如破竹的向魏軍大營刺了過去。
魏軍沒有想到魏霸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魏霸居然會有一百多騎兵,而且這些騎兵又是如此的強悍,個個能雙手松開馬韁,縱馬奔弛。左弩右刀,勢不可擋,一下子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也許是輕敵導致的疏忽,也許是疲憊導致的反應遲鈍,亦或者兩者兼有,當魏霸沖進他們陣中的時候,他們連速度都沒能加起來,雖然騎在戰馬上,卻和步卒無異。

甚至比步卒還有所不如。
魏霸帶著一百多精騎狂 突進,在身後留下一條血路,無數魏軍騎士被射殺,被砍死,被撞倒在地,隨即又被戰馬踩中。就算他們沒有受傷,前景依然不妙-,八百魏家武卒蜂擁而入,如水銀泄地,迅速的和那些倉惶不知所以的魏軍騎士交上了手。

魏軍騎士垂死反擊,他們的陣勢被魏霸等人一半為二,士氣遭到了重創,可是他們卻不肯放棄。有的跳下戰馬,與魏家武卒戰在一起,有的催動戰馬,盡可能的想開始奔跑,以形成沖擊陣型,實在不行的,也揮動戰刀,驅動戰馬打著圈,與沖到面前的魏家武卒展開肉搏。
失去了速度的騎兵連步卒都不如,更何況他們面對的是從小就實行地獄式訓練的魏家武卒。魏軍騎士雖然悍勇,雖然頑強不屈,可是在魏家武卒的攻擊下,他們還是漸漸的落了下風。

大營里喊殺聲震天,魏霸帶著一百多騎士往來沖突,將那些企圖重整陣型的騎士一一擊殺。大營外,馬操等人也終于趕到,他們蜂擁入營,殺入戰圈。
馬操雙手舞動他的奇門兵刃,像二郎神君降臨一般,勇不可擋的沖殺在前。三尖兩刃刀起落處,必有一人喪命,雪亮的刀身很快就涂滿了鮮血,馬操的臉下也全是鮮紅的血跡,看起來煞是驚人。與殺氣騰騰的馬操相比,耿平則顯得比較沉穩,他一直位于部曲的中部,被部曲們緊緊的護衛著,手中的戰刀連血都沒有沾過,只是不斷的調整著攻擊的方向。他的臉上沒有一滴鮮血,只有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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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發飆的鄧芝
               
    戰場之上,凶險異常,雖說戰爭歸根到底較量的是實力,可是在某一個局部,出現翻
盤的現象也是很正常的。兵不厭詐,雙方將領各施計謀,欺詐與反欺詐,隱瞞與反隱瞞,
無時不刻不要較量著雙方的智慧。

    示之以弱,乘之以強,有示之以無,無示之以有,這就是兵不厭詐的最高境界。魏霸
手握八百武卒,堪稱是武關道蜀漢軍中最強的一支力量,卻一直藏在幕後,即使是武關攻
防戰打到最艱苦的時候,他也沒有出手。這就給司馬師一個錯覺,魏霸就這麼多人,實力
有限,所以只要留下一千騎兵,他也不敢在白天來挑戰,他只能在夜裡玩一些不登大雅之
堂的襲擾。

    如果不是有八百武卒,魏霸的確不敢。如果不是以馬鐙的幫助,魏霸也不敢。可是,
現在他手握兩個司馬師不知道的利器,他就有足夠的信心來攻擊這一千從生理上到心理上
都已經很疲憊的魏軍騎士。

    這才是魏霸真正的實力,這些實力只有魏霸自己知道,就連鄧芝也不全部瞭解,至於
司馬師,更是一無所知。魏霸也正是因為知道有些實力的威力,他才敢中途變計,誘騙司
馬師分兵。

    這一輪的欺詐與反欺詐,魏霸獲勝。

    一千失去了速度的騎兵,在魏家武卒和一千多關中部曲的圍攻下,很快失去了戰鬥力
。大約有三百多人戰死,其他的跪在投降。

    與這些降卒相比,魏霸更開心的是近七百多匹戰馬。

    蜀漢缺乏上等戰馬,戰馬一直是蜀漢軍中最受歡迎的戰利品,送人一匹好馬,和後世
送一輛豪車差不多,嚴格的說,這是重禮。魏霸之前幾次伏擊,不過是十幾匹,二十幾匹
的戰利品,這次一下子得到了七百多匹戰馬,著實讓他樂開了花。

    這樣一來,他前前後後從魏軍手中已經奪到了八百匹戰馬,比上次安橋塞之戰的收穫
還要大。

    看來要想多奪戰馬,還得打劫騎兵才行。

    魏霸把馬操等人叫到跟前,指著近一百多匹受了傷,暫時不能騎乘,需要醫治的戰
馬對他們說道:「諸位這次作戰有功,這些戰利品,本應該都有諸位的份。可是我現在急
需騎兵追擊司馬師,所以這些完好的戰馬,我就全帶走了,這一百多匹馬,雖然受了些傷
,卻沒什麼大礙,治癒之後,不影響騎乘,就分給諸位,其他的戰利品,我會給你們相應
的補償。如何?」

    馬操等人也對這些戰馬眼饞不已,不過他們也知道,今天這一戰,最大的功勞是魏
霸的,看看他那八百武卒,再看看自己身邊的這些部曲,和人家一比,差距大了去了。魏
霸能將一百多匹受了輕傷的戰馬分給他們,已經算是大方了,更何況其他的戰利品還會有
補充。因此他們連聲感謝,沒有什麼二話。

    魏霸隨即讓馬操、耿平留守商縣,由金權押送俘虜,向西趕路。他自己親自率領換
乘了戰馬的魏家武卒向西追擊,尋機再破司馬師。他雖然儘可能把魏軍全堵在營裡,可是
營外的斥候他卻沒辦法控制,不出半天時間,司馬師肯定會收到戰報。

    兵貴神速,事不宜遲,魏霸帶著八百多魏家武卒立刻上路,一路向西追去。他在武關
的時候就加工了大量的馬鐙,武卒們人手一副,誰搶到戰馬,誰就先換上。雖然還差高橋
馬鞍,穩定性仍有不足,可是相對於這些習慣了不用馬鐙的士卒來說,僅有馬鐙也能大
幅度的提高戰鬥力,減輕乘馬的疲勞。

    騎上馬不等於他們就是騎卒,充其量也是以馬代步的步卒,要想熟練的在馬上戰鬥,
他們還需要艱苦的訓練和時間。好在這些武卒從小習武,身手靈活,也不怕吃苦,訓練起
來要比普通人快上許多。

    然而現在,魏霸還沒有自信心膨脹到立刻把他們當騎卒用的地步。襲擊那一千騎卒是
一回事,與曹魏的精銳騎兵正面較量又是一回事,這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他可捨不
得把這些未來的精銳騎兵送過去讓人屠殺。

    可是用戰馬來代步以加快行軍速度,卻是綽綽有餘。同時還能讓他們練習騎術,可謂
是一舉兩得。

    有了戰馬,魏霸的行軍速度立刻提高了不少。魏家武卒號稱最強步卒,全副武裝,能
在半日內奔跑五十里,不過和戰馬比起來,畢競還是戰馬快。半天跑五十里簡直是小菜一
碟。有了戰馬代步,這些魏家武卒還可以保持體力,戰鬥力可以進一步得到發揮。

    ……司馬師只用一個多時辰,就輕鬆的追上了鄧芝。

    鄧芝此時已經急行軍三個多時辰,趕了近百里路,離上洛還有四十多里,士卒們都已
經筋疲力盡。既然司馬師已經追到了身後,再逃是不現實的,兩條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
比馬快。一旦逃跑,很容易形成潰敗,這兩千多人都會死在這裡,而隨行的百姓也會死傷
慘重,最開心的應該是那些俘虜,他們可以重投魏軍的懷抱。

    鄧芝不逃了,他立下了陣勢,準備與司馬師惡戰一場。他有他的底氣,一來他所處的
位置是一個曲折盤繞的山地,丹水在這裡順著地勢連續繞了幾個彎,像是一條曲折的絲帶
,在水邊形成了幾個高地,正適合用來阻擊。二是在他的身後,上洛方向接應的援軍正在
趕來,而在司馬師的身後,還有魏霸的兩千多人。

    雖然鄧芝知道魏霸有心要拿回兵權,可是鄧芝相信,魏霸不會為了權利鬥爭而把他這
兩千人全部葬送在司馬師的手中。不僅是因為這些人原本都是趙雲的部下,同時也與鄧芝
對魏霸的認識有關。鄧芝看得出來,魏霸這個人不是那種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初涉
官場,計謀百出是有的,可是心狠手辣卻遠遠不夠。也正因為如此,鄧芝才敢於在魏霸面
前表示出對諸葛亮的敬重。

    他想盡自己的力彌合諸葛亮和魏霸之間的裂痕。他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矛盾,
但是諸葛亮讓魏家父子守關中,自己卻率主力出兵隴右,在為自己爭取時間的同時,藉機
消耗魏延實力的目的不言而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一仗打完了,魏家武卒損失過大
,就算諸葛亮給他更多的部曲,在短時間內,也不能讓魏延恢復元氣。

    魏延沒有了實力,可以說不僅對諸葛亮來說是好事,對整個蜀漢都是好事。因為大家
都清楚,魏延的脾氣注定了他不會是個聽話的部屬。

    作為荊襄人,鄧芝不希望看到魏霸和諸葛亮成為對手,這不僅是對蜀漢政權的傷害,
更是對荊襄利益集團的傷害。他想借自己特殊的身份為他們牽線搭橋,至少保持克制。

    他把目標放在魏霸身上,就是因為他相信魏霸不會不顧大局,他畢競是剛入仕途的年
輕人,還有著一份難得的善良。等他在官場上再浸染幾年,鄧芝肯定不會這麼說,當然也
不敢把勝利的希望寄託在魏霸的身上。

    鄧芝下令將輜重車推到陣前,在山坡與凡水之間布成三道防線,每道防線後面,都安
排了一百刀盾手、長矛手和一百弓弩手。在防線之後,他把十幾架連弩車一字排開,隨時
準備發射。

    為了增加防守的實力,鄧芝從隨行的百姓中挑出了兩百多人,讓他們幫著上箭。連弩
車的箭都是預先擺好的,需要人及時的上架。這個活沒什麼技術要求,這些民伕完全可以
勝任。

    為了防止俘虜們趁機鬧事,鄧芝顯示出了他殘忍的一面,將一路上不怎麼聽話的那些
俘虜帶到陣前,用刀在他們的手掌上戳出一個洞,然後用繩子穿過去,將他們串成一串
,排在陣前,當作掩體。如果魏軍發起衝鋒,那麼就將踏過他們的屍體。如果他們想逃跑
,那麼後面蜀漢軍的箭矢將毫不留情的射倒他們。

    五十多個俘虜嘶聲慘叫,痛哭流涕,捧著血淋淋的手,跪在陣前的河灘地上,厲聲叫
罵著。鄧芝根本不在乎他們罵他的幾代祖宗,他一邊用靴底拭著戰刀上的血跡,一邊冷森
森的對留下來的那些俘虜說:「你們要想活命,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裡呆著,否則老子不介
意送你們回家。殺一個是殺,殺一百個也是殺,你們誰想試刀的,大可以站出來。」

    他又冷笑一聲,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說實話,我也不喜歡你們。我
本來是想把你們全殺了,省得浪費糧食,是魏參軍可憐你們,替你們求情,這才留你們一
條性命。說起來,你們比起司馬師這個豎子可要幸運多了,因為你們畢競活下來了。可
是他們……」

    他一指東面緩緩逼近的司馬師,大聲說道:「就不一定了。你以為我們是打不過他,
是逃跑?錯了。我們是故意把司馬師引到這兒來的。誘敵深人,你們懂不懂?司馬懿的大
軍還有兩百里之外,他的崽兒帶著幾千騎兵就敢追到這裡,豈不是自尋死路。實話告訴你
們,我們已經挖好了坑,等著埋司馬師那小豎子呢。你們要是想和他一起死,老子不介意
把坑再挖大一點。」

    俘虜們被鄧芝嚇得面無人色。他們不懂那些計謀,只知道他們在武關被鄧芝坑了一把
,稀里糊塗的就成了俘虜,連將軍胡遵都被抓住了。不過他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胡遵了,
也不知道胡遵是死是活。現在司馬師帶著三千騎兵趕來,誰知道他會不會和胡遵一樣,被
鄧芝坑一把?

    俘虜們被鄧芝又哄又嚇,老老實實的蹲在後面,誰也不敢亂動。鄧芝鎮住了俘虜們,
這才回到陣前,殺氣騰騰的看著遠處在做衝鋒前準備的魏軍騎士,冷笑一聲,站到一旁的
土坡上,振臂高呼:

    「眾將士,準備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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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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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看誰狠
               
    司馬師端坐在馬背上,打量著遠處的蜀軍陣地,目光沿著陣地北側的山坡,漸漸的向
上延伸,轉了一圈,又慢慢的繞了回來,看向陣地南側的丹水,心裡有一陣不安的感覺。


    鄧芝選的這個地形也很巧妙,怎麼看也不像是臨時選的,反倒像是預先做了準備,準
備在這裡迎戰。這裡離上洛只有四十里,就算蜀漢軍全是步卒,他們也來得及做好部署。


    如果他們在別的地方——比如他的身後埋伏,那這裡的地形可不適合騎兵衝鋒阿。
司馬師和梁幾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些憂慮。他們剛剛趕過來的時候,
好像有一個地方比較適合埋伏、阻擊。

    「梁參軍,你率五百人,到陣後去。」

    「喏。」梁幾不敢怠慢,立刻帶著五百騎兵,趕往那個適合伏擊的地方,以免被人夾
擊。

    解決了後顧之憂,司馬師開始一心一意的考慮如何解決眼前的鄧芝。從對方的戰旗來
看,鄧芝現在也就是兩千多人,而且是連續兩日急行軍之後的疲憊之師。司馬師有足夠的
信心攻破鄧芝的防線,只要打開一個缺口,騎兵就會如同滾滾洪流,一湧而人,殺得那些
殘兵無處可逃。

    至於陣前的那些被俘的魏軍,司馬師根本沒有放在眼裡。他們既然是戰士,就要有戰
死的準備。沒有戰死在沙場上,被對方俘虜了,還有資格活下去嗎?鄧芝把俘虜擺在陣前
,無非是想表示自己的堅定,並以此來打擊魏軍的士氣罷了。

    在戰場上,有時候就是看誰狠,狠人不會讓人敬重,但是會讓人害怕。

    司馬師擺了擺手,叫過一個騎士,對他吩咐了幾句。騎士愕然的看了司馬師片刻,撥
轉馬前,向陣前弛去。他在離陣前五十步的地方放緩戰馬,緩緩走到陣前,揚聲叫道:

    「大魏軍法,臨陣畏縮者,斬!少將軍仁慈,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立刻轉身斬殺
鄧芝,可免一死。若怯懦不前,大軍所至,性命難保。」

    俘虜們抬頭看著那個騎士,感到了一陣陣恐懼。他們現在手無寸鐵,手掌還被穿在一
起,如何能斬殺鄧芝?如果有這本事,他們還會等到現在嗎?司馬師這麼說,其實不是想
讓他們斬殺鄧芝,而是給自己找個殺人的藉口。

    俘虜們大聲的哭喊起來:「少將軍,救命啊——」

    「少將軍,不要殺我們!」

    「少將軍,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會努力殺敵的。」

    幾十個人的哭喊聲混在一起,有的掙紮著向前爬去,有的嚇得癱軟在地上,屎尿齊出
,頓時臭氣哄天,混亂不堪。

    騎士不敢抬起頭看那些俘虜,那些人都曾經是他的袍澤,現在卻像豬狗一樣被繩子拴
著跪在陣前,等待著被屠殺的命運,而要親手殺死他們的,卻是昔日的戰友。他閉上了
眼睛,使出渾身力氣,聲嘶力竭的又將司馬師的命令喊了一遍。

    「大魏軍法,臨陣畏縮者,斬!少將軍仁慈……」

    他連喊了三遍,然後撥轉馬頭,回到司馬師的面前,躬身施禮:「少將軍,命令傳達
完畢。」

    司馬師輕輕的搖著馬鞭:「你是不是覺得不捨?」

    騎士愣了一下,低頭不語。

    司馬師瞥了他一眼,又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騎士臉色大變,不敢再沉默以對,連忙說道:「少將軍,屬下不敢如此想。」

    「那你是怎麼想的?」司馬師一指陣前那些俘虜:「你覺得是應該殺了他們,還是應
該救他們?」

    騎士囁嚅了片刻,低下了頭,聲音低得像蚊子叫:「應該殺了他們。」

    「什麼?」司馬師側過耳朵,眉頭一皺:「堂堂男兒,為什麼說話如此秀氣,你莫非
是女兒身?」

    「女兒身」三個字深深的刺痛了騎士的心,他抬起頭,脹紅了臉,大聲叫道:「少將
軍,應該殺了他們!」

    「很好!」司馬師滿意的點點頭:「你帶五十人,現在就去殺了他們,然後衝陣。」


    騎士驚愕的看著司馬師,司馬師斜睨了他一眼:「不敢?」

    騎士一咬牙,抱拳應命:「喏。」

    五十名騎士衝出陣列,他們列成矢形陣,左手舉著盾牌,揪著馬鬃,右手緊握戰馬和
長矛,身體前傾,伏在馬背上,猛踢戰馬,向蜀漢軍的陣地衝去。

    戰馬在平坦的河灘上越跑越快,馬蹄踢起被冬日曬千的河泥,將千枯的草踩成碎末,
隨著馬蹄的起落飛向空中,捲起一道滾滾的煙塵。

    兩三百步的距離,轉瞬即到,馬蹄聲越來越急,漸漸的匯聚成一聲悶雷,向蜀漢軍的
陣地捲了過去。那些陣前的俘虜們首先感覺到了大地的震動,他們看著越來越近的鐵蹄,
看著在陽光下反射著寒光的戰刀,有的驚恐萬分,有的面無人色,他們掙紮著,不顧被
草繩刮擦手掌的劇痛,拚命的向兩側逃去,希望能避開鐵騎的衝擊。

    鄧芝暗自嘆了一口氣,司馬師雖然年輕,對形勢卻認清得非常清楚,他根本不給自己
留一點餘地,率先下手對俘虜們進行屠殺。他顧不上感慨,大聲吼道:「弓弩手,發射
!」

    「嗡!」一聲讓人心悸的轟鳴,幾十台連弩車開始咆哮,密集的箭雨衝向了迎面撲來
的騎士。衝在最前面的那名騎士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連人帶馬被刺成了刺蝟。戰馬悲鳴
著,踉蹌著撲倒在地。後面的騎士卻毫不遲疑,他們撥轉馬前,避開摔倒在地的同伴,繼
續向蜀漢軍的陣地猛衝。剛剛衝出數步,又被迎面射到的箭雨射倒,連人帶馬,轟然倒
地,砸得煙塵大起。

    每前進十步,都會有兩到三匹戰馬倒地,可是魏軍的速度卻越來越快,他們用戰友的
犧牲換取了時間,飛快的向蜀漢軍陣地逼近。

    「射!」鄧芝眉頭緊皺,再一次下達了射擊的命令,同時命令長矛、刀盾手上前,
準備進行阻擊。

    終於有騎士衝到了陣前,馬背上的騎士哈下腰,鋒利的戰刀一閃而過,割斷了穿在俘
虜們手掌中的麻繩。他還沒來得及直起身子,就連中兩箭,撲通一通摔落馬上,緊接著被
戰馬踩中胸膛。慘叫聲甚至還沒有出口,他的頭顱就被一隻疾弛的馬蹄踢中,飛了出去,
慘不忍睹。

    臨陣不過三發,有威力強大的連弩車相助,蜀漢軍的箭陣密集了幾倍,可是依然無法
攔住魏軍的騎兵衝鋒。魏軍騎兵用近一半人的傷亡換來了時間,衝到了陣前。

    兩名騎士猛提馬韁,向躲在輜重車後的蜀軍戰士撞了過來。戰馬揚頭擺尾,在空中劃
出一道弧線,也成了最好的靶子。五名長矛手厲聲大吼,齊唰唰的握緊了手中的長矛,用
腳緊緊的踩著矛鐏。

    「轟!」連中數箭,又被長矛刺穿了肚腹的戰馬慘嘶聲,摔到在輜重車上,龐大的身
軀砸得輜重車搖搖晃晃。長矛折斷,那幾名長矛手也被撞得連連後退,甩著被矛柄擦得鮮
血淋漓的血,摔倒在地。

    騎士被戰馬壓住一條腿,掙紮著想站起來,蜀軍將士哪裡肯讓他有這樣的機會,兩名
刀盾手大步上前,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人頭。不過他們隨即也被後面衝到的騎士一刀梟
首。

    雙方戰在一起,不斷的有戰馬被長矛刺中,被箭射死,摔倒在地前,撞得輜重車呻
吟不已,撞得蜀軍將士腿斷骨折,皮開肉綻,口吐鮮血。不過誰也不肯退讓,魏軍騎士一
個接一個的縱馬而來,利用戰馬強大的衝擊力猛撞蜀軍的陣地,蜀軍則借助輜重車和長矛
以及弓弩,拚命阻擊。

    十步寬的陣前血肉橫飛,一匹匹戰馬悲嘶著倒地,一個個騎士落馬,被湧上來的蜀軍
將士砍死,一個個蜀軍將士死在戰馬的撞擊之下,死在魏軍騎士的戰馬、長矛之下。

    不過眨眼之間,五十匹戰馬,雙方一百多名士卒倒在陣前。輜重車組成的第一道防線
搖搖欲墜。

    鄧芝鬆了一口氣,雖然付出的代價很大,可是畢競擋住了魏軍的第一波攻勢。隨著陣
前的屍體越來越多,魏軍衝鋒的難度會越來越大,他堅守的難度也會漸漸降低。他看了一
眼那些連弩車,再一次感謝魏霸,如果沒有魏霸改造的連弩車,僅憑他現在擁有弓弩手,
根本不可能擋得住魏軍的第一波攻擊……

    當然了,還有這個地形,在這裡停下來阻擊待援,也是他和魏霸經過仔細測算,做好
的安排。為了趕到這裡搶佔有利地形,他可是沒少逼迫部下的將士。

    慈不掌兵,鄧芝知道這個道理。要想打勝仗,就不能當鄉愿,該狠的時候就得狠。比
如現在,他就要和司馬師比狠,比誰更能殺人。不光是殺敵人,更能殺自己人。

    什麼是名將?能殺敵人不是本事,能讓部下前仆後繼、死不旋踵的才是真正的名將。

   與鄧芝相同,司馬師也想到了這個道理,所以,他又派出了一百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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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步騎大戰
               
    戰馬奔騰,如離弦的利箭,呼嘯而來。馬蹄急促的起落,與驟雨一般的鼓點互相呼應
。騎士們伏在馬背上,用盾牌遮住面門和胸腹,右手揚起戰刀,用刀背狂抽戰馬,逼迫著
戰馬使出最後一份力氣。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出陣,就意味著戰死。騎兵衝擊步卒的防守陣地的確有優勢,可
是有優勢也不等於沒有傷亡,從剛才第一波衝突的效果來看,蜀軍的陣地嚴密,在沖散那
些輜重車之前,很難有破陣的希望。

    最後總會勝利的,可是在此之前,所有出陣的騎士都會死在陣前,用他的鮮血和骨肉
衝撞敵人的陣地,直到陣地裂開一條縫隙。

    對於那些衝在最前面的騎士來說更是如此,他們只能用自己和胯下坐騎的身軀硬擋蜀
軍的弓弩,為身後的同伴爭取一點衝鋒的時間。一百多步的距離,至少會有二三十騎倒在
蜀軍的弓弩之下。人可以用盾牌遮擋,戰馬卻沒有披甲,只能依仗著身軀的龐大,多挨幾
枝箭,多撐一段時間。

    他們的意義就在於這短暫的時間,而這些短暫的時間積累起來,就足以改變戰局的
走向。

    騎兵對步卒,小陣一敵三,就是說用騎兵衝鋒步卒的防守陣勢,一個騎卒可以面對三
個步卒,傷亡比例也非常相近。現在這裡有兩千精騎,而蜀漢軍只有兩千多殘卒,大家
都清楚,如果沒有援軍到來,鄧芝和這兩千殘卒必敗無疑,勝利終將屬於司馬師。

    可是對於那些在勝利之前,要用血肉之軀來消耗蜀軍戰鬥力的騎士來說,他們的意
義就在於在死之前能換取多少時間,能殺死多少敵人。

    生還,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的。不管他們的求生欲望多麼強烈,他們也清楚自己已經
走上了不歸路。

    沒有了生路,魏軍騎士剩下的只有殺意,他們縱馬奔弛,小心的操控著戰馬,希望
在戰馬倒下時能及時的逃出去,不被戰馬壓住,不被身後的同伴撞倒,儘可能的接近敵人
多一點。如果能殺死一兩個敵人,那至少也能拉個墊背的。

    蜀漢軍的步卒們同樣如此。他們比魏軍騎士更加絕望,面對騎兵的衝鋒,他們承受著
巨大的壓力,敵人的戰刀,敵人的弓弩,敵人戰馬的衝撞,不管哪一樣,都能置他們於死
地。可是他們也沒有退路,不僅是因為他們跑不過戰馬,更是因為鄧芝正在讓民伕們在他
們背後挖坑。這道坑,將來是阻擋魏軍騎兵的壕溝,現在卻是阻止他們逃跑的死亡線。

    退無可退,不管是勇敢或是怯懦,所有人都只能拿起武器,捨命搏殺。

    「射!」鄧芝一聲厲喝,連弩車再次開始咆哮。

    「長矛手準備——」

    躲在輜重車後的長矛手屏住了呼吸,將手中的長矛尾部插在泥土裡,由後排的同伴緊
緊的踩住,自己緊緊的握著矛柄,調整著矛頭的方向。長矛陣是對付騎兵的最佳利器,戰
馬被長矛刺中胸腹,幾乎沒有生還的希望,可是長矛刺人戰馬身軀時受到的衝撞力也非常
驚人,僅靠雙手是握不住的,必須把矛尾插在泥土裡。儘管如此,繃斷的長矛還是會傷人
,非常危險。

    密集的箭雨射在魏軍衝鋒的矢形陣形上,每前進十步,矢形陣就會被消去一層,衝
在最前面的兩三個騎士就會支撐不住,隨著戰馬一起摔倒在地。蜀漢軍的弓弩密集程度遠
遠超過了魏軍騎士的預料,十步寬的陣地上,射出的箭居然有三百名弓弩手相仿,所帶
來的傷害也讓魏軍騎士膽寒。

    可是他們沒有退路,他們只能屏住呼吸,狂抽戰馬,儘可能的讓戰馬沖得再快一些,
用身體為後面的同伴爭取一點時間。

    一百多步,對於奔騰的戰馬來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蜀漢軍的箭陣雖猛,卻也來不
及將這些騎士全部射殺在陣前。至少有六十名騎士催馬衝進了蜀軍的陣地。

    「轟!轟!轟!」撞擊聲一聲接著一聲,輜重車開始搖晃,開始震顫,開始破碎,開
始推移,推得車後的蜀軍將士立卒不穩,連連後退。蜀軍將士不甘示弱,他們從散架的輜
重車後面衝了出來,舉著長矛、戰刀,迎向衝進陣中的魏軍騎士。

    用刀砍,用矛刺,上殺人,下斬馬。五六個蜀軍將士圍著一匹戰馬刀矛齊下。馬背上
的騎士揮舞著戰刀,居高臨下,左劈右砍。一名蜀軍刀盾手將盾牌架在肩上,硬扛騎士的
劈砍,右手將環刀狠狠的刺進了騎士的小腹。騎士慘叫著,瘋狂的踢打著,一刀砍在蜀軍
刀盾手的頭頂,劈得鐵盔火星直冒。刀盾手頭暈眼花,向後退了一步,緊接著被一柄長矛
刺死。

    而騎士也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他們衝破了蜀軍第一道阻擊陣形,可是也失去了速
度,被蜀軍將士圍著砍殺,被他們拖下馬去,亂刀砍死。

    騎士們聚在一起,拚命的踢打戰馬,甚至不惜在用刀砍馬臀,逼著戰馬向前衝鋒,將
蜀軍的陣勢攪得更亂。

    雙方在這狹窄的河灘地上展開了血腥的廝殺。戰刀、長矛此起彼伏,箭矢交弛,戰馬
嘶鳴聲,戰士的喊殺聲,慘叫聲混雜在一起,充斥著每一個人的耳朵。陣後的戰士們一邊
用弓弩支持戰友,一邊大聲吼叫,以鼓舞士氣。而後陣的民伕們則瑟瑟的縮在一起,父母
用衣袖擋著孩子的眼睛,堵住他們的耳朵,而孩子則極力躲人父母的懷抱,儘可能的離
這個殘酷的世界遠一點。

    一些強壯的民伕則在幾個軍卒的指揮下,用力揮動手中的農具,挖出一條條深溝,引
人河水。這些深溝將是臨時的護城河,為阻擊魏軍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

    鄧芝冷漠的注視著戰場。這次司馬師派出了一百騎,在衝到陣地之前,被弓弩射倒
了三十餘騎,還有六十餘騎衝進了陣地。這六十餘騎已經衝破了第一道防守陣形,要想將
他們全部斬殺在陣前,至少正常需要百名士卒,加上被戰馬撞傷撞死的士卒,總數將在一
百五以上,估計第二道陣線將會失去戰鬥力。

    交戰這麼多天,鄧芝第一次親身體驗到了騎兵衝鋒的威力。他雖然有選好的有利地形
,有強悍的連弩車助陣,可是傷亡還是遠遠超過騎兵的傷亡。如果照這個比例下去,司馬
師最多再衝鋒兩次,他的陣地就會崩潰。

    而後陣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屆時魏軍騎兵將穿透他的陣地,大肆砍殺,粉碎他的抵抗


    終究還是一個敗局。

    鄧芝臉色陰沉,心情沉重。這是他第一次領兵作戰,雖然在武關有不俗的戰績,可
畢競最後撤出了武關,現在又有可能被司馬師全殲,就算有了些許名聲,又有什麼用?只
有活下去,只有打贏這一仗,取得最後的勝利,他的戰績才有意義,才不會是過眼煙雲。


    可是,我能活下來,我能勝利嗎?鄧芝看著遠處正在列陣的魏軍騎士,心裡沒有答案


    司馬師卻很平靜,一百五十人的兩次衝鋒,已經讓他摸清了鄧芝的實力。鄧芝有威力
強大的連弩車,射出的箭雨超出預計,也帶來了超出預計的傷亡。可是這些不足以抵銷
雙方實力的差距,三道防線,第一道防線已經完全崩潰,第二道防線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雖然蜀軍將士極力彌補,可是司馬師又怎麼可能給他們留出時間。

    「衝鋒!」司馬師輕輕輕的揮了一下馬鞭:「第三組,列陣準備!」

    「喏!」騎士們轟然應喏,在戰鼓聲的激勵下,兩百名騎士開始加速,又是兩百名騎
士在他們身後列陣,等待著衝鋒的開始。

    兩百名魏軍騎士捲起了一陣狂?,向殘破不全的蜀軍陣地撲去。

    「弓弩手準備——」鄧芝高舉手臂,厲聲大喝:「射!」

    「嗡!」弩手們扣動弩機,長箭如蝗,沖上高空,飛弛出五十步,又轉頭向下,衝向
疾弛而來的魏軍騎士。

    「舉盾——」魏軍曲軍侯一聲長嘯,騎士們齊唰唰的舉起了盾牌,擋住要害部位。他
們身體前傾,幾乎是伏在馬脖子上,手中的盾牌同時遮住了戰馬的眼睛。戰馬看不清前面
的一切,只憑著主人的操縱,憑著血液中蘊藏的勇氣,全力狂奔。

    「弓箭手、長矛手準備——」鄧芝死死的盯著越來越近的魏軍騎士陣形,再次厲聲大
吼,可是舉起的手臂卻遲遲沒有落下。

    陣前已經倒下了一百五十匹戰馬,還有四百多具屍體。鄧芝為了儘可能的阻礙魏軍騎
士的衝鋒,不僅將魏軍騎士的屍體扔在陣前,也沒有收拾部下將士的屍體,寬十來步,長
不過百步的河灘堆積了四百多具屍體,還有一百五十匹戰馬的龐大身軀,離蜀軍的陣地越
近,屍體越多,最後幾乎是層層疊疊,足以對魏軍騎士的衝鋒形成一個有效的阻礙。

    這就是一道血肉防線。

    果不其然,以無數戰友的性命為代價,終於衝到陣前的魏軍騎士的馬蹄踩上了屍體
,戰馬腳下一滑,長嘶聲摔倒在地。緊接著,更多的戰馬摔倒。後面的騎士卻不知道發生
了什麼情況,繼續打馬狂奔,將前面的同伴撞得跌跌撞撞。

    流暢的衝鋒陣型一時大亂,越來越多的人擠在狹窄的河灘上,有的人千脆撥轉馬前,
衝進了丹水。

    鄧芝大喜,手臂用力一揮:「射!」

    準備多時的弓弩手一起發射,密集的箭枝像暴雨一般傾洩在魏軍騎士們的頭上。

    魏軍騎士紛紛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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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2:26:35 |只看該作者
第198章 意外的結果
               
    連弩車的威力大於普通的弓弩車,卻只能增大他們的傷亡,卻不能最終化解魏軍騎
士的衝鋒。因此在司馬師看來,這些連弩車雖然有些棘手,卻不足為懼。他只需要派出更
多的騎士,最終還是能夠擊破鄧芝的防守陣地,接下來就是一邊倒的屠殺,而那些連弩車
也將成為他的戰利品。

    在他看來,連弩車不過讓他的傷亡數字增大一些罷了,根本無法扭轉整個戰局。只要
能取得勝利,多死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些數量的變化最終引起了質的變化。在魏軍騎士衝破蜀軍防守陣
地之前,地上的屍體已經足以對魏軍的衝鋒形成阻礙,延緩他們的衝擊速度。

    而失去了衝擊速度,騎兵的威力大減,他們在陣前亂成一團,被鄧芝抓住機會一陣集
射,損失慘重。而他們本當完成的衝鋒任務卻變得遙遙無期,最終只有不到三十名騎士
衝到了蜀軍陣前,被嚴陣以待的蜀軍將士斬殺在陣前。

    蜀軍陣前的屍堆,又高了一些。

    當最後一名魏軍騎士被斬殺,蜀軍將士興奮不起,很多人原以為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
戰鬥,誰也不曾想就這樣輕鬆的結束了。他們興奮的振臂高呼:「萬歲!」

    「萬歲!」後陣的將士們也興奮的大聲呼應。

    將士們歡呼著,聲音開始很雜亂,漸漸的匯成一道整齊的吶喊,每個人不約而同的把
臉轉向了山坡上扶劍而立的揚武將軍鄧芝。

    「鄧將軍萬歲!」

    「鄧將軍萬歲!」

    鄧芝冷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不過這絲笑容一閃即沒,他雖然享受這樣的
榮耀,卻也深知此刻還不到慶賀的時候。他撫胸向歡呼的人群微微欠身,宛如謝幕的演員
。然後直起身,舉起手臂,用力向下一壓。

    歡呼聲嘎然而止,所有人都熱切的注視著他。

    鄧芝的臉微微有些發熱,心跳也莫名的加快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氣,揚聲說道:「
眾將士!」

    眾人屏住呼吸,傾聽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逆魏號稱,以鐵騎稱雄天下。可是今天,你們可以親眼看到,鐵騎,也不是不可戰
勝的……」

    鄧芝使出渾身力氣,怒聲大喝,宣揚剛剛取得的勝利。他深知自己處於劣勢,援軍什
麼時候到,能不能及時到,都是個未知數,能夠依靠的現在只有自己。要想堅持得更久,
甚至取得最後的勝利,士氣非常重要。他用屍山血海築起了一道防線,化解了魏軍騎兵的
優勢,接下來,司馬師將發動更兇猛的攻擊,他絕不會輕易退卻。

    鼓舞士氣,是為了爭取最後的勝利,不過,這個勝利很可能只屬於少數人,或者說,
只屬於他鄧芝,而絕大部分士卒,都會戰死在這裡——為了他的榮耀。

    這就是所謂的殺自己人。名將吳起為什麼能縱橫天下?因為他能讓所有的士卒為他賣
命,正是那些死不旋踵的士卒的無畏戰鬥,才成就了他赫赫威名。而那些士卒為他賣命,
卻不僅僅是因為有嚴厲的軍法,更重要的是吳起有這份魅力,有這麼心計。他能為普通戰
士吸疽,才能讓戰士心甘情願的為他去死。

    所以吳起是名將。

    鄧芝也想做個名將,所以鼓舞士氣,讓部下心甘情願的戰死沙場,這也是必修課。

    誘之以利,動之以情,鼓之以氣,這都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鄧芝不愧是出身大族,對這一套非常熟悉,幾句話一吼,頓時吼得將士們熱血澎湃,
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前去,砍下司馬師的首級。

    鄧芝卻不能讓他們這麼做,鼓舞士氣是一回事,可過了頭,那就成了亂兵了。他控制
著節奏,抓住將士們士氣旺盛的好機會,重整陣形。陣後的深溝已經快要成形,雖然每一
個將士都知道那是死亡線,很多人將無法越過那條線,可是他們被勝利所鼓舞,一個個緊
握手中的武器,死死的盯著對面的魏軍。

    司馬師有些慌,臉色有些發青。他雖然心思機警,平時也頗有城府,畢競是第一次
上陣,本以為佔盡優勢,對手又是鄧芝這樣的一個前半生都沒領過兵的老朽書生,應該是
手到擒來,可是戰局的發展卻大出他的所料。第三波衝鋒不僅沒有獲得更大的戰果,卻遭
到了出乎意料的慘敗。

    縱使司馬師夠聰明,有城府,遇到這種情況,他也有些慌了。

    他終究還是年輕,從軍也不過兩三年,遠沒有他父親司馬懿在曹操帳下苦熬了十幾
年那般成熟。

    看到那道由人屍、馬屍堆積起來的防線,司馬師知道自己中計了,他忽視了那些連弩
車的威力,忽視了屍體的迅速增加給後續騎兵帶來的阻礙。這時候他才明白為什麼鄧芝會
選這樣的地方列陣,狹窄的地形,不僅限制了騎兵的陣形展開,更能加快形成障礙的速度


    細節,一切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卻積銖成錙,最後讓他陷人了不利的處境。

    是繼續戰鬥,還是撤退?司馬師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權衡著利弊。

    如果要繼續戰鬥,他只能拋棄騎兵的優勢,令騎兵下馬步戰,一寸一寸的與鄧芝爭奪
陣地。可是那樣一來,擁有連弩車的鄧芝將大佔優勢,而他的騎卒們除了騎弓和數量有限
的手弩之外,沒有強有力的遠程武器,面對有輜重車為掩護,有連弩車遠程打擊的鄧芝,
他將處於劣勢。

    如果撤退,那他這次追擊將成為一次不折不扣的恥辱,以三千精騎追擊四五千步卒
,最後居然無功而返,這無論怎麼說,都不是一個值得驕傲的戰績。

    我該怎麼辦?司馬師緊張的思索著。原本已經做好了衝鋒準備的騎卒們拉著戰馬,靜
靜的站在陣前,等待著命令,卻一直沒有聽到命令。

    我該怎麼辦?司馬師躊躇不已,難以決斷。

    正在此時,一匹快馬從東面奔弛而來,為了繞過在河灘列陣的魏軍大陣,他縱馬衝進
了丹水。馬蹄踢起雪白的浪花,嘩嘩聲越來越近,吸引了司馬師的心神。

    司馬師一看那騎士的臉色,心裡不由得咯?一下。莫非是梁幾和敵人的伏兵交手了?

    「少將軍,我軍遇襲。」

    「有多少敵人,梁參軍如何?」司馬師臉色頓時煞白,脫口而出。

    騎士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連忙搖搖頭:「少將軍,屬下不是梁參軍派來的。」

    「哦,那你是?」司馬師剛剛鬆了一口氣,立刻又被更大的恐懼攫住了心神。不是梁
幾遇襲,那會是誰遇襲?留在商縣的一千精騎?還是武關的父親,莫非是孟達從房陵殺
過來了?

    在剎那之間,司馬師的腦海裡閃過了無數的可能,他越想越怕,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少將軍,商縣的騎兵遇襲,全軍覆沒!」

    騎士的聲音並不響,除了司馬師和他身邊的幾個人,都無法聽到。可是在司馬師的耳
朵裡,這無疑卻是一聲炸雷。

    一千精騎遇襲,全軍覆沒?不管是司馬師,還是他身邊的那些親衛,都不敢相信自
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司馬師瞪圓了眼睛,低聲咆哮。

    「少將軍,事實如此,魏霸正帶著近千騎向我軍趕來,離我軍不到五十里。」

    司馬師眼前一黑,差點從馬上栽下去。一千騎兵?魏霸什麼時候有了一千騎兵?如果
他真有一千騎兵,那麼他留在商縣的那一千騎全軍覆沒也不意外了。可是……他怎麼會有
一千騎兵?從開戰到現在,蜀漢軍就沒有成建制的騎兵出現在戰場上。一千騎兵,需要至
少一千三百匹戰馬,這不是一個小數目,是沒法瞞過斥候的眼睛的。

    司馬師欲哭無淚。魏霸居然藏了這麼一手,實在大出他的意料,也徹底擊潰了他的信
心。眼下他只剩下一千六百多騎,前面有鄧芝的步卒大陣擋路,後面有魏霸的騎兵追擊,
左側是丹水,右側是大山,這是個死地。

    我該怎麼辦?司馬師焦急的問自己:父親如果在,他會怎麼辦?

    房陵之戰時,司馬懿下令撤退的那一刻突然閃現了司馬師的眼前。他不禁哀嘆一聲,
難道我又要再一次狼狽的撤走?

    短暫的不憤之後,司馬師立刻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撤退雖然丟人,可是和把性命丟
在這裡,丟人還是一個可以選擇的結果。勝敗乃兵家常事,戰無不勝的名將畢競只是傳說
,只有死人,才是無可非議的失敗者,只要活著,就會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撤!」司馬師大聲吼道:「擊破魏霸,再來追擊鄧芝!」

    戰鼓聲一起,魏軍將士撥轉馬前,不少人鬆了一口氣,特別是那些已經列好陣勢,等
待著衝鋒的騎士。面對鄧芝的防守,他們實在沒什麼信心,雖說軍令不可違,可誰也沒有
白白送死的勇氣。一聽撤退,幾乎每個人的心裡都聽到「呯」的一聲,一塊大石頭總算落
了地。

    與魏軍的死裡逃生相比,士氣正旺的蜀軍卻更加興奮,他們舉起手中的武器,用力的
跺著腳,發出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

    「萬歲——」

    「鄧將軍萬歲——」

    鄧芝鬆了一口氣,腿一軟,險些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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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2:28:22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昏招
               
    聽到前面的斥候來報,說司馬師來了,魏霸立刻下令停止前進,就地列陣迎戰。

    司馬師帶了兩千人去追鄧芝,魏霸也不知道他追上沒有,損失大不大,他還是按照司
馬師有兩千精騎來安排陣勢。他現在有八百餘騎,也有馬鐙助陣,可是不管數量還是騎
戰的水平,都不足以和司馬師的精騎抗衡,所以他還是採用了比較穩妥的以步卒列陣迎
戰的戰術,最大程度的發揮魏家武卒的戰鬥力。

    為了阻止魏軍騎兵的衝鋒,魏霸下令砍伐弛道兩旁的樹木製造路障。弛道分為三部分
,中間是皇帝專用的道路,路面最寬,兩側是普通百姓走的地方,相對要窄一點。三道路
的中間都栽了樹,弛道的兩側同樣也栽了樹,一共有四行樹。這些樹有不少是幾百年前栽
下的,算得上真正的古物,不過此時魏霸也顧不上許多,管他幾百年,一概伐倒。

    建章宮都拆了,何況幾根樹。

    那些武卒非常精明,不用魏霸吩咐,他們就隔一棵伐一棵,還留下半人高的樹樁以
千擾騎兵的衝鋒,必須的時候還能用來當擋箭牌。自從有了新式的煉鋼法,魏家不僅盔甲
、武器的質量有大幅度提升,就連砍柴刀的鋒利程度都不可小視。從接到命令,到司馬師
的人馬出現在視線盡頭,前後不到半個時辰,魏霸已經在弛道上準備好了一個寬橫跨整個
弛道,長達兩百步,分成前後五道陣勢的阻擊陣地,在他們的身後,三十個武卒還在不
知疲倦的砍著樹,大有將整個弛道都變成陣地的架勢。

    連樹葉都沒有砍掉的大樹橫臥在弛道上,將弛道堵得嚴嚴實實,魏軍騎兵想要縱馬奔
弛,先得挪開這些樹才有可能。而要想挪開這些樹,就先得殺死藏在其中的魏家武卒。

    遠遠的看到這個陣勢,司馬師的臉就綠了,比那些凜冬不凋的樹葉還綠。

    他知道魏霸的騎兵是怎麼回事了,他也知道魏霸的戰馬是從哪兒來的了。在解開了一
個疑團之後,司馬師不僅沒有感到輕鬆一些,反而更加憤怒。

    魏霸居然用我的戰馬組織了一支近千人的騎兵?是可忍,孰不可忍!

    司馬師的牙齒咬得咯咯響,臉上火辣辣的,好像被魏霸狠狠的抽了兩個耳光一般。他
有些無地自容,自己最大的倚仗,大魏最精銳的騎兵,難道是給魏霸提供戰馬的養馬監


    「少將軍,這個陣勢,不好強攻。」梁幾見司馬師臉色不對,連忙輕催戰馬,湊了過
來,輕聲提醒道。

    「我知道,他這是逼我和他步戰。」司馬師咬咬牙:「不過,我大魏的騎兵又豈是只
能騎戰,不能步戰?我軍比他多近一半,就算是步戰,也足以耗死他。」

    梁幾剛要說話,司馬師抬起手:「魏霸是蜀軍中最難纏的對手,擊殺他,其他人不足
為懼。今天就算把所有人都折在這裡,也要擊殺魏霸。」

    「可是……」

    「沒什麼可是。」司馬師頓了頓,又道:「你率領五百人繞到陣地,堵擊他們的援
軍,我懷疑還有步卒跟在後面。或者,他會留一些騎兵作預備力量。」

    梁幾點頭同意。

    「另外,你立刻派出斥候趕往商縣方向。如果驃騎將軍又派出了騎兵增援,立刻引他
們到這裡來。無論如何,我這裡都要把魏霸攔在這裡。」

    梁幾眉頭一皺:「既然如此,那少將軍何不靜觀其變,拖住他就行?」

    司馬師眼神一閃,笑了起來:「好計,那就這麼辦,你快去吧。這時到商縣五十里,
離武關不過兩百里,我等一天,想來援軍應該能趕到了吧?」

    「那是自然。」梁幾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帶著五百精騎,下了弛道,從田壟間繞
過魏霸的陣地,趕向魏霸的陣後。他最擔心的就是司馬師不顧傷亡的強攻魏霸的陣地,雖
說雙方都是步卒,可是很明顯,採取守勢的魏霸多少要佔一些便宜,一旦開戰,司馬師的
傷亡會更大。在沒有絕對的優勢兵力下,以靜制動,等待援兵到來合圍魏霸,無疑是最穩
妥的選擇。

    看著魏軍騎士分出一部分走下弛道,魏霸笑了。

    在武卒們準備這個阻擊陣形的時候,魏霸就在想司馬師會有什麼對策。在他看來,司
馬師無非是三種對策。一種是強攻,這顯然不是什麼上策,等於放棄了魏軍騎兵的優勢,
轉而和他拼步戰。手握八百武卒的他,有足夠的信心再一次蹂躪司馬師,哪怕對方的兵數
是他的兩倍還拐彎。對他來說,這是上策,對司馬師而言,卻是一個看似可行的選擇,其
實是一個必敗之局。還有一種選擇是撤退,繞到他的身後,然後靜觀其變,你不動,我就
不動,你要是跑,我就跟著。這是騎兵對付步卒的最佳方案,考慮到司馬懿的大軍正在逐
步接近,魏霸不能無限期的在這裡等下去,這個方案將是他最難受的一個方案。對司馬師
來說,這應該是上策。

    除了以上兩個選擇之外,司馬師還有第三個選擇,就是他現在做的選擇。說不上是上
策,也說不是下策,只能說是不好不壞。與上策有相似之處,同樣是圍困,但是他堵住了
魏霸的去路,逼著魏霸主動進攻他,看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甚至可以說是上策。

    可是,這其實是個非常失敗的選擇。

    在兵力相差不多的情況下,分兵絕對是一個昏招。

    不錯,司馬師在自己身邊留下了一千人,在人數上仍然佔有優勢,而且他全是騎兵,
就算不敵,也可以撤退,魏霸追不著他。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魏霸身邊的這些魏家武卒並
不是普通的步卒,他們可以說是蜀漢軍中最強悍的步卒,就算是放眼天下,也未必能找出
比他們更強悍的,恐怕只有當年呂布部下高順統領的陷陣營能與之相比。

    也僅僅是有與之相比罷了。要論戰鬥力,從小就開始嚴格訓練的魏家武卒要比陷陣營
的陷陣士還要強悍三分。

    司馬師分兵夾擊,看似穩妥,實際上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失誤。

    這一切,都源於他不知道魏家武卒的真正實力,他只能從常規的兵力對比上來比較。


    魏霸不動聲色的揮了揮手,留下兩百人藏身於亂樹之中,剩下的六百多人悄悄的潛出
了樹陣。向那些在田壟間小心前進的魏軍騎兵撲去。

    這些田壟看起來很平整,實際上和堅實的弛道不同,土壤很鬆軟,還有不少沒有去除
乾淨的麥茬,慢慢的走,甚至小步的奔跑都沒什麼關係,可是要想像在弛道上一樣全力奔
弛,那卻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戰馬進人田壟之後,都要小心慢行,以免被田間的坑
洞折斷馬蹄,甚至有一些騎士為了保護戰馬選擇了下馬步行。他們的行軍速度變得緩慢
無比。

    就在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看著繞過弛道上的樹陣,就要重新踏上弛道,繞到魏
霸的背後時,六百魏家武卒突然從樹陣裡衝了出來,如下山猛虎,直撲那些行動緩慢的騎
卒。

    梁幾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在兵力明顯佔劣勢的情況下,魏霸
居然還敢分兵襲擊?他不怕司馬師趁機攻擊他的本陣?

    不管梁幾覺得有多麼不可思議,六百魏家武卒卻一點遲疑也沒有,他們連崎嶇的山路
都行走如飛,這些有些鬆軟的田壟對他們來說又算得了什麼。他們如一股潮水,洶湧而
來,見針插縫,勢不可擋的殺人了五百魏軍騎士的陣中。

    不能說魏軍騎士不通步戰,他們就算下了馬,也不比普通的步卒差,可是面對步卒中
最精銳的魏家武卒,他們卻沒有一點還手之力。不少人翻身上馬,準備縱馬奔弛,鬆軟
的土地卻給他們帶來了不少麻煩,有的戰馬連站都站不穩,又怎麼可能發力衝鋒,就算有
幾匹戰馬開始奔跑,也顯得非常勉強,根本無法達到預期的速度。

    沒有了速度的騎兵,又怎麼可能是魏家武卒的對手。

    梁幾焦急的嘶聲大吼道:「不要戀戰,上弛道,上弛道——」

    魏軍騎士也明白了,要在這樣的地方和這些奔跑如飛的蜀軍作戰,他們根本不佔優勢
,只有上了弛道,戰馬才能加速,他們才能重新奪回優勢。

    不少騎士猛抽戰馬,爭先恐後的向弛道奔去,他們已經全無陣形可言。

    這正中魏家武卒的下懷,個人戰鬥能力遠超過魏軍騎卒的他們最喜歡這樣的亂戰。他
們衝人魏軍陣中,將一個個魏軍騎士拖下馬來,砍倒在地,利索得如砍瓜切菜一般。大約
有百餘人卻搶到了騎士的前面,擋住了他們跑向弛道的方向,列成陣勢,全力阻擊。

    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從一開始就呈現了一面倒的形勢。梁幾在幾個親衛的保護下,騎
著顛簸的戰馬上,連身子都無法坐穩,更談不上什麼從容了。他一面觀看著混亂的戰局,
一面還要注意腳下,不敢有絲毫大意。看著迅速潰敗的局面,他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只能徒勞的大聲喊叫道。

    他的喊叫吸引了魏家武卒的注意,數名魏家武卒衝了過來,手起刀落,將梁幾和他身
邊的幾個親衛砍於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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