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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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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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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3:07:18 |只看該作者
第210章 老將出馬
               
    張郃逼近到上邽城北二十里,駐紮在長離川畔。

    一直游離在上邽城外,堅持不懈地騷擾諸葛亮的田復等人得到消息,一面將消息送進
上邽城,一面集結殘兵趕了過去。經過三個月的游擊,三千騎兵只剩下一千三百多人,而
且形容憔悴,人馬俱瘦。

    看到他們這副模樣,張郃吃了一驚:「傷亡很大?」

    田復拱拱手,苦笑道:「右將軍有所不知,我們傷亡這麼大,是有原因的。」

    「趕緊說說。」張郃招呼田復等人坐下,又讓人拿過熱水和乾糧來,就坐在水邊的亂
石上交流起來。

    正如田復所說,他們傷亡這麼大是有原因的。騎兵騷擾步卒,本來完全是貓戲老鼠,
易如反掌。蜀漢軍雖然也有成建制的騎兵,還是曾經威名顯赫的馬家軍,可是馬家軍人數
不多,只有千人,馬匹和戰士都嚴重老化,戰鬥力大不如從前,根本不是田復他們的對手
。田復他們傷亡大,是因為蜀漢軍有強大的軍械,他們開始不知道厲害,在一次與馬家軍
的追擊中,一時得意忘形,掉進了蜀漢軍的埋伏圈,一下子損失了五百多人上。如果不是
田復反應快,傷亡還要更大。

    而剩下那一千多人的損失卻是飢餓和疾病造成的。他們在城外游擊,沒有了城裡的後
勤補給,附近的各縣又都投降了蜀漢軍,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供應他們,他們只能去搶,
飢一頓,飽一頓的也就罷了可是缺醫少藥,那些在戰鬥中受了傷的士卒得不到及時的醫治
,大大的增加了傷亡率。三個月下來死於飢餓和傷病的,遠遠超過直接戰死的。

    張郃聽完之後默默的點了點頭。他為將多年,太清楚這裡面的利害了。

    一場惡戰下來,受傷的人遠比戰死的人多,如果不能得到及時的醫治傷重不治的損失
將非常驚人。如果再加上吃不飽,傷亡的急劇增加就更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孤軍深入,沒有後勤補給的千里奔襲,就會面臨這樣的危險。張郃現在身臨其境,對
他們的壓力感同身受。

    「小子,你們還能剩下這麼多人牽制著諸葛亮不能全力攻城,已經是大功一件了。」


    田復和那幾個都尉聽了這話,不禁落下淚來。這幾個月實在是太難熬了。三個校尉全
部戰死現在田復被推舉為領頭的代理校尉他肩上的擔子也非常重,張郃再不來,他也要崩
潰了。

    「你們與諸葛亮交戰了這麼久,對這個人有什麼評價?」

    幾個都尉互相看看,最後還是由田復回答。田復一邊想一邊說道:「這個人用兵很謹
慎,大營扎得周密嚴謹,很難找到破綻。」

    田復一邊說,一邊撿起一塊石子,在地上劃出草圖。他和諸葛亮糾纏了這麼久,交手
不下數十次,潛伏到諸葛亮的大營附近也不下十次,對諸葛亮的大營基本情況瞭如指掌。


    張郃端著水碗,看著田復解說,非常滿意。不僅是對田復瞭解的情況滿意,更是對田
復感到滿意。作為北疆重將田豫的兒子,田復頗有其父之風,好好培養,將來又是一員良
將。

    「和他的謹慎相比,更可怕的是他的進步之快,讓人歎為觀止。」田復將石子扔在地
上,慚愧,的嘆了一口氣:「將軍看到他現在的行軍佈陣,肯定猜不到他這只是他三個月
來的進步所致。」

    「三個月的進步?」張郃愣了一下,狐疑的問道。

    「嗯,三個月前,他的陣勢也沒什麼大毛病,可是如果和現在的陣勢相比,那時候的
他就像是剛剛學步的嬰孩。」田復感慨的說道:「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麼聰明
的人。任何破綻,你只有一次機會,下一次,你就會發現他已經找到了應付的辦法。」他
苦笑一聲:「不瞞將軍說,我們如果有點戰績,都是前一個月取得的,最近這一個多月,
我連一次像樣的戰果都沒有。馬岱總是不遠不近的綴著,就像綁在我們身上的一個標誌,
隨時向諸葛亮表示我們的位置。我們開始還能靠馬力甩開他,後來隨著糧食緊缺,就再也
甩不掉他了。」

    張郃微微點頭。他很清楚缺糧缺草對騎兵的傷害有多大,沒有了體力,再好的戰馬也
無法發揮出優勢。被馬岱綴上,擺脫不掉,也就不足為奇了。

    「人夠聰明,進步神速,這麼說來,他倒的確是個勁敵啊。」張郃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如果不趁早除掉他,只怕此人會成為我大魏的心腹之患。」

    田復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心裡在想,諸葛亮正在成為大魏的心腹之患,而魏霸卻已
經成了大魏的心腹之患。他佔據關中,把十幾萬大軍死死的擋在潼關以東,就算張郃能夠
擊敗諸葛亮,也未必能奪回關中。他與魏霸相處了幾個月,對魏霸的瞭解要比普通魏人多
得多。在他看來,如果諸葛亮的進步是在跑,那魏霸的進步就是在飛。

    不過田復沒有說,張郃雖然來了,隴右的形勢卻並沒有得到真正的緩解,張郃現在的
壓力之大不亞於他。他不想給張郃增加額外的精神負擔。

    張郃看著地上的草圖,沉思良久:「你們對榆中的情況瞭解嗎?」

    田復搖了搖頭:「榆中那邊有郝將軍,金城郡的大族也沒有響應,馬謖頓兵堅城之下
,暫時不會有什麼進展。」

    「馬謖的軍糧,從哪個方向運去?」

    「自然是從渭水上溯,然後用騾馬轉運。」田復笑了一聲:「我們幾次乏糧時,就曾
長途奔襲到那裡,奪他們的軍糧而食。不過現在馬謖也學乖了,每次運糧都派五千人護送
,根本不給我們機會。」

    張郃笑了笑,又問道:「他們的軍糧從哪裡來?漢中,還是關卓?」

    田復心領神會:「將軍想劫他們的糧道?」

    張郃點了點頭。

    「關中。」田復一想起這事,就恨得咬牙切齒。關中的糧食是夏侯懋接受魏霸的建議
「廣積糧」屯田所獲,現在卻被魏霸用來支援諸葛亮作戰,他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
顆糧食也吃不到。他遺憾的搖了搖頭:「從關中來的糧全是走水道,經過段谷,騎兵根本
無法通行。」

    張郃看著田復,輕聲笑了起來:「漢中不運糧?」

    「沒有。」田復惋惜的說道:「諸葛亮搶在秋收前出兵,來得突然,上邽周圍的麥子
被他搶收了去。我們雖然燒了一些,卻終究被他得了大半,要不然,他就必須從漢中運糧
了。僅靠關中的糧食,也是不足支撐的。」

    張郃眨了眨眼睛:「錦江,我給你一個任務。」

    田復立刻站了起來,雙手抱拳:「謹聽將軍令。

    「立刻趕往祁山、木門一帶,特別查看漾水沿線。如果我猜得不錯,諸葛亮一定會通
過這條水路進退,也會通過這條水路運糧。」

    田復愣了一下:「將軍——.確定?」

    張郃將碗中水一口飲盡,一抹嘴,肯定的說道:「不會錯。我想諸葛亮一定沒想到郭
淮能堅持這麼久,他從漢中帶來的軍糧,魏霸從關中運糧的軍糧,再加上上邽搶收的麥子
,算來也就是支撐他四五個月。我援軍既然到了,他只有兩條路,要麼退兵,要麼固守,
以待我軍乏糧自潰。可是要固守,他自己必須有糧。你說是不是?」

    田復盤算了一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仰慕的看著張郃:「將軍真非常人也,我怎麼
沒想到這一點。」

    張郃對田復不加掩飾的崇拜非常滿意,他哈哈大笑,拍著田復的肩膀,和藹的說道:
「年輕人,多動腦子,多算者勝嘛。八萬大軍,每天要消耗多少糧食,關中能有多少糧,
上邽能有多麥,這些大致都是可以算得出來的。」

    田復非常激動,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憨憨的笑了起來。

    「去吧,我保證你很快就有收穫。」

    「喏。」田復精神抖擻的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其他人聽了張郃的話,也精神起來。
張郃看出了蜀漢軍的破綻,無形中增強了他們的信心。他們相信,在張郃的率領下,他們
一定能打敗諸葛亮,建立不世奇功。

    「將軍,我們能幹些什麼?」

    「你們?」張郃看看這幾個模樣雖然依然狼狽,鬥志卻明顯振奮起來的都尉,哈哈大
笑,「你們就好好休息,等著立功受賞吧。不出十日,我必能大敗諸葛亮,收復隴右。」


    眾人大喜,紛紛去準備了。等他們走開,張郃臉上的笑容迅速的消失,他命令親衛拿
出地圖,攤在地上,仔細的查看起來。

    他看一會兒,又閉目沉思片刻,然後又看一會兒。不時的搖搖頭,似乎在嘆息,有時
又微微一笑,似乎發現了什麼。

    過了片刻,他叫來斥候營校尉,吩咐了幾句。斥候營校尉躬身領命,時間不長,幾十
匹快馬衝出了大營,向西北方向衝去。

    張郃凝視著地圖上的一個地名,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眯起了眼睛,看向遠處的漸
漸昏暗的天空,眼神漸漸的變得凌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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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張郃料敵
               
    張郃對這片天空有著不一樣的情感。

    四十多年前,剛剛弱冠的他應募討黃巾,後來又從屬冀州牧韓馥,韓馥敗,歸袁紹,
破公孫攢,名列河北四庭柱。官渡之戰,袁紹不聽他的建議,以輕兵救烏巢,結果導致軍
糧為曹操所殺。沒有了軍糧,十萬大軍一時崩潰,正在官渡攻擊曹操大營的他和高覽知道
大勢已去,只得歸降曹操。

    歸降了曹操,雖然曹操很重用他,可是他深知降將的身份敏感,所以謹小慎微,忠心
耿耿,不敢有任何大意。

    經過十多年的奮鬥,他終於以自己卓越的用兵才能在曹營再次崛起,與張遼等人並稱
五子良將。一晃又是十多年過去了,于禁兵敗,張遼、樂進病死兩年前,和他最投契的徐
晃也死了,曾經叱吒沙場的五子良將只剩下他一個好生寂寞。

    從建安十六年隨武皇帝征馬超算起,他已經在這片天空下征戰了十八年。在這片土地
上,他建下了赫赫戰功,獲得了應得的榮耀,由一個雜號將軍升至蕩寇將軍。建安二十四
年,夏侯淵意外戰死漢軍數萬大軍陷於崩潰邊緣,司馬郭淮和督軍杜襲推舉他為軍主,他
也出色的完成了任務,撫定軍心,面對劉備的全力攻擊,他堅持到了武皇帝的到來,力挽
狂瀾。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那一戰,讓他真正的揚名大魏,能與在合肥大破孫權十萬大軍的
張遼並肩。在他自己看來,那一戰是他生來第一次率領數萬大軍獨立作戰。

    到目前為止那也是僅有的一次。

    作為一個降將,在此之前,他都是作為偏將聽命於帳下,不是從屬於武皇帝本人,就
是聽命於征西將軍夏侯淵現在又聽命於大將軍曹真、驃騎將軍司馬懿。

    夏侯淵、曹真是宗室,又是久經沙場的宿將,聽命於他們,張郃沒有任何想法,可是
聽命於司馬懿,讓他在心理上很難接受。司馬懿之所以能有今天,不過是因為他為文皇帝
的爭位立下了功勞。那又算什麼功勞呢,不過是一些陰謀詭計。到現在為止,張郃雖然感
激文皇帝的信任,對他的一些舉措卻頗不以為然,這其中最明顯的就是讓司馬懿將兵。

    他懂什麼用兵之道?除了打敗諸葛謹的那一次,到目前為止,他幾次用兵不是拖延不
前,便是大敗而歸。更可笑的是房陵之戰,他先是草率行事千里奔襲房陵,然後又頓兵於
堅城之下居然敗在了一個剛剛入仕的年輕人手裡。

    這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這樣的人,在朝裡做做顯貴,說說大話也就罷了,到戰場上逞能,於人於已都沒什麼
好處。

    在這樣的人帳下聽令,是讓他最感到沮喪的一件事。作為一個征戰多年,威名赫赫的
名將,最後還要對這樣的一個人俯首聽命他很失望。

    不管你立下了多大的戰功,你的地位,終究還是和你與權貴的親密程度息息相關。戰
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張郃知道這不僅僅是大魏,古往今來,概莫如是。名將是一把鋒利的戰刀,君主須臾
不能離,卻又須臾不敢大意。古來名將多橫死。五子良將,先離世的那四個沒有一個是善
終他相信自己也是如此。

    出將入相,這只是對於某些人的寫照比如曹真,比如……司馬懿,對他這種真正的武
人來說,出將入相只有夢中有可能出現。

    然而張郃不在乎,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命運,這是所有名將的命運。相比於朝堂上的勾
心鬥角,他更喜歡戰場。只有在戰場上,他才能找到自己的靈魂。

    他不想病死在床上,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戰死在沙場上。

    在這片天空下,他擊敗過馬超,擊敗過韓遂,還有宋建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羌王。在這
裡,他鑄就了自己的輝煌。

    不過,那遠遠不夠。今天,他將迎來更高的榮耀。

    因為這一次,大魏面臨的危機比十年前的漢中危機更嚴重。蜀軍佔據了關中,大魏面
臨著失去半壁江山,社稷動搖的危險。

    因為這一次,他得到了大將軍曹真的全力支持,率領著一萬精騎奔赴隴右,不用聽任
何人指揮,獨力肩負起拯救大魏的重大使命。

    這一次,他將打敗逆蜀的權臣諸葛亮,將他趕出隴右,然後再揮師關中,擊敗那個曾
經將司馬懿打得灰頭土臉的年輕人,證明司馬懿的失敗不是因為對手的強大,而是他自己
的無能。

    張郃的眼睛有些發亮。

    張雄走了過來,見父親的眼神凝重而興奮,不禁有些詫異。他將一碗麥飯遞到張郃的
手中。」阿爹,吃飯了。」

    張郃接過飯,看了一眼正在吃飯的將士們:「將士們都開始吃了?」

    張雄點點頭,笑道:「那當然,阿爹是最後一個捧上飯碗的。」

    「這是為將的根本。」張郃淡淡的說道,用手抹了抹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一碗
麥飯很快就下了肚。張雄看在眼裡,喉嚨口有些癢癢的,即使是從軍多年,他還是不太習
慣這種粗糲的麥飯,每次吃的時候都會小心翼翼,生怕刮破喉嚨。像父親這樣狼吞虎嚥的
吃麥飯,是一般人不敢相像的事。

    「那個……阿翁有破敵方略了嗎?,『張雄看著地上的典圖』試探的問道。他雖然親
耳聽到父親對田復等人說十日內破敵,可是他知道那只是鼓舞士氣的話,並不是真正的破
敵方略。

    張郃放下碗,抹了抹嘴,那樣子和一個老兵沒什麼區別,卻和他在家裡的形容大相逕
庭。張郃雖然是一個武人,卻讀過不少書,和不少儒士都有來往。他最敬重的便是雲台二
十八將之一的祭遵,身在軍營,也常與儒士投壺雅歌,並不以武人而自賤。像今天這副模
樣實在是不多見。

    「如果你是諸葛亮,面對我,會有什麼方略?」張郃指了指對面的馬鞍,讓張雄坐下
,不急著回答張雄的問題,反問起了他的想法。

    張雄笑了起來:「還能有什麼方略,當然是盡快的逃了。」

    張郃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照你這麼說,我們還需要什麼破敵方略,就坐在這裡等他
們逃跑,或者直接沖上去,銜尾追擊就是了。」

    張雄尷尬的摸了摸下巴。他知道自己輕率了,這個答案根本不是父親想要的答案。父
親對他這種輕忽的態度也非常不滿意。他彎下腰,仔細打量著地圖,過了好一會兒,才不
太肯定的說道:「也許,諸葛亮會固守待援,等馬謖回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不足為慮。馬謖從榆中撤回來,要趕八百多里路,就算他像
故征西將軍一樣能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也需要五六天的時間。何況郝昭他們也可能追上
來,他們的兵力並不佔優勢,只會讓士卒疲於奔命。」

    「那……」,張雄撓撓頭:「難道諸葛亮要以上邽城下的五萬人與我軍硬拚?」

    「為何不可?」

    「可是這樣一來……」,張雄不解的問道:「五萬步卒對付一萬精騎,並不佔優勢,
而且,他身後的上邽城裡還有郭淮的一萬多人,他就不怕被我軍兩面夾擊?」

    張含笑了起來,笑得張雄莫名其妙。過了一會兒,他才搖了搖頭:「剛才田復的話,
你也聽到了,諸葛亮的步卒與普通的步卒不一樣,他的陣勢嚴整,幾乎沒有什麼破綻,而
且,他的軍械很強。這些都是佈陣的有利條件。我軍如果強攻,損失會大大超出常規。」
他慢慢收起笑容,又冷哼了一聲:「更何況我遠來疲憊,他以逸待勞,我沒有輜重補給,
他卻還有一定的儲備,相比之下,他可以放心的守,守上五六日,七八日,等馬謖趕到,
兵勢就會復振。而我軍呢?我軍哪裡還有什麼補充?」

    張雄明白了。單單和諸葛亮比較,已方似乎有一些優勢,可是這優勢非常有限。如果
把目光再擴大一些,放大到整個隴右地區,那諸葛亮的優勢就非常明顯了。諸葛亮是守,
士卒有充沛的體力,有糧食儲備,有援軍,而自己長途奔波之後,士卒疲憊,沒有輻重補
給,自己就是援軍,不可能有其他的希望。不管哪方面,都是諸葛亮佔優。

    最重要的就是軍糧,為了趕速度,他們不可能帶太多的糧食,一個月的軍糧已經是長
途行軍的極限,就算從安定補充了一些,也非常有限,換句話說,如果不能在半個月內擊
敗諸葛亮,他們將會斷糧。

    不管你有多少兵馬,一旦斷糧,不戰自潰。

    所以,諸葛亮守得,他們守不得,他們必須主動發起進攻。

    張雄抬起頭,看看父親那張平靜的臉:「阿爹,這就是你說要十天之內破敵的原因?
,『

    張郃微微點頭:「是的,這不僅僅是讓他們安心,鼓起勇氣,更是事實。十天內不能
破敵,我軍必敗無疑。

    張雄為難的撓撓頭:「十天,怎麼能破敵?強攻損失太大,誘敵,他也未必會中計。
如果他也能猜到這一點,就在原地據營固守十天,我們又能奈何他們?」

    「正因為如此,才讓你去猜,他們會怎麼做。」張郃淡淡的說道:「以己度人,反覆
權衡,才能對敵我態勢瞭然如胸,才能找到對方的破綻。知彼知己,才能百戰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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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謀事在人
               
    魏霸站在上洛的城頭,看著遠處熱鬧的魏軍陣地,卻有些走神。

    司馬懿用了六天的時間,從武關趕到了上洛,平均每天行程五十餘里。這只比標準的
行軍速度快上那麼一點點。魏霸相信,這不過是做給皇帝看的,在行軍的前幾天,他一直
是按標準行程一、日行四十里進軍。

    這和房陵之戰時的司馬懿大相逕庭,卻不是司馬懿怯敵,而是司馬懿的一種戰術。

    武關到上洛二百八十里,趕得再急,也就是搶先一兩天的時間。司馬懿寧願用這一兩
天的時間來穩步推進,以一種泰山壓頂的姿態,不緊不慢的來到魏霸面前,就是要表現出
一種強者的從容。重劍無鋒,大巧若拙,手握強大的實力,我根本不需要趕時間,也不差
這一兩天,我可是按部就班的打敗你。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較量。正如司馬懿在武關城外不急著攻城,而是用了十天時間來打
造攻城器械,做攻城前的準備一樣。

    在上洛城外,司馬懿同樣有條不紊的做著準備工作。魏霸從武關撤到上洛,他自己打
造的守城器械無法運來,所以只能一把火燒了。司馬懿同樣也不可能帶著沉重的霹靂車、
攻城車等大型器械趕路,所以他也只能到了上洛之後再現場製作。

    這個過程,同樣又是一個互相比較心理的過程。

    看著數不清的敵軍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伐木、析木,製造,調試,想著那些器械一
旦打造好,就會推上戰場,展開血腥的廝殺,這種一天天積累,一天天放大的精神壓力,
沒有親自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就像將一個死刑犯綁在那裡,不殺他,卻先讓他看劊
子手做準備工作一樣,當那一件件帶著血腥味的工具擺在他的面前,很多人都會在身體受
到創傷之前精神崩潰。

    擅長揣測人心的司馬懿很顯然明於此道。魏霸雖然初經戰場,對這些卻也不陌生,不
管是師父趙雲還是老爹魏延,都對他講過這些道理。僅憑他們講過的,魏霸還不足以應對
這樣的場面,畢竟聽說是一回事,親自經歷又是一回事。他真正能夠平靜面對的原因是,
在這方面,他比司馬懿更有底氣。

    上洛的城牆不如武關堅固,可是他在上洛的準備卻比武關更充分。霹靂車、連弩車更
多,石彈、箭矢堆積如山,長安的作坊還在夜以繼日的加工,源源不斷的運來,他的戰略
儲備遠遠不是司馬懿所能比擬的。司馬懿準備的時間越長,對他越有利。

    這就是他為什麼要火燒武關城的原因。不是為了燒人,而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優勢。

    擺在明面上的優勢,遠不如藏在暗中的優勢殺傷力更大。

    所以當司馬懿企圖給他施加精神壓力的時候,他顯得很輕鬆,輕鬆得近乎散漫。在別
人的眼裡,這就是大將風度,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自信從容。

    經過撤退路的反擊戰,魏霸的將士們心中的威望與日俱增,鄧芝雖然也用戰績再一次
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可是與魏霸比起來,他還是略遜一籌,只能無奈的被魏霸奪去了大部
分的光芒。

    與魏霸並肩作戰既幸運,也不幸。幸運的是魏霸能給他很大的幫助,不幸的是他只能
淪為陪襯。

    「子玉,在想什麼?」鄧芝慢慢的走到魏霸身邊,背著手,看著遠處的魏軍,輕聲問
道。

    「我在心…隴右的戰事。」魏霸轉過身,微微欠身。不管在將士們的心目中他是如何
的少年英雄,在鄧芝面前,他就是晚輩,這點禮節還是必須的。

    「隴右,可真讓人擔心啊。」鄧芝長嘆了一聲,眉心微蹙。「子玉,你覺得丞相能
……取勝嗎?」

    「勝負各半吧。」魏霸說道:「從雙方的情況來分析,都有優勢,也都有劣勢,就看
誰能發揮自己的優勢,遏制對方的優勢了。

    「其實,丞相如果退守隴山,優勢就會大大的增加。」鄧芝偏過頭,看著魏霸:「你
以為呢?」魏霸沒有立刻回答他。鄧芝的意思很明顯,不是猜諸葛亮會不會退守隴山,進
入關中,而是問他歡迎不歡迎諸葛亮進入關中。他把趙廣安排到隴山去,意思很明顯,看
似擋住魏軍的退路,其實也是擋諸葛亮的退路。

    不過,這只具有象徵意義,就像門沒有鎖,只用一根樹枝別住,擋君子,不擋小人。
諸葛亮如果想進入隴山,趙廣肯定會放行,就算他想擋,他也擋不住。

    「我想,丞相不會退入關中。」魏霸也話裡有話的說道。

    鄧芝又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他已經知道了魏霸的意思,不歡迎你來,可是你
真要來,我也不會撕破臉,把你拒之門外。可是他用了另外一個說法:諸葛亮自己不會願
意來。

    這裡再的微妙意思嬰鄧芝也明白。魏家父子包括趙雲在內,本來是個疑兵,是個牽制
魏軍主力的誘餌,諸葛亮在隴右的大軍才是真正的主力。如果隴右丟了,本來當作棄子的
關中就成了他此次北伐的最大收穫,那將來論功,該如何處置?魏家父子是荊襄系的不穩
定因素,趙雲是元從系的代表,而支持他們的又是漢中大族為主的部曲和關中的天師道信
眾,這些都不是諸葛亮願意看到的異己力量。

    在這種情況下,既然有一半的勝機,諸葛亮就不會輕易退入關中,他勢必會選擇與張
郃一戰,擊敗張郃,進而奪取整個隴右,獲得屬於他自己們勝利。

    再說了,在諸葛亮自己的心中,恐怕他的勝率還不止五五之數。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鄧芝也是這樣認為的。張郃的騎兵突入隴右,看來很可怕,其實
細想起來,也不見得有多可怕。千里奔襲、風險極大,糧草不可能太多,士卒的體力也會
非常差,戰力會大大受損,心理上的震懾作用更大於實際的作用。只要諸葛亮自己不亂了
陣腳,頂住張郃的壓力,他完全有可能抓住這個機會,化不利為有利。而諸葛亮的心性之
堅忍,鄧芝又是再清楚不過的。從建安十三年追隨劉備開始,到章武三年劉備去世,諸葛
亮真正的獨攬大權,他整整忍了十五年。

    與其說這是個危機,不如說是個挑戰,更是個打破僵局的機遇。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
,就看諸葛亮和張郃誰更聰明。

    這不僅是他們兩人之間的較量,更是蜀漢與曹魏之間的較量,甚至能決定以後幾年、
幾十年內兩國的國運。

    鄧芝沉默良久,最後說了一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該我們做的,我們都做了,
接下來就看天意如何,看上蒼是不是保佑我大漢了。」

    魏霸不語。他不信老天,老天太忙,管不了這麼多閒事。而歷史上,漢這個國號雖然
現在還沒有亡,卻也拖不了太久了。如果真有老天,只怕已經拋棄了大漢。能決定勝負的
最後還是人。諸葛亮和張郃各有優劣長短,就看他們誰能把握戰機,誰能取得這場勝利。


    從歷史來看,諸葛亮不是張郃的對手,可是現在歷史變了,他們之間的力量對比也不
同於歷史,似乎諸葛亮還要略佔一些優勢,結果會不會因此而改變?

    與諸葛亮與張郃之間的對決相比,魏霸更擔心關中的安全。隴右丟了沒關係,守住關
中,這次北伐就不能算是失敗。隴右孤懸干裡,曹魏鞭長莫及,將來還有機會去奪。守住
關中,才是根本。

    然而,他現在卻騰不出手去支援趙廣,一方面他面對著司馬懿和曹真的十多萬大軍,
面對著整個魏國的反擊,能支撐住已經是奇蹟,根本不可能有餘力再去支援諸葛亮。另一
方面,現在的時機也非常不好,此時去,是支援諸葛亮還是坐山觀虎鬥?

    與鄧芝不同,魏霸對隴右的戰局沒什麼信心,說是勝負各半,不過是安慰人心。在他
看來,諸葛亮是正,張郃是奇,硬實力相差無幾,可是論軟實力,顯然還是張郃這樣的宿
將佔上風。戰場之上,指揮官的臨機應變非常重要,而這一點正是張郃之長,諸葛亮之短


    張郃沒有後勤,利於速戰速決,諸葛亮就耐久戰嗎?恐怕也未必。

    如果他想以守代攻,退守隴山顯然是最好的做法。如果他沒有退,那雙方在這一點上
就不分伯仲,誰也沒有多大的優勢。

    鹿死誰手?魏霸更傾向於張郃勝,雖然他並不希望看到這個結果。畢竟他與諸葛亮的
矛盾是內部矛盾,與曹魏之間的矛盾卻是敵我矛盾。一旦隴右失守,關中將三面受敵,他
肩上的壓力更難以想像。

    僅憑這兩萬正規軍,三四萬剛剛徵召的新兵,面對曹魏的十幾萬大軍的三面包圍,他
實在沒什麼底氣。

    唉,說到最後還是那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情到了這一步,後悔、猶豫等任
何負面情緒都與事無補,他能做的就是開動腦筋,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守住關中,
哪怕是多撐一天也是好的。

    因為他知道,現在不光是他撐得辛苦,曹魏同樣也撐得辛苦。蜀魏鵑蚌相爭,旁邊還
一個孫權等著做漁翁呢。大家拼的不僅是實力,還有堅忍,誰能撐得更久一點,誰就有可
能看到最後的勝利。

    人與人之間有陰謀,國與國之間更多的是權謀,實力都是明擺著的,計謀可以一時搶
佔先機,卻不可能一直掌握先機,最後較量的還是硬實力和雙方處理危機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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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堂堂之陣
               
    上邽城西,蜀軍正在井然有序的出營列陣,平靜得每天日常做的那樣,每天早上起來
,吃飯,出營,列陣,攻城,然後扔下一地的狼藉,收斂屍骨,回營。

    即使張郃已經到了咫尺之遙,他們依然如此,看不出有太多的異常。

    五千步卒,在上邽城西門外列陣,他們將一輛輛輜重大車推到陣前,卸下車輪,以巨
大的車廂作為掩體。兩個車廂之間,用鐵鏈連接起來,連成一體,可以阻擋戰馬的衝擊。


    在輜重車的後面是一輛輛的連弩車。這些連弩車外面前罩著鐵皮,兩側有兩個巨大的
輪子,看起來像是倒置的車輪。可是郭淮知道,那些是上弦用的轉輪。這些連弩車射程不
同,遠的三百步,近的百十步,間隔擺放,射擊的速度非常驚人。到目前為止,郭淮還沒
有搞清楚他們是怎麼供箭的,這麼快的射速,消耗的箭枝數量巨大,如果臨時靠人一狠狠
的擺放,根本來不及。

    在連弩車的後面,安放著一架架高大的霹靂車,每架霹靂車相隔十步,由五個士卒負
責。一個操炮手,兩個上彈手,兩個操輪手,配合默契,有條不紊。每架霹靂車的後面,
都有兩輛運送石彈的大車,輪流往復,及時的供應石彈和裝滿了油的陶罐。

    這麼多天的攻擊,讓郭淮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些連弩車和霹靂車,相比於這兩大利器
的殺傷力,蜀漢軍的登城顯然一點意思也沒有。在石彈的打擊下,上邽城在經歷了兩個多
月的攻擊後,已經破爛不堪,似乎隨時都能倒塌。

    天水太守馬遵看著列陣的蜀軍,臉皮不禁一陣陣的抽搐。每天的城池攻防戰已經讓他
疲倦不堪,夜不能寐,眼圈每天都是黑黑的。

    「使君,逆蜀又要攻城啦。」馬遵有氣無力的說道,不知道是提醒郭淮,還是告訴自
己這個每天都會發生的事。

    郭淮背著手,搖了搖頭:「不會。他們今天不會攻城。」

    馬遵愣了一下:「不會攻城?」他想了想,又高興起來,用力的一拍手:「對了,張
將軍已經到了顯親,他們要撤了。可是……」他指指城外,張了張嘴巴,覺得有些想不通
,蜀軍這哪裡要撤退的樣子,他們分明還是要攻城嘛。

    「他們不是攻城,也不是撤退,他們是要防止我們趁機出城。」郭淮苦笑一聲,輕聲
嘆息。

    上邽城三面臨水,出口只有西面,北面是渭水,南面是源自邽山的弁川水,在城東注
入渭水。以前由上邽東下關中,要麼西行再向北渡過渭水,取道隴山,要麼由渭水東行,
乘船直入段谷。諸葛亮圍城百日,大大小小的船都被他搜走了,水路無法通行,他們要想
走,只有向西。

    諸葛亮把城西守住,上邽城就是一個甕中之鱉。張郃是來了,可是他要想出城與張郃
合擊諸葛亮,就必須先面對諸葛亮布下的這道陣。

    所以他說,諸葛亮今天不是攻城,而是以守代攻,把他看死在城裡。不用說,今天他
的主力肯定會以防備張郃為主。打敗了張郃,就是掐滅了他們的最後一線希望,上邽城將
不戰自潰。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按理說,郭淮應該主動出擊,配合張郃擊敗諸葛亮。可是他沒有
這麼做,張郃也沒有讓他這麼做,張郃只是讓他守好上邽,待機而動,說十日內必破諸葛
亮。郭淮雖然相信張郃的能力,可是他不知道張郃將如何做到,只能把這句話當成是鼓舞
人心的宣傳,通告全城。

    全城的將士和百姓都很興奮,可是他們這些高級官員對城裡的情況非常熟悉,卻怎麼
也高興不起來。

    郭淮在等待機會。既然張郃不用他配合,他也不會主動去冒險。

    正如郭淮所料,蜀軍除了布下輜重車、連弩車和霹靂車的阻擊陣形外,那些巨大的攻
城車沒有推到陣前來,雲梯車也沒有出現,高大的巢車倒是照常出現了。在那些巢車上,
可以將上邽城時的城防看得一清二楚。

    看得清楚沒關係,到了這一步,大家對對方的招數都心知肚明。

    郭淮在等,諸葛亮也在等。他力排眾議,既沒有按照大多數的人意見撤退,也沒有接
受向朗的建議撤入關中,他還留在上邽城下,等張郃來解上邽之圍。他不能離開上邽,一
旦他撤走,城裡的郭淮可能從城裡出來,加入張郃的大軍,讓張郃擁有近萬的步卒,張郃
也可能進入上邽,利用上邽城內的糧食做短暫的補充,恢復元氣。他必須守在上邽城外,
隔斷他們的接觸,讓他們誰也幫不上誰。

    然後,他就在上邽城外迎接張郃的進攻。

    除了在上邽城西門安排了一個五千人的陣勢監視郭淮之外,他將剩下的四萬多主力全
部用來對付張郃。這兩個多月以來,在發現郭淮的破綻之前,他一直沒有強行攀附攻城,
而是利用強大的攻城器械,持續不斷的給上邽施加壓力,耐心的一點點的啃。他非常清楚
,他手下的這些士卒大多數還是新兵,雖然勇氣可嘉,作戰能力卻還有待提高。他需要用
這場戰事來磨煉他們。

    圍城、練兵兩不誤,隨著百日期限漸漸逼近,這些士卒的技戰術有了明顯的提高,對
戰場的恐懼也在慢慢淡去。如果不是張郃突然到來,他將真正發動最猛烈的攻擊,迅速瓦
解上邽的城防。

    現在張郃來了,他就用這些已經打磨得很鋒利的大軍先對付張郃,砍掉郭淮的最後一
線希望。

    他有數量眾多的霹靂車、連弩車,手握迅速成長的四萬大軍,他以逸待勞,有足夠的
信心擋住張郃,打敗張郃。

    如果張郃敢來。

    與那些驚惶不定的僚屬們不同,諸葛亮對自己的實力有著足夠的信心,他不擔心這四
萬人的大陣會被張郃的一萬精騎突破。他擔心的是張郃不來。

    諸葛亮坐在指揮車上,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能感覺到自己
的手指有些發麻。打敗張郃,對眼前的戰局有多麼重要,對他有多麼重要,他自己再清楚
不過。

    費禕站在諸葛亮的身邊,看了一眼諸葛亮輕輕敲擊案几的手指,微微的蹙了蹙眉。他
剛準備說些什麼,遠處奔來一騎,騎士在大陣前翻身下馬,扔下戰馬,快步向指揮台走來


    諸葛亮睜開了眼睛,看向那個騎士的臉,暗自嘆了一口氣。

    騎士臉上的神情是輕鬆的。他雖然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可是步履從容,臉上也沒有
緊張的神色。

    這說明張郃沒有來,否則他不會這麼輕鬆。

    「丞相,張郃沒有渡水。」騎士快步走到指揮台下,大聲對諸葛亮說道,似乎這是一
個值得高興的好消息。

    的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就是個好消息。雖然明知和張郃的決戰不可避免,可是
讓這一天來得遲一點,總是好的。在他們看來,以四萬步卒對付一萬精騎是個非常冒險的
事,戰鬥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勝負,只有諸葛亮這樣的書生,才會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
能打敗張郃。

    「他向哪兒去了?」諸葛亮坐在榻上,一動不動。他坐在指揮台上,聲音又不大,騎
士當然聽不到,費禕立刻走到指揮台邊,大聲複述了一遍。

    「沿著渭水,向西去了。」騎士大聲回答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他在北岸,沒
有渡水。」

    費禕愣了一下,轉過身,走到諸葛亮面前:「丞相,他向西……是何用意?」

    諸葛亮的眼角顫了顫,沉思半響,無動於衷的說道:「向西去,自然是伏擊幼常。」


    費禕大吃一驚,立刻明白自己剛才的擔心是什麼了。諸葛亮在上邽城下立陣,拖住張
合,馬謖帶領從榆中撤下來的大軍包抄張郃的後路,兩人合力,將張郃和他的一萬援軍斬
殺於上邽城下、郭淮面前,這是對蜀漢軍最有利的結果。以諸葛亮的兵力和軍械方面的優
勢,他足以支撐到馬謖的到來。

    可是,張郃沒有上當,他沒有強攻,轉而向西,去迎擊馬謖了。馬謖號稱三萬,其實
只剩下兩萬多人,包圍榆中兩個多月,損失至少有四五千人,再長途趕回來,體力疲憊,
如果被張郃伏擊,那豈不是凶多吉少?

    「丞相,我們……追上去嗎?」

    「我們……追得上嗎?」諸葛亮反問道。

    費禕張了張嘴,額頭沁出了汗珠。他看了一眼諸葛亮,卻發現諸葛亮的眼中一點緊張
的神情也沒有,反而有一些自嘲,不禁把湧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丞相……已經預計
到了張郃的這個變化?」

    諸葛亮微微一笑:「張郃名列逆魏五子良將,先主對他都頗為忌憚,如果他徑直率軍
來攻,又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文偉,你放心吧,他的這個變化,早在我和幼常的預料之
中。」

    費禕鬆了一口氣,也笑了起來:「那丞相將如何應對?」

    「靜觀其變。」諸葛亮重新閉上了眼睛,頓了片刻,又嘆息一聲:「看來這次首功,
是幼常的囊中之物了。」

    站在諸葛亮另一側的姜維嘴角一挑,露出神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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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變化無端
               
    上邽城西二百一十里,有洛門,又稱落門。渭水兩岸,有山如門,夾水而立。山雖不
高,卻極陡峭。山上全是亂石雜樹,山下渭水奔流。時值冬日,渭水水位下降,露出一片
河灘地,可以行人,亦可行軍,只是大大小小的鵝卵石讓戰馬走起來不是很方便。

    渭水北側的山林深處,有一個小村落,叫落門聚,原本住著幾十戶人家,在山谷間開
點荒地,種點莊稼,放放羊,再進山打點野物,到渭水裡打點魚,日子過得辛苦,卻也安
逸。在這動亂的年代,這裡幾乎就是一個世外桃源了。

    不過,落門聚現在卻看不到一個百姓,只有烏壓壓的士卒。

    他們是星夜急行至這裡埋伏的蜀漢軍,是馬謖剛剛從榆中撤下來的主力。

    馬謖比諸葛亮先得到張郃的消息,他遠在榆中,深知魏軍援軍可能出現的方向要麼是
隴山,要麼是蕭關。一旦這裡出現魏軍,他就非常危險。上邽的諸葛亮要撤回祁山不過百
里,而他卻有數百里,沒有足夠的反應時間是不行的。

    所以他把斥候遠放到了安定一帶。安定已經歸順,在那裡不僅可以得到糧食給養,還
可以順便監視安定的一舉一動,包括可能出現的援軍和那些想做牆頭草的人。所以張郃出
現在安定兩天後,馬謖就得到了消息。一得到這個消息,他就做出了反應,一面從榆中撤
軍,一面帶著親衛,火速趕往上邽面見諸葛亮。正值諸葛亮與眾人意見相左時,他及時趕
到,與諸葛亮定下了伏擊張郃的計策。

    馬謖和諸葛亮一樣,渴望立功,在別人看到的是危險時,他們卻看到了這些危險中蘊
藏的機會。張郃是隴右魏軍的最後一線希望,也是他們堅守不降的信心所在,擊敗張郃,
就可以擊垮魏軍的希望。而張郃遠道而來,看似神兵天降,聲勢驚人,其實他已是強弩之
末,遠沒有看起來那麼強大。

    所以諸葛亮敢以四萬大軍在上邽城下立下大陣,準備以堂堂之陣迎戰張郃,就在郭淮
的面前擊敗張郃,所以馬謖才敢催軍急行,趕到洛門,準備伏擊張郃。

    馬謖和諸葛亮的意見相同,張郃是魏軍名將,又以用兵多變著稱,他不會不清楚自己
的實力究竟如何。直接率領一萬精騎去解上邽之圍,顯然不是他這樣的名將會幹的蠢事。
他最大的可能是利用馬謖急於趕回上邽增援的機會,迎擊馬謖。

    以一萬精騎伏擊馬謖的三萬疲兵,相比於到上邽城下攻擊諸葛亮的大陣,取勝的機會
大大增加。而一旦馬謖被殲,或者受到重創,那麼蜀漢軍的士氣就會受挫,而張郃也可以
從戰利品中得到給養補充,積聚力氣,回頭再戰諸葛亮。

    馬謖希望的就是這個結果,他搶先得到消息,搶在張郃之前趕到洛門,等著張郃自投
羅網。

    洛門之險,不僅張郃知道,馬謖和諸葛亮也知道,因為諸葛亮身邊有一個冀縣人姜維
。姜維好兵,對自己家鄉附近的險要之地自然走瞭如指掌。洛門這樣的地方,當然不會脫
離他的注意。

    除了從姜維那裡聽說之外,馬謖本人也多次從這裡經過。之前攻擊隴西郡,後來進兵
榆中,他都從洛門經過。那時候水還大,河灘上不能行軍,但是馬謖特地在這裡做了短暫
的停留,實地考察了洛門的地形。史書上曾經記載,光武帝中興,大樹將軍馮異西征隗囂
,就是病死在洛門。馮異是潁川父城人,離襄陽不遠,馬謖對他的事蹟非常清楚,如今到
了隴右,自然要來憑弔一番。

    英雄所見略同,大家都選中了洛門,那就看誰能先搶佔洛門。馬謖一聽到張郃出現的
消息,不等向諸葛亮請示就做出了決定,目的就是搶這個時間。

    他搶佔了洛門,那張郃就是他的獵物,如果讓張郃搶佔了洛門。那他就成了張郃的獵
物。

    現在,他搶到了這個先機,可以坐等張郃入彀。

    馬謖站在一根大樹下,手裡握著一卷書,卻沒有看,他的目光穿過因樹葉凋落而顯得
宛如輕煙的樹冠,看向遠處絲帶般的渭水,嘴角含笑。

    在他身後不遠處,裨將軍王平和黃襲坐在一起,嘴裡叨著一根草莖,沉默著,好半天
才說一句話。他們原本是在閒聊,可是說來說去就那麼幾句話,漸漸的就沒了味道,各自
枯坐著。

    王平不時的瞟一眼馬謖的背影,嘴角有一絲不屑。

    王平是巴西宕渠人,宕渠在大巴山南麓,是巴人的聚居地。王平和巴人相處得很好。
曹操征張魯的時候,他曾經和巴人首領杜濩、朴胡一起投降曹操,並去過洛陽。曹操封了
他一個假校尉,也就是代理校尉。後來夏侯淵身死,曹操再征漢中,他也跟看來了,不過
他來了之後就再也沒回去,他又投降了劉備,並得到了牙門將的職位,後來又升至裨將軍


    不過,他因此也受到了不少人的歧視,被人當作反覆無常的小人。再加上他不識幾個
字,又沾染了不少蠻人的習性,劉備身邊的那些讀書人都把他也當成一個蠻子看待。王平
嘴上不說,卻全記在心裡,對讀書人自然也沒什麼好印象。

    馬謖就是一個讀書人,對王平同樣有著無法掩飾的輕蔑,雖然他儘可能的不表現在臉
上,可是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傲慢,王平能夠清楚的感受得到。

    對馬謖,王平同樣不以為然。與馬謖等人的驕傲不同,這是一個真正從戰場上靠著一
次次搏殺而立功的戰士對一個書生的驕傲。

    王平相信,真正的將軍一定走出自行伍,沒有人能夠通過讀幾句書就成為名將。以曹
魏的武皇帝曹操那樣的人才,他第一次征戰都會一敗塗地,馬謖這樣的書生,怎麼可能一
戰成名?

    襄武之戰,不過是用人命堆出來的勝利,算不得什麼。他要真有本事,為什麼在榆中
這麼久,也沒有攻克榆中?

    對於洛門伏擊,王平同樣抱有不同的看法。只是馬謖對他的意見置之不理,他也只能
徒呼奈何。

    他覺得以兩萬餘步卒伏擊張郃的想法有些自說自話。張郃是什麼樣的人?他對隴右的
地理比馬謖更清楚,不僅如此,他還是一個非常謹慎的將領,他會不事先派斥候查看洛門
的情況就貿然進來,讓你逮個正著?

    只有書生才會這麼想,把別人都當呆子,天下的聰明人只有他自己。

    王平說了一次,馬謖當沒聽到,客氣的笑了一聲,然後就按照他自己的安排去做了。
王平也沒有再說,只是自己想著心思。他有些後悔,當初不該放棄曹魏,投降劉備。不錯
,他和劉備很處得來,深得劉備信任,一度做了他的牙門將,可是誰知道劉備會死得這麼
早,現在居然是諸葛亮這個書生掌權,而他又不得不聽命於馬謖這個書生呢。

    悔不當初。如果能預料到這一天,他寧願回洛陽去。據說朴胡他們在洛陽活得就不錯
,反正比他現在強。

    王平有過兩次投降的經歷,別人不願意搭理他,他話又不多,沒什麼好朋友。之所以
和黃襲談得來,不過是因為黃襲也是巴西人,算是鄉黨。黃襲是巴西閬中黃家的支族,和
黃權是族人。黃權投降曹魏之後,劉備沒有責怪黃權,黃襲依舊領兵,現在是個雜號將軍
。不過,劉備死後,諸葛亮當政,他們感到了不少壓力。諸葛亮在漢中收魏延的兵權,讓
黃襲他們有些不舒服。如果連魏延的兵權都要收,他們這些益州人的兵權又能保住幾天?


    這樣的擔心,壓在每個非荊襄系的將領的心頭,也讓他們自然而然的聚在一起,哪怕
平時並不非常親近,閒下來的時候也會很習慣的坐在一起。

    遠處傳來馬謖吟誦詩書的聲音,王平和黃襲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哼了一聲。


    ……

    洛門東百里,張郃舉起了手,掌旗兵立刻晃動大旗,鼓手敲響了戰鼓,正在行進的騎
兵們慢慢的停了下來。

    張雄催動戰馬,一路小跑的趕了過來。

    「將軍,有什麼吩咐?」

    「就地紮營休息,把斥候派出百里。東到上邽城下,西到洛門。」

    張雄看了看天色,遲疑的說道:「將軍,現在就休息,是不是太早了?」

    張郃瞥了他一眼:「不早了。這些日將士們辛苦,馬上就要大戰,要養足精神。」

    張雄沒有再問,他知道父親自有深意,絕不是讓將士們多休息這麼簡單。他轉身去安
排,聽到休息的命令,所有的將士都翻身下馬,有的牽著馬到渭水下游飲馬,有的到上游
打水,準備做飯,有的紮營,各負其職。

    張雄找來了斥候營,把張郃的命令傳了下去。斥候營校尉領命而去,時間不長,斥候
們騎著戰馬奔向四面八方。

    安排好了一切,張雄才回到張郃的身邊。張郃正對著地圖沉思。

    「阿爹,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諸葛亮憑什麼敢在上邽城下立下大陣,等我去攻。」張郃抬起頭,看著兒
子,笑了笑:「你覺得是什麼?」

    「陣而後戰,他佔優勢。」張雄嗤的笑了一聲:「不過,我們避其實,擊其虛,去迎
戰馬謖,先斷其一臂。他就算猜到了,又能如何?他的步卒,可追不上我們的騎兵。」

    「我們不去洛門。」張郃轉過頭,看了西面的夕陽一眼:「我們明天還回上邽去。」


    「為什麼?」張雄大惑不解。

    「因為時機還沒到。」張郃摩挲著刀環,微微一笑。

    對面山頭,有歸鳥從林中飛起,繞樹尖叫,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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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鬼神莫測
               
    「張郃來了?」馬謖將手中的書交到親衛,濃眉一挑,喜上眉梢。

    「來了。」斥候也喜不自勝的連連點頭。他親眼看到了張郃的戰旗,親眼看到了魏軍
騎士在渭水邊飲馬,親眼看到了魏軍騎士支起帳篷,看到他們取水、生火,甚至聞到了炊
煙的香味。

    「來了就好。」馬謖慢慢的搓著手,來回踱著步,眼角、嘴角都是抵制不住的笑容。
張郃來得很快,可是沒有他快。他已經搶佔了落門,張郃來了也只能仰攻落門,要不就只
能對峙。而對峙想必是張郃不能接受的,他輜重有限,利於速戰速決,不能長期對峙。只
要他守住落門,就等於奠定了勝局。

    一百多里,騎兵如果慢的話,要走兩天,快的話,明天晚上就能趕到落門。以張郃目
前的情況,他應該是明天趕到,休息一夜,正好養足精神,準備伏擊原本應該正在趕來的
他。

    想到得意處,馬謖險些笑出聲來。他目光一掃,看到了遠處扶刀而立的王平、黃襲等
人,硬生生的把嘴邊的笑容又收了起來,揮了揮手:「再探!」

    「喏。」斥候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馬謖背過身,咧了咧嘴。他知道王平在想什麼,不過他沒有興趣搭理他,等他擊敗了
名將張郃,所有的置疑都會化為煙雲。

    馬謖有些興奮,他坐在溝火邊,反覆考慮著自己的計畫」越想越興奮,直到後半夜,
才勉強睡去。第二天,他又耐著性子等了一天,把自己的陣地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為即將
到來的戰鬥做好了最充分的準備。隨著時間的流逝,臨戰前的緊張氣氛越來越濃,就連王
平等人也很自覺的忙碌起來。

    可是,誰也沒想到,剛過正午,他們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張郃不見了,沒有出現在本
來應該出現的位置。

    馬謖大吃一驚,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張郃怎麼會突然不見
了?那可是一萬精騎啊,不是百十人的小股部隊,能悄無聲息的掩藏自己的行蹤。一萬多
匹戰馬走過去,就算是石頭也會留下清晰的痕跡。

    馬謖焦急的等待著,等待著進一步的消息。在得到更詳細的消息之前,他只能等待。


    傍晚,他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張郃原路返回,又向東去了。

    馬謖大惑不解,他不懂張郃為什麼會回去,難道他決定還是先攻上邽城下的諸葛亮的
主力?他甚至懷疑斥候看錯了,被張郃騙了。直到夜裡,又有新的斥候趕回來,告訴他張
合的確是向東去了,他這才將信將疑的接受了這個結果。

    可是他想不明白。

    能不能想明白,這不是最關鍵的問題,他先要解決張郃不來洛門,他應該怎麼辦的問
題。他埋伏在洛門,就是為了伏擊張郃,結果張郃不來了,他還伏擊誰?

    我也趕往上邽?

    馬謖猶豫起來。天水郡多丘陵,少平地,對騎兵的確有所限制,可是像洛門這麼好的
伏擊地勢卻也有限。他擔心一旦張郃探知他的蹤跡,會再次回頭,利用騎兵的速度對他進
行襲擊。沒有好的地勢!他要想在野戰中戰勝張郃的可能性並不大。

    馬謖考度了很久,決定再等等。張郃就算回到上邽,也不可能在一兩天之內就擊潰諸
葛亮的主力。他還有反應時間。

    就在馬謖權衡利弊的時候,張郃也坐在篝火旁,輕聲細語的和張雄商量著。馬謖知道
了他原路返回,他當然也知道了馬謖在洛門準備伏擊他。雙方的斥候已經交過手,魏軍斥
候略佔上風,捕獲了一個蜀軍斥候,從他嘴裡知道了馬謖的安排。

    張雄對此敬佩不已,他現在知道父親為什麼會突然變卦,決定後撤了,但是他不清楚
父親是怎麼知道的,那時候還沒有抓到蜀軍的斥候,難道這就是戰場上培養出來的直覺?


    「直覺當然有。不過,更多的是謹慎。」張郃輕聲說道:「洛門是個埋伏的好地方,
馬謖攻擊隴西郡和金城郡,都會經過這裡,沒有道理不清楚。」

    「可是,父親怎麼會知道他會搶在我們前面佔領洛門,然後設下埋伏,等著我們入鼓
?」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想有這個可能,所以試探了一下。」張郃笑笑:「我軍是騎兵
,在騎戰上有優勢,所以不管在消息的迅捷上,還是個人武技比較上,我軍的斥候都優於
蜀軍。如果洛門有伏兵,馬謖一定會把斥候放出百里。

    因為一百里對於騎兵來說就是一天的路程,就像三四十里是步卒的日程一樣。馬謖雖
然是個書生,這樣的基本常識,他應該還是明白的。否則,他就是一個不值得尊重的對手
。」

    張雄點了點頭。大軍攜帶輜重,行動速度不會快,通常一天三四十里,所以斥候打探
的範圍也就是三四十里,不會超過五十里。他們全是騎兵,行動速度大大提高,可是除非
發動突襲,正常的行軍速度也不會超過百里。馬謖能根據他們的具體情況,把斥候放出一
百里,也是可以理解的。

    張郃想了想,突然說道:「明天繼續趕向洛門。」

    張雄沉思良久:「為什麼?」

    「沒什麼,試試馬謖的反應。」張郃瞥了一眼張雄,輕聲笑道:「看完了他的正,再
看看他的奇。行軍作戰,不僅要能謀定而後動,更要能隨機應變。

    另外,把他留在洛門,對我們有好處。」

    張雄哦了一聲,沒有多問,自己仔細琢磨。

    「派人去榆中,讓郝昭待機行動。既然馬謖到了洛門,榆中應該安全了。」

    「喏。」

    第三天,張郃掉轉方向,繼續向洛門趕去。他第一天趕了一百里路,第二天減半,只
趕了五十里,第三天他又加快了速度,晚上就逼近洛門不足五十里。消息很快送到馬謖的
手中,馬謖大喜過望,他欣喜於自己判斷的準確,沒有被張郃的虛張聲勢所誘惑,終於等
到了張郃這條大魚。

    有一個斥候沒有回營的事情,他也知道,可是他並不認為是張郃抓了去。如果張郃抓
住了那個斥候,他就知道洛門有伏兵,知道他已經佔據了地利,又怎麼可能前來送死?那
個斥候一定是迷路了,或者當了逃兵,這樣的情況並不新鮮。

    然而,讓馬謖意想不到的事又發生了,就在他一心等著張郃來的時候,張郃卻突然又
原路返回,向上邽去了。馬謖雖然很意外,不過有了前一次的經驗,他沒有輕舉妄動,耐
心的等著。

    他相信,張郃一定還會來,這隻老狐狸並沒有發現什麼,他只是疑心太重罷了。

    第五天,張郃沒有來。

    第六天,張郃又來了,不過他沒有進入洛門,而是在洛門東三十里的地方停住了。

    這一次,馬謖有些不安起來,他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張郃趕到了洛門附近,卻不搶
佔洛門,很可能是知道了洛門有伏兵,否則他不會不來搶佔洛門。

    馬謖召集眾將議事,伏兵的事可能已經暴露了,接下來該怎麼應付?眾將七嘴八舌的
說了一通,不過意見倒是很統一。就算張郃知道了,那也沒關係,我們等著他來攻就是,
我們雖然沒什麼騎兵!可是兵力佔優勢,佔據有利地形,阻擊他還是綽綽有餘的。

    馬謖這才心安了一些,勉強接受了建議。

    上邽。

    諸葛亮面沉如水,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憂慮。

    張郃在上邽和洛門之間來來往往,忽東忽西,已經是第六天了。他究竟想幹什麼?諸
葛亮猜不明白。他在上邽嚴陣以待,是明,馬謖在洛門設伏,是暗,可是張郃卻沒有強攻
他,也沒有去伏擊馬謖,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原本在他們的計畫中,張郃因為糧草的問題必須速戰速決,最好的辦法是伏擊馬謖,
如果不行,退而求其次,是與郭淮裡應外合,強攻上邽的蜀軍主力。可是現在張郃卻沒有
去伏擊馬謖,也沒有來強攻上邽,他就在兩者之間來迴游移。

    諸葛亮懷疑,張郃有可能已經知道了馬謖在洛門,伏擊不成,強攻又沒有必勝的把握
,所以他在等待戰機,只要他或者馬謖露出破綻,他就會像惡狼一樣撲上來撕咬。

    諸葛亮還懷疑,張郃是在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無所適從,拖延時間,等待榆中
的郝昭所部前來支援。馬謖從榆中城下撤退,榆中之圍已解,郝昭等人完全有可能離開榆
中,尾隨馬謖到洛門,然後與張郃夾擊馬謖。

    相比於張郃被迫等待戰機,這個可能性更大。馬謖現在只有兩萬多兵卒,張郃和郝昭
聯手,佔的優勢很明顯。可是諸葛並不因此擔心,馬謖佔在洛門地利,張郃的騎兵無用武
之地,要想強攻洛門,他的傷亡必然很大。最大的可能是由郝昭強攻,張郃監視上邽的援
軍,一旦他出兵救援馬謖,張郃就可以反過來利用騎兵的優勢進行突襲。

    諸葛亮猜想了很多可能,但是他不擔心。馬謖帶的軍糧雖然不多,卻還能支持一個月
的,而張郃遠道而來,他很難再支撐這麼久。雙方比拚耐心,最先敗下陣來的肯定還是張
合。

    然後讓諸葛亮不安的是,張郃作為一個征戰多年的宿將,他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那
麼,他現在究竟在想什麼?是無奈,還是另有奇計?

    正在諸葛亮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姜維快步走了進來,滿面笑容的說道:「丞相,漢
中的軍糧到了,兩天後就能運到大營。」

    「軍糧?」諸葛亮滿意的點點頭,吳懿這次速度比較快,比他預計的早了四五天。笑
容剛剛在他的臉上綻放,諸葛亮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危險,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糟了,張郃不會是想去劫我的軍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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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事與願違
               
    「天祐大魏!」張郃撫額長嘆。

    田復的臉上沾滿了塵土,可是他的眼睛卻在發亮,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到了極點,甚至
有些亢奮。

    張郃讓他去木門附近打探情況,他原本沒抱什麼希望。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兵
家常識,諸葛亮又是一個謹慎的人,他會不注意他的糧道?就憑他那兩百多殘兵,根本不
可能截諸葛亮的糧道。

    更重要的是,張郃猜想諸葛亮可能會通過漾水運糧,雖然有他的道理,畢竟只是一個
猜想。能想到這一點,並不代表就能抓住諸葛亮的破綻。兵不再役,糧不三載,這個道理
諸葛亮肯定也懂。他軍糧緊急,再從漢中運糧來,這個沒疑問,問題是你能不能在自己斷
糧之前等到這個機會。如果漢中的糧食在半個月之內不到,張郃自己就會斷糧。

    可是,機會居然就這樣被張郃等到了,還沒到十天,漢中的糧食就運到了。

    田復不得不說,張郃的運氣不錯,大魏的運氣不錯。用張郃的話說,是天祐大魏。

    看著欣喜不已的的張郃,田復相信,張郃之前大概也沒想到運氣會這麼好,他只是做
了自己所能做的,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然後,他等到了這個機會。

    現在,他只要抓住這個機會,諸葛亮的陣勢再嚴密,再沒有破綻,他的敗局也已經注
定,而張郃也將因此而再一次證明自己的能力。

    幸運的是,他田復居然有幸親歷這次大戰,有幸在張郃帳下聽令,並且幸運的擔負了
這麼重要的任務,並且出色的完成了。能夠有這樣的機會,一切的辛苦都值了。

    「將軍,我們出擊嗎?」

    「當然。」張郃恢復了些許平靜,大手重重的拍在田復的肩上,用力的按了按:「小
子還能戰否?」

    田復放聲大笑:「願唯將軍馬首是瞻!」

    張郃也禁不住笑出聲來:「如此,則盡其所有,飽餐一頓,待大破蜀軍,就要吃蜀軍
的糧食了。久聞漢中稻米的味道不錯,這次一定要嘗一嘗。」

    田復和一幫年輕將領們聽了,熱血沸騰,齊聲應諾。

    為了儘可能多爭取一點時間,這些天除了戰馬還能足量供應草料以保證體力外從張郃
開始,每一個士卒都只能吃一餐。張郃非常清楚,諸葛亮在上此等著他們去攻擊,馬謖在
洛門等著他去攻堅,他們是不會主動追著騎兵求戰的他們大可以放心的在馬背上養精神甚
至為了節省馬力早早的休息,把馬趕到還有草的地方去吃草。

    所以就算蜀軍的糧食來得比預期的還要晚三五天張郃也有可能支撐到那個時候。他最
關心的是時刻吸引諸葛亮和馬謖的注意力讓他們一直處在緊張之中,不讓他們發覺他真正
的自的。

    現在,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就等著張郃的凌厲一擊了。張郃當然要讓將士們放開褲
腰帶,飽餐一頓,養足體力為接下來的戰鬥做好準備。

    吃飽了飯,好好的休息了一夜之後,第二天天色微明時分,張郃親率著一萬精騎義無
返顧的向木門猛撲過去。

    燈光搖曳,諸葛亮伏在案上目光在上挑、祁山和洛門之間的這一片區域來回逡巡。瘦
長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沙沙輕響,如春蠶在努力的啃食桑葉,並用自己的血肉化成美麗
的絲綢。他欣長的身體也如蠶一般躬著,像是在用力的向前耕耘,要將一切阻礙掀翻在地


    姜維、霍弋一左一右,霍弋執筆,靜靜的等待著諸葛亮的決定。姜維有些拘謹的站在
一旁,看著伏案的諸葛亮,眼中有些愧疚。諸葛亮鬢邊的那幾莖白髮,在燈光的照耀下,
顯得額外的刺眼。諸葛亮的全部心神,都在張郃可能的行動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兩今年輕
人的心情。

    他現在很緊張。

    他之所以沒有採納向朗的建議退守隴山,並不是他不知道向朗的建議是個很穩妥的建
議,而是他認為向朗的建議雖然穩妥,卻失於保守,可能會失去戰機。

    張郃千里來援,是疲憊之師,不耐久戰。只要他堅守十天半月,讓張郃無機可趁,他
就可以大獲全勝,一舉解決上此的郭淮,將整個隴右收入囊中。如果退守隴右,張郃和郭
淮就可以合兵一處,進而收復隴右諸郡,哪怕是暫時的,他們多少也能收刮到一些糧食,
以支持更長的時間。

    而他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他必須盡快解決隴右的戰事,回到成都。

    永安的陳到送來了緊急消息,孫權增兵西境,不僅輔國將軍陸遜親自趕到了靜歸,他
本人也到了江陵,而前鋒的潘璋已經抵達邊境,有大舉入侵的跡象。

    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卻也不是意料之外。當初他不願意出兵關中,就有這方面的擔
心。

    關中居高臨下,拿下了關中,不僅對曹魏有莫大的壓力,會激起他們的全力反擊,還
會給孫權造成壓力。蜀漢佔領關中,就能進取整個涼州,函谷以西,半今天下都會成為蜀
漢的地盤。

    孫權會怎麼想?

    三國相爭,合兩弱抗一強,如果蜀漢天下有其半,那麼他就會成為曹睿和孫權共同的
敵人。而以蜀漢目前的實力,他根本無法做到兩線作戰。所以他才退而求其次,謀取隴右
,保持與孫權的聯盟,逼迫曹魏兩線作戰,千里奔波,以消弱其實力,再逐步蠶食關中,
進而全取天下。

    然而魏延魏霸父子堅執己見,一個硬,一個軟,多次進諫。不得已,他只得讓他們兵
出乎午谷,襲取長安。他相信,以他們區區的兩萬主力,根本守不住關中。當他們面對曹
魏的猛攻而不支敗退時,想必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會再那麼固執己見,自以為是。

    當然了,這樣做,魏延肯定會有不小的損失,不過那並不是壞事,用魏延一個人的損
失為整個戰局爭取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值得的。

    關中得而復失,隴右卻安然入手,面對曹魏,蜀漢卻依然是個弱者,三國形勢不會有
本質的逆轉,孫權想必不會過於敏感,到時候他再送孫權一些從涼州得來的戰馬,聯盟關
係自然能得以維持。得了實利,卻將潛在的危險降到最低,這無疑是最理想的局面。如果
魏延受挫以後能吸引教訓,不再那麼目空一切,從此馴服的聽命,結果將變得更加完美。


    然而,事與願違。

    魏霸坐鎮關中,為了守住關中,他居然擅自徵兵,在守住了關中的同時,魏家的實力
變得更加強大。更讓他失望的是,沉穩的老將趙雲居然也默許魏霸這麼做,而他信任的鄧
芝也為了一個掌兵的機會縱容魏霸。他們為了各自的利益,幫魏霸守住了關中,在成功的
擋住了曹魏的反擊時,也引起了孫權的警惕。

    剛剛與曹魏大戰一場的孫權移兵西向,也就成了意料之中的事。

    這打亂了他的計畫。

    現在,隴右還未攻克,孫權又步步緊逼,他面臨著兩線作戰的危險。與這個危險相比
,魏霸父子坐大的危險已經顯得不那麼迫切。

    魏霸不肯放棄關中,那他就必須盡快解決隴右的戰事,然後回到成都,主持大局。他
又如何能採納向朗的建議,退守隴山,靜觀其變?

    更何況,他的方案雖然沒有向朗的建議那麼穩妥,卻不失為一個好計。自己據守上邽
,馬謖伏擊洛門,就算張郃沒有中伏,也能據守,讓張郃無機可趁,只消十天半月,張郃
無糧自潰,他就可以一舉解決隴右的戰局。有這麼好的機會,他又何必退守隴山,白白的
浪費時間?

    然而,戰局的發展,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張郃在上邽和洛門之間逡巡不進,既不與郭淮夾擊他的主力,也不強攻洛門的馬謖,
他就這麼等著,似乎並不以自己的糧草短缺為憂,這大出諸葛亮的意料。

    原本這也沒什麼關係,張郃等得起,他更等得起。張郃很快就會斷糧,他的糧草卻即
將到達大營。

    要比耐心,他比張郃更有耐心。

    現在,糧草提前來了,這原本是件好事,卻因為有可能被張郃劫取而變成了一個危機


    這個意外,不在他的計畫之中,否則他不會只安排五千人護糧。

    雖然不確定張郃是不是如他所想,把目標放在了剛剛運到的軍糧上,甚至不知道張郃
是不是知道這批軍糧的存在,可是這個念頭一湧上心頭,他就再也無法拋開。如果失去這
批軍糧將會導致什麼後果,這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得到。

    他現在要考慮的問題是,假如張郃這麼做,他該怎麼應對。

    不錯,從漾水到上邽,這條不足二百里的糧道大部分是山路,不適合騎兵奔馳。他也
安排了護糧的兵力,可是這五千人要面對張郃率領的一萬精騎還是遠遠不夠。張郃如果這
麼做,自然是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全軍覆沒也要斷他的糧,逼得他撤軍。一
萬拚命的士卒,遠不是五千沒有防備的護糧兵所能抵擋的。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如果這些軍糧被張郃奪了去,佔為己有,那才是最可怕的。有了
充足的軍糧,張郃完全可以反過來堵住他撤往漢中的路,不用進攻,據險而守,就能讓他
不戰自潰。

    這批軍糧就是生命線,誰奪到了這批軍糧,誰就掌握了先機。

    張郃在上邽和洛門之間遊蕩了這麼多天,一直沒有找到戰機,襲擊這批軍糧,很可能
成為勝負手。

    可是,如果預感錯了呢?在他的心裡,另一個聲音不時的響起,雖然微弱,卻很頑強


    到目前為止,張郃可能去劫糧還只是他的猜測。如果這個猜測錯了,張郃根本沒有去
劫糧,只是在等待戰機,比如榆中的郝昭來援,或者在等他們露出破綻,那又怎麼辦?那
他任何企圖保護糧道的反應,都會成為張郃等待己久的戰機。

    那後果將同樣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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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應變
               
    「丞相……」姜維承受不住這種沉默的壓力,嚅嚅的叫了一聲。

    諸葛亮慢慢的直起腰,用力的閉起了眼睛。看了一夜的地圖,他現在兩眼乾澀,連視
線都有些模糊。

    「伯約,從洛門方向,有沒有通往木門的路?」

    姜維心頭一驚,盯著諸葛亮的眼睛,這是諸葛亮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他張了張嘴,
欲言又止。之前他們曾經偶爾提起過這個問題,當時姜維輕描淡寫的說這不可能,要去木
門,最好的路就是從上邽向西,再折向南,其他地方的路都不適合大軍行動。

    當時諸葛亮沒有多問,可是現在他再一次問起,顯然是認定張郃有可能去襲擊木門。
若果真如此,那他姜維就無法推脫責任。

    見姜維有顧慮,諸葛亮苦笑一聲:「伯約,你不要有任何擔心,我也只是擔心,防患
於未然。如果確實沒有路可走,那當然再好不過。」

    「丞相,也不是沒有路,只是那條路……很不好走。」姜維的聲音有些乾,他走到地
圖前,先找到洛門的地方,然後在洛門的西南方向點了點:「從這裡,沿府谷水道向南,
繞過朱圉山,可以趕往木門。不過這條路很遠,大約有三百多里,而且有好幾個地方很陡
峭,騎兵無法通行。」

    諸葛亮看看姜維的臉色,暗自嘆息。從姜維的語氣,他能猜得出來,這條路也許的確
難走,卻不是絕對不可行。更重要的是,他們一直認為張郃不會襲擊木門,是因為在渭水
和漾水間,不僅有連綿不絕的丘陵,還有一條段谷水,沒有船隻根本無法通行。現在姜維
說的這條路,遠是遠了一點,卻正好繞過了段谷水。

    如果張郃要走,肯定會選擇這條路。

    諸葛亮臉色灰白,他知道命運已經不在他的手中,而在張郃的手中。

    諸葛亮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帳外,對著剛剛露出魚肚白的天空,沉思良久。姜維著急
起來,既然認定張郃有可能會襲擊木門,那還等什麼,立刻安排救援木門才對啊。耽擱
的時間越久,越是不利。

    「丞相,如果張郃走那條路去木門,他至少需要三天時間,我們還來得及。」姜維走
到諸葛亮的身後:「我們離木門只有兩百里,急行軍的話,兩天就能到,可以搶在他前面
。再不濟,也可以派人通知護糧的人馬加強戒備。」

    諸葛亮輕嘆一聲:「要想對付一萬魏軍,我們需要多少人?」

    「一萬五千人到兩萬人足矣。」

    「這麼多人行動,能日程百里嗎?」諸葛亮轉過身,沮喪的看著姜維。「而且,我們
這麼多兵力調動,能瞞過郭淮的眼睛嗎?他如果從城裡出來,那怎麼辦?」

    姜維啞口無言。很顯然,他能想到的問題,諸葛亮早就想到了,而諸葛亮想到的,他
卻沒有想到。

    救又救不得,不救又是必死無疑,轉眼之間,戰局變得對諸葛亮非常不利。

    諸葛亮沉思良久,突然轉過身:「伯約,聚將議事,立刻把馬岱請來見我。」

    姜維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諸葛亮的意思,轉身去請。時間不長,馬岱匆匆的趕了過
來,臉色有些緊張的對諸葛亮行了一禮:「丞相?」

    「季山。」諸葛亮拉著馬岱的手走到地圖前,馬岱有些受寵若驚,諸葛亮可從來沒有
和哪個部下這麼親近過。就是和他最信任的馬謖,在眾人面前也操持著上下尊卑。「季山
,有一個關係到我蜀國存亡的重任要交給你,你……能做到嗎?」

    馬岱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他雖然沒有熱血沸騰,聲音卻多少有些顫抖:「丞相有令,
萬死不辭。」

    「那好,我把營裡的騎兵全給你,所有的戰馬也都給你,你立刻趕往木門。」

    「這……」馬岱有些不安的看著諸葛亮。除了馬家軍,蜀軍沒有成建制的騎兵,只有
各個將領的親衛有數量有限的戰馬,再加上備用的戰馬,全部加起來不到千匹,諸葛亮把
這些全交給他,那可是莫大的信任。換句話說,這個任務,也一定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
事。他頓了頓,躬身領命:「喏!」

    「去吧。」諸葛亮撫著馬岱的背,將他向門外推去,一邊走,一邊說道:「當年先帝
圍劉璋於成都,久攻不下,驃騎將軍匹馬所至,城中喪膽。今日,你將承繼驃騎將軍的遺
風,挽大廈於將傾,功勞不讓驃騎將軍。」

    馬岱心花怒放,再次躬身拜謝,轉過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諸葛亮轉身回帳,一邊走一邊吩咐人準備熱水和稀飯。他一夜未眠,現在眼睛發澀,
臉色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如果不用熱水好好的洗一下,眾將會以為他現在很頹喪。如果
不吃點早飯,補充一下體力,說話會中氣不足,同樣會讓別人看出他的虛弱。

    這都是不能讓別人看出來的,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親衛們服侍諸葛亮多時,早就習慣了諸葛亮一夜不眠之後聚將議事。他們迅速端來了
滾燙的熱水和布巾,將布巾在熱水裡浸了之後,擰得半千,遞給諸葛亮。諸葛亮接過來,
蓋在臉上。熱氣蒸騰,燙得每一個堵塞的毛孔都在歡唱,一夜苦思帶來的沉鬱也減輕了許
多。想到剛剛做出的決策,諸葛亮的心情也變得輕鬆了一些。

    洗了臉,又吃了兩碗熱騰騰的粥,諸葛亮的臉色恢復了些許,多了些血色,看起來
精神還可以。當與會的眾人到齊,諸葛亮從後帳走出,穩步踏進大帳的那一刻,沒幾個
人想到他剛剛又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諸葛亮掃視了眾人一眼,輕輕的擺了擺手。姜維上前一步,以倉曹掾的身份宣佈軍糧
已到木門,兩日內便可到達大營的消息。

    眾人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這是個好消息。兩軍對峙,有糧心裡就不慌。

    「各位將軍想必剛才已經知道了一些。」諸葛亮不緊不慢的說道,目光從有些憤憤不
平的諸將臉上掃過。「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些糧草對我軍的重要性,我想任何人都
很清楚。為了保證這批軍糧的安全,我把諸位所屬的戰馬都暫時調撥給了馬岱,想必諸位
也能理解我的用心。」

    聽到「暫時」二字,不少將領都鬆了一口氣。

    「現在護糧的人馬在五千之眾,加上馬岱的兩千餘騎,已經算得上穩妥。不過,為萬
全計,我還要再派一萬人去接應一下。」諸葛亮頓了頓,點了兩個將軍的名字:「高詳,
陳式。」

    高詳、陳式連忙出列,抱拳響應。

    「你們領一萬人趕往木門,沿途要小心一些。多派斥候,隨時把消息送回大營。」

    高詳、陳式轟然應諾。

    向朗yu言又止,眉心微皺。廖化見了,起身問道:「丞相,保護糧草安全,關係到我
軍的安危,這無可非議。可是我軍正與魏軍對壘,兵力本不充裕,再派一萬人前去,若張
郃來攻,那又待如何?」

    諸葛亮微微一笑:「元儉,我等張郃來攻,已有數日。他往返於上邽和洛門之間,卻
不肯進擊,其心可見。我派一萬人前去護送糧草,一方面是為保證糧草安全,另一方面,
卻是希望張郃來攻。」

    廖化不解:「丞相這是……示敵以弱?」

    「正是。」諸葛亮點了點頭,心裡卻嘆惜一聲。他倒不是完全安慰張郃,他這麼做,
的確有希望張郃來攻擊他大營的用意。張郃攻擊他的大營,他的擔心就多餘了。

    廖化不再問了,既然這是諸葛亮的誘敵之計,那他總不能說你肯定不是張郃的對手吧
。實際上,他雖然沒有諸葛亮那麼自信,卻也不相信張郃僅憑一萬疲憊之師能速勝諸葛亮
的主力。畢競諸葛亮在排步佈陣方面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

    諸葛亮環視一週,提高了聲音。「諸位,張郃進退失據,既不敢戰於上邽,又不敢進
逼洛門。他遠途來襲,糧草不繼,用不了數日,便會不戰自潰。然,此為我北伐第一戰,
未競全功之時,切不可輕忽,以免因小失大。還望諸位精誠團結,眾志成城,興復漢室
,不負先帝遺願。」

    眾人起身,轟然應諾。不管對劉備是什麼態度,既然諸葛亮把劉備抬出來了,他們當
然不敢有任何大意。

    又議了一些事,諸葛亮這才宣佈結束。他留下了費禕。

    「文偉,你立刻去一趟江陵。」

    「江陵?」費禕吃了一驚,「孫權到江陵了?」

    「嗯。」在費禕面前,諸葛亮沒有硬撐,疲憊之態盡顯無遺。他揉著太陽穴,長嘆一
聲:「我軍北伐,一舉奪了關中,果然是偌大的功業,不僅曹睿慌了,傾國來攻,就連孫
權也坐不住了。漢吳聯盟有瓦解之意,我軍面臨兩線作戰的危險。你去江陵,把我軍的實
情相告,讓孫權安心,不要被曹睿騙了。」

    費禕頭皮發炸,諸葛亮說得很簡單,他卻聽出了其中濃濃的殺意。孫權如果和曹睿聯
手,那蜀漢可真的是存亡之秋了。怪不得諸葛亮不接受向朗的建議退守隴山,他大概早就
想到了這一點吧。

    「喏,我馬上就動身,一定儘可能拖住孫權。」

    諸葛亮點了點頭。他也知道,此時此刻,能不能說動孫權,費禕的責任重大。誰也不
敢保證,畢競孫權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他自有他的判斷。費禕說儘可能的拖住他,已經
是不容易了。

    費禕轉身離開,諸葛亮隨即又下令傳書馬謖,讓他離開洛門,以強硬姿態主動進攻張
合。只要能把張郃纏住,就算傷亡大一點,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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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3:13:29 |只看該作者
第218章 大局為先
               
    諸葛亮在隴右和張郃鬥智鬥勇的時候,關中東部的三個關隘也激戰正酣。

    蒲阪津,曹真從洛陽請來了精於器械的郎中馬鈞,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終於修好
了不少船隻,又陸續徵召了一些,勉強可以用來攻擊。他用這些船將魏軍成千成千的向河
西運,強攻趙雲的陣地。

    趙雲在這裡準備了兩個多月,陣地固若金湯,三百多架霹靂車沿河擺開,對準大河裡
的船隻猛擊。大河水急,那些船本來就很危險,天又落下冰雹似的石彈,傷亡更是慘重
。不少船隻傾覆,船上的士卒落人水中,在湍急的水流中掙扎,順水飄蕩。即使沒有傾覆
,也有不少戰士被石彈擊中,死於非命。

    就算他們上了岸,也不代表他們能夠攻上陣地。相比於打擊力強悍,數量畢競有限的
霹靂車,連弩車的殺傷力更加驚人。一篷篷的箭像雨一樣射在河灘上,將一個個剛剛死
裡逃生的魏軍士卒射得狼狽不堪。他們雖然舉著盾牌,穿著重甲,可是面對蜀漢軍密集
的陣雨,他們還是舉步維艱,至少有一半的人倒在這不過百步寬的灘塗上。

    衝過了箭陣,他們就要面對以逸待勞的蜀漢軍步卒。魏軍將士雖然驍勇,雖然悍不畏
死,也足夠的幸運,能越過凶險的大河,能夠在箭雨下活下來,可是面對人數比他們多幾
倍的蜀漢軍,他們還是無法破陣,像河裡的水一樣拍打著岸邊的巨石,雖然激起了一朵朵
浪花,卻無法扞動巨石分毫。

    受限於船隻的數量,曹真一直無法發動足夠規模的攻擊,他只能逼迫著士卒一次又一
次的發動攻擊以消耗趙雲的實力,企圖以兵力的優勢取勝。

    與蒲阪津的攻擊乏力相比,潼關的攻擊要猛烈得多。曹真在潼關前安排了五萬士卒,
不分晝夜的進行攻擊。潼關有魏延親自鎮守,有魏霸準備的各種軍械,可是在魏軍亡命攻
擊面前,還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特別是馬鈞根據零星得到的消息,改造了魏軍的軍械,
增強了威力之後,魏延的壓力就越來越大,激戰一個月,傷亡達到了三千餘人,其中包括
魏家武卒一千餘人,戰局也進人了最慘烈的階段。

    上洛的情況也差不多,在司馬懿的攻擊面前,上洛城雖然沒有失守,損失卻不小。魏
軍幾次沖上了城頭,魏霸只能命令作為預備隊的武卒出擊。武卒的戰力精人,他們一出
動,就能將那些剛剛沖上城頭,立足不穩的魏軍趕下去。不過隨著戰鬥的進展,魏卒的傷
亡也不在斷增加。大半個月的激戰,加上在撤退路上的傷亡,魏霸手下的八百武卒只剩下
了不到四百,損失過半。

    這還僅僅是不到一個月的真正戰鬥,其慘烈可想而知。如果不是趙素源源不斷的將新
訓練好的士卒和從漢中趕來了部曲送來補充,面對司馬懿不惜代價的人海戰術,魏霸非常
懷疑自己能不能堅守三個月。

    時間,一切的關鍵都在時間。從進人關中開始算,魏霸已經在關中經營了四個月。有
了這幾個月的時間,他總算召集到了充足的人手,能夠及時補充各處的損失,暫時擋住了
曹魏的反撲。如果沒有前幾個月的準備,他根本做不到這些。

    可是,這還遠遠不夠。四個月了,諸葛亮還沒攻克上邽,張郃卻率領一萬騎兵到了隴
右,把隴右的局勢進一步的複雜化。一旦諸葛亮戰敗,那張郃收復隴右之後立刻就會轉過
頭攻擊隴山,僅憑趙廣的那三千人能不能守住隴關和蕭關,魏霸同樣非常擔心。

    以他目前擁有的實力,他有把握守住關中東線三個月以上,可是如果張郃再從西北發
動攻擊,他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烏有。

    他意識到了這一點,鄧芝也意識到了,魏延和趙雲也意識到了,他們以不同的方式向
魏霸提出要弛援隴右。趙雲甚至把兩千騎送了來,暗示魏霸抓緊時間,立刻出發。魏延則
更直接的說,你到潼關來,我去隴右。

    魏霸無奈,只得將上洛交給鄧芝,準備親自趕往隴右。他從司馬師手裡搶了不少戰馬
,加上之前趙雲訓練出的兩千人,他現在總共有兩千八百騎。

    「鄧將軍,我把武卒留給你。」

    鄧芝皺皺眉,推辭道:「不用了,你還是帶走吧。別看司馬懿攻得猛,他也就是剛剛
開始這一陣厲害。再說,將士們也慢慢適應了戰場,我能守得住。隴右更危急,多一個,
好一個。」

    魏霸搖搖頭:「隴右雖然危急,卻不在兵力多少。你手下的主力消耗太大,新兵們雖
然進步很快,畢競還需要時間,這些武卒留給你,必要的時候能穩住陣腳,不至於手忙腳
亂。」

    鄧芝沉吟片刻:「到了隴右,你打算如何應對?」

    「不知道。」魏霸嘆了一口氣,「要看隴右的戰局決定。如果丞相勝了,那當然不用
說,如果他敗了,還要看他的損失如何。如果損失不大,那只要他退守隴山,擋住張郃應
該問題不大。撐過這段時間,我們還有機會。如果損失太大,那事情可就難辦了。」

    鄧芝沒有再說,魏霸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明白,從大局出發,他不反對諸葛亮退守隴山
。這是魏霸所能做出的讓步,也是他能希望的最好結局。如果真如魏霸所說,諸葛亮不僅
敗了,而且損失慘重,那也只能說是天意,任何人都無法挽回。

    沒有人能夠勝?在握,尤其是弱者面對強敵的時候。

    ……魏霸帶著騎兵趕到了長安,趙素在第一時間趕來見他,開門見山的問道:「參軍
是要讓丞相兵進關中嗎?」

    「是。」魏霸也直截了當的回答道。他能暫時守住關中,趙素和他身後的漢中豪強幫
了很大的忙,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還需要趙素幫更多的忙,因此他必須對趙素坦誠,互
相信任。

    「那我漢中各家的利益怎麼辦?」趙素顯然是急了,他連一點掩飾也不加,逼視著魏
霸。「為了幫助參軍守住關中,我們出人出糧,全力以赴。丞相人關中,我們的損失怎麼
補?」

    魏霸為難的嘆了一口氣。諸葛亮以法制國,說白了,就是以法制來摧抑豪強,同時壓
制益州系的力量。漢中諸家為什麼支持他?就是因為在諸葛亮那裡,他們找不到一點機會
。諸葛亮如果進人關中,那他許給漢家各家的利益很可能會被諸葛亮重新奪走,漢中人將
會人財兩空,得不償失。

    「公朴,你應該知道,如果丞相兵敗隴右,僅憑我們,守不住關中。」

    趙素點點頭,他當然也清楚這一點。可是和大局相比,他更關注漢中人的利益。

    「守不住關中,我們的利益……」魏霸指指趙素,又指指自己:「同樣保不住,你說
是不是?」

    趙素不情不願的哼了一聲。

    「你不要以為我願意讓他到關中來,我也是不得已。」魏霸苦笑起來:「不過,你也
不用擔心。關中是我們拿下的,他兵敗隴右,退守關中,就必須承認我們的功勞,也就要
承認我們的既得利益。否則,他首先要對付的就不僅僅是你們漢中人,而是我,我們魏家
。」

    「我以為你不知道呢。」趙素撇了撇嘴,鬆了一口氣。

    「不過,我倒不是很擔心。丞相是聰明人,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和我們翻臉。那樣的話
,會逼我們奮起反抗,他只會得不償失。」

    「那以後呢?」

    「以後……」魏霸笑了起來:「公朴,東吳來攻了,你知道嗎?」

    趙素眉頭一挑,不驚反喜:「真的?」

    「真的。」魏霸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已經收到了消息,孫權派陸遜進逼永安,大戰
一觸即發。」

    「哈哈哈……」趙素撫掌而笑。他絲毫不懷疑魏霸,因為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孫權
最是反覆,當年如果不是他奪江南四郡,漢中根本不會落人曹操之手,後來也不會那麼
吃緊。如果不是他在關羽背後捅刀子,關羽也不會敗走麥城。今天蜀漢大舉北伐,一舉拿
下了半個天下,孫權不緊張才怪。

    然而趙素關心的不是天下大事,他開心的是孫權進逼永安,諸葛亮就不可能長駐關中
,他勢必要趕回成都主持大局。這樣一來,關中誰說了算?最可能的還是魏霸父子啊。
只要關中還是魏霸主事,那漢中人的利益就肯定有保障。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趙素笑得合不攏嘴,看起來有些詭異。不過魏霸卻很清楚
他為什麼會樂,因此並不意外,反而心有慼慼焉。

    「公朴,關中暫時就交給你了。」魏霸站起身,拍拍趙素的肩膀:「我立刻趕往隴右
。」

    「你放心好了,現在作坊運作正常,新徵召來的士卒訓練也很積極,多了不敢說,三
個月內,再給鎮北將軍、鎮東將軍送三萬合格的士卒不成問題。」

    魏霸大喜,如果再能有三萬士卒,哪怕是剛剛訓練好的,那守住潼關一線也不成問題
。撐過三個月,戰局就會發生新的變化。

    魏霸大笑,用力的拍拍趙素的肩膀。「公朴,守住關中,你這個京兆太守功不可沒。


    「但願最後不是白忙一場。」趙素半真半假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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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3:14:01 |只看該作者
第219章 高山仰止
               
    接連幾日的等待,馬謖慢慢的有些不安起來。

    他向諸葛亮建議這以靜制動的計策,出發點就在於張郃必須速戰速決,如今張郃一反
常態,按兵不動,這讓他搞不清張郃究競在想什麼。

    難道他僅僅是因為找不到必勝的辦法,只能等待?

    馬謖想了很多,他也想到了張郃會等榆中的郝昭趕來合擊他,他已經派了斥候,注意
榆中方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收到回覆。畢競榆中離洛門有六百里,就算郝昭出了城
,消息還要一陣子才能送到他的面前。

    不僅是六百里外的榆中,就是兩百里外的上邽,消息送到他的手中,至少也要兩天,
正常情況下需要三天時間。因為張郃攔在他們之間,派出大量的斥候堵截,大大的影響了
他和諸葛亮之間互通信息的速度。

    馬謖有些遺憾,洛門和上邽之間還是隔得遠了些,如果只有百里,那麼張郃的活動空
間就要小得多,他和諸葛丞相之間的聯絡了會緊密得多,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互相不瞭解
情況,只能靠自己分析可能出現的問題。

    很快,馬謖得到了一個最新的消息:張郃又不見了。

    這些天,馬謖已經習慣了張郃的忽東忽西,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倒沒有太在意,
只是順便問了一句:「又去上邽了?」

    斥候搖搖頭,不清楚。他只看到張郃不在原地了,去了哪裡,已經有同伴跟上去了,
但是要報回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馬謖也沒有在意,繼續想著自己的心思,直到又一批斥候趕回來,告訴他在渭水南岸
發現了大隊人馬前進的蹤跡,他這才注意到有些異常。

    莫非張郃想潛到洛門附近偷襲?

    馬謖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備戰,並派出大量的斥候在附近的打探消息,以免被張郃偷
襲得手。就在他緊張的準備了一天一夜,卻沒有看到意料中的張郃時,他得到了最新的消
息:張郃向西南方向去了。

    「西南方向?」馬謖半晌才反應過來,大惑不解。張郃去西南方向幹什麼?

    「是的,西南方向。」斥候滿頭大汗。他縱馬狂奔近百里的趕回來,可累得不輕。「
似乎是沿著府谷水方向去了。」

    「府谷水?」馬謖更加不解。府谷水發源於洛門西南的落門山,在洛門聚西注人渭水
。如果張郃要襲擊他,也應該是順著府谷水向北,不應該是向南。他向南幹什麼?

    馬謖立刻找來了熟悉地形的嚮導,詢問向西南方向有什麼地理險要。幾個嚮導商量了
很久,最後一個嚮導的話引起了馬謖的注意。

    沿府谷水上溯,向西南大約八十里,就到了朱圉山,由朱圉山向東,大概有兩百多里
,就可以到祁山。這條路比較遠,也不太好走,可是一路上沒什麼大水,有限的幾條水,
涉水也可以過去。

    馬謖頓時嚇出一身冷汗,祁山是蜀漢軍出兵的地方,現在軍糧也是從那邊運過來。如
果張郃去了祁山,不用問,肯定是劫軍糧去了。

    軍糧要到了嗎?馬謖不知道。他的斥候派不出那麼遠,諸葛亮最近也沒什麼關於軍糧
的消息傳來。在馬謖的印象中,軍糧應該還有幾天才會到。

    可是除了劫軍糧之後,馬謖想不出張郃去祁山還有什麼用意。他立刻召集眾將,下令
拔營,離開洛門聚,尾隨張郃趕往祁山。

    這個命令一下,立刻遭到了所有人的質疑。

    王平站了起來:「將軍,你能肯定張郃是去了祁山,而不是誘敵之計?祁山離這裡三
百多里,他能把斥候派出這麼遠嗎?」

    馬謖很不高興。這就是他的分析,他的預測,哪來的證據?兵形如水,搶的就是時間
,他現在已經被張郃搶先了,再等斥候把消息送回來,恐怕張郃已經到了祁山。

    「王將軍,你的擔心不能說沒有道理。可是祁山是我軍運糧之所,若被張郃佔領,奪
了我軍的軍糧,那是什麼後果,我相信你也能明白。」

    王平沉吟不語。他不是不知道這個結果有多麼糟糕,他只是覺得馬謖沒有任何證據,
僅僅因為張郃向府谷水方向去了,就認為張郃是去祁山,未免有些草率。他更擔心的是,
如果張郃是想誘他們離開洛門聚,然後在半路上予以襲擊,那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馬謖接著說道:「至於你擔心這是誘敵之計,也不能說沒有道理。不過,誘敵之計若
要生效,前提是我們都疏忽了,沒有預料到這個可能。現在既然你王將軍都警惕如斯,
諒他張郃又能什麼作為?」

    他不容分說的對諸將說道:「軍情緊急,容不得三思而行。夫子說,再可矣,想得太
多,就會失去戰機,只能成為空談。」

    王平還是非常不安:「若張郃是誘敵之計,那我軍如此趕去,豈不是正好中他們的埋
伏?雖說有了警惕,不會沒有防範,可是兩萬步卒,又如何是一萬騎兵的對手?我軍如
果戰敗,輜重丟失,豈不是正好便宜了張郃?」

    馬謖沉下了臉,眉頭緊蹙,慍怒的目光從王平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他知道,這些人
看不起他,認為他是個空談的書生。現在又以沒有證據,純屬推測的名義抗拒他的命令,
雖然明面上不能說沒有道理,本質上卻是對他的不信任。

    馬謖仰起頭,略作思索,決定不和王平繼續爭論。爭論是爭論不出一個結果的,真正
的結果,只能由事實說話。

    「這樣吧,你們幾個率五千人在後,輜重就交給你們。我率主力,負五日之糧,在前
面追趕。如何?」

    王平見馬謖堅持己見,也只得如此。馬謖把王平等人率領的部曲五千人留下,自己親
率一萬八千精兵,每人負五日糧,只帶必要的武器,以最快的速度去追趕張郃。從這裡
趕到祁山也就是三日路程,到了祁山,自然會有糧食補充,可是馬謖擔心會在路上發生遭
遇戰,陷人斷糧的危機,所以他帶了五天的口糧,這樣能有兩天的緩衝時間。

    出於謹慎,馬謖對再三囑咐王平,雖說警惕是必要的,可是兩軍之間也不能拉開太
遠,否則一旦遇到什麼事,無法互相呼應。從安全的角度考慮,雙方最好不要超過一日的
路程。

    王平應了。

    馬謖帶著主力一路急行,他很快發現了張郃的騎兵留下的痕跡。順著這些痕跡,他一
路追到了朱圉山,當他看到張郃折向東去時,他知道自己的分析是正確的,可是他並不因
此感到得意,相反,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寧願相信自己是猜錯了,寧願張郃這是一個誘敵之計,只是騙他離開洛門聚那個有
利地形,就在前方某個地方等著他中伏,也不希望張郃真是去了祁山。

    否則,這將是一個滅頂之災。不管是這些軍糧被張郃燒了,還是落人張郃的手中,對
這次北伐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馬謖心如急焚,下令急行軍。他同時讓人通知王平盡快趕來,張郃已經確定是去了祁
山,不容再有任何拖延,希望他立刻跟上來,一起追擊王平。

    王平很快有了回覆。

    得到張郃的確往祁山方向去了,王平也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接受了馬謖的命令,帶
著輜重,以最快的速度趕來。同時,他還派人護送一個傳令兵趕到了馬謖身邊。

    這個傳令兵傳的當然是丞相諸葛亮的命令。王平身份不夠,無權知道命令的內容,但
是從傳令兵的口中得知,這是一份緊急命令,必須立刻送到馬參軍的手中。

    看完命令,馬謖長嘆一聲,緊接著又佩服不已:「丞相英明,高山仰止,我不如也!


    諸葛亮發出命令的時候,還不能肯定張郃是不是去了木門劫糧,他給馬謖的命令是立
刻離開洛門,謹慎的接近張郃,不求制勝,只希望他能以兩萬步卒纏住張郃,不讓張郃趕
往木門。萬一張郃已經趕向木門,那就尾隨而去,截斷張郃的歸路,力爭把張郃堵在木門
,然後等大軍合圍,奪回糧草,殲滅張郃。

    諸葛亮的命令有兩成意思。第一,他已經意識到了張郃可能會突襲木門。從他的語氣
可以得知,他當時還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他這純粹是出於謹慎,事實證明了他的擔心是
正確的。未卜先知,見微知著,思慮不可謂不周密。第二,如果張郃已經去了木門,奪取
了蜀漢軍的糧草,諸葛亮也沒有輕易的認輸,讓馬謖撤退。相反,他做出了把張郃圍殲在
木門附近的計畫,相比於馬謖的緊張,反應不可謂不強硬。化危機為戰機,相于于馬謖本
人的一時慌亂,不可謂不沉著。

    所以馬謖要由衷的讚歎一聲「丞相英明」,他心裡的那絲擔心隨即也化作萬丈雄心。
只要能把張郃堵在木門並殲滅之,不管張郃是將那批糧草燒了還是佔為已有,都無法抹殺
這場大勝的功勞。

    與平定隴右、擊殺魏軍名將張郃的大功相比,一批糧草的損失,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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