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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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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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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3:40:27 |只看該作者
第250章 愛恨交加
               
    燈下,夏侯懋、清河公主和夏侯徽團團而坐。夏侯懋眉頭輕蹙,清河公主唉聲嘆氣,
夏侯徽若有所思。

    隴右之戰已經結束,看起來張郃大獲全勝,可是諸葛亮的主力脫離隴右戰場,進入關
中,對魏國來說絕對是一個災難。這幾個月中,他們雖然不能隨便行走,卻也能從守衛們
的隻言片語中瞭解到一些情況。魏國為了奪回關中,不惜代價的猛攻,而蜀漢為了守住關
中,同樣是不惜代價,源源不斷的將那些剛剛練成的新兵送上戰場。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任何機巧可言,大家拼的就是實力,看誰先承受不住。純從
實力來講,魏國的實力當然要強一些,可是蜀國佔了地利,也就佔了不少便宜,雙方的消
耗上,魏國明顯要大得多。

    現在再加上諸葛亮的主力到達,無疑是雪上加霜。

    魏霸胸有成足的說,將軍你可以回家過年了,這其中透露出的就是信心,就是明證。


    「你們說,這可怎麼辦?」清河公主首先按捺不住了,沒好臉色的瞪了夏侯懋一眼,
恨不得一眼就瞪死他。

    夏侯懋低著頭,一提到這件事,他就矮了半截,沒有練拳時的半分神采。見夏侯懋這
副軟弱的樣子,夏侯徽又是同情,又有些厭惡,為清河公主有些不值。

    「公主,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麼讓陛下知道關中的情況。」夏侯徽接過了話頭,直
起了腰桿,整個人似乎也從迷茫中清醒過來。「魏霸看守得很嚴密,我魏國的斥候、細作
都很難接近長安,陛下可能到現在也不知道魏霸有多少手段。如果他一心想要收復關中,
付出的代價過於慘重,對將來的戰事非常不利。」

    清河公主不滿的說道:「你覺得關中肯定無法收復了?」

    夏侯徽搖搖頭:「我不敢說肯定,但是難度肯定會超出我們的想像。公主,你沒有看
到他們攻建章宮時的情景,想不到魏霸改進過的霹靂車有多大的威力。如果潼關、武關有
這樣的軍械助陣,我們的傷亡會大大超過預期。」

    夏侯懋點了點頭:「媛容說得有理,我親眼看到過那些作坊。魏霸不知道用了什麼法
子,生產石彈的速度實在驚人,非人力可為。在這方面,我軍肯定是萬萬不能及的。魏霸
在這方面的確有過人之處……」

    「你還記得他的好?」清河公主厲聲斥道。夏侯懋嚅嚅的應了一聲,把後面的話又嚥
了回去。夏侯徽見了,無奈的勸解道:「公主,伯父說得沒錯,要論在機械方面的才能,
魏霸的確是當世少有的奇才。」

    見夏侯徽也這麼說,清河公主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哼了一聲,側過身子,暗自生著悶
氣。她何嘗不知道魏霸的能力,只是一想到關中失守就是因為此人行間,騙了夏侯懋,她
就氣不打一處來。

    夏侯徽雙手交叉握在一起,因為用力過大,纖細白皙的手指顯得更白了,臉色也有些
不健康的白。她咬著嘴唇,盯著案上晃動的影子,低下頭,幽幽的說道:「不過,事情也
並非全無轉機。」

    「還能有什麼轉機?」夏侯懋苦笑道。

    「還能有什麼轉機?」清河公主沒好氣的說道。

    「諸葛亮主力進人關中,魏家父子如何自處?」夏侯徽抬起頭,眼神中多了一份狠厲
:「伯父,當初魏霸是不是說過,諸葛亮的主力會出隴右,斜谷只是疑兵?」

    夏侯懋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這些事,好像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一時競然想不起來,過
了好久,他才點了點頭:「他的確這樣說過。」

    「現在我們知道了,他是奸細,那麼當時他這麼說,就是別有用心,而不是原本的計
畫。」

    「應該……是的。」夏侯懋還是不太明白。

    「那原本的計畫應該是什麼?」夏侯徽緊跟著追問道。

    夏侯懋愣愣的看著夏侯徽,他突然明白了什麼,但是又不是特別清楚。此刻他的腦子
就像是雲手,繞來繞去,繞得自己都暈了。

    「原本的計畫,諸葛亮的主力不應該在隴右。」清河公主突然插了一句嘴:「要麼在
子午谷,要麼在斜谷。」

    「公主所言甚是。」夏侯徽點頭道:「如果真是這樣,原本的計畫是諸葛亮主力進關
中,後來為什麼變成了諸葛亮出現在隴右,在關中的只有魏霸父子和趙雲,總共只有一兩
萬主力,卻要守三個關隘。」夏侯徽突然停住了,片刻之後,又低聲驚叫起來:「不,是
四個關隘。」

    「哪有四個關隘?」夏侯懋還沒反應過來,不解的看著夏侯徽。

    「潼關、蒲阪津、武關。」夏侯徽豎起第四根手指:「隴關,趙雲的兒子趙廣,一直
在隴關。」

    夏侯懋突然恍然大悟,賅然變色。

    「他們有內訌?」

    「如果我猜得不錯,應該是這樣。」夏侯徽微微點頭:「所以,魏霸要來問晏子的事
蹟。」

    「晏子的事蹟,又與這個有什麼關係?」夏侯徽不解的問道。

    「笨死算了。」清河公主袖子一甩,抽了夏侯懋一下:「晏子是相,諸葛亮也是相,
魏霸既然想和諸葛亮爭權,當然也是想做丞相。難道他還能想做皇帝不成?」

    夏侯懋連連點頭,半真半假的說道:「還是公主有見識。」

    清河公主得意的笑了笑:「媛容,那你覺得他們誰會贏?」

    夏侯徽想了想:「諸葛亮會贏。」

    「那太好了,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牲,死了才好。」

    夏侯徽瞥了清河公主一眼,搖了搖頭,清河公主訝然的笑道:「怎麼,你還同情他?


    「不,我不是同情他。」夏侯徽忙不迭的搖頭:「我只是覺得,如果魏霸這麼輕鬆的
就輸了,諸葛亮大權在握,對我魏國來說,並不是好事。」

    「這倒也是。」清河公主贊同的說道。她雖然是個婦人,對政治上的事不算精通,可
是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要知道漢廢丞相已久,近期恢復丞相制度,就是從她的父
親武皇帝開始的。以丞相掌兵,也是從武皇帝開始,丞相府就是霸府,是真正的朝廷,諸
葛亮現在的做法,簡直就是武皇帝的翻版。武皇帝當初辛苦經營,最後也沒敢登上帝位,
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不斷的有人跳出來向他挑戰。等把那些對手都清除掉,他的精力也耗
盡了,最後只能等到文皇帝才能改朝換代。

    如果諸葛亮是武皇帝,那麼魏霸就是那些異己。只是站在武皇帝的角度,清河公主希
望那些異己早點死,現在站在諸葛亮的敵對面,她卻希望這樣的異己越多越好。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夏侯懋還是不太明白:「媛容,你為什麼會覺得魏霸不是諸葛亮的
對手?」

    夏侯徽低下了頭,有些失落。她之所以覺得魏霸不是諸葛亮的對手,主要是因為當初
彭小玉曾經對她說過一句話:對付外敵,魏霸有的是手段,不需要她的幫忙。言下之意很
清楚,魏霸在內鬥方面缺少足夠的手段,需要有人幫助,才能和諸葛亮匹敵。而她夏侯徽
,就是彭小玉看中的那個人選。

    「諸葛亮敗於隴右,關中能堅守到現在,全是魏霸父子的功勞,他卻讓諸葛亮進人關
中,很明顯,這首功已經讓出去了。如果魏霸不是迫於無奈,他會這麼做?」

    「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幫幫魏霸,減輕一點壓力,讓他好喘口氣,和諸葛亮鬥得更猛烈些。」

    「究競要如何做?」

    「伯父寫信給陛下,告訴他關中的情況,我相信陛下會知道如何處理的。」

    夏侯懋沉默了很久:「那還是由你來執筆吧,你比我更清楚應該怎麼寫。」

    夏侯徽點頭答應:「好,我來寫,伯父潤色,公主也一起出出主意。」

    ……魏霸手裡握著一卷《晏子春秋》,看著夏侯徽緩緩的走進來,既有些意外,又有
些不好意思。昨夭和夏侯徽討論晏子的事,結果被夏侯徽看破了心思,這讓他看到夏侯徽
就有些底氣不足。

    「夏侯姑娘,有事?」

    「這是我伯父寫好的信,特來請參軍審閱。」夏侯徽雙手遞上那封集三人智慧於一身
的書信,眼光從魏霸手裡的書上掃過,不禁微微一笑。魏霸還在從晏子的事蹟裡尋求幫助
呢。

    「哦,哦。」魏霸放下書,拿起那封信,仔細的閱讀起來。他不敢有任何大意,生怕
夏侯徽在裡面藏了什麼隱晦的情報,所以必須一字一句的斟酌。

    夏侯徽在一旁靜靜的坐著,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魏霸。魏霸全神貫注的在分析那封信
,也沒注意到她的偷窺。他眉頭微皺,左手托著下巴,一根手指橫在唇邊,輕輕的撥弄著
唇角淡淡的鬍鬚,眼神專注,臉上也沒有平常總掛在臉上的淡笑,散發出一種沉靜的美。


    夏侯徽忽然一陣心悸,臉頰突然紅了起來,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搖了搖頭
,把那些不該有的想法甩出腦海。

    「姑娘,你怎麼了?」魏霸關心的問道:「你的臉很紅,是不是病了?」

    夏侯徽心慌意亂的搖搖頭:「沒有,我沒事。參軍,這封信能行嗎?如果有不妥的地
方,我立刻去改。」

    「姑娘的手筆,又怎麼會有不妥的地方。」魏霸微微一笑,放下書信,又反覆考慮了
片刻,這才點點頭:「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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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非你不可
               
    「那什麼時候送出去?」

    「哦,這個嘛,不急。」魏霸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得等丞相過目才行
。」

    夏侯徽理解的點了點頭:「我知道,諸葛丞相到了關中,自然要由他過目的。」

    魏霸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卻不好表露出來,只是敷衍的笑笑。

    「我……能問一件事嗎?」夏侯徽試探的說道。

    「什麼事?」魏霸警惕的看著夏侯徽,「我不一定能告訴你。」

    夏侯徽紅了臉,伸手撩起一縷亂發,低下頭,心裡呯呯亂跳。彭小玉曾經對她說過,
「我家少主喜歡漂亮的女子,而你正好有一副好皮囊」,如今彭小玉去了宛城,她已經沒
什麼退路,只好按照彭小玉指點的路走下去。要想接近魏霸,當然要好好利用自己的優勢
,可是她從小就出身富貴之家,天資聰穎,是長輩們的掌上明珠,何曾需要賣弄色相來討
好人,何況魏霸還是敵人?如今形勢逼人,她不得不這麼做,不僅生疏,而且心慌不已,
內心不斷的在掙扎,越發顯得笨拙。

    「參軍放心,我不會打聽自己不該打聽的事的。」夏侯徽絞著手指:「我只想問問參
軍,什麼時候回成都?」

    「回成都?幹什麼?」

    「我想……請參軍帶我去成都,我想……見見我的族姑,就是……就是張車騎的未亡
人。」

    魏霸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張車騎的未亡人是誰,不禁意外:「你要去成都,不回洛陽了
?」

    夏侯徽面色一黯,沉默不語。魏霸尷尬的一笑,沒有再問下去。他也清楚,像夏侯徽
這樣貴族女子,做過俘虜,進過大牢,這名聲不壞也壞了。雖說自己沒有壞她的貞節,可
是誰會信呢?一定要論驗貞操,那也是無法接受的羞辱。她到成都去投靠張飛的夫人,也
算是沒辦法的辦法。

    「嗯,現在還不清楚,如果……如果回成都的話,我把你帶上便是。」魏霸有些心虛
的連連點頭,「姑娘請先回吧,這事我記住了。」

    「多謝參軍。」夏侯徽見魏霸居然比自己還狼狽,慌亂的心情莫名的有些安慰,起身
匆匆的走了。

    魏霸為難的撓撓頭,看著手裡的信,叫過魏興:「丞相到哪裡了?」

    魏興眨巴著大眼睛:「按照時日計算,應該快到郿塢了吧。」

    「那好,把趙太守請來,我有事和他商量一下。你準備準備,馬上起程去郿塢。」

    「喏。」魏興輕快的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時間不長,趙素興沖沖的走了進來,一進門,他便笑著拱拱手:「參軍大人,又有何
吩咐?」

    「你這麼開心幹嘛?」

    「哈哈哈……當然開心,一萬主力已經奔赴潼關、上洛,關中已經是參軍囊中之物,
我豈能不高興。」

    魏霸翻了個白眼,心道關中是你們漢中人的囊中之物吧。這次以馬謖的事為契機,逼
著諸葛亮承認了他的既得利益,這其中就包括了漢中人在關中的利益。關中三郡,漢中人
有兩個太守,再加上那些天師道眾,漢中人佔了大便宜了。

    「丞相快到郿塢了,糧草之類的,準備好了嗎?」

    趙素一拍胸脯:「參軍,你的命令一下,我就開始起運了,還能有耽誤?五萬大軍一
個月的糧草,足夠的藥材,足以保證丞相回到漢中。」

    魏霸滿意的點點頭:「我們還有多少存糧?」

    「嗯,除去春耕的種子,我們勉強還有兩個月。」趙素收起了笑容:「參軍,要想支
撐到秋收,我們必須向關中增賦了。」

    魏霸也皺起了眉頭。他當然知道關中現在的糧食也緊張,僅靠去年屯田的成果,是無
法支撐到下一次秋收的。可是他不想現在就強行增賦,關中還沒有徹底穩定,突然增賦,
關中百姓會有所感。

    「你先和那些豪強們通通氣,先買一點救救急。」魏霸沉吟半晌後,給出了自己的意
見:「等我們擊退曹魏,關中形勢再穩定一些,再增賦。」

    趙素猶豫了一下:「那什麼時候能擊退曹魏?」

    「快了。」魏霸看了一眼案上的信:「快則一兩個月,慢則兩三個月。我想,打到現
在,曹魏也沒什麼後勁了,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接下來的消耗不會再那麼大了。」

    趙素嘆息一聲。魏霸這麼說,其實還是沒什麼把握。曹魏沒什麼後勁了,關中何嘗又
不是如此。前前後後死了兩萬人,消耗的糧草更是不計其數。如果不是魏霸設計的那些作
坊效率驚人,僅是軍械和石彈,關中就無法支持。

    「行,那我就先和他們談談。」

    ……魏霸帶著夏侯徽寫好的信,趕到郿塢。半路上,他接到了諸葛亮的命令,要他趕
往郿塢議事。

    要議什麼事,魏霸不太清楚,是關中的事,還是成都的事?如果是關中的事,那他不
想和諸葛亮議,如果是成都的事,估計諸葛亮也不會和他議。但是除了這兩件事之外,他
想不出太多。

    到了郿塢,看到了紮在斜谷谷口的大營,魏霸暗自讚了一聲。諸葛亮的大營扎得真是
漂亮,幾乎是無隙可擊。從他的大營,一點也看不出剛打了敗仗的意思,不管什麼時候,
他都是那麼穩健。

    來到中軍大營,魏霸人營請見。諸葛亮正在議事,馬謖、姜維等人都在,見魏霸入帳
,諸葛亮也沒多客套,招手讓魏霸坐在他身邊,然後開門見山的說道:「子玉,這麼急的
召你來,是有兩件事。一,我要盡快趕回漢中,傷兵行動不便,我要把他們先留在漢中,
有沒有問題?」

    魏霸連忙起身說道:「沒什麼問題。」

    「關中的存糧夠不夠?」

    「有些困難,但是這一兩萬傷兵的口糧,還是能擠得出來的。」魏霸笑道:「如果丞
相願意把他們長留關中屯田,那就再好不過了。」

    諸葛亮展顏而笑:「把他們留在關中屯田,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樣一來,我就要
另外調一些兵走。你也清楚的,永安那邊即將大戰,我兵力不太夠。」

    魏霸打了個哈哈,沒有再說什麼。他也清楚,諸葛亮已經給了他一萬兵,不可能再給
他人馬了。

    「第二件事,我看了你和幼常的推演,也聽幼常說了你關於東吳的看法,讓你來,就
是想研究一下,究競怎麼實施這個計畫。」

    魏霸愣了一下,仰起頭,看著諸葛亮。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在關中鬧出了這麼大的
事,諸葛亮還要他參與南線的戰事?

    諸葛亮對他的詫異似乎早有準備,只是微微一笑。他擺了擺手,對馬謖說道:「幼常
,你把你們推演的結果說一遍,然後再由子玉說說你們的混戰之計。」

    馬謖躬身應諾,然後起身走到地圖前,朗聲說了起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是很幹
淨。面容還是一樣清瘦,但是那種頹敗之氣已經淡了很多,只是眼神中還有一些黯淡。

    「關中戰事,已成僵局。我必守,魏必攻,誰也不會讓步。因此,在可預期的一兩年
內,曹魏都會企圖奪回關中,關中能夠保住東線不失,便是幸事,不可能有餘力西進。」
馬謖又指向永安。「曹魏獨立攻取關中之餘,又蠱動孫權進攻永安。我軍兩線作戰,兵力
捉襟見肘,倒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消耗太大,如果沒有時間恢復元氣,快則一兩年,慢
則兩三年,我們就會民不聊生,難以為繼。」

    「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打破這個僵局,儘可能在春耕以前解除兩線作戰的危險,爭取
時間休養生息。」馬謖頓了一下,看看帳裡的人,最後目光落在魏霸的臉上:「魏參軍曾
經提了一個建議,利用房陵的獨特地理優勢,主動出擊,在魏吳之間製造摩擦,讓他們互
相猜疑,相互防備,以減輕我軍的壓力。魏參軍,你來說說你的道理吧。」

    魏霸詫異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諸葛亮笑著點點頭:「子玉,不要妄自菲薄。你雖然有時候行事偏激草率,可是奇思
妙想層出不窮,頗有啟迪。你的混戰之計,我覺得可行,你就說說,讓大家一起參詳參詳
吧。」

    魏霸很無語,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打一巴掌給個棗?他猶豫了片刻:「丞相的意思
,是要我……隨大軍行動?」

    「你是丞相府的參軍,當然要隨大軍行動。」諸葛亮笑了起來,「怎麼,你還想賴在
關中不走?」

    魏霸咂了咂嘴,不知道如何回答。真被趙廣說中了,諸葛亮想把他調離關中,只是一
句話的事。他除了辭職不幹,否則連推辭的理由都沒有。

    「好啦,關中有你父親鎮北將軍在,不會能什麼閃失的。可是房陵一戰,卻非你不可
。」諸葛亮哈哈一笑,安慰道:「等打退了東吳,你如果想來關中,還可以再來嘛。」

    魏霸無奈的笑了笑,起身走到地圖前,從馬謖的手中接過荊竹。兩個的目光一碰,隨
即又分開,彷彿什麼也沒發生,可是魏霸知道,他要求馬謖轉達的話,馬謖已經如實的轉
達了。諸葛亮要他去房陵,當然有把他調離關中的用意,但其中更多的應該還是從大局出
發,希望他能發揮長項,解除眼前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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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32:56 |只看該作者
第252章 第一次親密接觸
               
    突然要離開關中,是魏霸沒有預料到的事,或者說沒想到會這麼急。郿塢議完了事,
他又急急忙忙的趕回了長安。他要離開,總得把相關的事交待一下。

    趙素嚇了一跳,隨即又開心的笑了起來,美滋滋的說道:「參軍,你離開長安,這裡
就是我做主了。」

    魏霸對他已經習慣了:「你做主吧,希望能把這個主做好,千萬不能做敗家子。」

    「你看你說的。」趙素慷慨激昂的拍著胸脯:「參軍你就放一百個心,關中要出了事
,別說你饒不了我,我家老爺子也不能饒了我。」

    這話魏霸相信,趙家為了這次戰事,付出的代價也是非常驚人的,而且得罪了諸葛亮
,在找到新的替代人選之前,他們只能跟著魏霸一條道走到黑。魏霸這麼相信趙素,敢於
把這麼大的任務交給他,就有這方面的考慮。當然了,趙素本人有能力,也是一個方面,
魏霸相信他能把關中的事處理好。

    和趙素商量完了,魏霸又給老爹和師父剛寫了一封信,說明了情況,安排專人送去。
然後他叫來了夏侯徽,告訴他即將離開長安,不過不是去成都,而是去漢中,問她是不是
現在就跟他走。

    夏侯徽嘆了一口氣,心道這個魏參軍是真傻還是裝傻?去成都,看夏侯夫人,不就是
一個藉口嘛,你連這個看不出來?難道非要我親口說,我不回洛陽,我願意給你做妾?

    看來彭小玉說對了,這人還真是善良得有點迂。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為他還
有點善心,早在郿塢,她就死了。

    夏侯徽咬著嘴唇沉吟了片刻:「既然伯父和公主馬上就可能離開長安,我一個人呆在
長安也不方便,還是跟著參軍一起先去漢中吧。」

    「那好,你收拾一下,我們馬上就出發。」

    「這麼急?」夏侯徽詫異的看著魏霸,說走就走,漢中出事了,還是有軍事行動?

    魏霸一笑,目光如電般的掃了過來,夏侯徽心一慌,連忙避開了眼神,心裡暗自後悔
。剛才這句話問得有點突兀,難保魏霸不會生疑。

    魏霸見夏侯徽神態不自然,不禁笑了笑。他雖然不明白夏侯徽在想些什麼,可是這點
警惕,他還是有的。由一個誓死不從的烈女,突然回心轉意,不想回家,寧願做一個俘虜
,恐怕不是認命這麼簡單的理由所能解釋的。不過,他也需要有一個渠道,把他想讓曹睿
知道的事情傳達出去。

    「嗯,軍情緊急嘛。」魏霸含糊的應了一聲,揮揮手:「你趕緊去準備吧。路不太好
走,你不能帶太多的行李,另外,你帶一個侍女,隨身服侍,也好做個伴。」

    「多謝參軍。」夏侯徽心虛的應了一聲,匆匆的走了。一回到住處,她立刻把剛剛探
聽到的這個消息告訴了夏侯懋。魏霸說要回漢中,而不是回成都,又說軍情緊急,顯然這
個軍事行動是在漢中以東的房陵一帶。房陵一帶是魏蜀吳三國交接點,蜀國的行動既有可
能是針對魏的,也有可能是爭對吳的,現在還說不準,但是不得不防。

    要知道魏國的皇帝陛下就在宛城,魏霸又是喜歡出險招的,萬一他直撲宛城,偷襲皇
帝陛下,那可就是大事了。

    夏侯懋得知這個消息,也是緊張不已。只是他現在還無法回去,知道了這個消息,也
未必送得出去,只能等機會。

    夏侯徽又挑了一個侍女,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出了門。事出倉促,難免有些急急忙,
一路緊趕慢趕,等她出了門,看到魏霸時,魏霸已經騎在馬背上,晃著馬鞭在等了。兩批
空鞍戰馬等在一旁,輕鬆的搖著尾巴。

    夏侯徽趕上前去,微喘著躬身施禮:「讓參軍久等了。」

    魏霸漫不經心的擺擺手:「無妨,只是要委屈姑娘騎馬了,不知道能不能習慣?」

    夏侯徽還沒說話,那個小侍女已經急赤白臉的叫了起來:「這怎麼能行,我家姑娘從
來沒騎過馬。又是山路,萬一摔下來,怎麼辦?」

    魏興勃然大怒,催馬上前,揮起馬鞭就要抽她。魏霸詫異的瞟了一眼那個身材窈窕,
神情卻有些凶悍的侍女,眨眨眼睛,伸手示意魏興後退:「這就是你挑的侍女?」

    夏侯徽臉一紅,轉身斥道:「鈴鐺,閉嘴!不可對參軍無禮。」又轉身對魏霸說道:
「她是我家生的奴婢,失於管教,衝撞了參軍,還請參軍恕罪。」

    魏霸嘿嘿一笑:「原來倒是個忠心的,那也就罷了。不過,你有句話說得很對,山路
很險,所以你還是多把心思放在路上,不要一不小心掉下去,可是連屍骨都找不到。」他
頓了頓,又道:「真要摔死了,那倒還算是好的,就怕半死不死,被山裡的野人撿去當了
婆娘,然後生一堆野猴子,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

    鈴鐺見夏侯徽為了她向魏霸道歉,心裡惱怒,正待拼著一條命也要和魏霸討個公道,
聽了魏霸這話,一想到被野人撿去做了老婆,還要生一堆野猴子,頓時嚇得臉色煞白,半
個字也不敢吭了。

    魏興等人見了,暗自笑得肚疼,也沒心情和兩個女子鬥氣,紛紛撥轉馬頭,向前弛去


    夏侯徽看著高大的戰馬,伸手提著衣擺,犯了難。她的衣服雖然不是那種寬大的襜褕
,可是騎馬卻是萬萬不能。如果像魏霸那樣跨騎在馬背上,勢必要把衣擺往上拉,那樣的
話,她的兩條腿可就全落在外面了。大冬天的,冷倒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被一群粗魯
的士卒看著,這可如何是好?

    「怎麼了?」見夏侯徽遲遲不肯上馬,魏霸不免有些詫異:「真不會騎馬?」

    夏侯徽臊紅了臉:「會騎,可是沒胡褲。」

    魏霸愣了一下,這才明白。原來騎馬穿的是連襠褲,正常人穿的褲子就是兩條褲腿,
屁股卻是光著的,根本無法騎馬。一想到夏侯徽的衣服下是光溜溜的小屁股,魏霸忽然有
些心動起來。

    夏侯徽見魏霸摸著下巴,眼睛不懷好意的看向她的臀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
向馬後面讓了讓,低下了頭。鈴鐺現在還沒從野人的驚恐中回過神,否則肯定會拼著命也
要罵魏霸一頓。

    魏霸見夏侯徽滿臉通紅的躲到了馬後面,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掩飾的咳嗽了一聲。四
處看了看,也找不到誰的衣服是夏侯徽能穿的。他身邊的武卒個個身材高大,夏侯徽雖然
身材高挑,可和他們相比,那著實差得太遠。再說了,穿大男人的褲子,夏侯徽也未必肯


    「來,你和我同乘一馬,側坐在馬鞍上,行不?」

    夏侯徽雖然不情願,可是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好拉著魏霸伸出的手,上了馬
,側坐在馬背上。這樣一來,她為了保持平穩,不得不倚在魏霸的懷中,手臂還得緊緊的
摟住魏霸的腰。雖說已經下定決心委身魏霸,要用自己的美色和聲譽為魏國做點貢獻,可
是如此和魏霸親密接觸,還是讓夏侯徽臊得抬不起頭來。

    魏霸湊在夏侯徽的耳邊,輕聲說道:「事急從權,請姑娘擔待一二。」

    夏侯徽含糊的哼了一聲,手緊緊的揪住了魏霸的腰帶。魏霸轉過頭,斜睨著鈴鐺:「
你呢,能騎馬不?要不要也找個人合乘?」

    「哼,我才不在乎呢。」鈴鐺撇了撇嘴,打開包袱,取出一件冬衣,往馬鞍上一扔,
然後飛身上了馬,一夾馬腹,戰馬希聿聿一聲長嘶,輕快的向前奔去。鈴鐺在馬背上穩如
泰山,神采飛揚。

    「喲,看不出騎術不錯嘛。」魏霸讚了一聲。

    「她通曉武技,能騎善射,劍術還得過奮威將軍鄧展真傳。」夏侯徽羨慕的看了一
眼鈴鐺的背影:「可惜,那時候我沒跟著學一點。」

    「原來還是個女英雄。」魏霸輕磕戰馬,向前奔去,戰馬一動,夏侯徽下意識的摟緊
了魏霸,幾乎是貼在魏霸懷裡。她羞得無地自容,只好儘可能的低著頭,也顧不上回答魏
霸的話了。只是她低著頭,魏霸固然看不到她的臉,卻看到了她修長的脖頸。魏霸一時心
動,很自然的伸出手臂,輕輕的摟住了夏侯徽的腰。

    雖然隔著厚厚的冬衣,夏侯徽還是感覺到了那隻大手的力度,頓時渾身顫慄,起了一
層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遠處,時刻注意著魏霸的敦武嘴角一挑,輕笑道:「少主的寶槍,終於要見血了。」


    魏興莫名其妙:「你說什麼,少主要和人交手嗎?」

    「當然。」

    魏興勃然大怒,手按上了刀環:「是誰這麼大膽,敢冒犯少主?過我這一關再說。」


    敦武忍俊不禁,伸手拍拍魏興的肩膀:「小子,這件事,可不能由你代勞。你啊,
安生的看著,別讓人找擾少主就成。」

    魏興眨巴著眼睛,看看敦武,再看看遠處擁著夏侯徽,臉上笑得和朵花兒似的魏霸,
漸漸的明白了。「敦兄,你是說……夏侯姑娘?」

    「除了她,還有誰?」敦武輕蔑的瞥了他一眼,打趣道:「你還想代勞嗎?」

    魏興頭搖得像撥浪鼓,口水飛濺。

    敦武長嘆一聲:「少主別的都好,就是這方面手段軟點。要聽我的,早就把這俘虜收
房了。惹得老子火大,連那個什麼公主都給辦了,哪裡能讓她們這麼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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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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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交心
               
    在敦武等人的眼裡,夏侯徽身份再尊貴,長得再漂亮,只要成了俘虜,那就是一個戰
利品,充其量是一個比較值錢的戰利品而已。有清河公主在前,一個前征南大將軍的女兒
又算得了什麼?既然喜歡,直接收了便是,何必那麼費勁。

    不過在魏霸的眼裡,卻做不到這麼灑脫,正如他不肯隨便殺人一樣,他也無法做到將
女子當成牲畜一樣處理,哪怕這個女子是個俘虜。他可以無視夏侯徽尊貴的身份,卻不能
抹殺基本的人性。

    所以他雖然知道夏侯徽已經低了頭,卻依然無法任取任予,手摟著夏侯徽的腰,鼻子
裡聞著夏侯徽身上的淡淡體香,心裡想著各種香艷的場面,卻沒有進一步的輕薄。這讓緊張
的夏侯徽也暗自鬆了一口氣,總算沒有羞得跳崖自殺。

    夏侯徽不敢看魏霸,也不好意思看其他人,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為了避免
和魏霸的腳碰在一起,她努力的翹起腳尖,以至於下馬的時候,兩條腿已經失去了知覺,
「唉喲」一聲,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鈴鐺翻身下馬,飛奔了過來,還沒等她趕到,魏霸已經下馬扶起了夏侯徽,關切的問
道:「夏侯姑娘,怎麼了,是不是扭了腳?」

    「沒,沒什麼。」夏侯徽半個身子都掛在了魏霸身上,卻依然無法邁步,稍微一動,
兩條腿就針刺般的難受,疼得臉都變了色。「我……腿麻了。」

    「哦。」魏霸鬆了一口氣,依依不捨的將她交給鈴鐺,自己向前趕去,安排今天的宿
營。

    「姑娘,我真想殺了那小子。」鈴鐺一邊給夏侯徽揉著腿。一邊說道:「他是故意的
。子午谷根本不能騎馬,他卻非要我們騎馬。」

    「閉嘴!」夏侯徽聲音雖低,卻非常嚴厲:「我知道你的忠心,可這是我的決定,豈
容得你插嘴?小心侍候著,要不你現在就回去。」

    鈴鐺嘟起了嘴,不敢再說。

    夏侯徽見了,緩了口氣:「你也不想想,就我這樣。回到洛陽又能如何?清白已經毀
了,自己受辱不夠,還要家門蒙羞嗎?跟著他,就算是做妾,也不算辱沒了我。」

    「可你如果去司馬家。卻是正妻。」

    「司馬家?哼!」夏侯徽轉過了頭,沒有再說什麼。也許是腿疼,也許是心裡委屈,
她的眼眶濕潤起來,淚珠盈盈欲滴。她之所以痛下決心,寧願委身魏霸,也不肯回到洛陽
。就是因為彭小玉說過的那些話,以及那個三馬同槽的噩夢。司馬師心有異志,她如果嫁
入司馬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與其難以做人,不如就此機會脫離那個兩難境界,說不
定還能意外的收穫。

    「姑娘怎麼了?腿疼得厲害?」魏霸安排好宿營,正好走過來。見夏侯徽含著淚水,
看看氣鼓鼓的鈴鐺。心道這丫頭不會是武技好,手上沒輕重,把夏侯徽捏疼了吧。「這個
……要是方便的話,我幫你揉揉?」

    「你覺得方便嗎?」鈴鐺仰起頭,沒好氣的說道。

    魏霸翻了個白眼,也覺得自己說的好像不太靠譜,只好掩飾的搓了搓手,轉身走開。


    夏侯徽忍著疼,含淚叫道:「參軍留步。」

    「什麼事?」剛走了沒多遠的魏霸立刻停住了。

    夏侯徽扶著鈴鐺站了起來,雖然腿還是麻得很,卻勉強能站住了。「剛才多謝參軍解
圍,要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個啊,是我疏忽了,沒想到這些細節。」魏霸不好意思的笑笑。

    見魏霸如此窘迫,夏侯徽不禁笑了一聲,不再那麼緊張了。她看看魏霸手裡的那卷書
:「那個……參軍還在讀晏子嗎?」

    魏霸看看手裡的書,點點頭:「是啊,還在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又暴露了心思,
連忙又說道:「挺有趣,看著解解悶。」

    鈴鐺撇了撇嘴,不屑的轉過頭。夏侯徽瞪了她一眼,輕輕的推了她一把:「去給我打
點熱水來,我要洗洗臉。」

    鈴鐺詫異的看看她,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情不願的走了。

    魏霸尷尬的笑笑:「看來你這個侍女對我敵意頗深。」

    「她只是護主心切,還請參軍見諒。」夏侯徽挪了一步,痛得又叫了一聲,搖搖欲墜
。魏霸連忙趕上一步,扶住她的手臂:「姑娘小心些,還是先坐一會兒吧。」

    夏侯徽小心的坐下,仰起臉看著魏霸:「多謝參軍。參軍,別的事,我也幫不上忙,
筆墨上我多少還懂一些。如果能有為參軍效勞的,請參軍儘管吩咐。」

    「一定,一定。」魏霸笑著說道,心裡卻在暗想,筆墨上的事,還真不敢麻煩你。我
現在也算是個人物,這次擔負的又是協助吳懿出兵房陵的大事,怎麼能讓你知道詳情。雖
然你知道了也未必能傳得出去,可還是小心為妙。

    對魏霸的敷衍,夏侯徽早有預料,她也不在意,換了個話題說道:「參軍,你坐吧。
你站著,我坐著,可不成體統。」

    「呵呵,行軍在外,哪來的那麼多體統。」魏霸嘴裡說著,卻在夏侯徽對面坐了下來
。他擺弄著手裡的書,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夏侯姑娘,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麼勉
強自己,我都說了,你們很快就可以回洛陽。」

    夏侯徽咬著嘴唇,就著遠處剛剛升起的篝火,打量著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她的魏霸
,心情漸漸的平復下來。她想了想,鼓起勇氣說道:「回洛陽,我不是還得回來?」

    「你幹嘛還要回來?」

    「你不是說嘛,要逼得我大魏和你和親。」夏侯徽強作鎮靜的說道:「莫非你看不起
我,另有人選?這可不太可能,什麼人和親,是要由我大魏的皇帝陛下來指定的,以你目
前的身份。也只能是我這樣的。」

    夏侯徽嘴上說得平靜,可是心裡卻緊張得直打鼓。在她過去的十幾年人生中,她從來
沒有過像今天這樣說話的,居然會主動要求一個男子接受自己,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
此時此刻,她只能在心裡暗自鼓勵自己,給自己打氣。

    一切為了大魏,一切為了我夏侯一門。

    魏霸啞然,這才想起來自己開過的那個玩笑。不禁笑了起來:「那是玩笑話,我父親
既然鎮守關中,哪能和你們魏國和親,那不是成了裡通外國?」

    夏侯徽嘆了一口氣,轉過頭。看著幽深的山谷:「這麼說,我真的無路可去了。」

    魏霸詫異的問道:「姑娘何出此言?」

    「參軍,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夏侯徽低下頭,淚水從眼眶中滑落。「我既然做了你
的俘虜,就算回到洛陽,又怎麼能自證我的清白,莫非參軍要我逢人便言麼?就算我肯如
此。又怎麼能讓人相信?司馬氏禮義傳家,我這等人又怎麼能進他的家門。就算他家不敢
退婚,我又有什麼臉面再嫁?」

    魏霸翻翻眼睛,也嘆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夏侯徽主動接近他是另有想法。現在看來
,她也有她的無奈,如果不是沒有更好的退路,未必會這麼做。

    「這麼說。倒是我害了姑娘。」魏霸自嘲的苦笑一聲:「姑娘,如果你只是因為這個
原因。才跟著我的話,那我還是送你去成都,把你交給夏侯夫人吧。」

    「當然也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夏侯徽抬起頭,用袖角拭去淚水:「其實,我不想回
洛陽,不想嫁給司馬師,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魏霸靜靜的看著她。

    「你……知道從武皇帝起,我大魏就不遺餘力的壓制司馬懿父子嗎?」

    魏霸眉頭一動,想到了一個傳說,不禁有些好奇,難道那個三馬同槽的預言竟然真的
存在?他笑了一聲:「君主猜忌能臣,古今一例。」

    「看來參軍也是身有同感。」夏侯徽道:「那你說,我嫁入司馬氏,又該如何自處?


    魏霸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正如夏侯徽所說,他也身有同感。魏家面臨的危險,
不比司馬懿面臨的危險小。他和夏侯徽一樣,都是身處其中,不由自主。夏侯徽還可以逃
避,他又往哪兒逃,面對強勁的對手,他只有硬有頭皮沖上去,全力以赴,爭取生存的權
利。眼前這個姑娘聰明過人,精於權謀,也許真能幫得上自己這個半路出家,自學成才
的半吊子。

    「我們果然是同病相憐啊。」魏霸一本正經的嘆惜道,伸手覆在夏侯徽的手上,輕輕
的拍了拍:「那就讓我們兩個同病相憐的可憐人互相幫助,互相取暖吧。」

    夏侯徽的手動了動,本能的想抽出去,想了想,卻又忍住了。魏霸感覺到手心裡夏侯
徽的細微動作,不禁一笑,剛要採取進一步動作,旁邊傳來重重的腳步聲,鈴鐺端著一瓢
熱水,急驚風一般的走了過來,老遠就大聲叫道:「姑娘,水來了,小心,燙,燙!」

    雖然明知鈴鐺不敢燙自己,魏霸還是本能的跳了起來,一蹦三尺高。他忽然一指鈴鐺
的身後,叫道:「野人!」

    鈴鐺見嚇跑了魏霸,得意的笑容剛剛綻放,一聽到「野人」二字,嚇得一聲尖叫,扔
了木瓢,霍的轉過身,同時拔出了腰間的長劍,臉色煞白,嚴陣以待,連聲道:「野人在
哪裡,野人在哪裡?」

    魏霸哈哈大笑,揚長而去。不遠處的敦武等人見鈴鐺那副狼狽樣,也不禁狂笑不已。

    看著魏霸的背影,夏侯徽愕然半晌,又不禁搖著頭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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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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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反客為主
               
    進入子午谷,騎馬就變得困難起來,大部分時候只能牽著馬向前走。魏霸等人無所謂
,夏侯徽可是吃盡了苦頭,開始兩天還能勉強跟著走,後來就只能像個麻袋似的伏在馬上
,實在難走的地方,只能由鈴鐺或者魏霸扶著,才能勉強通過。每天晚上到了邸閣,第一
件事就是挑腳上的水泡,一躺下來,渾身的骨頭似乎都散了架似的疼痛,經常是一夜醒來
,連爬都爬不起來。

    身體雖然辛苦,可是那一次和魏霸談過之後,兩人總算是有了些默契。夏侯徽不會主
動去問魏霸的動向,只有在魏霸來問她的時候,她才會講一些自己的看法。而魏霸問她的
,也侷限於《晏子春秋》上的故事。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魏霸死抓住晏子不放,但卻能估
計到與他和諸葛亮之間的爭鬥有關,所以也按著這個思路去幫魏霸分析書裡的故事。

    魏霸慢慢的聽出了一點意思,隱約猜到了向朗的用意,不禁拍案叫絕,同時大罵向朗
是隻老狐狸,是咬人的狗不叫。別看平時不怎麼說話,一說話就點中了要害。

    十天過後,魏霸趕到了安陽,這段艱苦的行程才算結束。魏霸拿出丞相參軍的身份,
徵用了一艘船,順流而下,直奔房陵。

    魏風親自到渡口迎接,經過一年多的磨礪,魏風更加沉穩了,身板也寬厚了許多,除
了唇上的鬍鬚還比較淡,看上去就是個赳赳武夫。看到魏霸,他搶上來就是一個熊抱,手
掌拍得魏霸的背咚咚響。

    「哈哈哈,子玉,見到你真好。真好。」魏風拉著魏霸的手,笑得合不攏嘴,眼裡卻
是禁不住的淚花。魏霸也有些感傷,老爹和兄弟魏武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也是這樣。行
間長安,那真是九死一生,險些就成了死間。

    「沒缺什麼吧?」魏風低聲問道。

    「沒缺,還多出來一個。」

    「多出來一個?」魏風上下打量著魏霸:「你多出來一個什麼?」

    「多出來一個漂亮俘虜。」魏霸招招手,把夏侯徽叫過來。得意的說道:「大兄,你
看怎麼樣?」他又板了臉,裝模作樣的對夏侯徽喝道:「還不見過兄長?」

    夏侯徽上前施禮,報上姓名,向魏風請安。魏風愣了一下。突然叫了起來:「夏侯?
你姓夏侯?」

    夏侯徽點點頭,有些意外於魏風的驚訝。

    「是哪個夏侯?」

    「哪個夏侯?」魏霸明白魏風的感受。在魏國,夏侯氏和曹氏的親近眾所皆知,很多
人都把夏侯氏當成宗室看待。對於魏風來說,把魏國宗室女俘虜來當侍妾,這得是多牛逼
的事啊。可是這樣的事,偏偏自己的兄弟就幹成了。而且這姑娘又是這麼漂亮。連他這個
大伯子都覺得臉上有關。

    不過,更有光的還在後面。當魏霸以一種雲淡風輕的態度說,夏侯徽就是魏國故征南
大將軍夏侯尚的女兒時,魏風徹底石化了。夏侯尚。別看在歷史上名頭不響,可是對於在
漢中駐紮了十多年的魏家父子來說,夏侯尚絕對是給他們印象最深的魏國將領,名頭直逼
當年的夏侯淵。現在魏霸居然俘虜了他的女兒做妾。這可比張飛搶夏侯淵的從女做老婆威
風多了。

    「還是你厲害。」魏風咧著嘴,哈哈大笑。又摟著魏霸的肩膀壞笑道:「怪不得你不
要蘭兒那丫頭,原來你是看不上她啊。不錯,不錯,這個的確要比蘭兒強上好幾倍。」

    魏霸本來想正經的,聽了這話,也沒正經起來,咕咕的笑了起來。

    夏侯徽見他們兄弟倆嘀嘀咕咕,有說有笑,說得眉飛色舞,又不時的瞟她一眼,知道
大概不是什麼正事兒,只好強作鎮靜的站在一旁。

    魏霸和魏風一起進了房陵,孟達和宗預已經在堂上候著,一聽到魏霸的聲音,兩人便
笑眯眯的站了起來。魏霸連忙上前行禮,這兩個都是老一輩的人,官職也比他大,這禮節
卻是不能減免的。

    行了禮,孟達上前一步,拉起魏霸就往堂上引去,一邊走一邊笑道:「子玉啊,就是
你不來,我也要請你來。」

    魏霸非常意外:「將軍這是何意?」

    「何意?」孟達擠擠眼睛:「潘璋是你得罪下的,這次當然還要你來對付他。」

    魏霸恍然大悟,不禁啞然失笑:「將軍手癢了?」

    「當然手癢了。」鄧賢大笑著走了上來,拱手見禮,神態比上次魏霸來房陵時恭敬,
因為魏霸雖然現在還是參軍,可是有了關中的赫赫戰功,他已經不是那個頂著一個參軍空
名的毛頭小子了。「參軍,你在關中打得虎虎生威,我們窩在房陵,著實眼饞得很啊。」


    「鄧將軍,有你的仗打。你就等著立功吧。」

    「我就等著魏參軍這句話了。」鄧賢大笑道,回頭看看那些部將們:「聽說趙仲德跟
著魏參軍打了一仗,連升兩級,現在都是將軍了。我們豈能不努力?你們說,是不是這個
理?」

    眾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著,一個個笑逐顏開。

    魏霸這才明白,原來趙廣升職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這裡,怪不得他們這麼熱情呢。看來
真被趙廣說中了,有了他這個榜樣,接下來會有更多的人主動投靠。

    「吵什麼吵,子玉既然來了,就有你們的仗打。都給我把嘴閉上,有力氣,等著上陣
的時候使,現在先喝酒、吃飯,要想立功的,馬上多敬子玉兩杯。」孟達故意板著臉,威
嚴的喝了一聲:「聽見沒有?耳朵裡沒塞鳥毛的,都給老子吱個聲。」

    「喏!」眾將轟然應諾。

    魏霸的臉頓時苦了下來。孟達這個老狐狸,耍老子呢,先給老子一個下馬威?

    雖然有魏風擋著,魏霸還是被灌了個人事不知,夜裡哇啦哇啦的吐了一地,第二天醒
來的時候,不僅他自己滿身酒氣,連夏侯徽都沒能例外。

    剛準備吃早飯,孟達就派人來請他去議事。魏霸三口並作兩口的將一大碗粥喝掉,一
抹嘴,轉身就要走。夏侯徽攔住了他,一邊讓鈴鐺去拿衣服,一邊低聲說道:「不急,讓
他們等等。」

    魏霸不解的看著她。

    夏侯徽一邊給魏霸解著衣帶,一邊低聲說道:「孟達是反覆小人,諸葛丞相對他多有
疑慮。他要想在蜀國立足,就必須另外找援手才能和丞相抗衡。他昨天鼓動大家灌你酒,
就是想讓你知道,這裡還是他說了算。參軍要想掌握主動權,就不能跟著他的步驟走,讓
他等等無妨。」

    魏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緊不慢的由夏侯徽幫他換上衣服,又故意拖了好一會,這
才一搖二擺的向大堂走去。

    大堂上,該來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到齊了,孟達坐在正中,宗預和魏風坐在一旁,在孟
達的身邊,還留了一個位置,是僅次於孟達的。如果魏霸不來,那應該是宗預坐的。只是
不知道這是宗預主動讓出來的,還是孟達要求的。

    見魏霸慢條斯理的上了堂,孟達笑了起來,伸手相邀。「子玉,莫非不勝酒力,宿醉
未醒?」

    魏霸微微一笑:「非也,是奉丞相軍令,不敢有失。在與諸位將軍議事之前,又仔細
的回想了一下丞相的交待。唉,實在是能淺任重,不敢掉以勸心啊。累諸君久等,還請將
軍與諸君海涵。」

    見魏霸句句不離丞相,孟達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他身邊的那些舊部也沉默了,宗預和
魏風卻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魏霸剛剛入座,鄧賢便站起身來,拱拱手道:「敢問參軍,丞相對這一戰可有什麼方
略?他剛剛在隴右失利,不知損失如何,現在又在哪裡,要多久才能到房陵。如果僅靠房
陵的人馬,好像不太夠用啊。」

    魏霸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又看看孟達,知道這是上眼藥的來了。房陵現在有七千
多人,其中五千是孟達的舊部,兩千是魏風帶來的,如果孟達不肯配合,僅憑魏風這兩千
多人,魏霸是不可能建功的。

    更重要的是,鄧賢直指諸葛亮在隴右失利,也有挑撥之意。魏霸如果應對不當,傳到
諸葛亮的耳朵裡,那就不是鄧賢說的,而是魏霸故意傳出去的了。

    在諸葛亮安排任務給他的時候,魏霸就知道房陵這塊骨頭不好啃。孟達和諸葛亮是對
頭,就算是諸葛亮親自來到房陵,孟達也會找點麻煩。現在他拒絕了孟達的拉攏,明確的
表示力頂諸葛亮,孟達自然會把他當成對手,要好好的打擊一番。這大概也是諸葛亮不親
自趕到房陵來,而是讓他來的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嘛,當然可以看作對他的考驗,看看
他能不能對付得了孟達這樣的對手。

    魏霸早有準備,沒有立刻回答鄧賢的話,而是默默的坐著。

    大堂上忽然寂靜下來,鄧賢站在那裡,臉色慢慢的變得非常難看,孟達的臉色也漸漸
的沉了下來。鄧賢是他的外甥,誰都知道鄧賢的話就是他想說的話。魏霸不回答鄧賢,就
是不給他孟達面子。

    等到鄧賢被冷落得快要發怒的時候,魏霸才淡淡的開了口:「誰說這次要以房陵這幾
千人做主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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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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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參軍又來了
               
    鄧賢欲言又止,求助的看向孟達。

    魏霸這句話有歧義,就看你怎麼理解。

    首先,目前將從房陵出兵的命令還處於絕密階段,按理說,除了孟達、宗預和魏風三
個人之外,其他人都不夠資格知道這項任務。他們當然可以從各種蛛絲馬跡來猜想,也可
以從某些渠道得知,但是這此猜想是不準確的,那些渠道——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不
合法的。鄧賢就屬於這種通過不合法的渠道得知的消息,那麼魏霸就要反問他,誰告訴你
的?

    這當然直指孟達。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你們的消息是不準確的,誰說我們要用這幾千人去拚
命了?你們都聽錯了。

    這個意思,相比於第一層意思要和善得多。這時候,你怎麼理解,就看你心裡有多少
敵意了。如果你認為魏霸是在故意刁難,雞蛋裡挑骨頭,你就會從第一層意思來理解,比
如現在的鄧賢和孟達,如果你認為魏霸沒什麼敵意,只是在開玩笑,那你就會從第二層意
思來理解。比如宗預和魏風。

    孟達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卻又無法發作。

    魏霸笑盈盈的轉過頭,向孟達頜首致意。「將軍,你久居房陵,對這裡的地形最熟悉
不過。天下三分,房陵、襄陽、江陵這三地之間,便是天下樞紐,牽一髮而動全身。丞相
委你以重任,正是出於此。不過,將軍雖然能征善戰,以這區區七千人,恐怕也無法扭轉
乾坤吧?」

    孟達正在尷尬,聽了這話,連忙借坡下驢,哈哈一笑,搖著頭謙虛道:「子玉,你這
話說得太對了。我身負重任,夙夜以興,須臾不敢忘啊。如今曹睿駐在宛城,孫權駐在
江陵,我更是不敢掉以輕心。這七千將士雖然勇猛,卻獨木難支,所以這才等你和丞相的
大軍支援啊。只是,子玉啊,丞相……他什麼時候才能到?」

    魏霸微微一笑,孟達還是抓住諸葛亮不放,這就對了,只要不抓住我就行。「丞相正
在往漢中趕,而且他也不會來房陵,他對將軍的能力很有信心,所以,他把這裡的戰事交
給了將軍和討逆將軍,相信以二位的能力,一定能完成重任。」

    「討逆將軍?」孟達鬆了一口氣,眉梢一挑:「他要移師房陵?」

    「正是如此。」魏霸淺笑道:「討逆將軍為主將,將軍是副將,不過,這只是名義上
的劃分。我想就算是討逆將軍在此,也不會漠視將軍的才能。將軍,你這次一定能大展拳
腳,建功立業,告慰先帝在天之靈。」

    孟達有些窘。他聽懂了魏霸的意思。這是給你的機會,你好好抓住,把自己身上的污
點洗一洗,要不然,百年之後,你有什麼臉面去見先帝劉備?

    孟達躬身領命,又向西方拱了拱手:「達願身先士卒,死不旋踵,定不負丞相厚意。


    宗預滿意的點點頭。魏霸這次再來房陵,言語周密而犀利,比上次只會動拳頭可高明
多了,看來丞相派他到房陵來是用對了人。

    言語上較量了一番,讓孟達知難而退後,魏霸就開始部署戰前的準備工作。吳懿率領
兩萬大軍還在路上,相關的糧草、軍械也沒有動,僅憑這七千人,是無法發動有效的攻擊
的。但是這不妨礙他們預先做好準備,包括物質上的和精神上的。

    孟達經營房陵多年,上次又險些被司馬懿攻破,更是加了幾分小心,他搶修了安橋塞
,又遠派斥候,深人宛城、江陵一帶,所以對魏吳雙方的動向都很清楚。諸葛亮決定以他
為主,從房陵出擊,擾動襄陽,進而震動駐紮在宛城的曹睿和駐紮在江陵的孫權,應該說
還是明智的。吳懿雖然身份尊貴,要論作戰能力和對這一帶地形的瞭解,遠遠趕不上孟達
的水準。

    魏霸先解釋了一下這次的戰略意圖。曹魏主力在攻擊關中,關中對他們太過重要,所
以他們全力以赴,不惜代價,也要把關中奪回來。可是蜀漢軍佔了地利優勢,死死的扼守
著潼關和上洛,僅憑魏國的實力,已經很難迅速攻破。接下來,將是雙方拼消耗的持久戰


    魏國在拚命的同時,他必然要防著吳國搗亂,所以曹睿不顧去年剛剛吃了孫權大虧的
臉面,與孫權講和,講明厲害,誘使孫權攻擊永安,迫使蜀國兩線作戰。孫權不可能不知
道曹睿的想法,但是蜀漢佔領關中,一旦強大起來,對他的威脅也不小,所以,從他的角
度來說,就算沒有曹睿鼓動,他也不能坐視蜀國順利的得到關中。

    當然了,孫權的心思和曹睿並不完全一樣。曹睿是迫不得已,必須奪回關中,而孫權
則有心觀望,待漢魏雙方拼得兩敗俱傷,他再從中取利。眼下,他對蜀漢的威脅更多的是
形勢上的,起一個牽製作用。

    魏霸沒有講孫權要稱帝的事,這件事沒有必要讓孟達等人知道。

    眼下,魏吳兩國有共同的目標,但是他們之間也互相提防,這從曹睿進駐宛城,孫權
進駐江陵就可看得出來。魏霸在地圖上依次指過宛城、江陵和房陵三個位置,最後落在襄
陽這個中心點上。

    「漢魏吳三國相爭,襄陽是重中之重,誰得到襄陽,誰就掌握了要害。當年關侯北伐
,漢魏在襄陽大戰,結果孫權從背後捅了一刀,致命關侯殞陣,襄陽落人曹魏之手。對我
們來說,襄陽就是擋在面前的一座山,對孫權來說,襄陽同樣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刀。」

    魏霸含笑看了看四周:「諸位都是久經沙場的悍將,我想你們應該清楚,這裡就是三
國的肋骨,是癢癢肉,只要輕輕一碰,就會渾身不自在。」

    眾人會意的笑了。癢癢肉這個比喻太精確了。襄陽這個點,的確就是三方最敏感的位
置,一有風吹草動,都會提心吊膽。

    「那們,當我們三萬雄師擺出出兵襄陽的架勢的時候,曹睿會怎麼想?孫權會怎麼想
?」

    「他們會坐立不安。」宗預撫著鬍鬚,連連頜首。他已經接到了諸葛亮的命令,要他
密切配合魏霸,藉著這次機會,加強對房陵的掌控。此時此刻,他當然要全力支持魏霸。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都會加強戒備,以防止另外兩方聯手。」

    魏霸感激的看了宗預一眼,又看向孟達。孟達也不斷的點頭贊同:「正是如此。吳魏
聯合攻我,其實他們也是同床異夢,互相提防。當此之際,正是兵不厭詐之時,示之以形
,擾亂其心,誠為上策。」

    魏霸撫掌大笑道:「將軍果然高明,一語道破其中玄機。難怪丞相說,這件大事,交
給孟子度再合適不過。」

    孟達笑笑,他才不相信諸葛亮會這麼說呢。不過魏霸能這麼給他面子,他也不排斥。
他仰起臉,面帶微笑:「那麼,我們就僅限於此嗎?」

    魏霸搖搖頭,繼承陳述自己的看法。嘴上說說漂亮話,固然可以緩解敵意,但是真正
要對方心服,還得拿出真本事才行。

    「用兵之道,在乎虛實。計白當黑,以攻代守。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虛虛實實,敵
之莫辨,方為上策。」魏霸環顧一週,朗聲道:「我軍曾以兩萬人突入關中,奠定今日之
優勢。現在有雄兵三萬,只要準備得當,一旦戰機出現,足以化虛為實,發動一次真正的
攻擊。」

    魏霸轉過身,指了指宛城和江陵:「諸位,宛城離此一千二百里,江陵也相差不多,
如果我們順漢水而下,抵達襄陽,那離他們就更近了。」他拍拍手掌,大聲說道:「諸位
,現在兩國的君主,都是我們的手邊,想捅誰一刀,就看你們的心意了。這樣的好機會,
千載難逢啊。」

    眾將聽了,會心而笑。孟達卻不為所動,他想了想,又問道:「這個機會的確是千載
難逢,可是君主所在,必有重兵防守,不說宛城、江陵城堅池深,便是襄陽,也是易守難
攻。赤壁之後,夾漢水而立的襄陽、樊城就是三方全力爭奪之地,可是不論關侯當年北伐
,還是吳國曆次興師動眾,都沒有能攻取襄陽,我們僅有三萬人,又能做到什麼?」

    「將軍,這就是丞相派我來的目的所在了。」魏霸指指自己的鼻子,哈哈一笑:「要
論行軍作戰之老練,我不如將軍,要論打造各種攻城器械,將軍,我還是有點驕傲的資本
的。你說是不是?」

    孟達眉毛一挑,頓時喜上眉梢。魏霸在機械上的造詣,現在哪個不知道?由他來負責
打造威力強大的軍械,再加上三萬大軍,不僅攪動戰局不在話下,就是像魏霸說的那樣,
化虛為實,好好的打一仗,那也不是不可能啊。如果這次能立個大功,以後不就能在蜀
漢站穩腳跟了?

    「子玉所言甚是,要論軍械製造,你是當之無愧的天才。」孟達心裡高興,話也說得
漂亮起來。「這一次,我們能不能立功,就要看你的了。子玉,你說吧,要人,我們有人
,要物,我們有物。你要什麼,我們都全力支持,絕無二話。」

    魏霸躬身致意:「多謝將軍了。現在,我想請將軍先造點聲勢,兵出安橋塞。」

    「兵出安橋塞?」孟達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手一指鄧賢:「子義,你立刻趕人安
橋塞,讓潘璋那匹夫小心一些,告訴他,魏參軍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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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草木皆兵
               
    費禕步履從容的走進了內城,臉上掛著平靜的笑容,並且一直把這個笑容帶到了孫權
面前,這才嚴肅的上前行禮。

    不過,誰都看得出來,這純屬是禮節性的,與緊張無關。

    孫權歪坐在榻上,半眯著他那雙著名的碧眼,似笑非笑的打量著費禕,嘴角的幾根紫
色的鬍鬚顫了顫。旁邊站著的諸葛恪見了,上前一步,笑道:「君今日意態從容,莫非有
什麼喜訊傳來?」

    費禕看看他,矜持的笑了笑:「同喜同喜。」

    諸葛恪眨了眨眼睛:「諸葛丞相大捷了?」

    「正是。」費禕面不改色,轉向孫權,朗聲說道:「外臣剛剛收到消息,我家丞相北
伐已畢,取關中而還。現在大軍已經班師,不日即到永安。聞說大王在此,欲與大王一晤
,還請大王稍候數日。」

    孫權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又撲哧笑了一聲:「你家丞相不是在隴右的嗎,怎麼只取
了關中,卻沒提隴右?」

    費禕微微一笑:「丞相用兵,奇變無方,非常人可想。天下人都以為丞相意在隴右,
焉知我原本就意在關中。大王,關中的地勢比起隴右來可重要多了。而且,唇亡齒寒,關
中入手,隴右又豈能獨存?」

    孫權的嘴角一抽,無言以對。他知道費禕在說謊,為諸葛亮遮掩,可是他也沒有證據
證明,費禕以一句兵不厭詐就全給解決了。諸葛恪也有些為難,他也不相信費禕說的,可
是他能當著這麼多的面說自己的叔叔不要臉,把別人的功勞當成自己的功勞麼?

    君臣二人相視苦笑,對費禕的巧辯無可奈何。費禕幾次出使東吳,他們之間已經較量
了無數次。能讓費褘吃癟的時候還真不多。

    「既然諸葛丞相有消息來,那他對我的提議如何答覆?」孫權不再和費禕兜圈子,直
奔要害:「應還是不應,今天該給我一個准信了吧?」

    費禕點點頭:「丞相的確有回覆。不過,丞相對大王的想法,有些不同意見。」

    「不同意見?」孫權沉下了臉,坐正了身子,雙手撫膝,哼了一聲。諸葛恪等侍從也
立刻收起了笑容。大殿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冷厲了起來。孫權冷笑道:「我本無須理會他,
只不過是礙於盟約,這才通知他一聲。你以為他不同意,我就做不得嗎?」

    費禕看看他,拱拱手:「大王。我家丞相,也正是因為雙方結盟的份上,才提醒大王
一句。」

    「是嗎,那我倒在聽聽,他提醒我什麼。」

    「大王,如果我記得不錯,你這吳王的爵位。是曹魏封拜的吧?」

    孫權惱怒的瞪著費禕,冷哼一聲,不予作答。他也不好回答,因為費禕說的是實情。


    「如果大王稱帝。不知道曹睿是派使者來賀,還是派大軍來討伐?」

    「他現在要攻取關中,哪有什麼兵力來侵犯我江東。」羊衜接上了話頭,不緊不慢的
說道:「再說了。就算他大舉來犯,又能如何。數次南侵。他哪次不是大敗而歸?」

    費禕撲哧一聲笑了,看看羊衜,搖搖頭,一副很不屑的樣子。孫權看了,更加不爽,
陰著臉,正要喝斥,費禕咳嗽了一聲:「大王,你忘了這吳王之位,是怎麼來的嗎?莫
非你還想重施故技?」

    孫權一愣,頓時臊得滿面通紅。

    吳王之位怎麼來的?孫權最清楚不過了。當時曹丕剛剛篡漢,地位不穩,而他卻面臨
著劉備大舉來犯的危機。他生怕被劉備和曹丕兩面夾擊,只好向曹丕稱臣,曹丕這才封了
他做吳王。如今他兵臨益州,又逼著諸葛亮承認他稱帝,如果諸葛亮不接受,他隨時有可
能和蜀漢再次大戰。這和當年的情況有相似之處,但是問題在於,他就算再向曹睿稱臣,
曹睿可能封他做皇帝嗎?曹睿肯定發兵討伐,讓他兩線作戰啊。

    更重要的是,費禕用這種方式來指出這一點,讓他非常沒面子,根本無法反駁。

    諸葛恪見孫權窘迫,連忙出言解圍:「你不要忘了,你們雖然得了關中,可是關中荒
殘,短期內,關中無法自給。再者,關中居高臨下,對曹魏的重要舉世皆知,與多次侵吳
無功而返相比,曹魏豈會舍彼就此?倒是你們,就算戰事上一時順利,舉國皆兵,又能撐
到幾時?」

    費禕聳聳肩,不以為然。「這一點請諸君放心,關中固若金湯,曹魏已經攻了數月,
依然寸步難進。再堅持下去,恐怕最先支撐不住的不是我們,而是他,所以嘛,你們看著
吧,他很快就會撤兵。到了那時候,他應該有足夠的兵力伐吳。」

    「你說他撤兵就撤兵?」羊衜冷笑一聲。

    「他不撤兵,我們就逼他撤兵。」費禕哈哈一笑:「因為,他再不撤兵,只怕宛城不
保。」

    孫權眼神一縮,厲聲道:「你說什麼?你們要攻擊宛城?」

    費禕點點頭:「大王,這就是我今天來請見的第二個任務。我軍將攻擊宛城,為避免
引起盟友誤會,特此通知。」

    孫權和諸葛恪等人面面相覷。關中大戰,永安局勢緊張,諸葛亮還有餘力出兵宛城?
他真是出兵宛城,對付曹睿,還是出兵江陵,抄我東吳的後路?

    正如魏霸所說,襄陽是個癢癢肉,只要輕輕一碰,不管是曹魏還是東吳,都會緊張起
來。費禕越是說得風清雲淡,孫權心裡越是打鼓。在沒有得到確切消息之前,他不可能完
全相信費禕的話,但是費禕作為一國使者,正式向他提出通知,卻不可能是空穴來風,很
可能諸葛亮確有此意。

    「這麼說,這件事……沒商量的餘地了?」孫權沉聲道。

    「不是這個意思。」費禕搖搖頭,「只是現在的時機不對。如果現在大王要稱帝,我
家丞相忙於軍務,肯定是沒時間來祝賀大王的。這也是為大王著想,還請大王體諒。」

    孫權不再說了。諸葛亮說時機不對,並沒有徹底反對,顯然是留下了商量的餘地,同
時也把這個當成了一個誘餌,正如他威脅諸葛亮要進攻益州一樣,諸葛亮反過來也威脅他


    吳蜀的實力差不多,吳略強一些,但是差距沒有那麼絕對,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魏國
在虎視眈眈。孫權不敢保證他如果稱帝。魏國會無動於衷。如果魏蜀再達成協議,聯合攻
吳,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當年如果不是曹丕急於尋求道義上的支持,他又怎麼可能渡過那個難關。只要陳兵江
岸,他就麻煩大了。現在的曹睿可不是當年的曹丕。他處事果斷,明於是非,不可能再上
他的當。而諸葛亮也不是一個迂腐之人,他也不像劉備那麼衝動,他完全有可能和曹魏化
敵為友,聯手攻擊東吳。哪怕只是像現在一樣牽制牽制,不真正動手。也足夠東吳緊張的
了。

    孫權不得不考慮這個後果,仔細權衡諸葛亮可能採取的措施。

    就在孫權猶豫不決的時候,輔國將軍陸遜送來了消息,蜀漢軍加強了安橋塞的戒備。
有大量的斥候進入吳國的疆界,似乎有大的舉動。經過斥候打探,房陵一帶正在大量打造
軍械,而主持這項事務的人正是剛剛在關中建功的魏霸。

    這個消息證實了費禕的話。但是只證實了一半:蜀軍將從房陵方向出兵,是否以宛城
為目標。現在還不好說,看這架勢,倒更像是以吳國為目標。

    孫權緊張起來,立刻召見費禕,責問他為什麼蜀漢會加強安橋塞的戒備。

    費禕很坦然的回答了他一句話:我們加強安橋塞的戒備,正如大王增兵西陵,都是很
正常的事啊,有什麼好奇怪的?

    孫權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魏霸……真來房陵了?」

    費禕有些猶豫,似乎不太想說,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點點頭:「是的,他是丞相派
來協調房陵戰事的代表,而且他在關中打造的各種軍械,在關中攻防戰中發揮了很大的作
用。丞相希望他能在宛城之戰中,同樣發揮出色。」

    孫權和諸葛恪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寒而慄。魏霸是蜀漢年輕一輩中少見的人才,
去年,他挫敗了司馬懿的奇襲,保住了房陵。今年,他在長安,僅僅用兩萬人就牢牢的佔
據了長安,讓曹魏十多萬大軍不能前進一步。這樣的人到了房陵,作用不下於一萬精兵
。不管他的目標是誰,都不能掉以輕心。

    從另外一個角度說,魏霸離開關中,證明了費禕所說的情況屬實,關中戰事勝負已定
,曹魏在短時間內無法收復關中,戰事已經進入僵持階段。既然如此,那曹睿完全有可能
暫時收回大軍,喘口氣,做好再戰的準備。畢竟十萬大軍征戰,消耗太大,就算魏國的實
力強悍,也無法一直支撐下去。

    問題是,誰敢肯定曹睿收回的拳頭下一次出擊時,不會是東吳?

    ……

    就在孫權被這個消息搞得疑神疑鬼的時候,宛城的曹睿也在揣摩著局勢的變化。相比
於孫權的猜想,他對局勢要清楚得多。他剛剛收到了夏侯懋的書信,知道隴右之戰已經結
束,除了上邽之外,張郃圓滿的完成了任務,重新控制了隴右。可是諸葛亮的主力進入關
中,加強了關中的防守能力,也讓他收復關中的希望變得更加渺茫。在這種時候,魏霸趕
到房陵,厲兵秣馬,自然也就包含了大多的意味。

    是的,魏霸是來攪局的,這算不上什麼陰謀,甚至可以說是光明正大的陽謀。可是
襄陽這個位置是如此的敏感,魏吳之間又缺乏真正的信任,這一招哪怕是虛的,也足以使
局勢複雜化。更何況三萬大軍,加上魏霸打造的軍械,已經具備了化虛為實的能力,誰能
保證魏霸不會真的出兵襄陽?

    往深的一步想,如果吳蜀又一次達成了聯盟,合力北伐,誰又能保證襄陽不會失守?


    曹睿不敢怠慢,召集群臣商議,最後只得採取了一個相對保守的措施:增兵襄陽,命
令武關道的司馬懿後撤到武關休整,隨時準備增援襄陽。命令都督揚州的滿寵做好渡江作
戰的準備,威脅孫權的後路,牽制孫權,以免他又和蜀漢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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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家長里短


    數日後,吳懿率領兩萬大軍趕到築陽。他用船運來了大批的糧食和熟練的工匠,有了這些工匠,魏霸準備的進度快了很多,迅速搭建起軍械作坊,進行戰前準備。

    正如他對孟達等人所說的那樣,出兵襄陽,在目前來看虛大於實,更多的是同時牽制曹睿和孫權的注意力,讓他們不能全力西向。可是曹睿和孫權也不是吃素的,不來點實際的威脅,他們未必會把他當回事。更何況襄陽是如此的重要,將來蜀漢如果要出兵中原,襄陽是必由之路,趁著這個機會做點準備,也不會浪費。

    在這個沒有電力的時代,水力是唯一比較穩定可用的動力來源。把大營從房陵轉移到築陽,就是因為築陽是丹水、均水與漢水合流的下游,又有粉水、築水注入,水量充沛,流速較快,動力能夠得到保障。而且築陽離襄陽更近,起到的威脅作用也就更大。與作用相伴而來的,就是危險係數也猛增,武關道的司馬懿隨時都有可能派水師沿均水而下,直接殺到背後。

    因此,魏霸很大的一部分心思就在防備司馬懿上。能把司馬懿從上洛引回武關休整,暫時結束了上洛的戰事,讓鄧芝有時間喘口氣,這便是第一步的勝利。

    吳懿在漢中便見識過魏霸在機械上的手段,因為他非常放心,將輜重營全部交給魏霸負責,對魏霸提出的重兵看護輜重營以免洩密的要求,也滿口答應。

    有吳懿和孟達鼎力配合。魏霸的工作輕鬆了許多,眼看著作坊一間間的豎了起來,魏霸可以做甩手掌櫃了。每天除了查看一下,基本上不用費什麼心,比在長安的時候還要輕鬆。這裡面有諸葛亮的功勞,這些由諸葛亮一手調教出來的工匠,比他調教出來的工匠還聽話,還好使。仔細一問才知道,諸葛亮不僅有軟的一手,還有硬的一手。做得好的有賞,做得差的要罰,定的規則細化程度足以讓他汗顏,管理水平比他要高出一大截。

    「丞相如果在後世,絕對是個金牌經理人,什麼打工皇帝,在他面前都要甘拜下風。」魏霸這樣對自己說。

    新年在忙碌的準備中到來了。因為蜀漢在房陵大張旗鼓的戰前準備工作,曹魏對關中的攻擊,東吳對益州的緊逼。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戰局進入了難得的平靜期,看起來一片祥和。可是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一旦再次爆發,必須是連番的血戰。

    除夕夜,魏霸參加完了官方的聚餐之後,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張夫人派人送來了酒肉和過年用的物事,魏霸讓人熱了酒,煮了肉,和魏風坐下來小酌。兄弟倆雖然在一起。可是各忙各的,見面的機會並不是特別多,像這樣沒人打擾,坐在一起說說家常話,喝喝小酒的時光非常難得。

    「阿母急了吧?」魏霸呷了一口酒,瞟了一眼在遠處正和夏侯徽說話的環兒,衝著魏風擠了擠眼睛:「你落後了。」

    魏風咧嘴一樂:「我落後什麼?不就是睏個覺。生個孩子嗎,你不是還沒沾上身?」魏風湊近了些,摟著魏霸的肩膀說道:「怎麼回事,是不是怕她半夜捅你刀子?」

    魏霸有些尷尬。本想取笑魏風兩句的,沒想到被他取笑了。他對所有人宣稱夏侯徽是他的妾,可實際上夏侯徽獨住一帳,根本沒有像一個妾似的陪寢。軍營裡女人不多,卻也不是沒有。吳懿、孟達這樣的高級將領,其實身邊都有女人侍候。像魏風一樣的中層將領,不太可能有專門的女人侍候,但是從輜重營找幾個官奴婢來陪著睡覺,卻也是不新鮮的事,反倒是像魏霸這樣帶著妾卻兩人分居的事不多見。

    「她還不太習慣。」魏霸掩飾道:「最近……又不太方便。」

    「哦——」魏風拖長了聲音,理解的拍拍魏霸的肩膀:「女人嘛,就是事兒多,總有那麼幾天不方便。要不怎麼一個男人應該納幾個妾呢,就是為了有個備用的啊。」

    魏霸聽著這話有些刺耳,不僅是因為他不太習慣這種觀念,更重要的是他的生母鄧氏也是個妾,按魏風這麼說,她也是個備胎?

    魏風沒有注意到魏霸的心情,一邊喝著酒,一邊羨慕的看著夏侯徽。環兒本來也是個長得不錯的姑娘,不過和夏侯徽站在一起,那差距可就大了去了。不僅是長相不如夏侯徽,言談舉止各方面都差了一大截,一向囂張跋扈的環兒在夏侯徽面前明顯在心理上落了下風,手腳都快沒地方放了。

    這年代的人對做妾的女人也不存在什麼尊重,妾和婢女其實差不多,魏風可以大方的將環兒讓給魏霸,自然的認為夏侯徽也不過是一個可以送人的物事,雖然他不會奪自己兄弟的女人,可是多看兩眼卻不為過。魏霸知道魏風沒什麼壞心思,但是對魏風這種毫無忌憚的目光還是不太習慣。

    「嘿,你們去聊,我和兄長有話說。」魏霸抬高了聲音,大聲說道。

    「喏。」夏侯徽應了一聲,拉著環兒轉身出去了。

    「有什麼話,這麼緊張?」魏風已經喝得半酣,絲毫沒有注意到魏霸的小心思,眨著有孝紅的眼睛,盯著魏霸說道。

    「打仗的事。」魏霸放下酒杯,拈起一塊肉,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說道:「該準備的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我估計著,丞相也快到江州了,正月過不完,也許就要開戰。你準備好了?」

    「那還用說?」魏風興奮的拍著胸脯:「我天天準備著,隨時可以出發。」他又壓低了聲音,滿嘴的酒氣噴到魏霸臉上,「子玉,你說,我有沒有機會像趙廣一樣,直接升到將軍?」

    「你現在已經是校尉了,升到將軍,還不是遲早的事。」魏霸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你這心境可不對啊,盡想著陞官,上了陣,會不知進退的。」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魏風咧著大嘴直樂,過了片刻,又道:「其實我知道,我這個校尉,是你幫我掙來的,不是憑自己的本事。我想……」他曲起手臂,展示了一下強勁的肱二頭肌:「憑自己的本事爭個將軍當當,也讓阿母開心開心。」

    「你早點把環兒辦了,生個兒子出來,阿母才開心呢。」

    「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魏風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不過妾生子沒出息,找個正妻生的兒子才有意思,阿母說了,等我升了職,就給我尋一門好親事……」

    魏霸停住了手裡的酒杯,瞪著魏風,魏風正說得眉飛色舞,見魏霸這副神情,愣了半晌,才想起了眼前這位弟弟可不就是個妾生庶子。他懊喪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連聲說道:「子玉,子玉,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魏霸哭笑不得。他很清楚魏風是什麼人,今天大概是酒多了,又有些興奮,不知道自己說什麼了。他又好氣又好笑的拉住了魏風扇自己耳光的手,轉身對外面叫道:「環兒,環兒!」

    環兒飛快的跑了過來:「少主,什麼事?」

    「你男人喝多了,把他帶回去,趕緊洗洗睡了吧。」魏霸指指魏風。環兒臊得滿臉通紅,連忙架起魏風就往外走。魏風腳都打晃了,還不肯走,張牙舞爪的叫道:「子玉,子玉,我真沒那意思。」

    「我知道你沒那意思,不過你現在喝多了,什麼事也談不了。明天早上起來,我再跟你說。」

    「子玉,我真的……」

    「好啦,我知道了。」魏風半推半送的把魏風趕了出去,看著環兒像馱一頭熊似的把魏風架走,再看看強忍著笑的夏侯徽,聳了聳肩。夏侯徽掩嘴而笑,顧不上和魏霸說什麼,吩咐鈴鐺去叫魏風的侍衛,僅憑環兒那小身板,想要把魏風弄走,還真是不容易。

    「看不出你還真會做人啊。」魏霸滿意的說道。

    「女人和男人不一樣,要在一個陌生的家門裡生活,總得學會討好人。」夏侯徽淡淡的說道:「參軍,還喝嗎?」

    「大過年的,不喝酒,還能幹什麼?」魏霸撓撓頭:「要不,你陪我喝兩杯?」

    「好啊。」夏侯徽點點頭,正準備去收拾酒具,外面傳來了一個大嗓門:「魏參軍,魏參軍在不在?」

    「奶奶的,又是誰啊,老子想喝個安生酒都不成?」魏霸嘟囔了兩句,抬頭看去,只見傅興、張威幾個熟人,有的拿著酒,有的拎著肉,大呼小叫的趕了過來。魏霸暗自叫苦,完了,今天想和夏侯徽對酌的打算算是徹底泡湯了。

    「子玉,今天你沒事了吧?」傅興笑眯眯的說道:「我和一幫兄弟來找你喝你,你不會不歡迎吧?」

    魏霸還沒說話,夏侯徽便輕聲笑道:「我家參軍剛聽見喜鵲叫,說有貴客上門,正讓我收拾一下呢,沒想到諸位就來了,豈有不歡迎之理。參軍,我去看看羊湯煮好了沒有,你們先坐吧。」

    魏霸也知道這個誠無法推辭,這些人需要他,他也需要這些人,只好順水推舟的說道:「正是,正是。仲簡,士猛,文舉,來來來,都請裡面坐。」

    傅興、張威、馮進等人進了帳,傅興用力捶了魏霸一拳,擠了擠眼睛:「還是子玉你厲害,夏侯尚的女兒都能被你給收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眼紅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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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潛在的金礦


    嚴格的說起來,夏侯徽不是個合格的家庭主婦:她的廚技也就是煮個麵條——如果這個時代有麵條的話——的水平,最多再打個雞蛋,不過好在她身邊有個能幹的侍女鈴鐺。鈴鐺除了脾氣暴躁一點之外,菜刀使得和她的劍一樣好,傅興他們剛坐下沒多久,她們主僕倆就端著一大盤子菜走了進來。這個成績自然又落在了夏侯徽的頭上,為魏霸大大的露了個臉,著著實實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如果夏侯徽是做正妻,沒有會對她有這個要求,富貴人家的女兒,有幾個會做菜的,不過她現在的身份是妾,妾者,立女也,生來就是要侍候人的,不會做菜怎麼行。

    魏霸不忍心讓夏侯徽受這種委屈,揮手讓她出去。夏侯徽也沒反駁,默默的退了出去。鈴鐺看在眼裡,氣哼哼的說道:「姑娘,我就說你是白費心思,你看他到處防著你,作坊不讓你去,和他兄長說話,讓你避開,現在又把你趕出來。你當真就給他做個侍妾?這是你能做的事嗎?」

    夏侯徽抿著嘴唇一笑,摸了摸身上的錦衣:「你覺得他真把我當侍妾嗎?你看過哪個侍妾不侍寢的?」

    「那還不是遲早的事。」鈴鐺撅著嘴巴,央求道:「姑娘,你別太天真的了。我們逃走吧,只要你點個頭,我一定護著你殺出去。」

    「白痴。」夏侯徽瞪了她一眼:「這是軍營,你以為是十來個人的賊窩,任你來去啊。」

    「我死沒關係,我就是捨不得姑娘受這份委屈。君辱臣死,我願意為姑娘去死。」

    「你還是為我好好的活著吧。」夏侯徽拉著鈴鐺的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鈴鐺吃驚的抽回手,受寵若驚,手足無措:「姑娘,尊卑有別,婢子當不得姑娘如此親近。」

    「好了好了,在這兒,就我們倆相依為命,我倚仗你的地方還多著呢,你就不要太見外了。」夏侯徽說著,想起了魏霸說的那句「互相取暖」的話,不由得臉一紅,低下了頭。魏霸雖然有時候嘴上輕佻,經常拿她開些玩笑,可實際上一直很克制,並沒有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侍妾對待。這份寬容,讓夏侯徽避免了意料中的屈辱,也讓她對魏霸多了一些感激。

    帳內,魏霸等人相談甚歡。自從魏霸離開漢中之後,已經有一年多沒見過傅興了,至於張威等人,本來就是不很熟悉,更談不上聯繫。他們隨吳懿來到築陽之後,魏霸事務繁忙,一直沒有時間和他們好好聚聚,今天大年夜,倒是個難得的機會。

    酒過三巡,傅興滿上酒,雙手奉到魏霸面前,笑眯眯的說道:「子玉,這杯酒,是我們敬你的,祝賀你在關中立下赫赫戰功。」

    魏霸連忙舉杯,客氣的說道:「慚愧慚愧,些許微功,不值一提。你們看,沒陞官,沒發財,還是老樣子。倒是仲簡,一下子由都尉跳到將軍了,以後見到他,你們應該好好的敲詐敲詐他。」

    眾人失笑,傅興也笑著說道:「仲德那頓酒,是肯定跑不掉的。不過,今天我要代表幾位兄弟,向你討個公道。」

    「公道?」魏霸詫異的笑道:「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了,竟然勞煩你們幾位來討公道。」

    「天怒人怨,也許有些誇張。不過,你有失公允,卻是真的。」傅興摟著魏霸的肩膀,故意連聲壞笑:「親不親,家鄉人,美不美,家鄉水。這句話還是你告訴我的,現在怎麼只記得提攜師兄,卻把我們這些鄉黨拋在一邊不理?」

    他們一來,魏霸就大致猜到了他們的目的,現在聽傅興借酒遮臉,把要求提了出來,更是明白,連忙說道:「照這麼說,這酒可不能喝了。」

    傅興佯作不快,其實心裡也有些忐忑。「怎麼,看不起我們兄弟?」

    「豈敢。」魏霸笑道:「是你的罪名太大了啊。我何嘗不記得鄉黨?我在關中時,時刻想唸著你和諸位鄉黨,只是關山萬里,我也沒辦法啊。這不,我特地請令,從關中趕來,就是為了和各位並肩作戰,難道這還不夠誠意?」

    「當真?」

    「千真萬確。」

    「那就對了。」傅興大喜,招呼道:「諸位兄弟,一起舉杯,敬子玉一杯。」

    「敬子玉。」張威、馮進等人也喜上眉梢,紛紛起身,七嘴八舌的說道。魏霸含笑,和每一個人碰了杯,然後一飲而盡。馮進主動拿起酒壺,給他滿上。傅興一抹嘴,扯開衣領,大聲笑道:「既然子玉說了這話,那我們就不遮遮掩掩了。子玉,你說實話,這次出兵,究競是想打誰?有沒有收復襄陽的打算?我們這些人,可是天天盼著能打回荊州啊。」

    「荊州,遲早要奪回來的,不過現在時機還不太成熟。」魏霸擺擺手,示意大家落座。既然他們主動來示好,他也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這些人是荊襄系中武人的後代,長輩大多在夷陵之戰中捐軀了,也沒什麼學問,和那些詩書傳家的荊襄人不能比。要想振興家門,當然只有多打仗,打勝仗。眼下在房陵的大軍中,吳懿是元從系,跟他們關係不算緊密,孟達是東州系,又是一個麻煩人物,都不是他們依附的理想對象。魏霸以弱冠之年,接連在房陵和關中打了兩個勝仗,提攜了兄長魏風和師兄趙雲,自然就成他們羨慕和依靠的對象。

    「那我們就是虛張聲勢?」張威有些失落的問道。

    「也不盡然。」魏霸搖搖頭,想了想,轉身進了後帳,從裡面扯出一張地圖。見魏霸拿地圖,傅興會意,立刻將鋪在中間的杯盤收拾開。魏霸攤下地圖,環視一週,見這些年輕人個個眼神興奮,不由得暗自發笑。

    這些都是金礦啊,丞相為什麼不多提拔提拔他們呢?不錯,這些人大多是比較純粹的武夫,沒什麼學問,行軍作戰,也大多是靠家傳的一點本事。可是他們有這麼好的底子,只要稍加點撥,就有可能成為合格的將領,甚至有可能出現幾個奇才。用他們,不比用姜維那樣的涼州人更穩妥嗎?既然你不用,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諸位,我想你們應該聽仲簡說過,我有一個關於戰術推演的遊戲。」

    張威等人互相看看,連連點頭。他們都知道這個戰術推演的遊戲,據說丞相也用這個遊戲來進行戰前規劃,只是傅興瞭解得有限,所以玩起來總是不怎麼順手。

    「既然大家今天這麼有興趣,我們就來玩玩這個遊戲,大家互相切磋,想必會比我一個人說更有說服力。」魏霸將戰術推演的遊戲規則說了一遍,張威等人之前聽說過一些,但魏霸講得更詳細,更透徹。他們認真的聽著,然後開始分組推演。

    正如魏霸所說,進行戰術推演的好處,就是把各方的客觀因素都擺在明處,然後進人角色,站在敵人的角度想問題。換一個角度,有時候會有很多不同的發現,能在很大程度上糾正先入為主的毛病,比起純粹在口頭上辯論更客觀些,更理性些。

    因為涉及到漢魏吳三方,這個推演也就增加了更多的複雜性,他們分成四伙,一夥做裁判,另外三伙分別扮演三方,互相揣摩其他兩方的心理,然後實行相應的對策。這裡面的複雜性,很快就把所有人吸引住了,他們一邊喝酒吃肉,一邊討論,有時候還會發生激烈的爭辯,甚至爭得面紅脖子粗。

    不知不覺,半夜就這麼過去了。當敦武等人在大帳外將青竹扔進火堆,發出一聲聲炸響的時候,他們才從推演中驚醒過來。

    「少主,恭喜發財,發厭勝錢啦——」魏興第一個衝了進來,攤開雙手,開心的笑道。

    魏霸一驚,這才想起來還有發壓歲錢的年俗,可是自己居然一點也沒準備。就在他窘迫的時候,夏侯徽笑盈盈的走了進來,鈴鐺手裡捧著一個大木盤,上面放著一枚枚繫了紅絲帶的厭勝錢,一邊說著古祥話,一邊在每個人的手裡都放了一枚。

    「謝謝夫人。」

    「謝謝夫人。」

    武卒們一個個開著玩笑,樂呵呵的走了。

    魏霸撓了撓頭:「你怎麼有這些?」

    「環兒姑娘帶來的,看你忙,就沒對你說。這些細務,交給我來做就行了。」

    夏侯徽說完,笑眯眯的向魏霸行了一禮:「祝參軍新年吉祥,旗開得勝,所向披靡,心想事成。」又轉向傅興等人,一一行禮,說著恭賀新年的古祥話,禮節周到,溫和得體,比魏霸本人能做到的還要好。即使傅興等人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可是在夏侯氏這個光環面前,他們也不自然的有些拘束起來,對魏霸又添了三分羨慕。

    魏霸看著剛剛還大呼小叫,現在忽然一個個恭敬有禮,一副謙謙君子模樣的傅興等人,忍不住喜上眉梢。原來身邊站個身份尊貴的女人,真的這麼拉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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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38:36 |只看該作者
第259章 戰船模型


    三國時代,學問還處於言傳身教的階段,最常見的老師便是家中的長輩,如果是處於富庶的地區,可以進縣鄉的學校學一點字,大部分也就是讀個《論語》、《孝經》的地步,家裡有條件的,可能出去遊學,絕大部分人是不會有這個機會的,在文盲遍地走的時代,真正有實力去求學的人畢競是少數。

    對於武人來說,學習的途徑就更窄了,雖說古人就說將帥出士伍,可是真正從一個普通士卒成長為高級將領的機會還是太少了,戰事多的地方,死亡率高,不等你爬上來,大概就戰死了。戰事少的地方,鍛鍊機會又少,立功的機會也少,等鬍子白了,最多是一個下級軍官。

    所以武人的成長路徑通常就是家中長輩的教育,長輩可以把小輩帶在身邊,言傳身教,逐步的給他機會實踐,扶上馬,再送一程。像魏霸兄弟就是這樣,從小就跟在老爹魏延身邊,耳濡目染,按部就班,成功的機率是最大的。

    像傅興、張威這些家中長輩已經戰死的,那就困難了。長輩可以把爵位留給他們,卻無法將自己的領兵經驗傳給他們,這就逼得他們只能自己去摸索,從實踐中學習。這樣學習的效率可想而知,如果沒有人指點,除非天資聰穎,能舉一反三,否則成才的機會非常小。

    魏霸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他無法教導這些人成才,戰術推演也終究只是一個遊戲,不能代替真正的戰場,但是大家在一起揣摩,互相辯駁,終究要比一個人閉門造車要好得多。將來和實際戰場一驗證,可以加快他們成長的速度。

    更何況他們都是年齡相近的年輕人,在一起互相交流交流,本來也是交際的需要。對於傅興等人來說,在交流感情之餘,還能對不久後的戰局有個基本客觀的認識,對他們將來參加軍議時的發言也有莫大的好處。作為一個小小的都尉,他們除了自己所領的部屬之外,沒有多少渠道瞭解更多的細節,對整個戰局往往缺乏詳細的瞭解,通過魏霸提供的基本參數,他們能瞭解到更多的情況,特別是戰略層次上敵方的兵力部署和後勤供應。

    這些都是非正規渠道,掌握一些一般人不能掌握的消息,也屬於話語權的一種,也是優越性的體現。魏霸身為參軍,官職雖然不算高,在方面卻有著傅興等人無法企及的優勢。

    燃完了青竹,發完了厭勝錢,傅興等人餘興未消,又拉著魏霸繼續喝酒。魏霸實在有些累了,卻又不好趕他們走,只好坐在一旁看,準備偷空打個盹。沒想到眼皮還沒等合上,馮進端著酒杯湊了過來,扯扯魏霸的袖子,笑道:「參軍,一旁說話。」

    魏霸不明所以,只好站起身來,跟著馮進走出帳。

    帳外,漆黑的天空閃爍著繁星,與地上的堆堆篝火互相輝映。今天是大年夜,吳懿特地準備了酒肉,讓將士們過年,又取消了宵禁,所以雖然已過半夜,好多人還沒有休息,正圍著火堆守歲。

    馮進拉著魏霸,走到一個火堆旁,正在烤火的敦武見了,立刻安排武卒們散開,到周圍警戒。

    「參軍,聽說你這些日都在輜重營準備戰具?」

    魏霸笑著點點頭:「文舉,此地不是公堂,就不用那麼客套了。你是仲簡的兄弟,也把我當兄弟看吧。」

    馮進呵呵一笑:「那好,我就託大了。子玉,我知道你精於機械,想來準備的攻守戰具都非常精妙。我本不應該有所擔心。不過,為謹慎計,我還是想問一句,你準備了戰船嗎?」

    「戰船?」魏霸突然清醒了些。他知道馮進的父親馮習精於水戰,劉備東征時,馮習是領軍將軍,地位尊崇,跟他精於水戰有莫大的關係。馮進雖然年幼喪父,對水戰卻比普通人更瞭解一些。他問到戰船,自然不是問有沒有船那麼簡單。魏霸思索片刻,點頭道:「有一些戰船,但是數量不多,體量也小。」

    馮進並不意外,他指著不遠處的漢水:「襄陽、樊城,夾漢水而列。一旦發生大戰,就可以通過架在漢水上的浮橋互相支援。進與退,都是如此。這座浮橋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因此,魏軍為了保護這座浮橋,必然會在上下游安排大小戰船,以阻止敵人破壞這座浮橋,同時在岸上設立弓弩陣地,夾岸而射。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水師,能擊破他們的阻擊,我們很難接近那座浮橋,更談不上破壞。」

    馮進一邊說著,一邊在地上劃了個示意圖。魏霸盯著那個示意圖,眉頭微蹙。馮進說的他也有所預料,但是他對水戰不熟悉,僅有的一次經歷就是在丹水阻擊司馬師。那還是趁其不備,如果司馬師有所防備,靠著對岸行駛,他也不可能取得那麼好的戰績。

    馮進的這幾句話給他提了個醒。如果不能切斷魏軍橫跨漢水的浮橋,要攻擊襄陽就只能從陸路進攻。如果沒有足夠強悍的水師護航,那利用船隻來運糧的計畫就會擱淺,糧草運輸的困難也會進一步加大。

    用船來運糧,效率遠遠不是陸路運輸所能比擬的。

    魏霸沉思半晌:「文舉兄有何好計?」

    馮進輕聲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些許苦澀。「我雖然帶了五百兵,卻沒經歷過什麼真正的戰事,更沒有經歷過水戰,能有什麼好計。不過,我父親傳下來幾張圖,是關於改進戰船的一些想法。有沒有試過,能不能用,我不太清楚。子玉精於機械,我想你也許比我更能明白其中的優劣。」

    馮進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卷帛書,小心翼翼的攤開。魏霸就著火光一看,見是一艘體形狹長的戰船,與普通戰船不同的是,船上覆著一層板,看起來和船底差不多,只不過上面開了兩排孔,多達二三十個。

    「這是什麼?」

    「這是我父親改進的蒙衝,上面用厚木板覆蓋,這些都是射箭用的孔,近戰時,可以用長矛刺殺。」馮進解釋了一番,魏霸很快就聽明白了,這其實是一隻裝甲船的雛形,只是還沒來得及登上戰場,它的發明者就戰死了,然後就束之高閣,大概後來不知道被哪只蟲子吃掉了。因為三國史上,好像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戰船。

    魏霸很詫異,諸葛亮是古代政治家、軍事家中少有特別注重軍事技術改革的技術派,他打造的連弩、鎧甲和木牛流馬都是後世傳為佳話的神器,為什麼這個裝甲船卻沒見到過?是因為他死得太早,沒機會用,還是根本就不知道。

    歷史的細節,魏霸無法猜測,但是這個設計草圖到了他的面前,他就不能放過。他小心翼翼的擦乾淨手,弓下身子,細看這個模型。那樣子既像是認真看圖,又像是對這張圖和它的設計者表示自己的敬意,看得馮進心裡一熱。

    「妙,簡直是太妙了。」魏霸越看越覺得精妙,讚不絕口。馮進也滿意的笑了起來。過了好久,魏霸才直起身子,一邊用拳頭捶著腰,一邊問道:「文舉,這張圖,能借給我研究一番嗎?」

    「當然可以。」馮進疊起圖,雙手送到魏霸的手中:「我今天帶過來,就是想請子玉看看的。」

    「那太好了。」魏霸小心的接過來,像是捧著一個嬰兒。他想了想,又說:「文進,我準備先打造一個模型,試試看,如果可用,那就著手改造一艘戰船。我希望你能全程參與,一是幫我,二是將來試船的時候,也需要你這樣熟習水戰的高手。」

    馮進大喜,連忙拱手行禮:「榮幸之至,求之不得。」

    魏霸也笑了,伸手拍拍馮進的肩膀,相視而笑。馮家既然是水戰出身,那麼家中多少還有些熟悉水戰的部曲,由他們來駕駛這艘新船,自然要比剛訓練出來的水卒要好。再說了,馮進把這張圖拿給他看,自然是希望交換一定的利益,不給馮進一點好處,馮進又怎麼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魏霸之前從司馬師手裡搶了一艘樓船,為了修復那艘樓船,他對這個時代的戰船做過一番研究,心裡大致有個數。但是造船是一個很複雜的工程,遠不是臨時搭個作坊就能幹起來的,因此魏霸可以根據這個草圖造一個模型,但是要想真正打造出一艘全新的裝甲船卻絕非易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改裝,用一艘樓船改船。

    漢中沒有成建制的水師,目前在築陽唯一的一艘樓船就是吳懿的坐艦,也不過是一艘兩層的樓船,比起魏霸打劫來的那艘樓船還要小一號。只是魏霸現在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在花了兩天功夫,做好了一個模型,進行了一些試驗之後,他只好拿著模型去見吳懿,看能不能把他的座艦要過來,改造成裝甲戰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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