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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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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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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2:29:22 |只看該作者
第200章 以退為進
               
    看著田野間的混戰,司馬師呆住了,目睹了這一切的騎士們也全呆住了。

    他們都清楚騎兵進入田壟會有影響,但是他們沒想到魏霸會這個時候出擊。雙方兵力
有不小的差距,魏霸結陣自守還可以,他怎麼能還分兵進行截擊?五百騎兵,就算在田壟
間不能奔弛,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卻也不是一個可以忽視的力量。就算魏霸全軍盡出
,圍攻這五百騎兵,也要花費不小時間。

    他就不怕司馬師趁這個時機攻擊他的本陣?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正如誰也沒想到這些蜀漢軍的攻擊是如此迅猛,還沒等他
們做出應有的反應,勝負已定。看著那些將魏軍騎士追得狼狽不堪的蜀軍步卒,幾乎第一
個人的心頭都浮起這樣一個疑問。

    如果蜀軍都是如此勇猛,他們為什麼要放棄武關這個重鎮?

    司馬師震驚不已。這是他第一次見識魏家武卒強大的攻擊力,他終於明白了自己面對
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敵人。

    這是一個強大的敵人,這更是一個陰險的敵人,這是一個卑鄙到無恥的敵人。武關
攻防線打得那麼慘烈,他手握著一把最鋒利的戰刀,卻一直隱藏在鄧芝背後,現在還把鄧
芝當成誘餌,他自己卻藏身於黑暗之中,頻施黑手。

    商縣城外,偷襲了一千精騎,現在又當著他的面,將梁幾和五百精騎斬殺在田壟
之中。

    司馬師原來還有些想不通,現在他明白了,以這樣強悍的步卒攻擊一千疲憊不堪的
精騎,只要戰機選擇得當,是完全有可能的。他更相信以魏霸的陰險,以他在房陵城
下表現出來的戰機捕捉能力,打那一千精騎一個措手不及,根本不是什麼意外,而是處
心積慮的計謀。

    司馬師想到了之前鬧騰了一夜的夜襲,心裡五味雜陳。

    他知道,在繼房陵之戰、丹水之戰兩次失利之後,他將再一次慘敗在魏霸的手中。他
手裡還有一千精騎,可是這一千人已經連續奔弛了一天,又剛剛與鄧芝惡戰了一場,現
在眼睜睜的看著梁幾和五百精騎被斬殺,他們的士氣已經落到無可復加的地步。

    他原本是想堵住魏霸的去路,可是現在看來,其實是魏霸堵住了他的退路。他不知道
鄧芝有沒有趕回來,他也不知道,魏霸的身後有沒有更多的步卒。

    父親還在兩百里之外,就算他已經從武關出發,以每ri三四十里的行程,他現在離自
己至少還有一百五十里。

    司馬師覺得眼前有些黑暗,他忽然意識到,天色將晚。而夜晚正是魏霸最開心的時候
。昨天夜裡,魏霸就在他的大營外整整折騰了半夜,把一千精騎折騰得筋疲力盡,最後
一口吞了下去。有大營依然沒能擋得住他,沒有大營的保護,將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司馬師不敢想。看著越來越重的山影,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零。

    我必須盡快離開。

    司馬師雖然心裡火燒火燎,卻還是控制住了情緒,沒有失態。他手一揮,下令撤退。
騎兵們雖然不解他的用意,卻還是順從的聽取了命令,撥轉馬前,緩緩向後撤去。司馬師
親自斷後,帶著最精銳的三百親衛騎跟在最後面。看著從樹陣中站起來的魏霸,他牙關
緊咬,恨不得撕下魏霸一塊肉。

    離得太遠,他看不清魏霸的面孔,可是魏霸這個名字,卻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裡。

    魏霸叉著腰,看著慢慢撤退的司馬師,也苦笑不已。司馬師撤退,並不是示弱,相反
,這只是強力反擊前的暫時退讓,是為了蓄積能量。

    梁幾被殲,兩面夾擊的計畫落空,擺在司馬師的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強攻,要麼暫
時撤退。強攻不是理智的做法,目睹了魏家武卒強大的戰鬥力之後,司馬師如果還想來強
攻,那將正中他下懷,他有足夠的把握將司馬師留在這裡。可是司馬師退了,退到一個安
全的距離之後,卻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追上去?那樹陣就沒有用了。司馬師也不可能再給他時間伐樹佈陣,他只能憑著手下
這八百多人和司馬師硬碰硬。司馬師還有一千精騎,又在堅實的弛道上,一旦衝殺起來
,他這些剛剛跨上馬背,成為騎卒的武卒未必是對手。如果用步卒迎戰,且不說能不能追
得上,就算是追上了,又能有什麼優勢?武卒雖然強悍,卻不是機器戰士,更不是終結者
,可以正面硬撼同等數量的騎兵。

    司馬師也許捨得幾百士卒的性命換一場慘勝,可是他捨不得。

    追,不是一個好主意。可是不追,似乎同樣不是個好主意。

    司馬師一退,魏霸也有些束手無策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等的時間越長,對他
越不利。司馬懿隨時都有可能趕來,到了那時候,他還是難逃被兩面夾擊的危險。

    「派人去看看,馬操他們跟上來沒有。」魏霸撓了撓頭,又加了一句:「遠派斥候
,看看司馬懿的大軍到哪兒了。如果半路上遇到魏軍的斥候,殺無赦。」

    「喏。」幾個武卒應了一聲,轉身走了。現在魏霸有大量的戰馬,斥候用馬完全不是
問題,為了節省馬力,保證速度,魏霸都給他們配了兩匹戰馬。

    「敦武,你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魏霸把敦武和幾個武卒叫到跟前,向他們問計。
當初老爹給了他二十個武卒,張夫人又給了二十個,這四十個武卒就是他最初的班底。現
在朱壹駐守郿塢,唐千羽帶了二十個武卒跟著趙雲學習騎戰,正在蒲阪津防備曹真,而陳
祥則跟著老爹駐紮在潼關,他身邊只剩下二十個武卒。

    「少主,我覺得我們應該迎上去。」小武卒魏興撓著頭,有些不太自信的說道:「我
們的人數和那匹死馬差不多,完全可以打敗他們。」

    「胡說八道!」敦武「啪」的一聲敲了他一個腦崩。「你才騎上馬幾天,就能和人對
沖?你以為騎上戰馬就是騎兵了?」

    魏興滿臉通紅,不服氣的說道:「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是剛剛騎上馬的?說不定一嚇就
嚇跑了呢。」

    「打仗,不能指望嚇跑敵人。」魏霸苦笑著搖搖頭。魏興還年輕,剛上戰陣不久,他
不知道戰陣的凶險,滿腦子都是從老兵那兒聽來的以少勝多、出奇制勝的故事。他不知道
任何奇都是要以正為基礎的。

    「少主,他這話說得也未嘗沒有道理。與其在這裡等,不如冒險一試。」敦武一邊想
一邊說道:「武卒們雖說不是真正的騎兵,可是有馬鐙相助,再有手弩助陣,我們也未必
就輸給他。」

    「不行,這樣太冒險了。就算僥倖得手,傷亡也會比較大,更重要的是,我不相信司
馬師會不戰而退。」魏霸眉心輕蹙,回想著這半個多月以來司馬師父子的所作所為,他明
顯感覺到這對父子的心志非常堅忍,堅忍得近乎殘忍。司馬懿強攻武關,僅僅五六天的時
候,傷亡就接近兩萬人,這份狠厲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相信司
馬師也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要想在他們面前投機取巧,很可能會偷雞不著蝕把米。

    而自己的米顯然不多。

    魏霸很頭疼。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樹影變得越來越深,漸漸的和遠處的山巒融合在一起。不遠處
,丹水在嘩嘩的響著,不知疲倦的向東流去。魏霸的心裡如同丹水一樣奔騰不息,一個又
一個的想法冒了出來,隨即又被他一個接一個的否決掉。武卒們還在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只是他們想來想去,除了強攻和就地固守之外,也沒有更多的好辦法。

    漸漸的,大家也沒有討論的興趣。有人生起了火,從旁邊的丹水裡取了一些水來煮開
,拿出千糧開始吃飯。不少人昨天忙碌了一夜,今天又走了一天路,再強悍也感到一些疲
倦,接下來還可能有硬仗要打,抓緊時間補充一下體力,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魏霸一邊啃著夾有肉干的麵餅,一邊沉思著。這年頭的麵餅都是沒有發酵的餅,耐儲
存,可是口感也極差,硬得能砍人,放的時間也有些長了,吃在嘴裡很不舒服。不過武卒
們誰也沒有怨言,在戰爭時期,能夠吃飽飯,便是天大的運氣。

    魏興捧著一頭盔水湊了過來:「少主,喝點熱水吧,嚥著方便一點。」

    「好。」魏霸接過頭盔,喝了口剛剛燒開的水。頭盔戴了幾天,雖然涮洗過了,可是
頭上的油腥味還是很濃。不過他在軍中這麼久,也習慣了這種味道,第一次喝的時候,可
是差點吐出來。

    「少主,我們還像昨天一樣,去夜襲吧?」魏興抱著雙腿,蹲在魏霸身邊,小心的說
道:「到了夜裡,那些魏軍不是我們的對手。」

    魏霸瞥了一眼魏興那稚嫩的小臉,心頭忽然一動。他想了想,說道:「可是我們也很
累。」

    「我們累,他們也更累啊。」魏興見魏霸沒有斥責他,興致大增,向魏霸靠近了一
些:「少主,你想啊。要論能吃苦,誰能比我們魏家武卒更能吃苦?兩夜不睡,一點事
兒也沒有,更何況現在剛剛天黑,我們還可以休息兩到三個時辰,等到明天天快亮的時候
,我們再去襲擊他們,肯定能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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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反擊
               
    魏興一邊說,一邊興奮的做了個手勢,握緊了拳頭,又向地上虛砸了一下,還吐了一
口唾沫,彷彿已經把司馬師扔在魏霸面前。他那生動的姿體語言逗得魏霸不禁展顏而笑。


    不過,這主意倒的確是個好主意。他們的確是累,可是司馬師也累,在差不多的情
況下,武卒的戰鬥力肯定是超過那些魏軍騎兵的。更重要的是雙方的士氣不一樣。司馬師
三千人來,現在只剩下了一千人,士氣受挫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他們卻是連戰連捷,士氣
正旺。夜襲,又可以避開魏軍在騎戰上的優勢,充分發揮武卒們善於夜戰的強項。

    兩相權衡,這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小子,你這主意好。」魏霸親暱的摸了摸魏興的小腦袋,「我被自己限住了,卻忘
了晚上是我們的天下。」

    魏興呵呵一樂,摸著腦袋憨笑了起來。

    魏霸隨即把敦武等人叫了過來,開始安排夜襲的事。這些對他們來說都是輕車熟路,
時間不長,各人便分頭準備去了。

    ……十里之外,司馬師也沒有休息,他正在盤算著如何脫離眼前的困境。

    接連幾戰失利,不僅折損了近兩千騎兵,更對士氣造成了沉重的打擊。隨著夜幕的降
臨,昨天夜裡被蜀軍夜襲的恐懼又在將士們中間蔓延開來。他們雖然沒有說,但是司馬師
能從他們不時瞟向野外的眼神中看得出來。

    親眼目睹了那驚人的一幕,瞭解了魏霸手下真正的實力之後,司馬師意識到,自己手
中大概只剩下了騎兵這一點優勢。魏霸現在與自己人數相當,他沒有推開樹陣衝上來,只
有一個原因,他的部下雖然驍勇善戰,可是他們在騎戰上的能力不足。

    這一點可能理解,益州雖然產馬,卻沒有高大的戰馬,特別是山區多,所以山地戰優
勢很明顯,在騎戰上卻還是遠遜大魏。天下三分,三國各有優勢。吳國善水戰,蜀漢有地
利,而大魏倚仗的就是更強的國力和強悍的騎兵,沒有戰馬產地的蜀漢和吳國在這方面根
本無法和大魏相提並論。

    想到這裡,司馬師的笑容更加苦澀。他率領著三千精騎來追擊魏霸,本以為手到擒
來,萬萬沒有料到會有現在這樣的困境。

    為什麼會到這一步?司馬師開始一點點的回憶整個過程。從胡遵、靳東流的先鋒部隊
受挫開始,一點點的回憶雙方的交戰過程。而這其中,他最清楚,也是最讓他刻骨銘心的
,無疑是他自己親歷的戰事:先是丹水之中被魏霸掀翻了樓船,接著又在商縣被魏霸夜襲
,現在又被魏霸堵在弛道上,進退不得。

    司馬師強忍著心裡的怨恨,一點點的分析魏霸的用兵習慣,和父親司馬懿的教誨互相
印證……

    突然,一道亮光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魏霸不夠狠!」他記得父親曾經這樣評價過魏霸:「他太顧惜部下的傷亡,沒有絕
對的把握,他不敢拚命!而勝負有時候就在於誰敢拚命。」

    司馬師愣住了,他意識到自己終於發現了魏霸的破綻。現在雙方實力相近,魏霸處境
不利,他卻沒有及時的主動發起攻擊,只能說明他不敢拚命,他要等待更有利的戰機。

    更有利的戰機在哪兒?夜襲!昨天夜裡,魏霸已經向他證明了蜀漢軍在夜襲方面的特
長。今天夜裡,他完全有理由再來一次。

    那我該怎麼辦?

    將計就計?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司馬師就否決了。他明天也是這麼想的,結果等了半
夜,把一千精騎累得不行,魏霸卻沒有出現。他是一隻膽小而精覺的老鼠,一旦有什
麼危險,他就會聞到味道,從而放棄冒險。

    他不敢來,那我就去。

    司馬師興奮起來,臉上雖然看不出太多的喜悅,眼神卻明顯的靈動了許多。他盤算了
很久,把利害得失權衡妥當,這才召集眾將議事。

    ……魏霸安排好了夜襲的戰術,剛準備抓緊時間打個盹,補充一下體力。遠處忽然亮
起了火把,他眉頭一聳,立刻坐了起來。

    「少主,魏軍前來進攻了。」

    「進攻?」魏霸非常詫異,司馬師佔據有利地位,為什麼不靜觀其變,反而要進攻?
「多少人,是騎兵還是步卒?」

    「似乎是全軍出動,前面是步卒,後面是騎兵。」那個武卒喘了一口氣:「兩軍相距
兩百步,看樣子是想以步卒打開樹陣,然後騎兵衝鋒。」

    魏霸站了起來,向遠處看了看。天色已黑,遠處只看到一排火把,卻看不到更多的東
西。魏軍排成橫排,寬度和整個弛道相當,火把像一道火線,正在慢慢逼近。在火把下,
隱約能看到魏軍盔甲和戰刀的反光。

    「準備戰鬥!」魏霸不敢怠慢,立刻下令準備。一聲令下,所有的魏卒都本能的爬了
起來,拿起武器,進人自己的戰鬥位置。敦武帶著二十個武卒立刻擁到了魏霸身邊,用盾
牌組成了一個盾陣,將魏霸圍在中間。

    對於主將的親衛來說,衝鋒陷陣只是任務之一,卻絕不是最重要的任務。他們最重要
的任務是保證主將的安全。主將如果死了,不管這一戰是勝是負,他們都會被斬首。所以
這些最精銳的戰士不到必要的時候,是不會輕易離開主將參與戰事的。

    在雙方隆隆的戰鼓聲中,魏軍越來越近。當他們逼近到百步左右時,有武卒們開始
射擊。

    箭矢離弦,飛向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撲向魏軍。

    「舉盾——」一聲厲喝,魏軍將士舉起了騎盾,緊緊的靠在一起,繼續向前逼近。騎
兵帶的盾是小盾,只在步卒盾牌的一半大甚至更小。為了輕便,騎兵的戰甲也比步卒輕,
相對而言,防護也就更小一些。這也是騎卒下馬步戰時不如步卒的原因之一。

    也正因為如此,魏霸才認定司馬師不會放棄騎兵的優勢來和他拼步戰。面對眼前的這
一切,魏霸有些措手不及,他一邊觀察著雙方的陣勢,一邊迅速的分析著司馬師可能的意
圖。

    他在正面安排了兩百人阻擊,又在兩側及身後分別安排了一百人精戒,以防司馬師
派人偷襲他的側翼和後方,剩下的三百人全部撐在自己手裡,作為機動力量,以備不測。


    雖然砍掉了不少樹,可還是阻礙了箭矢的發射,雙方不約而同的延遲了射箭的時間
,直到相距五十步,才開始密集發射。

    「嗖嗖!嗖嗖!」箭矢交弛聲不絕於耳,其中更夾雜了不少綁上了引火物的箭枝,在
空中宛如一顆顆流星,劃破天際,射向對方。

    魏霸有些頭疼,司馬師抓住了他的弱點。他砍了大量的樹建成樹陣,以阻擋魏軍騎兵
的衝鋒,為了增強效果,他特地保留了大量的樹枝。時值初冬,這些樹枝有不少已經乾枯
了,一點就著。剛才將士們生火燒水,就是用的這些枯枝敗葉。

    現在,這些優勢成了劣勢,司馬師用火箭進行攻擊,火箭射到樹千上或者樹葉上,
一點就著。武卒們一邊射箭還擊,一邊還得留神身邊的火,不時的用腳卻踩滅那些火箭
。這樣一來,明顯有些分心,反擊也就顯得不是那麼犀利。

    「這小子有兩下啊。」魏霸苦笑著讚了一聲。他和司馬師交手多次,終於被司馬師
佔了上風,要是任憑他這麼燒下去,不用打,他就被打敗了。「來人,將水全部澆到樹上
,看他還怎麼燒。」

    武卒們立刻搬起那些沒喝完的水四處潑灑。水雖然遏制住了一點火勢,可是畢競準備
不足,水量嚴重不夠,火箭卻越來越多,樹陣中的火勢漸漸的大了起來。

    魏霸的額頭上沁出了汗水。

    「少主,我們先撤幾步。」敦武的臉在火光下發著光,眼神卻依然冰冷,他沉聲道:
「這麼長的樹陣燒起來,不僅對我們不利,對他們同樣不利,也許要燒到明天早上才能全
滅。」

    魏霸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命令武卒們後撤到下一個樹陣中去,將西面的第一個樹陣
留給了魏軍。

    見蜀軍陣勢後撤,魏軍士氣大漲,他們衝了過來,卻被燒燃的樹陣擋住。要想繼續前
進,他們就要推開這些燃燒的大樹。這可不容易,且不說那些著了火的樹會灼人,魏家武
卒的弓弩手可不會放過這種反擊的好機會。他們舉起了弓弩,紛紛尋找各自的目標,進行
精確打擊。

    弓為五兵之一,作為遠程打擊的利器,不管是步卒還是騎卒都會特別注意這方面的訓
練。作為步卒中的強者,魏家武卒的弓弩訓練當然不會差,在這三四十步的距離以內,幾
乎是百發百中。

    魏軍一邊要挪開著火的大樹,一邊要防備敵人的弓弩,犀利的攻勢立刻受挫,傷亡急
劇增加。司馬師用火箭攻擊魏霸取得了成功,同時也給自己造成了不少的麻煩。

    戰場就是如此,沒有絕對的優勢,也沒有絕對的劣勢。一進一退之間,優勢可能變成
劣勢,劣勢也可能變成優勢。全看雙方的將領如何應對,看他們的應對是否及時。

    因為敦武的提醒,魏霸及時的擺脫了困境,而司馬師則對這個變化也早有準備。他只
是沉著臉,不住的命令弓箭手上前攻擊,將更多的火箭射向魏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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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3:02:25 |只看該作者
第202章 壯士斷腕
               
    熊熊大火點燃了樹陣,跟著點燃了弛道上的樹木,火越燒越大,越燒越旺,最後變成
了三條在樹端狂舞的巨龍,不斷的向東西兩個方向延伸。夜空被火光照亮,連星星都失去
了光芒。

    魏霸已經看不到司馬師,他們之間被大火隔開,除了偶爾穿過火幕的箭矢,基本無法
肯定對面還有沒有敵入,還有多少敵入。

    魏霸看著火光,眼神明滅不定。

    火勢如此之大,在那些樹木燒光之前,似乎雙方沒有交戰的可能性。難道司馬師氣
勢洶洶的來攻,就是為了把這些樹陣燒光,好發揮他鐵騎的威力?在這些樹燒光之前,他
就在對面等著?

    火這麼大,就算燒不到明天早上,至少也能燒到半夜。大家就在這兒等半夜?

    一個接一個疑問湧上魏霸的腦海,他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些不對勁,可是又想不出不對
勁在什麼地方。司馬師之所以沒有進攻,就是因為有樹陣,毀了樹陣,才好讓鐵騎逞威,
似乎也說得通。

    可是魏霸偏偏覺得這不通。

    在火幕的另一側,司馬師看著跳躍的火苗,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他知道,自己
的冒險成功了。魏霸沒有衝上來和他硬拚,被他成功的毀去了樹陣,失去了先機。現在就
算魏霸想衝上來纏住他,也無法穿過這熊熊烈火。

    水火無情,戰場上威力最大的武器不是弓弩,也不是鐵騎,而是水火。善用水火者,
方是名將。

    看著火勢越來越大,漸漸的連弓箭也無法射過這段距離,司馬師留下一些入虛張聲
勢,自己帶著主力悄悄的撤了。他的目的不是想和魏霸拚命,也不僅僅是想毀掉魏霸的樹
陣,他是想藉著這個機會跳出這個陷阱,繞到魏霸的身後去。

    呆在如此耀眼的火堆旁,又有誰會注意到遠處的黑暗中有什麼動靜?就算魏霸派出了
斥候,做好了防備,可是他為了周全,難免會分兵,而他卻是孤注一擲,全力以赴,把一
千多騎兵整合成一個拳頭,魏霸那疏鬆的防線又怎麼攔得住他?

    跳出腹背受敵的窘境,繞到魏霸背後去,才能真正的重新掌握主動。到了那時候,樹
陣被毀的魏霸除了逃跑,就是利用那些並不熟練的騎士和他決一死戰。

    當然了,如果魏霸堅持要用步卒來面對他,他也歡迎之至。

    一千魏軍騎士遠遠的繞了一個圈,迂迴到了弛道北側的山坡下。遠處火光照亮了半邊
天空,正好給他們當作照明,連火把都不用打了。他們走得並不快,陣形也很疏鬆,鬆軟
的田壟正好消去了馬蹄聲,一切都顯得那麼的順理成章。

    直到前鋒與魏霸派出的斥候相遇。

    兩個魏家武卒看到那影影綽綽的入影,立刻警覺起來,他們迅速分開,一個向前摸
了過去,一個迅速的後退,同時警惕的舉起了手中的盾牌。他們剛剛舉起盾牌,兩枝箭
就射了過來,一枝釘在盾牌上,一枝擦著後退者的頭盔飛過。

    「操!」後退的武卒罵了一聲,叫起來,掉頭就跑,同時放聲大叫:「敵襲——」

    幾匹戰馬從黑暗中衝了出來,馬背上的騎士揮舞著雪亮的戰刀,向迎上去的武卒劈去
。那武卒一聽到到沉悶的馬蹄聲,頓時知道大事不好。他大吼一聲,不退反進,揮起戰刀
,向衝出來的騎士迎了上去。

    「嚓」的一聲輕響,他手中的戰刀砍斷了騎士劈下的戰刀,入也被巨大的衝擊力帶得
倒飛起來。他凌空翻了一個跟頭,卸去戰馬的衝擊力,及時的揮刀砍落一枚利箭,虎吼著
再一次向前衝去。

    「殺!」一聲暴喝,戰刀砍斷了一隻馬腿,戰馬轟然倒地,把馬背上的騎士摔倒在地
。武卒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長刀帶著血珠掠起,狠狠的剁在左側騎士的大腿上。沒等他收
回戰刀,兩枝箭從黑暗中厲嘯而出,射向胸口的一枝被鋼甲彈開,另一枝卻深深的射入
了他的大腿。他悶哼一聲,單腿跪倒在地,就地打了個滾,避開了一匹戰馬的衝撞,順勢
舉起戰刀,割開了那匹戰馬的腹部。

    熱騰騰的血從傷口處湧了出來,接著,白se的腸子也從傷口裡擠了出來,很快被戰馬
自己踩斷,戰馬悲鳴著又奔出去幾步,栽倒在地,將騎士摔落塵埃。

    武卒翻身剛想爬起來,又是兩匹戰馬從黑暗中衝出,兩口戰刀同時劈在他的肩上,將
他再次帶倒在地,緊跟著,一匹戰馬衝了過來,碗口大的馬蹄迎面踩到。

    「殺!」武卒狂吼,奮力擲出了手中的戰刀。

    「喀嚓」一聲脆響,馬蹄踏在武卒的胸口,武卒口噴鮮血,睜圓了眼睛死去。他扔出
了戰刀在空中呼嘯著,打著轉,深深的刺入了一個騎士的胸口。騎士猝不及防,「撲通」
一聲落馬。

    司馬師縱馬一掠而過,從落馬的騎士身上拔出了那口戰刀,又瞥了一眼那已經氣絕的
武卒,不禁凜然心驚。這個蜀軍步卒面對成群的騎士不僅沒有逃跑,反而勇敢的迎了上來
,並且在舉手投足之間連傷數騎,武技之精湛,實在是讓入歎為觀止。

    司馬師身邊武技最好的親衛也未必能做到這些,而這卻僅僅是魏霸部下的一個士卒。


    司馬師不敢怠慢,既然已經被發現了蹤跡,他就不再掩藏行蹤,下令所有的騎士散開
,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一聲令下,騎士們放開了韁繩,開始催馬狂奔。雖然在田壟間奔弛
非常危險,隨時都有可能馬失前蹄,但總比被困在這裡的好。他們的行動已經暴露,拖
延的時間越長越危險。一旦那些蜀軍步卒趕了過來,他們的傷亡將更加驚入。

    司馬師把隊伍散開,就是為了儘可能的擴大陣形的寬度,延滯武卒們的堵擊。戰馬
雖然不能全速奔弛,可是比起入來,終究還是要快一些。只能要搶在魏霸攔住他之前逃到
弛道上去,他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近千騎開始冒著危險奔弛,雖然不斷有入落馬,可是他們還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漸漸的匯成一股洪流。

    弛道上的魏霸看著山巒下倉皇逃竄的魏軍騎兵,哭笑不得。他現在明白了司馬師真正
的用意,不過卻是慢了一步。現在他就算下令追上去,也攔不住司馬師了。

    從田壟裡逃跑要冒很大的風險,一旦被他堵住,更有全軍覆沒的可能,就算順利的逃
出去了,只怕損失也不小。他本來以為司馬師不會這麼做,可是沒想到司馬師就是這麼做
了。

    戰場之上,總有你想不到的事。沒有入可以算無遺策。

    「這小子是壯士斷腕,壁虎斷尾啊。」魏霸半是遺憾,半是感慨的說道:「這小子
有魄力,不愧是司馬懿的兒子。」

    「且,有什麼魄力,還不是喪家之犬?」魏興見他提議的夜襲計畫失去了作用,不免
有些喪氣,皺著鼻子,撅著嘴巴,衝著正在逃跑的魏軍騎兵吐了口唾沫。

    「喪家之犬怎麼了?」魏霸卻不以為然,「只要活著,喪家之犬也有機會再來咬你一
口。只有死狗,才會沒有反咬的機會。」

    「少主,那我們就追上去,把他打成死狗吧?」魏興眼珠一轉,又興奮的說道:「不
到,不是把他打成死狗,是把他打成死馬。」他覺得自己的說法很有創意,不禁咧著嘴笑
了起來。

    「當然不能讓他這麼順利的逃走。」魏霸搓了搓手,下令武卒們開始追擊。他們騎上
戰馬,沿著弛道一路驅趕。一旦發現那些魏軍騎兵想沖上弛道,他們就用弓弩進行射擊
。魏軍騎士苦不堪言。他們在田壟裡,無法讓戰馬全速奔跑,就算騎術再好也發揮不出來
。武卒們卻是在弛道上奔跑,雖然同樣看不見路,卻要安全得多,至少不會擔心戰馬踩進
溝壟裡馬失前蹄。而且武卒們身上全是結實的步卒戰甲,防護能力也比魏軍騎兵的戰甲更
強,雙方對射,魏軍騎兵更吃虧。

    一個在弛道上,一個在田壟裡,雙方展開對射,佔盡上風的武卒死死的壓制住了魏
軍騎兵,讓他們的騎術無法發揮,一直處在被動挨打的地步。

    在親衛們的保護下,司馬師終於沖上了弛道。他的心在滴血。他很清楚,他雖然安
全了,可是他的三千騎兵也損失得差不多了。看看身邊,除了一百多親衛騎還跟著他之外
,其他的騎兵已經沒幾個了,他們有的還在田壟裡逃命,有的已經永遠倒在了田壟裡,最
後能活著跟他回到弛道上的入,絕對不會超過一半。

    這是一場慘敗,一場徹頭徹尾的慘敗。

    這是他第三次從魏霸面前敗走,比起上兩次,這次更狼狽,更驚險,損失更慘重。父
親給他的三千精騎,他大概只能帶兩成回去。

    魏霸,只要我還活著,我總會再來的。司馬師看著身後的弛道,看著遠隱約可見的火
光,想像著火光下正笑得得意的魏霸,心裡充滿了恨意。他握緊了馬鞭,用力的抽了一下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已經發現了你的弱點,下一次,一定會將你施予我的恥辱加倍
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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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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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得與失
               
    魏霸的這一夜過得緊張而充實。

    從戍時司馬師主動來攻,放火燒他的樹陣,到司馬師被追得像喪家之犬,倉惶而逃,
他和司馬師的第三次較量終於落下帷幕。他以繳獲戰馬四百多匹,俘虜魏軍騎士六百餘人
的戰績,再次獲得勝利。前前後後,他從司馬師率領的三千精騎中得到了近一千五百多
匹戰馬。

    這簡直是一筆天降橫財,必須再三對運輸大隊長司馬師表示崇高的敬意。

    於是,魏霸決定帶上六百武卒,騎著戰馬去追司馬師。

    這當然不是為了表達什麼敬意。魏霸現在沒什麼敬意,只有殺意。

    他想斬草除根,徹底消滅司馬師。

    從司馬師最後反常的主動進攻上,魏霸有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他隱隱的覺得自己
好像沒穿衣服似的,被人看出了要害。而司馬師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敵人是可怕的,暫
時的失敗對他們來說只是磨煉,他們將以讓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成長,在失敗中汲取經驗,
最終將成為他的勁敵。

    到目前為止,他隱藏的殺手?基本都使出來了,司馬師卻還沒死,反而看出了什麼,
那接下來的仗還怎麼打?再聯想到司馬懿那個三國中後期最傑出的軍事家、權謀高人,魏
霸就覺得不寒而慄。

    因為他親率六百武卒,一人雙馬,狂奔不已。他知道這很冒險,很可能和司馬懿派來
的主力撞上,但是他不得不冒險一試,如果能將司馬師斬殺,這次勝利才夠圓滿。

    似乎感受到了魏霸的殺意,司馬師一路狂奔。他只剩下不到四百人,根本沒有實力再
和魏霸較量,因此他不再有任何僥倖的心理,一路奔逃,活著逃回去就是最大的勝利。只
要人活著,以後總有機會報仇,如果死在魏霸的手裡,就算是沖天的怨氣,他也只能徒呼
奈何。

    司馬師也是個好面子的年輕人,可是他很清楚什麼時候能要面子,什麼時候不能要面
子。在此生死存亡之際,他根本不考慮這麼狼狽的逃跑是不是丟人,他只考慮會不會丟命


    三四百騎在弛道上狂奔,捲起一陣滾滾的煙塵,如同一條狂暴的巨龍,被人迎頭海扁
了一頓,掉頭就跑。

    司馬師跑得很快,快得讓正在趕往上洛的馬操等人來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馬操他們在商縣休息了一天,聽說司馬懿的大軍正在逼近,他們也不敢再停留了。
趁著夜色,帶著戰利品,迅速離開了商縣。趕了一夜路,黎明時分,他們才停下來稍事休
息。為安全計,他們不敢在弛道上休息,而是撤到了離弛道百餘步的一個土坡下,坐下喘
口氣,喝點水,吃點東西。

    他們沒有魏霸配給的行軍千糧,所以要吃飯,就必須先生火做飯,一生火,自然有煙
。煙剛剛升起來,弛道上就捲來一條塵龍。馬操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連耿
平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負責瞭望的士卒連滾帶爬的衝了過來,聲嘶力竭的大叫道:「騎兵!騎兵!」

    馬操氣得破口大罵:「老子不知道這是騎兵?還用你說。快說,是誰的騎兵?」

    那士卒翻著白眼:「不……不知道。」

    「去你老母!廢物!」馬操飛起一腳,將那個士卒踢翻在地,立刻下令:「準備戰
鬥!」

    正圍著鍋等著吃飯的士卒大驚失色,連忙拿起武器列陣。他們都是馬家、耿家的部曲
,雖然身強力壯,也通曉一些武藝和陣法,對付一些普通的盜賊綽綽有餘,可是面對真正
的戰陣,他們還是顯得有些慌張。馬操命令準備戰鬥,他們匆忙之間也不知道踢翻了多
少鍋灶,才勉強列好了陣。

    他們的速度實在太慢,陣勢剛剛列好,司馬師已經飛弛而過,連停都沒停一下,只
留給馬操一臉灰塵。馬操和耿平面面相覷,有些搞不清狀況。這算怎麼回事?司馬師怎
麼跑得像隻兔子,而且……他怎麼只有這點人,莫非……司馬懿突然死了不行?

    司馬師不知道馬操和耿平在懷疑他死了老子,他只知道快點跑。天色已經亮了,魏
霸想必已經知道他逃出了堵截,很可能就在追趕他的路上。多耽擱一刻,就多一份危險。
所以當有人建議他攻擊路邊的馬操等人時,他不假思索的否定了。

    這時候不是殺這些蜀漢軍的時候,就算把這幾百人殺光了,又有什麼意義?敗了就是
敗了,再殺幾百人也是敗了。萬一被他們纏住,魏霸追上來,那就因小失大了。因此司馬
師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從離馬操不到百步的地方呼嘯而過,那架勢倒是和奔喪有幾分相
似。

    耿平似乎明白了什麼,卻不敢確定,他猶猶豫豫的說道:「雲龍,不會是……敗了吧
?」

    「敗了,誰敗了?」馬操不解的問道。

    耿平指指那些絕塵而去的魏軍精騎:「當然是……他們。他們被魏參軍……打敗了
。」

    「不會吧?」馬操咧開大嘴,想笑,又沒笑出來。耿平也覺得這有些不可思議。魏
霸是有近千人,其中有八百多魏家武卒,的確是精銳中的精銳,可要說他們能打有兩
千精騎的司馬師打得這麼狼狽,這似乎還是有些不可思議。與這個結論相比,馬操寧
願相信司馬師是趕回去奔喪。

    耿平也覺得不太可能。昨天早上,魏霸剛剛偷襲一千魏軍精騎得手,那是先把人家
騷擾了一夜,然後又把人家堵在了大營裡,無從發揮騎兵的優勢,這才僥倖得手。司馬
師可是兩千精騎,又是野戰,他會敗給人數隻有他一半的魏霸?難道魏家武卒居然強悍
到了這個地步?

    馬操和耿平一邊胡亂猜想,一邊重新起程,他們覺得這事情太詭異,不敢再停留下
去了。萬一司馬師回頭再來攻擊他們,他們可沒什麼活路。

    他們重新上路,一路緊趕慢趕,半個時辰後,他們遇到了追上來的魏霸,把目睹的情
況告訴了魏霸。魏霸一聽說司馬師在半個時辰前就過去了,估計他現在已經過了商縣,而
司馬懿的大軍正在趕來,追殺司馬師的風險急劇增加。他權衡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放棄
,分了一部分戰馬給馬操、耿平騎乘,一起向上洛趕去。

    ……司馬師在商縣東五十里處遇到了司馬懿的大軍,看到大營裡飄揚的戰旗,司馬師
的一顆心才算是最後落了地。他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出來。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拉緊了
馬韁,以儘可能平穩而從容的步伐向大營走去。

    司馬懿之前就收到通報,知道司馬師留在商縣城外的一千精騎被魏霸襲擊,全軍覆
沒。此刻又聽到司馬師回來了,身邊只有三百多騎,便大致猜到了結果。他不動聲色的坐
在大帳裡,不緊不慢的翻看著公文,直到司馬師走進來,他才慢慢的合上公文,抬起頭,
看著司馬師。

    司馬師拱手施禮:「父親,我又敗了。」他的臉上全是灰塵,可是眼睛卻是亮亮的,
看不出一點沮喪,相反倒有些興奮。

    司馬懿「哦」了一聲,指了指對面的坐席,又吩咐道:「來人,打點水來。」

    有親衛打過水來,司馬師起身洗臉,洗去了臉上的塵埃,露出他那張白皙而線條挺拔
的臉龐,越發顯得風神俊朗。

    司馬懿笑了:「餓了吧?」

    「是。」

    「那就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喏。」

    親衛又端來了早餐,有酒有肉。司馬師拿起筷子,在案上頓齊,打量了一下案上的食
物,先挑了一塊魚,細心的剔去了魚刺,放進嘴裡,慢慢的咀嚼了片刻,輕聲笑了起來:
「沒想到丹魚的味道居然如此鮮美,以前倒是沒有注意到。」

    「因為以前你的心太浮躁,只看到天上,看不到水裡,更沒有心情來品嚐丹魚的美味
。」司馬懿讚許的點點頭,「現在你應該知道了吧,最好的滋味,其實就在你身邊,只是
看你能不能發現。」

    司馬師放下筷子,躬身致謝:「多謝父親教誨,兒子記住了,必當刻於座右,時刻銘
記。」

    「刻在座右,不過是徒具外形,刻在心裡,才是最重要的。」司馬懿指了指自己的心
口,微微一笑:「現在,你可以和我說說,這三千精騎給你換來了什麼,究競是價值連
城的寶,還是一錢不值的草。」

    「喏,敢請父親指點。」司馬師開始從頭講述自己這一路的經過,從他在商縣外紮營
,魏霸派人來騷擾,他如何定計,魏霸又如何沒上當,一直講到他和鄧芝在河灘上大戰
,最後講到他主動進攻,利用燒燬魏霸樹陣的機會逃脫。他甚至連路上遇到馬操等數百
蜀漢軍的事情,包括當時自己是怎麼考慮的,都一一講來。

    司馬懿靜靜的聽著,一聲不吭。司馬師講完了,默默的坐在他面前,等著他的點評。
司馬懿沉默了很久,最後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子元,你這一戰,我可以給你上下的評定
。不過,考慮到三千精騎的損失,我只能給你一個下上的評定。」

    司馬師暗自鬆了一口氣,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拋除那三千精騎的損失,他的表現可
以達到上下,這是按照目前大魏的九品制給出的評語,應該說,評價不低,表明父親對他
的表現是滿意的。不過向皇帝報告,三千精騎的損失不可忽略,所以官方的評價,只能
是下上。

    「父親,你能給魏霸作一個評定嗎?」

    「他啊。」司馬懿展顏而笑:「上中吧。」

    司馬師躬身行禮:「那兒子將再接再勵,爭取下一次能趕上他。」

    「我相信你,會有這一天。」司馬懿探身過來,拍拍司馬師的肩膀。

    父子倆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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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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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歷史的慣性
               
    司馬懿隨即上報天子曹睿,如實的講述了最近幾天的戰事進程。逆蜀已經放棄武關,
退守上洛。他正在率領大軍一路追趕,不過追擊的先鋒司馬師不敵逆蜀大將魏霸,中伏受
創,三千精騎損失殆盡。這是我用人不明,請陛下處罰。

    曹睿隨即下詔安撫司馬懿父子,勝負乃兵家常事。魏霸是逆蜀少有的年輕奇才,不可
輕視。他駁回了司馬懿的請罪,要求他勝不驕,敗不餒,穩紮穩打,進軍上洛,並收復關
中。

    司馬懿對這個結果早有準備,在上疏的時候,他就開始進兵。天子的詔書到達之後,
他加快了速度,不過也只是每天增加到六十里,趕到上洛,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了。

    早在武關大戰之前,魏霸就開始經營上洛。上洛的城防不如武關險要,要防守有更多
的不利。不過上洛也有便利之處,那就是離關中更近。穿過城西的冢嶺山,經過藍田關,
便可以進人關中平原,各種物資的運輸要方便得多。

    而相比之下,司馬懿的大軍輜重要從南陽運來,比從南陽運到武關足足遠了近三百里
,無形中就增加了很多消耗。也許這些消耗的增大現在還看不出太大的影響,可是魏霸相
信,隨著時間的積累,這些影響將會變得越來越顯著,越來越讓曹魏難以承受,勝利的天
平,將會漸漸的向自己傾斜。

    積小勝為大勝,以空間換取時間,這是為二十世紀初偉大的民族自救革命所證明的偉
大思想,是弱者面對強者的正確選擇。

    通過武關之戰和這場撤退中的反擊戰,鄧芝對魏霸的懷疑減輕了幾分。在巡視了上洛
城外,他很有把握的對魏霸說:「我可以堅守上洛三個月。」

    魏霸哈哈大笑:「有三個月足矣。我相信,三個月內,一定會有重大變化。我甚至覺
得,變化其實已經開始,只是我們還不知道而已。」

    鄧芝也滿意的哈哈大笑。到目前為止,蜀漢出兵已經有三個多月,關中還牢牢的掌握
在他們的手中。曹魏雖然全力以赴,看起來雙方的實力差距非常明顯,可是形勢卻未必
分明。從南到北,武關道、潼關和蒲阪津還在蜀漢的手中,曹魏除了強攻之外,沒有任何
可趁之機,這便是莫大的勝利。曹魏最後就算能夠收復關中,他們也將損失慘重,接下來
能不能順勢收復隴右,是個非常值得懷疑的問題。

    一旦曹魏損失過大,三方的力量對比發生轉變,互相之間的連合縱橫,就要紛紛登場
了。

    「不過,我現在最不想收到成都的消息。」鄧芝收起了笑容,憂心沖沖。「成都沒有
消息,便是好消息。」

    魏霸輕輕的拍著城牆,頜首附和。成都沒有消息,便說明永安一帶沒有戰事發生,東
吳沒有行動,至少沒有實質性的背盟,這樣一來,蜀漢就不需要三線作戰。諸葛亮改變
計畫,出兵關中,已經讓局勢變得複雜,一旦孫權再背盟,由長江仰攻永安,那蜀漢勢必
無法支撐。

    所以鄧芝說,成都方向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不過,他和鄧芝誰也說不清成都方向有沒有消息。成都就算有消息來,也不會直接送
到他們手上,必然要先送到漢中,再轉到隴右,然後再由隴右的諸葛亮轉發到關中。這樣
一轉,他們至少要等事情發生之後半個月甚至一個月才可能收到消息。

    這還是在諸葛亮願意讓他們瞭解局勢的情況下,如果諸葛亮認為他們沒必要知道這些
消息,那他們也許要等到塵埃落定,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說實話,到了這一步,魏霸不知道諸葛亮還會不會把他當成值得信任的對象,有沒有
把他當成敵人。

    ……趙雲縱馬沖上一個高坡,深邃的目光越過濁浪翻滾的大河,向河對岸的曹營看去
。隔著數百寬的大河,曹軍大營像一個扁扁的棋盤,在狂暴的河水面前,沒有任何震懾力
,靜靜的像一潭死水。

    可是趙雲卻不這麼想。

    他收到了一個消息,一個讓他非常不願意去相信的消息。

    趙雲幫魏霸組建了一個騎兵營,前前後後的大約兩千人。考慮到蒲阪津要防守的地方
不僅僅是渡口,沿河上下百里內,都有可能成為魏軍的渡河點,所以魏霸就把這些騎兵交
給了趙雲。趙雲安排他們每天沿著大河上下巡邏,一是練習騎士,二是可以監視魏軍的動
向。

    這些騎兵們說起來由趙雲指揮,其實從司馬唐千羽到曲軍侯,基本上都是魏霸的武卒
擔任的。他們深知這場戰事對魏家的重要性,所以誰也不敢懈怠,每天都很負責的巡邏
,防線一直到上游的龍門以北,整個馮翊郡的東線都在他們的精戒範圍以內。

    他們巡邏得勤,魏軍的斥候行動就受限,幾乎很難在河西的地界上立足,除非他們遠
遠的繞到上郡去。上郡原是大漢的疆界,不過經過多年的戰亂,曹魏的精力都在南方,
上郡實際上已經落人羌胡的控制之中。而且繞道上郡,路途遙遠,打探到的消息就會延遲
,沒有多大的作用。

    這本來是個好消息,不過很快唐千羽等人就發現,從上郡繞道的曹魏斥候有增多的跡
象,他們似乎不怕羌胡人的劫擊。唐千羽下令圍搏了幾個斥候,卻打聽到一個讓他們不解
的消息。

    上郡境內沒多少羌胡,就像是在一夜之間,羌胡全部北遁了一般。

    唐千羽不敢怠慢,立刻把這個消息報告給了趙雲。趙雲也覺得不可思議,立刻趕來查
探。他深知自己沒什麼騎兵,不足以威懾那些只服強權,不通仁義的羌胡,要讓他們望風
而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他們無法抵擋的力量進人了上郡。

    這樣的力量,不僅羌胡們會遠遁,趙雲同樣不敢掉以輕心。他必須搞清楚這是什麼力
量,會不會有危險。戰場上突然出現一個不可知的力量,對於任何一個將領來說,這都是
一個值得精惕的大事。

    趙雲帶著精騎,順著洛水河谷深人上郡,終於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他發現有上萬
的騎兵經過的痕跡,而從路上零星撿到的物件來看,這些騎兵是曹魏的禁軍精騎。

    這個發現讓趙雲大吃一驚,他立刻將捕獲的斥候帶來重新審問。斥候們也不知道具體
是什麼情況,但是他們提到了一個問題,最近大營裡不僅沒有看到騎兵的蹤跡,右將軍張
郃也有半個月沒露面了。別看他的戰旗還在大營裡,可是他的大營是空的。

    趙雲倒吸一口涼氣,半天沒說出話來。他雖然沒有和張郃交過手,但是他對張郃並不
陌生。相反,他和張郃曾經是相交甚深的好朋友。張郃是河間鄚人,他是常山真定人,都
屬於冀州北部,在袁紹的帳下聽令時,他們便因為家鄉接近的原因而熟悉,又因為都是武
人而同病相憐。兩人的稟性也非常相似,都是身為武人而尊重文士,在文士中名聲也不
錯。

    後來他追隨劉備,張郃在官渡投降了曹操,雙方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不過張郃在巴
蜀與張飛大戰的經過,趙雲非常清楚。他知道那次失利無法代表張郃本人的能力。

    他如果帶走了曹真部下的騎兵,繞過雍州北部,突襲隴右,那將是意味著什麼?一萬
精騎在張郃的率領下,足以抵得上五萬步卒。

    換句話說,隴右的兵力已經發生了逆轉,而這一切,就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大河擋
住了曹真,同樣也擋住了他的眼睛。

    趙雲立刻給諸葛亮發出了警報,張郃率領一萬多精騎正趕往隴右,隴右的兵力很
可能發生逆轉,請丞相小心。發出精告之後,他又不放心,給魏延、魏霸父子發出警
告,隴右有變,關中的西部防線可能吃緊,要做好兩線作戰的準備。

    魏霸收到趙雲的消息之後,著實嚇了一跳。鄧芝也被嚇得不輕。一萬多精騎,在張
郃的率領下趕往隴右?曹真還真是敢做啊。這一萬多人脫離大軍,沒有後勤,如果不能
一擊而中,那他們的前途堪憂。可以說,這麼做的風險是非常大的。可是風險越大,收
益也就越大,隴右的諸葛亮攻城不利,只能靠圍城來取勝,現在快滿百日了,城裡的魏軍
想必已經快要崩潰,可是圍城的諸葛亮同樣也不輕鬆。這時候張郃率領一萬精騎趕到,
哪怕他們很疲憊,也足以影響整個局勢。

    讓魏霸更緊張的是,歷史上就是張郃在街亭擊敗了馬謖,迅速進入隴右,破壞了諸葛
亮全取隴右的計畫,讓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無功而返。這次北伐也是諸葛亮數次北伐中形
勢最好的一次,生生被張郃敗壞了。現在,他奪取了關中,本以為歷史不會重演,沒想到
歷史居然有這麼大的慣性,張郃居然率領一萬精騎,繞過關中,千里奔襲隴右。

    他會像歷史上一樣,成為曹魏的救世主,成為諸葛亮的噩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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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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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危機來臨
               
    上邽。

    一天的激戰剛剛落下帷幕,上邽城上下到處都是屍體和血跡,剛剛戰死的魏軍將士、
蜀軍將士倒在一起,有的還保持著臨死前互相搏殺的狀態。他們也許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或許曾經是同鄉,現在都為了與他們沒什麼關係的所謂大義倒在了一起。

    諸葛亮圍城已經百日,城裡的魏軍卻沒有一點投降的意義,也許有,但是都被郭淮強
力壓制住了。見敵人如此頑強,諸葛亮只得強行攻城。城裡固然缺糧,他的糧食也不寬裕
,之前上邽的麥子被魏軍騎兵燒掉不少,這嚴重影響他的軍糧供應,三個月過後,不管是
帶來的軍糧還是搶收的麥子都已經快要告罄,他只能安排留守漢中的吳懿再運一批糧來。


    千里不運糧。從漢中的沔陽大營到這裡有六百多里,雖然有很長一段是水道,減少了
不少消耗,不過運糧的困難依然不可忽視。更重要的是,漢中存糧有限。

    兵家常識,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就是因為運輸的消耗太大,所以每個將領都會想辦
法因糧於敵。諸葛亮搶在秋收之前出兵,目的就在於搶收上邽的麥子。如果能夠把上邽的
麥子全部搶收到手,就可以大幅度的減少運糧的負擔。

    他的計畫大部分都實現了,只有兩個小小的意外。一是魏軍游弋在城外的騎兵使出玉
石俱焚的狠招,拼著自己挨餓,放火燒麥。二是諸葛亮低估了上邽城裡的魏軍堅守的意志
,百日過後,他們依然沒有投降的意思,甚至連鬆動的跡象都沒有。

    接下來,只有強攻一條路。強攻需要時間,也就需要更多的糧食,諸葛亮不得不改變
原有的計畫,再次從漢中運糧。他非常清楚,漢中的糧食存儲也有限,最多再運兩次,就
無糧可運了。如果從成都轉運,就算有糧,時間也來不及。

    這還是接受了魏霸的建議,改變原有作戰計畫,推遲了半年出兵的結果。如果年初就
出兵,那麼漢中的糧食儲備更少,他現在就必須撤兵,否則就面臨斷糧的危險。在漢中多
呆了半年,多種了一季,不僅等到了大好的戰機,而且給他增加了一季糧食收成。這些糧
食換算下來,至少是多給了他三個月的時間。

    這些都是魏霸的功勞。一想到這一點,諸葛亮的心裡就有些不安。

    魏霸父子進人關中已經三個月了,他們守住了關中的東部防線,把十多萬魏軍擋在了
關中以東,實現了戰略構想,為他爭取了時間。可是,代價也是驚人的,要面對十多萬魏
軍的猛攻,他們的傷亡肯定不小,每守一天,他們的傷亡都會增加。除了這些傷亡之
外,更讓諸葛亮不安的是魏霸在關中的舉動。

    魏霸在關中徵兵,當初說是征一萬到一萬五千兵,可是現在看來,他至少徵了三萬兵
,甚至有可能是五萬。那些被曹操強遷到關中的漢中人,都聚集在了魏霸的旗下,他現
在甚至在天師道中有一個關中區治頭大祭酒的身份。因為這個身份,他幾乎掌握了關中近
一半的人口。

    魏霸有了更多的人手,守住關中的希望大增,可是他實力的迅速增長也給蜀漢的政權
帶來了新的不穩定因素。諸葛亮很清楚,魏霸那麼謹慎的一個人做出這樣的舉動,絕不僅
僅是形勢所迫,他在表示他的憤怒,被他欺騙的憤怒。

    這不是諸葛亮希望看到的局面。

    內部的矛盾還在其次,諸葛亮相信魏霸就算再憤怒,也不會放魏軍進入關中,相反,
他會更加用心的守住關中。至少從這一點來說,目前對整個局勢還是有利的。

    所以諸葛亮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魏霸,而是如何攻克上邽城。

    在圍城的時候,諸葛亮沒有閒著,他打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包括霹靂車和連弩在內
。這些霹靂車和連弩與魏霸所用的基本相似,因為這本來就是魏霸所獻。魏霸建議他耐心
等候戰機的時候,同時獻上了三個建議:一是在漢中屯田,加大糧食儲備;一是加緊練兵
,把那些新徵召來的兵進行強化訓練,增加他們的戰鬥力;最後一個就是打造這些新式
的軍械。

    諸葛亮本人在機械方面就有不俗的造詣,對魏霸提供的這些建議,他欣然同意,一一
採納。甚至修復斜谷棧道都採用了魏霸的建議,大大提高了修復的速度,趙雲這才能及時
的趕到關中。現在,他又把這些軍械用來攻城,對上邽城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可惜,這些壓力還是不夠大,城裡的郭淮同樣不是易與之輩,他有足夠的兵力,將上
邽城守得非常嚴密,沒有給諸葛亮留下一點機會。

    雙方只能硬拚,拼兵力,拼糧食,拼士氣,拼各種技戰術。

    比起城裡的郭淮來,諸葛亮雖然著急,卻更有底氣。只要關中還在魏霸手中,曹魏的
援軍無法到達,郭淮的崩潰是遲早的事情。他可以鼓舞士氣,可是他沒有足夠的糧食,就
算他吃人,他也撐不了多久。

    沒了糧,他還能撐得住嗎?

    雙方都陷人了僵局,相對來說,諸葛亮的情況還要好一些。

    當然這個好,也有一定程度上的,其實雙方都已經到了最艱難的時候。這時候,就看
誰能堅持到底。

    諸葛亮嘆了一口氣,從指揮台上站了起來。一天的戰鬥已經結束了,他要撤回大營去
休息。落日下,將士們正在重整戰陣,不過這次不是為了再一次進攻,而是為了撤退。

    列陣的營壘一個接一個的撤回大營,有條不紊,井然有序。經過幾個月的戰鬥,這些
新兵迅速的成長起來,已經展現出了精銳的雛形。這是諸葛亮比較滿意的一點,他相信
,經過這次隴右之戰,這幾萬精銳將會在一定程度上修復夷陵之戰給蜀漢帶來的傷害。


    「威公,吳懿可有消息來?」諸葛亮一走進大帳,就對跟進來的楊儀說道。

    楊儀攤開手裡捧著的帳本:「丞相,糧食已經在路上,不過,他說徵收新糧的事務不
太順利。」

    「不太順利,什麼意思?」諸葛亮不解的看著楊儀:「那些漢中大族不肯納糧?」

    「倒不是不肯納糧。」楊儀嘆了一口氣:「規定的糧賦,他們都如數的交上來了。只
是另外徵收的……」他看著諸葛亮,頓了頓,似乎有些為難。諸葛亮沉下了臉,眼中的不
悅非常明顯。楊儀不敢敷衍,只得說道:「他們說,他們的糧另有用處,已經送往關中
了,所以……沒有多餘的糧賣給我們。」

    「送往關中?」諸葛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是送給魏霸了?」

    楊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諸葛亮遲疑了一會,又慢慢的放緩了神情,接著問道:「他有沒有查一查,究競是怎
麼回事?」

    楊儀眼神一閃,壓低了聲音說道:「據吳懿所說,這些事與魏霸無關,是那些漢中大
族主動出人出糧,趕往關中,要幫助魏霸堅守關中。不過,這件事不是小事,從開始有動
靜到成行,至少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按理說,他不可能事先一點覺察也沒有。漢中那幾家
,可都是在我們的監視之下啊。」

    諸葛亮瞟了楊儀一眼,沉吟不語。他聽出了楊儀的意思。楊儀不僅暗指魏霸聯合那些
漢中大族,還把矛頭指向了吳懿。他認為吳懿在縱容那些漢中大族,以不作為來支持魏霸


    不能說這沒有可能,可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這麼想,楊儀栽贓的用意更加明顯。

    「威公,吳懿是皇太后之兄,對朝廷的忠義,無可挑剔。」

    楊儀心頭一寒,連忙點頭道:「丞相,屬下對吳將軍沒有任何疑心,只是……這些漢
中人也太過份了。他們應該清楚,丞相這裡更需要糧食……」

    「關中也需要糧食,魏延他們守住關中,我們才有足夠的時間來攻克隴右。」

    「……呃,丞相所言甚是。」楊儀見諸葛亮臉色不善,連忙打住了話頭。這種挑撥離
間的話只能點到為止,說得太露骨了反而不美。他相信諸葛亮對魏家父子的忌憚不比他弱


    「我們的糧食還能支持多久?」

    「半個月。」一談到本份事,楊儀立刻精神起來,他指著帳本上的數目,一條條的
解釋,最後安慰諸葛亮道:「丞相請放心,第二批糧草就在路上,最多十天就能到,肯定
能接上。另外,我建議派人到隴右去徵糧,河湟一帶的麥子今年收成不錯。」

    諸葛亮嘆了一口氣。他也知道河湟一帶的麥子收成不錯。可是他一直不想去徵糧,就
是因為他剛剛得到隴右,在沒有完全掌握隴右之前,他不能待他們太苛刻,否則極易引起
人心動亂。隴右三郡之所以願意歸降他,一方面有兵威的作用,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
隴右人不服曹魏,幾年前,這裡剛剛發生過一次大的叛亂,雖然被曹魏平定了,人心卻還
是思亂,所以他一出祁出,天水、南安、安定三郡才會立刻響應。他如果和曹魏一樣,難
保那些人桀驁不馴的雍涼大族不會起來反對他。

    可是,現在情況緊急,不徵糧,似乎難以維持太久的時間。

    就在諸葛亮權衡利弊的時候,馬岱匆匆的走了進來。他臉上全是灰塵,被汗水沖出一
道道的痕跡,眼神也有些慌亂。

    「丞相,曹魏的援軍到了。」

    「啪」的一聲,楊儀手中的帳本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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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強弩之末
               
    諸葛亮覺得自己的心臟突然停了一下,一陣莫名的心悸,冷汗從背後湧了出來。

    最擔心的事還是來了。

    一時間,諸葛亮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嗡嗡」作響,彷彿有無數隻蒼蠅在飛。擱在案上
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緊了。一頁紙被撕裂,發出輕脆的破裂聲。

    馬岱和楊儀目不轉睛的盯著諸葛亮,馬岱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臉上的汗順著鼻翼,沿
著鬍鬚,慢慢的匯取在下巴上,聚成一滴滴水,滴到腳下的土中,洇成一片。

    感受到了馬岱和楊儀的驚慌,諸葛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
吐出來,往復兩次,終於平靜了一些。他鬆開了手,慢慢的撫平了那張被他捏皺的紙,嘴
角一挑,笑了一聲:「他們終於來了。」

    他的笑容雖然有些生硬,有些不自然,可是當這句話說完之後,他卻奇蹟般冷靜下來
。他帶著笑意的目光從馬岱和楊儀的臉上慢慢掃過,眼角的笑意越來越濃,似乎看到了一
個非常美妙的事,又或者這是他期盼已久的結果。

    馬岱和楊儀互相看看,都有些糊塗了。丞相這是高興,還是嚇傻了?魏軍援軍一到,
上邽城更難攻克,隴右僵持的局面即將被打破,卻是向對己方不利的局面轉變。這個時候
他還笑得出來?

    「丞相?」楊儀試探的叫了一聲……

    「你們太緊張了。」諸葛亮笑出聲來,轉向馬岱道:「探聽清楚了嗎,多少人?誰領
兵?現在何處?」

    馬岱定了定神,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汗,似乎有些驚魂未定。他的確嚇壞了,當他看
到那黑泱泱如潮水一般從山谷裡湧出的魏軍騎兵時,他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回稟丞相,領兵的是魏將張郃,全是騎兵,大概有萬人左右。」馬岱想了想:「我
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還在顯親南,現在應該更近一點,離我軍不到三十里。」

    「來得好快。」楊儀倒吸一口涼氣。

    「快什麼快?」諸葛亮冷笑一聲,捻著手指想了想:「這麼說來,他應該是從安定那
個方向繞過來的,最多用了二十天時間,最少用了十天,速度雖然不可謂不快,不過這一
路奔弛,他的體力消耗只怕也不少。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一支疲軍,有什麼好擔心
的。」

    「為什麼他不會是從關中過來的?」楊儀瞪圓了眼睛,幾乎是叫了起來:「也許是魏
延父子被曹真擊敗了,全軍覆沒,來不及送出情報呢?」

    諸葛亮瞪了他一眼,楊儀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緊緊的閉上了嘴巴,低下了頭
。諸葛亮淡淡的說道:「我相信趙老將軍和魏延、魏霸父子,他們是我大漢老中青三代中
最傑出的戰將,有他們三人守關中,我相信就算曹睿親征,也不可能讓他們連消息都送不
出來。」

    「丞相所言甚是。」馬岱躬身道:「屬下也覺得他們應該是從安定方向來的,如果是
從關中來,不可能這麼快,也不可能來得這麼突然。」

    「還是季山知兵。」諸葛亮讚許的看著馬岱:「那麼你再說說,安定的情況現在如何
?」

    馬岱被諸葛亮的鎮定所感染,也冷靜了許多。他沉思片刻:「既然張郃出現在這裡,
我們卻沒收到任何消息,想必安定又叛變了。不僅安定如此,成紀、略陽諸縣只怕也是如
此。這些人,就是牆頭草。」

    「君子德風,小人德草,這倒沒什麼。只要我們打敗了張郃,他們自然又會重歸我大
漢。」諸葛亮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到地圖前,沉默了良久。馬岱和楊儀大氣也不敢出,生
怕影響諸葛亮思考。

    過了好久,諸葛亮轉過身,面色平靜。他揮了揮手:「季山,你辛苦一些,多派一些
騎兵出去打探。」

    「喏!」馬岱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曹魏的援軍來了,他的任務無形中就加重了。


    等馬岱出去了,諸葛亮這才沉下臉,嚴厲的喝斥道:「威公,我知道你不喜魏家父子
,可是你不能因私廢公,當眾詆毀魏家父子。他們正在關中血戰,豈能容你如此誹謗?」


    楊儀臉色通紅,躬身道:「丞相息怒,是儀失言了。」他頓了頓,又道:「丞相,你
真的……相信他們?」

    「我相信他們。」諸葛亮生氣了,聲音也大了起來:「就算魏霸年少輕狂,舉止有所
失措,魏延跟隨先帝多年,他的忠心難道還有什麼可疑之處?」

    楊儀愕然,有些迷茫的看著諸葛亮。他不知道諸葛亮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又不敢問
,只好怔怔的站在那裡。諸葛亮見他這副模樣,更是不悅,揮了揮袖子,下了逐客令。「
大戰在即,糧草不容有失,你把心思用在正事上,千萬不能有差錯。」

    「喏。」楊儀委屈的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諸葛亮轉身叫來侍衛,讓他立刻通知丞相府的掾屬前來議事。在掾屬們到來之前,諸
葛亮叫來了記室霍弋:「你查查看,張郃應該是什麼時候出發的。」

    霍弋略作思索,張口就來。「丞相,我們沒有張郃直接的消息。不過,從魏參軍發回
來的軍報來看,曹真的大軍到達蒲阪津的時候,張郃和司馬懿都沒有進人戰場,所以曹真
只有兩萬禁軍。直到鎮東將軍奇襲蒲城,曹真手下還有成建制的騎兵營,可想而知,那時
候張郃還沒有出發。因此粗粗估來,張郃出發最多二十天,很可能只有十三四天。以他的
行程來看,他走得非常急,體力消耗應該非常大。」

    諸葛亮點點頭,這和他估計的倒是差不多。張郃是從東南戰場撤下來的,一路趕到這
裡,行程超過五千里,僅是從蒲城到上邽就有三千多里,用半個月的時間趕到,每天二三
百里的行程,沒有後勤補給,即使是對最精銳的騎兵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二十年前,他曾經用這句話來勸孫權不要怕曹操,現在
,他需要用這句話來鼓勵自己不要怕張郃。

    如果張郃只是疲憊之師,那他就沒什麼可怕的。也許,倒是我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諸葛亮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與剛才的自信不同,剛才他並不確信張郃用了多少時間,之
所以那麼鎮定,更多的是怕楊儀和馬岱驚慌失措,引起軍心動搖。現在他從霍弋的嘴裡得
到了驗證,才是真正的冷靜下來。

    諸葛亮來帳中來回踱著步,考慮著如何將眼前不利的局面轉化成一個戰機。他想得人
神,忽然說道:「幼常,你看我們這麼辦行不行?」

    霍弋一愣,連忙提醒道:「丞相,馬參軍還在榆中呢。」

    諸葛亮一愣,啞然失笑,一拍額頭,道:「你看,好久不見馬謖,我都有些想他了。


    霍弋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他知道丞相最信任的就是馬謖,有什麼事,都願意和馬謖
商量。不過他本人對馬謖有些不同的看法,只是不想把這些看法放在臉上而已。

    「丞相,馬上就要開會了,你要不要準備一下?」

    「嗯,我是要準備一下。」諸葛亮苦笑道:「紹先o阿,你信不信,過一會兒,肯定
有人叫著要我撤兵。」

    霍弋笑笑。這一點不用懷疑,張郃還沒來的時候,就有不少人鼓動諸葛亮撤兵了。什
麼兵貴勝不貴久,什麼頓兵於堅城之下,於國於民不利,什麼國雖大,好戰必亡,之類的
話說了不少,不過諸葛亮都不予理睬,就連霍弋都覺得那些人信口開河,拿一些不頂用的
書生話來生事,徒惹丞相不喜。

    「丞相胸有天下,又何必在乎幾個不識時務的腐儒。」

    「嗯,我是不在乎他們,只要他們不干擾國家大事。」諸葛亮拍拍額頭,淡淡的說道
:「可是,如果有人想胡言亂語,亂我軍心,那卻是容不得的。張郃來得正好,我倒要看
看有哪些亂群之馬又忍不住跳出來大放厥詞,順便清理清理。」

    諸葛亮抬起頭,看著霍弋。霍弋臉色平靜,既看不出什麼義憤,也看不出有什麼緊張
。諸葛亮暗自點了點頭,霍弋雖然年少,卻有城府,又是南郡人,好好培養,將來應該是
荊襄系的一個棟樑。他忽然心中一動:「紹先,你覺得眼前的形勢如何?」

    霍弋一愣,抬起頭,迎著諸葛亮的目光,臉紅了一下,遲疑道:「丞相……」

    「不要緊張,我只是問問你的看法。」諸葛亮笑了起來,「你是將門之後,又在軍中
多年,見識不見得比魏霸差,只是平時話太少了些。現在沒有外人,你說說你的看法,錯
了也沒關係,用不用在我嘛。若有一言之得,也是好的。」

    霍弋感激的拜了一拜,略作思索:「丞相,我覺得,這也許是個機會。」

    「什麼機會?」諸葛亮鼓勵的看著霍弋:「大膽說,沒關係。」

    「一個將計就計,打破眼前僵局的好機會。」姜維大步從帳外走了進來,朗聲說道。
他走到諸葛亮的面前,拱手施禮,笑容滿面。「丞相,郭淮之所以遲遲不降,無非是等援
軍。如今援軍來了,他們自然是喜出望外。可是,如果他們辛苦盼來的援軍被丞相打敗,
他們除了棄城而降,又將如何?」

    諸葛亮轉過身,看著姜維那張年輕而充滿朝氣的臉,禁不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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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向朗和來敏
               
    霍弋的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

    姜維是降將,卻是個最威風的降將。他被丞相諸葛亮闢為倉曹掾,主管糧倉,又加奉
義將軍,封當陽亭侯。寸功未立,卻封了侯,這幾乎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奉義將軍什麼的,不過是個虛名,大家都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不領兵的將軍都不是真
正的將軍。可是封侯卻不是這麼簡單,想想整個丞相府有幾個有侯爵就知道了。諸葛亮本
人是武鄉侯,鎮北將軍魏延是都亭侯,鎮東將軍趙雲是永昌亭侯,身為皇太后之兄的討逆
將軍吳懿來個空頭關內侯都沒有,可見爵位之不易得。

    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麼諸葛亮對姜維這麼厚待,但是霍弋知道。諸葛亮這麼做,一方面
是有籠絡隴右人的意思,姜維雖然年輕,姜家卻是天水四姓之一,他的父親又是赴難的義
士,諸葛亮厚待他,就是向右人示好。但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卻是諸葛亮真的
喜歡姜維,簡直是一見如故。馬謖不在的這些日子,諸葛亮有事常常會找姜維商量,一起
議事,姜維的意見也會最對諸葛亮的胃口。

    姜維簡直就是第二個馬謖,甚至比剛剛去世不久的諸葛喬還得諸葛亮的喜愛。

    對於這樣的人,哪怕他是個降將,霍弋也不會與他爭辯,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看著
姜維指著地圖侃侃而談,諸葛亮撫著鬍鬚連連點頭,相談甚歡。

    姜維的意思很明白,張郃遠道而來,看起來是個威脅,其實是個機會。他長途奔襲,
沒有後援,沒有輜重,孤軍深人,犯了兵家大忌。就算這些騎兵是禁軍精銳,奔弛三千
里之後,還能有什麼戰鬥力?擊敗他們是易如反掌。

    擊敗了這些援軍,就可以徹底擊垮城中守軍的意志。他們之所以能堅守,不就是盼望
有援軍嗎?現在援軍都被擊敗了,他們還能有什麼指望?再守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說,張郃的到來,不是危機,而是取勝的戰機。

    他的想法顯然和諸葛亮的暗合,所以諸葛亮連連點頭。兩人說得投機,談笑風生,直
到帳外有腳步聲響起,這才意識到霍弋還站在一旁。諸葛亮眼中閃過一絲歉意,收起了笑
容:「紹先,你準備一下,做好記錄。」

    「喏。」霍弋平靜的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帳,趕緊準備紙筆。作為丞相記室,在丞相
聚集掾屬開會議事的時候,他要負責做記錄。這些都是檔案,將來論功也好,議罪也罷,
這些都是憑證。諸葛亮以法治國,之所以處理了那麼多人,卻沒人有怨言,就是因為他做
什麼事都有證據。

    霍弋出帳的時候,丞相長史向朗正好走進來。霍弋連忙避在一旁,低頭向向朗行禮。


    向朗字巨達,襄陽宜城人。年過光甲,精神卻非常好。他是丞相府甚至整個蜀漢政
權中荊襄系最年長的一位。向家是襄陽大族,向朗年輕時求學於水鏡先生司馬德操,和
徐庶、龐統等人都是知交,他的學問不突出,但是理政能力很強,在劉表任荊州牧的時候
,他便人仕做了臨沮長。臨沮號為劇縣,卻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劉表死後,他追隨先主
劉備,劉備深知他的能力,定江南之後,讓他主管秭歸、夷道、巫縣、夷陵四縣的軍民事
,定蜀之後,又讓他做了巴西太守,後來轉為牂牁太守,再後來又轉為房陵太守,總之一
句話,哪裡有麻煩,就派他去哪裡。

    向朗忙碌了半生,直到後主繼位,他才閒了下來,做了步兵校尉,現在又人丞相府,
做了丞相長史,是丞相府的大吏之一。作為荊襄系的後輩,霍弋一直對向朗很敬重。其實
不僅是他,幾乎整個荊襄系的人,對向朗都不敢有什麼不敬,連馬謖看到向朗都持子弟禮


    向朗兄長之子向寵,也是向家一個後起之秀,在先主時就做了牙門將。夷陵大戰,蜀
軍崩潰,只有向寵的大營完整無整,劉備多次讚他有用兵之能。建興元年,他被封為都亭
侯,做了中部督,負責成都的禁軍宿衛,是丞相府中掌兵的中堅人物。

    不過,明眼人也可以看出其中的微妙玄機。作為荊襄系的代表人物之一,以能理劇著
稱的向朗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封侯,而且由地方進人中央,看起來是高昇了,其實卻沒有了
實權。步兵校尉是個虛銜,遠不及向寵的中部督重要。丞相長史看起來尊貴,可是在諸葛
亮的身邊,又能有他什麼發揮的地方?他的從子向寵封了侯,他卻沒有爵位,這其實也是
在打他的臉。

    好在向朗這個人年紀大了,心態好,和一幫後輩平起平坐,他也能泰然自若。召集開
會,他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卻很少發表什麼言論,除非諸葛亮點名問計——不過
這樣的事好像還沒發生過。

    「向公,你來啦。」

    「嗯。」向朗撫著黑白參半的鬍鬚,打量了霍弋一眼,見他眉宇間有些憂慮,便笑了
起來:「小子,小小年紀,怎麼愁眉苦臉的。開心點,日子還長著呢,沒什麼大不了的。


    霍弋展顏一笑,「謝向公。向公請!」

    向朗點點頭,邁步進了帳,見姜維正站在諸葛亮身邊,兩人輕聲交談著什麼,便走上
前去,躬身施禮:「丞相,姜君侯。」

    諸葛亮熱情的伸手相邀:「向公,快請人座。」

    「謝丞相。」向朗走到些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長史與主簿、主記一樣,都是丞相府的
大吏,長史又為最尊。諸葛亮的丞相府有兩個長史,除了向朗之外,另一個就是蔣琬,現
在留在成都,稱為留府長史。

    姜維被向朗那聲君侯喊得面紅耳赤,訕訕的退到一旁。倉曹掾也是丞相府的重要掾屬
,地位卻低於長史,只能坐在下手,而且名義上長史是可以將兵的,倉曹掾卻是完全的文
吏之事,不可將兵,所以姜維只能坐在主簿胡濟的下手,和向朗斜對面。

    向朗人座之後,諸葛亮和他閒聊了幾句,時間不長,主簿胡濟、參軍費褘來了,又過
了一會,參軍爨習、軍祭酒、輔軍將軍來敏等人也來了,又過了一會兒,丞相掾姚伷和參
軍馬齊聯袂而來。

    丞相大帳時熱鬧起來,濟濟一堂,互相打著招呼。諸葛亮等了片刻,咳嗽一聲,聲音
也不高,大帳裡卻頓時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齊唰唰的看著諸葛亮。

    諸葛亮對霍弋使了個眼色。霍弋站起身,將魏將張郃率領一萬精騎,已經離上邽不
足三十里的消息通報了一遍。

    他的話音未落,安靜的大帳裡頓時「哄」的一聲,像是有水滴進了油鍋,突然炸了起
來。雖然沒有人大聲說話,可是互相交頭結耳的議論聲卻像浪花一般,連續不斷的拍打著
每個人的耳膜。

    諸葛亮平靜的看著,霍弋拿著筆,準備記錄接下來各人的發言。姜維低著頭,似乎在
閉目沉思,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的地步,可是他的從容在普通有些慌張的人中卻顯得那麼的
突兀。

    嘰嘰喳喳的議論了片刻,隨著一聲咳嗽,有個人站了起來。霍弋都不用看,就在紙上
寫下了「來敏」二字。他甚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來敏將要說什麼。

    「丞相,兵貴勝,不貴久。我軍出征四個多月,如果從漢中出發開始算起,馬上快要
半年了。上邽城久攻不下,士氣頹落,而逆魏的援軍又至,此消彼長,久戰不利。丞相,
依敏愚見,還是及早撤退為好。新年之後,再作打算。」

    霍弋無聲的笑了笑,一邊在紙上記錄,一邊想道:果然還是這兩句。來敏這個老頭,
也真是老而彌堅,卻一點長進也沒有啊。

    在蜀漢的朝廷裡,來敏是個異類。

    來敏字敬達,今年六十五歲,比向朗還要年長幾歲。他是義陽新野人,和魏霸是同鄉
。不過和魏家的出身寒族地主不一樣,來家是南陽旺族,傳自武帝時的光祿大夫來漢,西
漢末,來仲娶了光武帝劉秀的姑姑,生來歙。來歙作為光武帝的表兄,倍受親信,戰功赫
赫,後來持節伐蜀,在軍中遇刺。光武帝很悲痛,親臨弔喪,並將汝南的當鄉縣改名征羌
縣,以紀念來歙的征羌之功。

    來家在後漢一直是大族,尚過公主,出過三公,二千石更是不絕如縷。來敏的父親來
豔便做過司空。來敏本人好學,善左氏春秋,尤精於《倉頡》、《爾雅》的訓詁,在
文字學方面有相當精深的造詣。不過他生不逢時,生在亂世,那一肚子的好學問派不上
用場,卻給了他一個典型的書生脾氣。他的姊夫是黃琬,黃琬的姑母是劉璋的祖母。劉璋
派人去迎接黃琬的妻子,也就是來敏的姊姊人蜀時,來敏就跟著來到成都,做了劉璋的賓
客,當然也就打上了劉璋的烙印。

    來敏有著顯著的家族聲望,所以劉備人蜀之後對他非常優待,署為典學校尉,後來立
了太子,又讓他做太子家令。後主登基後,他以東宮舊人的關係,升任虎賁中郎將。

    虎賁中郎將是掌管宮中宿衛的重臣,當然貴不可言。不過去年諸葛亮出征的時候,就
把他的虎賁中郎將給免了,請為軍祭酒、輔軍將軍,隨軍出征。這當然是個虛銜,為的是
給向寵騰出位置,可惜來敏不是向朗,他對此耿耿於懷,多次發表不合時宜的言論,煽動
某些人的不滿情緒。

    用諸葛亮的話說,這叫亂群。來敏就是一匹亂群之馬。

    今天,這匹亂群之馬又第一個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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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亂群之馬
               
    來敏的撤退論一出,一片附和聲。

    諸葛亮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看到附和的人不僅有那些一慣反對他的,還包括了一些以
前支持他,至少是保持中立的人。看來張郃給他們帶來的壓力的確不小。

    「來將軍請坐,其他人還有什麼好的建議嗎?」諸葛亮擺擺手,示意來敏入座。來敏
面色一僵,悻悻的退了回去,卻不服氣的斜睨著諸葛亮。大帳裡至少有一半人支持他,剩
下的那些雖然沒有明言支持,卻也低著頭不說話,顯然也意識到了形勢的嚴峻,他倒要看
看諸葛亮這次會怎麼處理。

    不管怎麼處理,諸葛亮都是一個敗局。蜀漢軍攻城無果,已經疲憊不堪,魏軍援軍一
到,士氣大振,必然會出城反擊。雙方兵力差不多,魏軍又有精騎助陣,優勢很明顯。
戰,蜀軍必敗,不戰而退,則諸葛亮的北伐到此為止,同樣是一個敗局。

    諸葛亮注意到了來敏的不憤,卻不以為然,而是繼續詢問其他人的意見。大家互相推
讓了一翻,爨習站了起來,躬身道:「丞相,敵眾我寡,久戰無功,愚以為不宜久留。應
該先撤回漢中,屯田練兵,以待時機。這一戰,雖然未能全取隴右,可是揚我聲威,讓逆
魏驚惶失措,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目的。見好就收,方為得計。」

    諸葛亮微微點頭,表示對爨習的謝意。爨習雖然也贊同退軍,可是他的態度和來敏完
全不同。他至少還給諸葛亮留了一點面子。

    爨習是建寧大族,他的外甥就是李恢。當年劉備反攻劉璋時,李恢奉命求見劉備效忠
,並奉劉備之命招降了馬超,立下了功勞。前年諸葛亮南征,李恢以庲降都督的身份督軍
助陣,平定南彎之亂,又立了戰功,現在是蜀漢鎮守南方的方面重將。爨習沒有那麼大的
本事,不過他依仗著建寧大族的身份,在丞相府做一個參軍,其實就是個閒職,沒什麼實
權。可是他的話在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一部分益州大族,特別益州南部大族的意見。就算
諸葛亮不予採納,也要給幾分面子。

    爨習剛退了下去,姚伷又站了起來,發表了一番看法,主體意思相同,著眼點不一樣
。他提醒諸葛亮,兵不再役,糧不三栽,現在已經第二次運糧了,再堅持下去,勢必要第
三次運糧。而漢中的儲糧有限,如果要從成都轉運,時間又跟不上。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
戰勝魏軍,還是以撤退為宜。

    姚伷是巴郡閬中人,現在的身份是丞相掾,負責選拔人才。巴郡原來是最初支持劉備
的益州人,劉備定蜀後,巴郡人在劉備的麾下佔有重要的地位,不過夷陵一戰,那些人大
多死在軍中,巴郡的勢力大衰。姚是現在巴郡人中的佼佼者,多次得到諸葛亮的稱讚。
他的意見,可以代表相當一部分益州北部大族的意見。

    「尹祭酒,你的意見呢?」諸葛亮不動聲色的轉向軍祭酒尹默。

    尹默猶豫了一下,站了起身,拱拱手,淡淡的笑道:「丞相,默乃一書生,唯知咬文
嚼字,不通兵事。不過,兵者,國之大事,還請丞相集思廣益,三思而後行。」

    尹默是梓潼涪人,他的學問不錯,曾經遠赴荊州,向大儒宋忠求古學,精於左氏
春秋,劉禪做太子的時候,他是太子僕,教劉禪讀左氏春秋,也算是帝師之一。在廣
漢李邈被諸葛亮找了個藉口趕回成都之後,他就是廣漢、梓潼一帶的代表人物。

    霍弋一邊在紙上寫著,一邊無聲嘆息。尹默雖說謙虛的說不通兵事,可是他這句話和
反對有什麼不同?丞相今天真是很難找到幾個支持他的人啊。

    諸葛亮依然無動於衷,又把臉轉向長史向朗和參軍廖化:「向公,元儉,你們有何看
法?」

    廖化看向向朗,向朗眨了眨眼睛,沉吟了片刻。霍弋詫異的抬起頭,打量著向朗,不
由得有些緊張。他。得出來,平時一直不怎麼說話的向朗今天有說話的欲望,諸葛亮似乎
也希望他說兩句,不過,向朗要說的話很顯然和諸葛亮希望他說的話有不小的差距。

    「丞相。」向朗欠了欠身,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一些。作為一個已經年過花甲
的老人,他豈能不清楚諸葛亮現在在想什麼。可是,從他的角度來說,他是真的不想諸葛
亮再堅持己見。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了,勉強一戰,必敗無疑。漢中之戰,襄樊之戰,夷
陵之戰,這十年來接連幾次大戰,已經將蜀漢軍的實力消耗得差不多。好容易才重新積累
起十幾萬大軍,經過這幾個月的戰鬥,進步很快,再有幾年,有希望重新訓練出一支j?
ng銳,如果毀在這裡,豈不是太可惜了?

    可是,他知道諸葛亮不想聽這些,他也不肯就這麼退回漢中,他大概已經打定了主意
,要與魏軍決一勝負。

    「丞相此次出兵北伐,旌旗所指,天水、南安、安定不戰而降,隴西一戰而克,關中
落人我手,曹魏惶恐,傾國來戰,誠為歷年來我軍罕見之大勝。丞相的功績,足以和先帝
取漢中媲美。」

    諸葛亮連忙搖頭:「向公,你言重了。雖克隴右,可是上邽未下,未競全功,我豈能
和先帝比肩。」

    向朗搖搖頭:「丞相,此言差矣。」

    諸葛亮輕笑起來:「還請向公指教。」

    「請問丞相,關中、漢中,孰輕孰重?」

    諸葛亮眼神一閃,有些明白了向朗的意思,沉吟起來。

    向朗見他猶豫,立刻跟著說道:「論地境寬廣,關中十倍於漢中,八百里秦川,號為
糧倉;論地勢險要,關河四塞,當年秦以關中抗衡六國;論出兵伐魏,關中居高臨下,高
屋建瓴,無山川之遙,無棧道之險。當年高皇帝用韓信之計,取關中以敗霸王,立大漢四
百年基業。如今丞相運籌帷幄,巧取關中,正是效當年高皇帝故事。朗以為,比起先帝奪
漢中,固守益州門戶,有過之而無不及。」

    諸葛亮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猶豫不決。他聽出了向朗的意思。向朗是讓他退守關中,
以隴山為屏障,以守代攻,與張郃、郭淮相拒。只要守住了關中,哪怕張郃收復了隴右,
他們也是懸軍,無法支持太久,終將為我所敗。更重要的是,守住了關中,北伐就不算失
敗,誠如向朗所說,關中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守住了關中,就等於扼住了曹魏的咽
喉,在他們的頭頂上懸了一把劍。奪取關中,足以支撐起北伐的勝利。

    這是一個以退為進,以守代攻的好計。向朗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臣,他不僅幫諸葛亮
保住了臉面,還給諸葛亮提出了一個穩妥的建議。

    諸葛亮也有些心動。良久沉吟不語。

    「丞相,屬下以為,向公之計,是老成之見。」廖化及時的站了起來,為向朗幫腔。
他們都是荊襄人,當然不想看到諸葛亮難堪,更不想看到諸葛亮失敗。

    姚遲疑了片刻,也站了起來:「丞相,屬下附議,向公之計,實為十全之計。」

    尹默等人互相看看,也一個接一個的站了起來,表示贊同向朗的建議。

    見此情形,諸葛亮更猶豫了。有一大半人支持向朗的建議,這就是人心,如果他拒絕
不受,那就是違眾。諸葛亮不是沒做過違眾的事,提拔馬謖做前鋒主將,就是違眾。不過
他更清楚違眾的代價,一旦有所失誤,那將遭受眾人的非議和質疑。

    眾口爍金,站在絕大多數人的對面,其壓力之大,絕不亞於站在絕頂迎接呼嘯的山風


    可是諸葛亮沒有立刻答應,他覺得向朗的建議雖好,卻有一些不妥之處。如果退守關
中,以奪取關中為這次北伐的最大勝利成果,那誰是主力,誰是別部?魏延和趙雲是主力
?我是牽制郭淮的別部?

    這顯然說不通啊。明眼人都知道,趙雲和魏延加起來才兩萬人,如果不是魏霸擅自
徵兵,他們根本不可能守得關中。如果承認關中是最大勝利,那魏霸的所作所為就不僅是
必要的,而且是絕對正確的。

    這樣一來,魏家父子就是首功,趙雲也將從中受益,元從系的力量必將重新崛起,而
荊襄系裡的離心力量也就變得更大。

    諸葛亮要考慮的絕不僅僅是眼前的勝負,他還要關注將來的發展趨勢,也不僅僅是隴
右或者關中的戰場,他要站在整個蜀漢國政的高度看這個問題。

    他打量著向朗,忽然心生警惕。向朗今天不安於寂寞,主動建議,莫非也是有什麼
想法?趙雲那個沉穩了一輩子的人都會選擇魏霸來投機,他為什麼不能?

    就在這時,來敏站了起來,冷笑一聲:「向巨達,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

    向朗暗自嘆惜,轉向來敏,不悅的說道:「還請來公指教。」

    來敏撫著鬍鬚,嘴角一歪。「你拿丞相與先主相比,以臣比君,便是失言,此乃其一
。你拿高皇帝出漢中,淮陰侯暗渡陳倉來比魏延出子午谷,就更加不妥了。淮陰侯雖然
立了大功,後來卻因為謀反而被誅,是不祥之人。你拿他來比擬魏延,難道是在詛咒魏延
?抑或者說,你是想說,丞相嫉賢忌能,會和高皇帝一樣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
烹?」

    此言一出,大帳內頓時一片寂靜,只剩下來敏那尖酸刻薄的得意。「向巨達,早就讓
你多讀些書,你就是不聽勸。若略知史事,又豈會鬧出這樣淺陋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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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3:06:47 |只看該作者
第209章 孰輕孰重
               
    向朗勃然大怒,他倒不是想與來敏爭什麼,來敏是什麼人,他非常清楚。他憤怒的是
來敏橫插一槓子,打斷了諸葛亮的思考,又用這樣的政治帽子來壓他,勢必會激起諸葛亮
的逆反心理。

    諸葛亮是個聰明人,可誰說聰明人就沒有逆反心理?向朗可以說是看著諸葛亮長大的
,對他的性格再清楚不過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繞了那麼大一個彎子,不惜把諸葛亮
比作劉備,為的就是防止諸葛亮懷疑他的用心。現在倒好,被來敏這張臭嘴一說,所有的
努力都泡湯了。

    向朗難得的翻了臉,怒斥道:「撮爾腐儒,你懂什麼軍國大事,只知道翻那些殘篇斷
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讀了那麼多書,難道謙恭禮讓都不知道?滾到一邊去!」

    向朗雖然以理劇著稱,落閒之後,卻是有名的好脾氣,今天對來敏厲聲喝斥是有生以
來第一次。不僅來敏一時詫異得不知道如何回答,就連諸葛亮也是吃了一驚。

    不過,隨時諸葛亮的心裡就湧起一陣不安。他強笑了兩聲,擺擺手,示意向朗稍安勿
躁。「向公,來敬達就是這樣的人,你不要與他計較。」他又轉過臉,嚴肅的對來敏說道
:「談兵論計,何必牽扯太多,牽強附會,橫加臧否,陷人以罪,豈是讀書人所當言,所
當為?」

    來敏臉脹得通紅,訕訕的退了回去。

    諸葛亮站了起來,威嚴的目光掃視全場。他身材高大,這一站起來更是鶴立雞群,居
高臨下,平添幾分威壓,不怒自威。

    「諸君,你們的良言,亮感激不盡。不過,眼前的這一切,讓亮想起了二十年前。
」諸葛亮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捻著須尖,不緊不慢的說道。「想當年,曹操下荊州,劉
表身死,劉琮年幼,被一些小人蠱惑,投降曹操,荊州盡為曹操所有。唯主公不肯屈服
,率些許殘兵,渡過漢水,退守江夏。為天下計,亮奉先主之命,前往柴桑,聯合孫權抗
曹。當是時也,江東亦是如此。」

    他伸出手,環環一指:「降聲一片哪。」

    眾人尷尬的沉默了。向朗卻是暗自長嘆,他明白,諸葛亮心意已決,再怎麼勸也勸不
回頭了。他禁不住恨恨的瞪了來敏一眼,正好來敏也向他看過來,兩人的目光一碰,來敏
心虛的讓了開去。久不發威的向朗一朝發怒,威勢著實驚人。

    「當時幸好有魯子敬和周公瑾二位賢達,為吳王指點迷津,說明厲害。吳王這才鼓起
勇氣,盡全力與曹操一戰。若非此二人,今日之吳王,亦不過洛陽一閒客耳。」

    諸葛亮侃侃而談,憶完了古,再聯繫到當前的局面。「鎮東、鎮北二位將軍堅守關中
,曹魏十數萬主力止步於關外,參軍魏霸,年未弱冠,卻勇於擔當,與曹魏驃騎將軍司馬
懿激戰於武關道,以區區萬人,力敵數倍於已之強敵,他們的困難,難道比我們小嗎?
他們面對的危險,難道不比我們更大嗎?可是為什麼他們能力戰不退?」

    諸葛亮沉下了臉,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他們這麼做,都是為實現先帝遺願,興復
漢室。他們扼守關中,就是為了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來奪取隴右,以為奪取中原立基。與
他們相比,諸君何其懦弱。」

    他揮了揮手,主簿胡濟立刻上前掀開地圖上的布,又將一根荊竹遞到諸葛亮的手中。
諸葛亮接過來,在案上敲了敲。「隴右盡在我手,唯上邽不下,無他,守軍希冀於援軍爾
。今天援軍到來,彼等必然大喜過望。然,張郃長途奔襲,十數日間奔弛三千餘里,已是
疲軍,不戰自潰。我有大軍五萬,對付這一萬疲軍,又有何難?擊潰張郃,則城內生機已
決,唯棄城一途。此乃全勝之機也,豈可言退?」

    諸葛亮聲如洪鐘,慷慨激昂,眾人無言以對。向朗也沉默不語,他沒有再勸。諸葛亮
的話未嘗沒有道理,可是比起他的萬全之計來,這個迎戰的計畫顯然非常冒險。既然張郃
沒有後勤,利在速戰,那何不等他自潰,又何必主動迎戰。沒有時間等只是一方面,諸葛
亮大概還是想藉機立威,以證明自己有用兵之能,不是眾人所說的書生吧。

    向朗承認諸葛亮很聰明,不完全是一個書生。從這幾個月他的進步可以看得出來,五
萬大軍攻城,他指揮得有條不紊,至少沒有什麼明顯的失誤。上邽城雖然沒有破,可是郭
淮卻始終沒有找到反擊的機會,這也是事實。可是攻城是一碼事,野戰又是一碼事,特別
還是以步卒對騎兵,而對手又是魏軍中對西部戰區最熟悉的名將張郃。想當年,定軍山一
陣斬殺夏侯淵,全軍歡欣鼓舞,劉備卻非常惋惜的說,殺了夏侯淵有什麼用,魏軍中最棘
手的戰將是張郃啊。

    事實後來也證明了劉備的話,夏侯淵雖然死了,可是魏軍推舉張郃為主將,軍心復定
,又與劉備在漢中對峙了很久,直到曹操親臨,才引出漢中諸軍。如果不是當時鄴城有變
,曹操無心爭奪漢中,事情結果如何,還真是難說。

    現在,諸葛亮想要擊敗張郃,他卻根本不知道張郃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也不知道,一
萬精騎,哪怕是疲憊之師,面對五萬步卒依然握有不可忽視的優勢。

    向朗很沮喪,他知道自己無法說服諸葛亮。他忽然想到,不知道馬謖如果在此,他將
作如何想。如果他能認識到這一點,他一定能說服諸葛亮。

    就在向朗想到馬謖的時候,馬謖來了。

    馬謖披著雪白的大氅,健步走進了大帳。看到馬謖,所有人都很驚訝,他不是在圍攻
榆中嗎,莫非榆中城破了?

    諸葛亮也非常高興,從聽到馬謖回來的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輕鬆了許多,就像是快要
溺水的人突然抱住了一根木頭。他相信,馬謖的想法一定和他差不多。

    「幼常,突然從榆中趕回來,所為何事?」諸葛亮笑盈盈的問道:「莫非戰局有了進
展?」

    馬謖拱拱手,朗聲笑道:「丞相,我從榆中趕回來,並非是因為榆中的戰局有了進展
,而是丞相全取隴右的大好戰機出現了。」

    一聽這句話,諸葛亮心中大定,向朗卻是哀嘆一聲。

    馬謖走出地圖面前,侃侃而談。他的想法和諸葛亮差不多,都覺得這是一次上好的戰
機。擊敗張郃,就可以擊垮郭淮等人的信心,上邽、榆中將不戰而降,隴右甚至整個涼州
都唾手可得。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放過,退回漢中?那不是傻了嗎?

    見馬謖如此說,諸葛亮又如此應,其他人再也沒什麼想法了。一場軍議,隨著馬謖的
到來迅速有了定論,任何意見都不在是意見。有意見也只能保留,靜觀其變吧。

    向朗走出大營,仰天長嘆。他不死心,就站在中軍大營外,等了很久,直到留下來和
諸葛亮繼續商議的馬謖出來。看到向朗在營前來回踱步,馬謖愣了一下,立刻迎了上去,
躬身施禮:「向公,你在等我?」

    「嗯。」向朗點點頭,「陪我走走?」

    馬謖猶豫了片刻,慨然點頭:「好。」

    兩人慢慢的向前走去,向朗卻一直沉默著,他不知道如何對馬謖說。馬謖和諸葛亮商
議了這麼久,想來已成定計,他再說,馬謖能聽他的話,改變主意嗎?他們都是襄陽宜城
人,又有通家之好,馬家兄弟五人,都把他當自家長輩一樣看待。可是馬謖才氣過人,心
高氣傲,卻不是一個容易聽人勸的人。

    向朗想了很久,還是沒忍住。

    「幼常,你來之前,我向丞相進了一計。」

    馬謖眨眨眼睛,瞟了一眼向朗:「向公,丞相剛才已經對我說了。丞相說,向公之計
,是老成之言。」

    向朗苦笑一聲,知道馬謖誤會了。他等了這麼久,可不是擔心諸葛亮會誤會他。

    「幼常啊,我現在還堅持我的意見,不讚成立刻與張郃決戰。」向朗停住了腳步,
憂心沖沖的盯著馬謖:「退守隴山,保有關中,以守代攻,待敵自潰,豈不是更穩妥?」


    馬謖略作思索,不答反問:「那向公以為,以關中為最大戰果,誰將是首功?」

    向朗啞口無言。他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了,他考慮的僅僅是戰局,而諸葛亮和馬謖
考慮的卻是整個蜀國的政治,著眼點根本不是一回事。並不是他沒有考慮這些問題,他本
人便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被閒置的。他和諸葛亮、馬謖的分歧在於哪個更重要。

    很顯然,諸葛亮認為抵制其他勢力的增長更重要。

    「向公,此戰……我們有較大的優勢。」見向朗臉色沮喪,馬謖有些不忍,接著又勸
道:「聽到張郃來的消息後,我已經撤出榆中的大軍,正在星夜趕來。一旦大軍合圍,張
合那一萬多人就是甕中之鱉,手到擒來。」

    「這麼說,丞相已經同意你的建議了?」

    「是的。」馬謖微微一笑:「丞相固守,牽制張郃,我率大軍從後面包抄。」

    向朗惋惜的看了馬謖一眼:「幼常啊,這一仗如果打贏了,那當然是奇功一件。可
是如果打輸了,幼常,我擔心襄陽馬家,會喪失一個棟樑之才啊。」

    馬謖笑了起來,拱拱手:「多謝向公謬讚。我還要趕回去,就不多陪向公了。等這次
大戰之後,再來向向公請教。」

    看著匆匆而去的馬謖,向朗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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