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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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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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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39:09 |只看該作者
第260章 同病相憐


    吳懿正站在地圖前端詳,聽到魏霸進來的腳步聲,他轉過頭,看著魏霸笑了笑,剛要說幾句閒話,便一眼看到了魏霸手中的船模,不禁收起了笑容:「子玉,大過年的,也不來給我拜個年,整天鑽在匠作裡,原來就是做這個?」

    魏霸不好意思的拱拱手。雖在軍營,可是這幾天大家都很輕鬆,互相拜年,聚在一起玩耍,像他這樣一頭鑽在匠作裡打造模型,連給上官拜年都給忘了的,還真是不多。

    「將軍海涵,一時忙得忘了,現在就給將軍拜個晚年。」

    「晚年?」吳懿戲謔的笑道:「我有那麼老了嗎?」

    「這個……」魏霸窘迫的乾笑了兩聲:「是屬下口誤,口誤,將軍正當英年,豈能言老。屬下的意思是說,給將軍拜個遲到的年。」

    吳懿哈哈大笑,大步走過來,一手撫著魏霸的背,一邊讓人準備酒菜。「子玉,你不要多心,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你忠於國事,我看在眼裡,喜在心裡,豈有怪罪之理。我雖然沒什麼能力,做不得大事,這點肚量卻還是有的。來來來,坐下說話,且讓我看看,你又做出了什麼精妙的軍械。」

    吳懿身份尊貴,又是長者,他可以開玩笑,魏霸卻不能不講禮節,也跟著開玩笑。吳懿開玩笑,那是平易近人,他要和吳懿開玩笑,那就是沒有家教了。

    魏霸恭恭敬敬的入了座,把船模放在一邊,先敬了吳懿幾杯酒,把拜年的禮節走完,至於禮物,就只能回去再補了。估計夏侯徽已經準備好了。只是他這兩天一直呆在作坊裡沒回去,她也沒辦法。

    喝完了酒,魏霸拿出了那隻船模,對吳懿講解了一通,又說明了一下試驗的經過。吳懿認真的聽著,不時的插一兩句嘴,最後放下了酒杯,問了一個問題:「這一艘船,能突破魏軍的防線嗎?」

    「有七成的把握。」魏霸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他也做過相應的測試了。「只要對方的樓船數量不超過三艘,有七成的把握可以突破防線。」

    「那已經很不錯了。」吳懿又問道:「速度上,有優勢嗎?會不會因為船體加蓋了鐵甲之後變得沉重,影響速度?能不能保證在魏軍的追擊下全身而退?」

    蒙衝本來是一種小型戰艦,專門用來衝鋒陷陣的。速度快,機動性好,但是攻擊能力不強,防護也不足。加裝了鐵甲之後,速度大受影響,所以魏霸乾脆捨棄了速度的優勢,一心做大做強。把它變成一個攻堅與防衛能力同樣出色的裝甲船。這樣一來,速度自然受到了影響,儘管他把所有不必要的裝飾件都去掉了,速度依然只比最慢的樓船快一點。和普通的蒙衝無法相提並論。

    畢竟船就那麼大,要想保證攻擊能力,就要保證戰士的數量,留給槳手的空間有限。不能大幅度的增加槳手的數量。就無法提高速度。

    這是在特定的動力條件下的兩難選擇,魏霸也無法解決。

    「這麼說來。一艘船解決不了問題。」吳懿搖搖頭,愛不釋手的看著那隻船模。「子玉,我不是捨不得這艘樓船,你要願意,大可以拿去改裝,就當是個樣品。將來等我們大舉伐吳時,可以造上幾十上百艘這樣的裝甲船,相信孫權一定會俯首稱臣。只是現在,我不讚成你用一艘船去冒險。」

    他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意味深長的看著魏霸:「子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魏霸也慢慢的冷靜下來。吳懿說得對,這一艘船再先進,也解決不了問題,而且因為速度的原因,它很可能被魏軍攔截,落入魏軍之手。如果不能保證全身而退,那寧可暫時不用,等更好的時機再說,以免技術洩漏到敵人的手中,弄巧成拙。他的機械技術高明,可是不代表敵人就沒有聰明人,據說魏國那個馬鈞就仿製出了霹靂車,威力比他打造的也不差。馬鈞獨力研發改進的連弩車,也幾乎能與他改進的連弩車抗衡。如果再讓他看到這艘裝甲船,很難保證他不會同樣仿製出來,說不定還能做得更好。

    可是動力問題,真的沒什麼好招啊。

    魏霸對吳懿的態度很滿意,畢竟吳懿是支持他的工作的,意見也算是中肯。可是他一時半會的也想不出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他又造不出蒸汽機,否則可以造一艘螺旋槳的蒸汽船,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從吳懿那兒出來之後,魏霸多少有些沮喪。好在他前世做技術,已經習慣了技術方案優異,經濟可行性不足而被否決的情況,這一世每日反思,在心性上又有了大幅度的提高,這點沮喪也僅僅是那麼一會兒的事,很快就被他用正面情緒代替了。

    魏霸半路上去找了一下馮進,把結果說了一遍。馮進有些失望,卻也非常理解。吳懿說的也有道理,在沒有必勝把握的情況下,貿然出動,是一個很不明智的事。

    馮進沒有怪魏霸,但是他的失望落在魏霸的眼裡,魏霸卻有些不安。他帶著船模,回到自己的營帳。夏侯徽和環兒、鈴鐺正圍在一起說話,一看到他進來,連忙起身相迎。環兒行了一禮,匆匆的走了。魏霸一屁股坐下,這才覺得有些疲倦。

    兩天兩夜,幾乎沒有真正的睡過一個囫圇覺,縱使他的身體很結實,也有些累了。

    「參軍是先休息,還是先吃點東西?」

    「不吃了。」魏霸吐了口氣,靠在案上,伸出兩條腿:「幫我打點熱水,我想泡泡腳,然後好好的睡一覺。」

    夏侯徽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魏霸靠著案,看著那隻精致的船模,眼皮不由自主的開始打架。等夏侯徽和鈴鐺打了熱水進來,魏霸已經睡著了。

    夏侯徽和鈴鐺互相看看,無奈的苦笑。

    「想不到他做事還真拚命。」鈴鐺輕聲說道:「這年頭。肯這麼吃苦的年輕人可不多。」

    「是啊,像他這種不愁前程的富貴子弟,肯冒險詐降的,更不多。」夏侯徽蹲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抱起魏霸的一隻腿,脫去他的靴子。靴子還沒完全脫下,那三天沒洗的腳臭味就湧了出來,充斥整個大帳,險些薰夏侯徽一跟頭。就連鈴鐺都不由自主的掩住了鼻子,用手連連搧動,低聲叫道:「真臭,臭死了。」她見夏侯徽苦著臉,一副快要嘔吐的樣子。連忙將她推開:「姑娘,你放著吧,我來。」

    夏侯徽實在是忍不住了,從小到大,她什麼時候聞過這麼臭的腳。她連忙起身跑出了帳,蹲在帳門口,雙手扶膝。一陣乾嘔。魏風和環兒正好匆匆的走來,一看到夏侯徽這副模樣,不免有些詫異,喜得眉毛亂顫:「這麼快就有了?還是子玉厲害啊。」

    夏侯徽莫名其妙。隨即又明白過來,羞得滿臉通紅,連忙說道:「參軍太累了,剛剛睡了。」

    「啊。已經睡啦?」魏風懊喪的拍拍腦袋,「我還想著過來給他道個歉呢。」

    魏風這兩天不是一次兩次過來想給魏霸道歉了。夏侯徽從環兒那裡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由,連忙笑道:「校尉,你是參軍的兄長,還不知道參軍的脾氣?他又怎麼會計較校尉的酒後之言。放心吧,他不會記在心上的。」

    「我知道子玉心善,可是那天喝多了,我一時失言,說了對不住子玉的話,不道個歉,我自己過意不去。」魏風一邊說著,一邊抽了自己兩下:「唉,這酒是不能喝,一喝就滿嘴胡言亂語。」

    見魏風如此自責,夏侯徽也不禁感慨不已,只好又勸了魏風幾句,這才把他勸走。

    送走了魏風,夏侯徽轉身進帳。鈴鐺已經把魏霸的兩隻腳摁在熱水裡,用力的搓洗著,看那樣子,似乎恨不得搓掉一層皮。夏侯徽忽然想起魏霸為夏侯懋夫婦準備的足浴桶,又想起彭小玉那熟練的足底按摩技術,不由得一陣失落。

    我除了頭腦聰明一點,讀過一些書之外,還有什麼能耐?虧得魏霸不是一個苛刻的人,否則我就連侍候人都不會,做個妾也做不好。

    見夏侯徽坐在一旁,看著熟睡的魏霸出神,鈴鐺用胳膊肘捅了捅夏侯徽:「姑娘,你進來幹什麼,這裡太臭了,你還是先出去,等我收拾好了。你再進來。咦,你總看他幹什麼?他雖然長得還算英俊,可是天天看,還沒看夠,非得這個時候看?」

    夏侯徽一驚,這才發現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魏霸那張略帶疲憊的臉上。她剛想起身離開,卻看到魏霸的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然後嘆了一口氣,神情中帶著些許緊張,些許擔憂,像一個面對著未知危險的孩子,露出了本能的恐懼。

    這是魏霸平時自信從容的表情大相逕庭,夏侯徽從認識魏霸那一天起,就沒看到過他這種表情,哪怕是在長安為間,甚至是被她識破身份之後,軟禁在郿塢的那些天,魏霸永遠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露出內心的恐懼。

    這絲發自本能的恐懼,一下子打動了夏侯徽。她忽然又想起了魏霸的那句話:讓我們兩個同病相憐的可憐人互相幫助,相擁取暖。

    「姑娘,你怎麼還不出去?真的想看,以後有的是機會。」

    夏侯徽微窘,連忙說道:「我不是看他,我是看……」她目光一掃,看到了滾落在魏霸腿邊的那隻船模,連忙說道:「……這只船,咦,這是什麼船,是蒙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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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41:29 |只看該作者
第261章 家賊難防
               
    鈴鐺只是瞟了一眼,就搖搖頭:「不是蒙衝,蒙衝比這個細長,這麼寬的船有些像樓船,不過加上這個龜殼似的蓋子的樓船,倒還是第一次聽說。」

    夏侯徽的父親夏侯尚征戰多年,在荊州指揮過水戰,曹魏在鄴城也挖有玄武池用來訓練水師,所以夏侯徽大致知道蒙衝、樓船的區別,一看到這只船模上覆著的木板,以為就是蒙衝。聽了鈴鐺這麼說,她才知道自己搞錯了。

    夏侯徽四處看了看,見沒有外人,唯一的外人魏霸鼾聲大作,睡得像頭死豬,這才盯著鈴鐺的眼睛問道:「你對戰船很熟悉?」

    鈴鐺一愣,低下了頭,將魏霸的腳塞進被子,拎著水就往外走。夏侯徽伸出手,按在了她的手上,緊緊的盯著鈴鐺。

    鈴鐺一動不動的站了片刻,輕聲說道:「姑娘,我是懂戰船,我也有些秘密。可是,請姑娘放心,我既然投入夏侯門下,就不會做出對夏侯氏不利的事。如果姑娘有所擔心,我現在就可以離開。」

    夏侯徽猶豫了片刻,慢慢的收回了手,輕聲說道:「我相信你。」

    「多謝姑娘。」鈴鐺感激的看了一眼夏侯徽,拎起水桶,匆匆的出去了。經過門口的時候,魏興見她眼中帶淚,便好奇的問道:「鈴鐺,你怎麼哭了,是不是被罵了?」

    「不是,是參軍的腳臭薰的。」鈴鐺一邊說著,一邊快步走開。魏興聽了,想起魏霸幾天沒洗腳,不禁啞然失笑。

    帳內,夏侯徽輕輕的拿起那隻船模,仔細端詳。她發現這只船模非常精緻,居然是可以拆卸的,不禁更加好奇。她看看魏霸,見他睡得正香,估計一時半會不能醒,便悄悄的將船模放進了袖子裡。她剛剛藏好船模,魏興便走了進來,客氣而堅決的對夏侯徽說道:「夫人,我來看護參軍吧。」

    夏侯徽知道,魏霸和他手下這些武卒對她並不放心,魏霸休息的時候是不會讓她單獨在身邊照顧的。今天如果不是魏霸太累了,剛坐下就睡著了,她根本不會有機會侍候魏霸入睡。

    夏侯徽起身離開,袖著那隻船模,一路跑回自己的帳篷,心裡呯呯亂跳,生怕被人發現。第一次做賊,她緊張得渾身發抖。可是她又不得這麼做,委身魏霸,不就是因為想從魏霸身上得到點有用的信息嗎?可是魏霸太謹慎了,根本不讓她接觸公文,也不帶她去作坊,今天這是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她不肯輕易放過。

    等鈴鐺回來,看到夏侯徽蒼白的臉色和案上那隻船模,她立刻明白了。

    「姑娘,你想……」

    「鈴鐺,你能幫我拆開這只船,看看裡面的構造嗎?」夏侯徽急急的說道。

    「應該沒問題。」鈴鐺在衣服上了擦了擦手,拿起船模查看了一番,很快就將船模拆成幾個大件,手法之熟練,看得夏侯徽目瞪口呆。

    不過此時此刻,夏侯徽顧不得去挖掘鈴鐺身上的秘密,她全神貫注的查看這些結果,恨不得在腦子裡刻下來。鈴鐺明白她的心意,連忙取出一張紙,以指為尺,量了一下幾個大部件的尺寸,然後迅速寫下幾個數字,交給夏侯徽。

    兩人忙乎了好一陣,這才戀戀不捨的將船模重新拼起來,又熬上了一鍋羊肉粥,等魏霸剛剛醒,立刻由夏侯徽把船模藏在袖子裡,端著肉粥,在第一時間進了魏霸的帳篷。

    魏霸伸開雙臂,打了個哈欠,又嗅了嗅鼻子,聞著肉粥的香氣,頓時食慾大開。

    「哈,真是餓了。」魏霸坐起身來,誇張的擦了擦嘴角並不存在的口水:「你煮的?」

    夏侯徽笑了笑,只是心裡有事,笑得有些不自然。她端起碗,送到魏霸面前,袖子裡藏的船模和案几一碰,發出了一聲悶響。她嚇得手一顫,粥潑了出來,燙得她一哆嗦。她剛要縮手,魏霸伸手接過粥碗,放在案上,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親了一下,順便把潑出來的粥舔掉,陶醉的說道:「真香!」

    夏侯徽吃驚的縮回手,緊張的低下頭。魏霸哈哈大笑,也沒進一步騷擾她,端起碗,狼吞虎嚥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道:「嗯,你這粥煮得有幾分小玉的味道了,不錯不錯,要繼續努力。」

    夏侯徽一邊敷衍的應著,一邊悄悄的將船模放在了案下。船模離了手,她呯呯亂跳的心這才鎮定了些,才有心思看著魏霸喝粥。魏霸一口氣喝了三大碗粥,這才滿意的摸著肚皮,打了個飽嗝,笑道:「多謝姑娘,這下子算是還了魂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夏侯徽淺笑著,收拾好碗筷,轉身出帳,走到門口,又轉過頭說道:「對了,魏校尉來了幾次,說要為那天晚上關於妾和庶子的話向你道歉呢。」

    魏霸想了半天,才想起大年夜那天晚上的事,不禁失笑。「我知道了,我這兄長,老實得有些死心眼,不當面說清楚,他會一直掛在心上的。你去告訴環兒,就說我醒了,她會告訴我兄長的。」

    「喏。」夏侯徽轉身要走,魏霸又叫住了她:「夏侯姑娘,你看到我帶回來的一隻船模了嗎?」

    「船模?」夏侯徽心中一顫,眼珠一轉,佯作鎮靜的說道:「什麼樣的?」

    「就是……」魏霸一邊說著,一邊到處翻找,很快從案下找到了那隻船模。他揮揮手道:「好了,找到了,沒事了,你去忙吧。」

    「喏。」夏侯徽如釋重負,匆匆的出了帳。

    魏霸拿著船模看了一會,忽然皺了皺眉頭,將船模湊到鼻前聞了聞,聞到一股淡淡的臭味,有些像是腳臭味,又有些不太像。他不禁詫異的嘀咕了一句:「這是什麼味兒?我記得做模型的時候,我沒有摳腳丫子阿。」

    沒等他搞明白是怎麼回事,魏風很快就來了,一見面,就連連拱手作揖,讓魏霸哭笑不得,好說歹說,才算是把他的心病給消除了。

    送走了魏風,魏霸重新拿起那隻船模冥思苦想,如果不能解決速度問題,那這些裝甲船暫時就無法派上用場,而沒有強大的戰船,攻擊襄陽的行動必然會受到侷限。

    然而那一絲慣異的香味總在他鼻端縈繞,讓他心神不靈。

    ……十幾個全副武裝的騎士,護衛著一個形容質樸的男子,像一陣風似的衝進了宛城。他們來到皇帝曹睿所住的內城前,翻身上馬,幾乎是挾持一般的架著那個男子趕到門前。剛剛趕到門前,城門便打開了一條縫,一個年約三旬,長相英俊的將領從裡面快步走了出來,大聲問道:「來者是郎中馬鈞嗎?」

    領頭的夏侯霸一看是陛下身邊的驍騎將軍秦朗,連忙大聲應道:「正是,秦將軍,末將夏侯霸,奉大將軍令,護送馬郎中至此。」

    「甚好。你們倆快進來吧,陛下在裡面等著呢。其他人留在外面。」

    「喏。」夏侯霸揮手示意部下們在城外等候,架著馬鈞進了城。從潼關一路急奔到此,馬鈞已經快廢了,不攙著他,他肯定會癱在地上。見馬鈞這副模樣,秦朗也上來一起幫著扶馬鈞。三人快步進了城,內城門在他們身邊隨即關上。看著每隔五步便站著一個全神戒備的武士,夏侯霸也有些緊張起來。皇帝所在,果然是戒備森嚴。

    曹睿正在堂上,孫資將一份份公文遞給他,不時的輕聲解釋兩句,曹睿靜靜的聽著,不時的打斷孫資,問上兩句。聽到夏侯霸等人的腳步聲,他對孫資輕輕的揮了揮手指,孫資會意,捧著公文走開了。

    夏侯霸等人一進門,中庭的門立刻轟然關閉,夏侯霸吃了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在他驚疑之際,曹睿負著手,從案後慢慢的踱了過來,走到跪地行禮的馬鈞面前,俯視著他片刻,不緊不慢的問道:「你就是扶風人,郎中馬鈞?」

    「回陛下,臣正是郎中馬鈞。」

    「聽說你給大將軍打造了不少攻守戰具,效果不錯。朕心甚慰。這次緊急召你來,是有一件事,也許只有你能勝任。如果能完成,朕會一起封賞你。」

    馬鈞激動不已,連忙叩頭道:「臣願萬死,肝腦塗地,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曹睿滿意的點點頭,從袖子裡拿出一張有些皺的紙,遞給馬鈞:「馬鈞,這是十三個勇士的性命換來的情報,你要小心些。」

    「唯!」馬鈞小心翼翼的拉過紙,慢慢的展開,只看了一眼,就驚叫一聲:「陛下,這是一艘戰船。」

    曹睿面色平靜的看著馬鈞:「你能仿製出來嗎?」

    「待臣研究一下,仿製應該不難,不過,這艘船恐怕未必有什麼大用?」

    曹睿不解的看著他。

    馬鈞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圖上,也沒注意到曹睿的表情,他自顧自的接著說道:「這艘船太寬,速度不會快,應該和普通的樓船差不多,如果再加上有護板,重量有所增加,會進一步降低速度……」

    聽著馬鈞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秦朗嚇得面色發白,就連夏侯霸都有些緊張,曹睿卻露出了寬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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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42:06 |只看該作者
第262章 圓之妙

    漢水邊,柳樹下,魏霸盤腿而坐,手持釣桿,做起了悠然自得的釣翁。魏風坐在他身邊,有一句沒一句的嘀咕著。夏侯微帶著環兒、鈴鐺在不遠處準備著野餐,敦武等人在附近警戒,雖然這裡是蜀軍的控制範圍,可是大戰之際,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半個月前,這裡就出現過魏軍的細作。

    「子玉啊,不是我說你,你可不能這麼拚命。」魏風像個碎嘴婆子似的嘮叨著,「反正這次出兵也就是起個牽制的作用,現在司馬懿已經從上洛撤到武關,陸遜也撤到了西陵,沒有再進兵,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何必那麼著急?不出意外的話,丞相下個月中就能趕到永安,孫權再想發動進攻,也沒那麼容易啦……」

    魏霸靜靜的聽著,不時的應一聲,魏風說的這些,他都知道。甚至可以說,他知道得比魏風還要早,還要多。可是他的想法與魏風的想法不同,丞相到了永安,並不等於蜀漢兩線作戰的危機就解除了。

    不錯,曹睿、孫權現在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襄陽,暫時停止了攻擊,可是這不代表永遠會繼續下去。孫權是消極怠工,想混水摸魚,而曹睿何嘗不是要喘口氣,重整旗鼓,以備再戰。關中是如此重要,怎麼會因為一時半會的攻不下就放棄。

    危機只能說是暫時的解除,衝突的根源還在,大戰隨時都有可能再起。只有真正的把戰爭的焦點轉移到襄陽來,讓魏吳互相猜忌,互相牽制,這才能解除關中和永安的危機,才能解除蜀漢兩線作戰的危險。更重要的是,把襄陽變成真正的主戰場,他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在這裡,主將是吳懿,副將是孟達,在他上面還有宗預和魏風,可是真正能起決定性作用,或者說,能在各方勢力之間最遊刃有餘的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而是他魏霸。挾關中之威,他可以以一個小小的參軍來轉動歷史的車輪,把吳懿、孟達這樣的不同派系的力量整合在一起,打一場真正屬於自己的戰爭。

    如果說關中之戰他只是穿針引線,充其量起了一個輜重營校尉的作用,現在,他就是真正的參軍。

    參軍者,參謀軍事也。他現在是這支三萬人的大軍真正的頭腦,吳懿、孟達充其量只是副腦。

    他又豈能輕易的放過這個機會。

    可是,他面臨的困難是如此之大,不僅有外部的,還有內部的,不僅有客觀的,還有主觀的。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怎麼在保持裝甲船的威力同時提高速度,沒有速度,就無法發揮出奇兵的作用,就只能光明正大的陣而後戰。那是以後的事,他現在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大兄,年輕人,多吃點苦算得了什麼。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嘛。」

    「我才不傷悲呢。你要是累垮了,我才真的會傷悲。」魏風不以為然的摟著魏霸的肩膀:「好了,你已經夠傑出了,看看營裡的年輕一輩,哪個不以你為榜樣,何必再這麼拚命?還是注意身體,早點生個兒子才是正事。阿母可等著呢。」

    「你自己呢?」魏霸斜睨了他一眼:「你是嫡長子,更應該努力。」

    「我當然努力了。」魏風咂咂嘴,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環兒再受張夫人的寵,那畢竟也是奴婢,做個妾,已經是最大的福份了。她生的孩子注定了是庶子。而夏侯徽則不同,她雖然是俘虜來的,可是身份尊貴,隨時都有可能成為正妻,她如果為魏霸生個孩子,那就是嫡子——當然也只是魏霸的嫡子,不是魏家的嫡子——對魏風來說,這個觀念是根深蒂固的,無法清除。只是面對魏霸這麼一個庶子,他不知道怎麼說才能讓魏霸不會誤解,急得抓耳撓腮。「你沒看出來嗎?這些天環兒走路姿勢都不一樣?」

    魏霸翻了個白眼,實在很無語了,也對妾的身份卑賤有了更深的認識。妻妾成群,一個妻,加上一群的妾,可是再多的妾也低不上一個妻啊。後世的小三還有機會上位,可是一個妾要想扶正成為妻,那卻是難上加難的事。

    「大兄,你今天是陪我出來放鬆的,還是特意來刺激我的?」

    「當然是來陪你放鬆的。」魏風連聲笑道:「哈哈哈,不說了,不說了,釣魚,釣魚。」

    魏霸晃了晃手裡的釣桿,心道就算有魚,也都被你嚇跑了。

    兩人正說著,鈴鐺走了過來,低頭看了看裝魚的桶,撇了撇嘴:「二位少主,魚呢?我們水都燒開了,等著魚下鍋呢。」

    魏風有些擱不住臉,吼道:「這兒水這麼急,哪有什麼魚。要不你來試試?」

    鈴鐺瞥了他一眼,也沒接魏風遞過去的魚桿,甩到腳上的靴子,捲起褲腿,大步走到一個武卒面前,一伸手:「長矛借我使使。」

    武卒莫名其妙,一時沒反應過來。鈴鐺順手奪過長矛,噔噔噔的下了河,淌到齊大腿深的水中,倒持長矛,凝神細看。

    魏霸吃了一驚,現在還是正月,水冷得很,這丫頭居然赤腳下水?夠猛啊。沒等他感慨完,鈴鐺忽然出手,長矛如閃電般刺人水中,再次露出水面的時候,一條紅色的大魚被紮在了矛尖上,拚命的掙紮著,水花四濺。

    「靠!」魏霸和魏風互相看了一眼,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鈴鐺沒一會兒功夫,就紮了三四條大魚,每條都有兩三尺長。她快步回到案上,扔了長矛,按住那些魚,開膛破腹,去了魚鱗,扔進鍋裡煮了起來,手腳麻利得讓圍觀的每一個人都歎為觀止。

    「嘿,夏侯家果然就是夏侯家,連一個奴婢都是深藏不露啊。」魏風大呼小叫的說道。

    「哼,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魏霸也點點頭,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假。夏侯徽偷眼看了,不由得渾身一緊,心臟不爭氣的亂跳起來。

    鈴鐺收拾完了魚,自顧自的坐在河邊一棵倒臥的樹上,兩隻腳丫子在手裡打著圈,昂著頭,雖然沒有看魏霸他們,卻分明有幾分小得意。魏風有些尷尬,有心想去喝斥她兩句,抖抖主子的威風,又礙於這是夏侯徽的婢女,不是他自己的,只好強忍著,自我解嘲道:「看把你能耐的,難不成你這兩隻腳還能當槳麼?」

    魏霸聽出了魏風話音的尷尬,不由得笑道:「她那哪是槳,槳是一上一下,她是繞著圈,就算比,也只能比成螺旋槳啊。」

    「螺旋槳?那是什麼槳?」魏風詫異的問道。

    「呃……」魏霸一時失言,不知道怎麼解釋,想了好半天,只好說道:「螺旋槳是一種轉動的槳,不是上下劃的,是來回……這麼……轉的。」

    魏霸一邊比劃著一邊說道,腦子裡卻突然靈光一閃,他想到瞭解決裝甲船速度的辦法。

    船最開始的驅動方式是篙,用撐的,效率最差,速度也最慢,後來改用槳,槳的效率比篙高一些,卻不如後來用的櫓。櫓由槳的間歇式運動變成了連續式運動,效率又有所提高,有一櫓三槳的說法。可是櫓通常只用在小型船隻上,而且只用在船後,大型戰船還是用槳來驅動,一艘戰船上的槳手通常佔載員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甚至更多。

    櫓雖然是連續式運動,可是櫓畢竟不是魚的尾巴,效率也不算很高,後來的船使用的螺旋槳才是真正的連續式圓周運動,也是效率最高的。可是在這個時代,用人力是無法驅動螺旋槳的,所以魏霸一直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來解決裝甲船的速度問題。

    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一個誤區,或者說是習慣性思維,他想一下子跳到螺旋槳,卻忘了在櫓和螺旋槳之間,還有一個過渡的驅動方式。

    輪船。

    這個輪船,不是後世俗稱的機動船,而是真正的輪船,即以木輪為驅動,其方式和水磨差不多,只是把水磨裝到了船上而已。

    這種輪式戰船在後世曾經多次出現,但都是用於戰船,宋代的洞庭湖水賊楊幺就曾用這種戰船來抵抗官兵的圍剿,多次打敗官兵,直到名將岳飛想出了破解之法,才收服了這批水賊。

    輪式驅動就是連續式運動,而且是真正的圓周運動,比起櫓來還要省力,效率更高。更重要的是這些輪子不僅可以裝在船尾,也能裝在船舷兩側,沒什麼空間限制。

    這就是圓的妙用,據說最早發明輪船的就是把圓周率精確到小數點後面七位的祖沖之,他發明的輪船號稱千里船,也就是說能日行千里,就算這裡面有誇張的成份,可是輪船比槳船快,卻是事實。

    「子玉,你怎麼了,你喜歡她的腳?」魏風見魏霸兩眼痴呆呆的看著鈴鐺的兩條腿,詫異不已,心道有那麼好的夏侯徽不用,怎麼看到一個婢女的兩條腿卻眼饞成這樣,莫非他喜歡女子的腳?子玉的嗜好還真有些怪。再說了,這女子一雙大腿板,有什麼好看的?

    「哦,沒什麼,沒什麼。」魏霸回過神來,也顧不得說什麼,忙起來就走。他現在急不可耐的要去試驗一下自己的發現,如果能夠實現,裝甲船的速度問題也許能得到圓滿的解決。

    魏風見魏霸急匆匆的走了,以為自己說破了魏霸的心思,魏霸不好意思了,不免嘆惜著搖了搖頭,又握緊拳頭,暗自說道:「子玉,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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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不謀而合


    魏霸匆匆走進吳懿的大帳時,吳懿正對著一群負責輜重營安全的將領破口大罵。出於對技術保密的重視,吳懿親自安排輜重營的安全事宜,所有的將領都是自己信得過的人,沒想到還是出了亂子。半個月前,一個魏軍細作潛入輜重營,在魏霸改裝戰船的作坊外轉悠了半天才被發現。更讓吳懿生氣的是,雖然殺死了好幾個掩護的細作,卻沒有搜到情報,也不知道情報洩露出去沒有,更不知道他們究竟打探到了什麼情報。

    為了這事,吳懿覺得愧對魏霸,嚴令手下徹底追查,非要把魏軍細作全部揪出來,結果折騰了半個月,人倒是抓了不少,卻沒有任何有意義的收穫。

    看到魏霸進來,吳懿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把那些手下趕走了。

    「子玉,有什麼事?」

    「將軍,我找到解決的辦法了。」魏霸強行壓抑著自己的興奮,恭敬的行了一禮:「我能解決戰船的速度問題了。」

    吳懿眉頭一挑,喜上眉梢,隨即又急急的問道:「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一艘戰船,能發揮多大的作用?」

    「一艘船再強大,也無法扭轉整個戰局,但是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卻完全有可能的。」魏霸想了想,又問道:「還沒找到細作?」

    一提到這個問題,吳懿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了,惱怒的罵道:「這幫兔崽子,平時一個比一個能耐,真讓他們做點事,都軟蛋了。」

    魏霸安慰道:「將軍,細作嘛,當然會藏得很深。你還記得在漢中的時候,有細作扮成我的模樣,刺殺了諸葛喬的事嗎?有這樣的手段,能潛入輜重營,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這些我也知道,只是這樣一來,戰船的事如果洩露出去,那豈不是白廢了你一番心血。」

    魏霸微微一笑,握拳擋在自己嘴邊,鼻子裡似乎又聞到了那絲混雜著腳臭和淡香的氣味,嘴角輕佻。「這倒不至於,雖說魏國人才濟濟,要想在這方面超過我,還不太可能。我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們也未必能解決。將軍,你不要再查了,已經打草驚蛇,再查無益。」

    「那怎麼辦?」

    「外鬆內緊。」魏霸抬起頭,已經有了主意。「接下來的戰船改裝,我來指定人選,凡是參與這個工程的人,無令一律不得出營,不得與外人接觸。輜重營的其他部分,只要保持正常的警戒就可以了。」

    吳懿點點頭。其實這些天他也疲了,只是不查,總覺得無法向魏霸交待,他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會出事的,結果偏偏在他這兒出事了。

    「至於敵人究竟打聽了什麼情報,那也不難判斷。」魏霸來回轉了兩圈,笑道:「按照時日計算,如果魏軍細作把情報送回去了,那麼曹睿現在一定會安排人改裝戰船,派人到襄陽去打探一下,即可知道他們是不是竊取了戰船的消息。」

    吳懿眼珠一轉,笑了:「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將軍果然是深謀遠慮。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說了。」

    「子玉心思機敏,著實難得。」吳懿拉著魏霸坐下,讓人上了酒,又接著說道:「改造戰船的事,我不插手,自有子玉去做。不過,假如戰船的情報已經落人魏軍之手,我們卻不得不做些準備。子玉,你可有什麼好計?」

    魏霸沒有立刻回答。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吳懿在三國歷史上雖然沒什麼名聲,可是心思深沉,絕不是一個庸將。他越想越覺得吳懿是在試探他。吳懿一定是有了計畫,只是不肯主動說出來。他目光一閃,笑道:「將軍,不如我們各寫一個對策,然後看看哪個更實用?」

    吳懿看了魏霸一眼,笑了,立刻讓人拿來筆墨。魏霸執筆在手,慢慢的在硯上舔著筆。吳懿卻是接過筆,一揮而就,然後擱下筆,吹千墨,悠閒的等著魏霸。

    魏霸沉思良久,這才在紙上寫下了八個字:打草驚蛇。然後擱下筆,雙手拿起紙,小心的吹乾,起身送到吳懿面前。吳懿忍著笑,看了他一眼,接過紙,和他自己寫的並排放在一起,然後便撫鬚而笑。

    「子玉,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魏霸湊過去一看,吳懿的紙上也寫著四個字:禍水南引。不禁也笑了起來,只是他笑得沒有吳懿那麼豪放,而是帶著一絲小心。「能和將軍不謀而合,真是幸運。不過比起將軍的迅捷來,小子就自慚形穢了。」

    吳懿心裡高興,對魏霸的謙虛更是喜歡,他撫著魏霸的背,笑道:「子玉啊,我知道,你心裡早有了計算,只是不肯搶在老夫的前面。年輕人有這份沉穩,實在是難得。鎮北將軍有個好兒子,是他的福份,老夫自嘆不如。」

    「將軍過獎了。將軍的幾個孩子,也都是人傑,只是將軍愛子心切,他們缺少歷練的機會罷了。」魏霸半真半假的說道:「假以時日,有將軍親自調教,他們一定會成為我大漢的棟樑的。陳留吳氏,百年世家,底蘊之厚重,又豈是我區區魏家所能比擬的?」

    吳懿眯了眯眼睛,拍拍魏霸:「子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陳留是大漢東南的文章錦繡之地,大文豪蔡邕就是陳留人,那裡的豪門世家數不勝數,吳家只能算得上一個中等世家,可是到了益州,那卻是一等一的豪門。更何況吳懿的妹妹現在是皇太后,按說吳家在蜀漢的地位是相當高的。只是因為他們到益州時依附劉焉,後來又支持劉璋,在劉備攻成都的時候,他們也沒有什麼突出的功績,所以劉備入主益州後,雖然娶了吳皇后,卻一直沒有大力提攜吳家。到了諸葛亮主政的時候,吳家更是個擺設。

    魏霸說這話,其實就有替吳懿打抱不平的意思,也有拉攏吳懿的試探。不過吳懿人老成精,大家明白這個意思就行了,沒必要把話說得那麼明白。

    吳懿將兩張紙捲了起來,扔進旁邊的火塘。紙被火舔著,迅速的捲曲起來,變黃變黑,眨眼間就成了一團灰燼。

    魏霸隨即提出,這艘改裝後的戰船要由馮進來使用,吳懿沒說什麼二話,立刻答應了。從他把自己的座艦交給魏霸做試驗品,就已經決定全力支持魏霸,現在又得到了魏霸的示好,吳家將來有了希望,他更不會為了馮進這點小事和魏霸生出矛盾。

    魏霸隨即讓人找來了馮進,把安排說了一下,當然名義上還說成是吳懿安排的。馮進大喜,他豈能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他連忙謝了吳懿,又謝了魏霸,隨即帶著兩百多部曲人駐輜重營,開始戰船的改造。這些部曲都是馮家的附從,忠誠可靠,又通曉水戰,知道這艘戰船很可能是馮家重新崛起的一個良機,哪能不全力以赴,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

    過了兩天,吳懿安排的細作報回了消息,在襄陽附近發現了有改造戰船的跡象,不知道是誰負責,但是有人看到了夏侯霸。夏侯霸是大將軍曹真麾下的部將,一直在潼關作戰,他突然出現在襄陽,有可能潼關的曹軍也已經移師襄陽,曹睿對襄陽的重視可想而知。

    吳懿和魏霸商量之後,立刻派人把這個消息通報給正在江陵的費禕,同時附上了他們的計畫。

    費禕這兩天正頭疼,因為孫權突然不見他了,幾次求見都吃了閉門羹。再後來,千脆被軟禁在驛館裡,失去了行動自由。他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但是從種種跡象表明,很可能是曹魏的使者到了江陵,提出了讓孫權心動的條件。

    三國相爭比兩國相爭更複雜的地方就在於此。原本魏國最強,更多的時候是吳蜀聯合起來對抗曹魏。現在曹魏失去了關中,蜀看起來佔了半壁江山,又同時佔據了上游,魏吳之間的聯合迅速升溫,吳國出於自身的利益,更傾向於和魏聯合起來對抗蜀,無形中就加大了費禕的工作難度。

    費禕非常清楚,孫權現在最想幹的事就是稱帝,最大的擔憂就是一旦稱帝,就有可能遭受到魏蜀的夾擊,所以他才不敢立刻撕破和蜀漢的盟約。一旦曹睿下了狠心,承認孫權稱帝,情勢將會對蜀漢非常不利。不管蜀漢是否願意承認孫權稱帝,都已經無濟於事。

    所以費禕非常著急,就在這個時候,他收到了吳懿達來的情報,頓時拍案叫絕。他迅速制訂了方案,請見孫權,稱有重要情況通報。

    孫權沒有接受他的請見,但是派來了一個親信:奮武將軍朱桓。

    朱桓很牛氣,一見面就不耐煩的揮著手說道:「有什麼話就盡快說吧,軍務繁忙,我沒什麼時間和你閒談。」

    看到是朱桓來,而不是胡綜或者是儀來,費禕就明白了這是孫權對他的敷衍。朱桓身份夠貴重,和他相處卻不融洽,說不到一起去。如果想通過個人感情交流來改善眼前的境遇,顯然是不實際的。

    好在費禕有殺手鐧,當他輕描淡寫的曹魏在襄陽打造戰船的事一說,朱桓臉上的不耐煩頓時變成了驚愕,眼睛瞪得溜圓,片刻之後,他跺足大罵:「曹睿小兒,敢跟我們玩陰的?」然後不等費禕說話,拱拱手,轉身就走。

    看著朱桓的背影,費禕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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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試船


    孫權這幾天心情不錯,曹睿給他派來了使者,名義上是祝賀新年,實際上卻是提出進一步的聯合,希望能和孫權合作,在襄陽一帶打個大仗,最好能把房陵的三萬蜀軍吃掉,然後曹魏攻關中,孫權攻成都,兩路並進滅蜀,瓜分天下。

    最讓孫權心動的是,曹睿的使者暗示,只要孫權願意接受這個方案,那麼孫權稱帝的事,曹魏可以不予表態。不表態,就是默認,就是不會兵討伐,哪怕是做做樣子。

    曹睿雖然不肯承認孫權稱帝,可是孫權明白,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這也足夠了,能夠避免兩面受敵,就是孫權最希望的結果。如今魏蜀正在大戰,他卻是最安閒的一個,只要他們不聯手,任何一方都無法戰勝他。

    相比於諸葛亮的拖延,曹睿的果斷讓步讓孫權更滿意。孫權因此軟禁了費禕,準備再逼逼他,逼逼諸葛亮,希望諸葛亮也能讓步,立刻承認他的地位。這樣一來,他又可以坐山觀虎鬥了。

    就在他打如意算盤的時候,朱桓怒氣衝衝的來了,把從費禕那兒得來的消息報告了孫權。

    孫權愣了一下:「確實嗎?會不會是一計?」

    朱桓氣呼呼的說道:「大王,我就說曹睿不是曹丕,不是那麼容易讓步的人。這麼多年了,曹魏都沒派過使者來,這次突然派人來,肯定是有陰謀。」

    朱桓的態度很不恭敬,不過孫權已經習慣了,知道他的忠心沒有問題。孫權也不理他,轉過身問諸葛恪和羊衜:「你們覺得呢?這是曹睿的詭計,還是費禕的謊言?」

    諸葛恪拱手說道:「大王,不管是曹睿的詭計。還是費禕的謊言,我們都不能輕信。臣覺得,還是先派人打探一下消息為好,如果曹魏的確是在打造戰船,那我們就不能不防。」

    羊衜也贊成諸葛恪的意見,孫權沉吟良久,還是無法決斷。他一面派人去打探消息,一面寫信給陸遜,把剛剛出現的新情部通報陸遜。看他是什麼意見。

    正如諸葛恪所說,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曹睿在打造戰船,那對江東的威脅就遠遠大於對蜀漢的威脅,孫權不得不防。

    五天後。孫權接到了消息,證實了曹魏在打造戰船,負責人是剛剛在潼關揮了重大作用的馬鈞。除了馬鈞之外,襄陽還看到了夏侯霸的戰旗,可以進一步證實曹魏在向襄陽增兵。至於是針對房陵的蜀軍,還是吳軍,那就無法判斷了。

    孫權勃然大怒。立刻約見曹魏使者。曹魏使者來的時候,馬鈞還沒有到襄陽,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被孫權問得啞口無言。矢口否認。他不否認還好,他一否認,更加坐實了孫權的猜測。孫權咆哮著把使者轟了出去,並寫了一封措詞強硬的書信。質問曹睿這是怎麼回事。

    緊接著,孫權接到了陸遜的回覆。相比於孫權等人的激烈反應。陸遜要冷靜得多。他分析說,就算是曹睿在打造戰船,曹魏在水戰方面依然不是我軍的對手,因此短期內不太可能是針對我軍的,反倒有可能是針對蜀軍。因此我方最好的對策就是保持警惕,不能做出過激的反應,等待戰局的進一步展。

    看了陸遜的回覆,孫權有些後悔了。不過也僅僅是有些後悔而已,對曹魏偷偷打造戰船的事,他還是無法釋懷。水戰是他的優勢啊,怎麼能讓曹魏佔了先。再說了,蜀軍能有幾條破船,僅憑曹魏的襄陽水師就足以應付,如果沒有其他的陰謀,為什麼要突然打造戰船?

    不管怎麼說,因為戰船的事,剛剛熱乎的魏吳關係停滯了下來,孫權警惕的注視著襄陽曹軍的一舉一動。

    就在孫權費盡心思猜想曹睿想幹什麼的時候,魏霸在房陵夜以繼日的改裝戰船。他去除了戰船兩側的槳,加裝了巨大的車輪。這些車輪有一半在水上,有一半在水下,只要出現在戰場上,就會被敵人現,所以魏霸為了儘可能的保護技術機密,又在車輪上加裝了一個平台。這個平台從船舷兩側伸展出去,相當於城牆上的馬面,既可以遮掩車輪,保護戰船的主體,又可以讓士卒跳上去,近距離與敵人格鬥。從平衡性的角度來說,這等於是加寬了戰船,增加了平衡性能。

    改裝完成,魏霸和馮進一起鑽到船艙裡仔細查看。輪子的使用對魏霸來是輕車熟路,不論是水磨還是連弩車、霹靂車的上弦裝置,都是用輪子來實現的。輪子可以通過不同的半徑來實現變,增加力矩,降低需要的作用力。更重要的是,輪子是圓周運動,相比於直線運動,做功的效率更高。

    這也許就是中國哲學推崇圓的原因。

    查看完了戰船的每一個細節,看著那些大冬天也赤著膊,昂挺胸的站在自己的崗位上隨時待命的馮家部曲,魏霸對馮進說道:「看來你們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馮進樂得直點頭:「可不是,就盼著早一點能上陣呢。」他捶捶身旁一個士卒鼓鼓的胸口:「你聽聽,這就是催我們上陣的戰鼓聲。」

    魏霸忍俊不禁,看看四周:「那好,我們就先看看這艘戰船能不能達到我們的目的,把速度提起來。」

    「試試,試試,我早就想試了。」馮進急不可耐的說道。

    「那行,我們來先擬一下試驗的方案。」

    「還要方案?」馮進詫異了瞪大了眼睛:「把船動起來,看看度如何不就行了?還要擬什麼方案?」

    魏霸哭笑不得:「文舉,不是我說你,你想得也太簡單了吧。就是把船動起來?那你是準備駛一兩里,看看最快的度,還是準備試一個三五十里的長程?」

    馮進翻翻白眼,沒話說了。別看他對戰船有所瞭解,可是要論到工業試驗的流程,他遠遠沒有魏霸熟悉。別說他,就算是諸葛亮來,恐怕考慮也未必有魏霸周全。這不是魏霸比他們都聰明,而是因為魏霸經歷過成熟的工業化流程,設計,開,試驗,出廠,每一道工序都是無數人的心血積累,是無數次成功和失敗慢慢錘煉出來的,不是哪一個人靈機一動就能想得出的。

    相比於科學研究,其實工業化並不強調天才,依賴得更多的是集體的智慧。

    在魏霸的指控下,他們迅擬定了一個詳細的試驗方案。馮進看到那些圖表就暈了,寧肯到戰船裡面去,也不肯站在魏霸身邊。

    第一個試驗開始了,內容是衝刺度。因為沒有準備的計時工具,魏霸決定用參照物,讓一艘標準配置的蒙衝一起行動,以做對比。一聲令下,兩隻艘同時起動,蒙衝上的槳手們齊聲呼喊,一起力,蒙衝像一條箭魚般的衝了出去,轉眼間就把裝甲船甩在後面兩個船身。

    趕來參觀的吳懿皺了皺眉,欲言又止。不過他看了魏霸一眼,見魏霸沒什麼反應,便又按捺下不安的心情,繼續觀看。

    兩三息之後,裝甲船開始行動了,巨大的木輪被遮住,看不到木輪的轉動,不過翻滾的浪花從遮板下溢出來,攪動著河水,戰船開始緩緩向前。三五息過後,戰船開始加,雖然和蒙衝之間的距離還是越來越遠,但是其加的快捷還是讓吳懿吃了一驚。

    「能這麼快?」吳懿看著奮起直追的裝甲船,吃驚得揪下了一根鬍子,疼得他老臉一抽。

    「應該還能再快一點。」魏霸看著漸漸遠去的戰船,飛身上馬:「將軍,我們跟上去,看看他們轉彎的情況。」

    「好!」吳懿也興奮起來。從親衛手裡接過馬韁,上了馬,和魏霸並肩急馳,不時的看一眼遠處凡水中正在追逐的兩隻戰船。他相信魏霸說的話,畢竟這艘船第一次試舤,水手們還不太熟悉,等他們熟練了,度還有可能進一步提高。

    其實,僅以這個度,他就很滿意了。他看著魏霸,魏霸雖然和他說著話,卻從頭到尾沒有看他一眼,兩隻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水裡的兩艘船,不時自言自語的嘀咕一兩句。見魏霸如此專注,吳懿不僅不生氣,反而暗自感慨。這個年輕人既有過人的聰明,又有少有的專注和吃苦精神,有諸葛亮之長,卻又有諸葛亮沒有的豪氣,將來成就一定非同小可。看來當初決定支持他是正確的選擇,說不定吳家能藉著他的幫助,真正崛起。

    魏霸不知道吳懿在想什麼,他的全部身心都在那兩艘船上。裝甲船到底是沒能追上蒙衝,度大概只有蒙衝船的七成,不過這個度已經非常不錯。如果不出意外,理想狀態下,比起用槳的裝甲船能快上一倍,保守估計也能出三分之二。

    速度,是出奇的基礎,有了度,魏霸就有了用奇的本錢。

    魏霸舉起拳頭放在鼻端,輕輕的嗅了嗅,嘴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馬鈞,我承認你是個聰明人,可是,你能擁有我這樣的技術資源,能擁有我這樣的權力自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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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陸地行舟


    初航大獲成功,在接下來的幾天,魏霸馬不停蹄的測試了裝甲船的其他功能,又做了一些改進。正如他當初預料的那樣,隨著水手熟悉了這種新型的行船方式,速度又有了不少的提高,大致能達到蒙衝的八成,短時間衝刺時,甚至能達到蒙衝的九成。

    能讓一艘攻擊與防守能力都比樓船還強大的大船達到這樣的速度,不僅魏霸感到滿意,吳懿也非常滿意,至於馮進就更不用說了,他恨不得天天睡在船上,眼睛一睜就開始操練,為出擊做好了最充分的準備。

    在觀看了馮進的操練之後,魏霸也覺得時機基本成熟了。曹魏打造戰船的事,孫權已經知道了一段時間,據費禕傳回來的消息,孫權又肯見他了,從側面證明魏吳的信任受到了一定的損傷,他們現在正處於互相猜疑的階段,有必要再加上一把火。

    吳懿贊同魏霸的意見,但是對於如何出擊,他還有疑慮。改進後的裝甲船雖然速度很快,畢竟只有一艘,一旦遇到敵軍的戰船圍攻,這艘蘊含了大量先進技術的戰船很可能會成為敵人的戰利品。

    魏霸也同意他的看法,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艘裝甲船雖然先進,可還沒先進到橫掃天下的地步。不過,他也沒打算用這艘船和魏軍正面對攻,他要玩陰的。

    魏霸把馮進找來:「你身邊的部曲中,有沒有熟悉襄陽一帶水情地形的?」

    馮進想了想,找來了一個老卒,鬍子都白了,身子骨倒還硬朗,一看到魏霸和吳懿就跪了下來,連連叩頭,把魏霸和吳懿都搞得有些手足無措。

    「多謝二位大人,讓我家少主有機會上陣,還給他這麼好的船。」老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要是老主人當年有這樣的船,就不會戰死在夷陵了。」

    魏霸見老卒激動,只好耐著性子等他平靜下來,才問道:「老人家,你可知道有沒有水路可以繞過襄陽城,到漢水下游去?」

    老卒想了很久:「直接的路沒有。不過,如果能把船拖上岸,陸行數里,就可以轉到維水裡去。由維水而下,可以在邔縣西進人漢水。」

    「陸行?」魏霸和吳懿互相看了一眼,都傻眼了,這船上了岸,還怎麼走?這可是大型戰船,不是普通的蒙衝,三五個人就能抬起來。

    老卒見他們失望,有些得意的笑了:「二位大人,這算不了什麼。陸地行舟,也沒有那麼難。以前我們跟著老主人的時候,就曾經試過。」

    「是嗎?」魏霸來了精神,他非常想知道古人是怎麼陸地行舟的。

    老卒一邊比劃一邊說,魏霸很快明白了他們的辦法。原來是儘可能找一塊平地,如果是夏天,那就找草多的地方,然後用人工把船拉上岸,藉著草滑行,實在不好走的地方鋪上木板,就可以做出一條臨時通道。如果距離比較長,那就再砍上很多樹,把枝丫都去掉,墊在船下滾動,這樣也能減少阻力。

    當然了,必不可少的是人,要想完成這個壯舉,根據船的大小,上百個壯漢是少不了的。只要有足夠的人手,哪怕是道路再難走,用最原始的肩挑手扛,也能把戰船在岸上移動起來。

    魏霸不得不佩服古人的韌勁,這個辦法看起來有些笨,卻能完成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得不說,有時候人還是需要有點蠻性的。在技術條件不具備的情況下,只要肯出力,狠下一條心,還是可以辦到一些看起來很荒唐的事。

    比如陸地行舟。

    魏霸前世看過一個記錄片,說的是在美國西部修鐵路的華工,曾經用肩膀和最簡單的木槓、麻繩,把沉重的鐵軌抬過一座大山,完成了一個所有美國工程師都認為不可能的任務。相比他們的壯舉,馮家老卒說的陸地行舟不過是小兒科。

    聽完了老卒的講述,魏霸思路大開,他立刻提出了改進方案,用大型輜重車來代替那些滾木,把戰船架在幾十輛輜重車上,然後一起行動,把戰船轉移到維水裡去。用輜重車的好處顯而易見,吳懿等人一聽就拍案叫絕。

    方案就這麼定了下來,接著就開始擬定戰術細節。為了保證這個戰術能夠圓滿成功,魏霸不辭勞苦,和馮進帶著親衛,包括那個老卒,一起趕去查看了地形,做好了充分的準備,這才開始行動。

    五天後,一切準備就緒,就在襄陽城西五十里,離諸葛亮隱居的隆中不遠,五百多名強壯的士卒,推動三十輛輜重車,硬是把沉重的戰舟在陸地上推行了五里路,轉移到了維水之中。

    看著裝甲船順利的滑行人水,魏霸鬆了一口氣。

    馮進挾著頭盔,大步走到魏霸面前,深深一揖:「參軍,我走了。」

    魏霸點點頭:「文舉,記得此戰的目的嗎?」

    馮進笑了:「參軍,你就放心吧,我刻在腦子裡呢。一是試船,二是混水摸魚,讓曹魏有口難辯,絕不戀戰。一旦發生危險,我就燒船而退,絕不讓一塊木板落人敵人的手中。」

    魏霸摟著馮進的肩膀,又叮囑道:「文舉,船第二,人第一。船可以再打造,人死了,不能復生。你明白嗎?」

    「多謝參軍,我記住了。」馮進感激的說道:「參軍也要保重。」

    「我沒什麼事。等你立功歸來。」

    馮進用力的點點頭,再行一禮,他身後的馮家部曲也一起對魏霸行禮,齊聲道:「定不負參軍所托。」

    魏霸笑了,他知道,不管這些馮家部曲能回來幾個,馮進肯定會把今天永遠記在腦海裡。

    送別了馮進,魏霸看著那艘裝甲船順水而下,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夜色中,這才轉身返回。等回到築陽,已經是第三天中午了。向吳懿匯報了情況之後,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的帳篷。

    馮進去執行他的混水摸魚任務,裝甲船的改造計畫告一段落,他還有其他的任務要完成。

    魏霸這些天為了改造裝甲板,一直駐在作坊裡,已經有好長時間沒回自己的帳篷了。他進帳的時候,險些覺得自己走錯了門,大帳裡收拾得整整齊齊,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這個年代的人都喜歡用香薰衣,不過魏家是武人,沒有這小資習慣,以前彭小玉照顧魏霸的時候,也提出要薰香,被魏霸拒絕了。所以他的身上從來沒有香味,突然走到這個香氣撲鼻的帳篷裡,他還真有些不適應。

    夏侯徽見魏霸愣愣的站在門口,連忙起身迎了上來,替魏霸解開髒兮兮的大氅,遞給鈴鐺。鈴鐺一手捏著鼻子,一手將大氅伸得遠遠的,快步走了出去。

    「參軍,累了吧?」多日不見,夏侯徽有些怯怯的,多了一分女子的柔弱,更像一個侍妾了。「是先用餐,還是先睡一會兒?」

    「餓倒是不餓,就是困。」魏霸掩著嘴,打了個哈欠:「先洗一洗,然後睡一覺。唉,這麼多天沒洗澡,這身上都快臭了。」

    「那好,我這就讓人燒水。」夏侯徽說著,轉身出帳。出帳的時候,她聽到身後有悉悉窣窣的聲音,藉著掀帳門的時候,她偷眼一看,見魏霸從袖子裡拿出一份公文,塞在了枕頭下面。她心頭一顫,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過了一會兒,夏侯徽拿著幾塊布巾,鈴鐺拎著一桶熱水走了進來,後面兩個武卒抬著一個大浴桶。魏霸詫異的看了他們一眼:「什麼時候做的浴桶?」

    夏侯徽抿嘴一笑:「你在輜重營忙的這幾天,我閒著也沒事,就讓人做了個浴桶,還有一個足浴桶,下次你洗腳的時候可以多泡一泡,按摩一下,有助於睡眠。」

    魏霸看著夏侯徽,笑了起來:「你會按摩?」

    夏侯徽紅了臉:「在長安的時候看了一些,手法可能不如彭姑娘,參軍就將就些吧。聽彭姑娘說,她的按摩手法也是參軍教出來的。參軍如果不嫌我笨,不妨也教教我。」

    「哈哈哈,我可不敢。」魏霸大笑道。

    「參軍何出此言?」夏侯徽不解的問道。

    「說實話吧,你爹名頭太響,我能把你帶在身邊,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了。如果還讓堂堂的夏侯氏給我捏腳,我怕老天都會看不下去。」

    夏侯徽笑了起來:「參軍說笑了,我現在就是參軍的俘虜,就是參軍的侍妾。既然身為侍妾,這些侍候人的事,總得學一點。」夏侯徽說著,見鈴鐺調好了水,轉身跪到魏霸身後:「參軍,我替你寬衣,幫你沐浴吧?」

    魏霸一愣,突然扭回頭,險些沒擰斷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和銅鈴一樣:「你幫我沐浴?」

    夏侯徽的臉紅得像塊布,連脖子都有些紅了,她結結巴巴的說道,聲音低得像蚊子叫。「這……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

    魏霸只是遲疑了片刻,便忍不住心花怒放,連聲道:「應該應該,實在是太應該了。你早就該這麼做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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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45:50 |只看該作者
第266章 共浴
    魏霸現在的身體是二十歲,按照現在的說法是剛成年,可是他的靈魂卻是一個見識過風花雪月的正常男人。如果說之前沒有把彭小玉辦了是因為彭小玉臉上那塊青斑實在是太具殺傷力,那面對花容月貌的夏侯徽,他沒有任何心理障礙。之所以沒有立刻把夏侯徽拿下,只是因為他的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對強迫女人上床這種事有一種本能的拒絕,哪怕這個女人只是一個任人宰割的俘虜。

    他一直期望著有一天夏侯徽能拋開心理負擔,真正的成為他的女人。他覺得只有那樣,才能真正的琴瑟和諧,才是真正的靈與肉的交融,而不僅僅是洩慾。

    實事求是的說,他也想過,不管夏侯徽抗拒與否,反正她現在就是嘴邊上的一塊肉,什麼時候想吃就吃了,何必管肉怎麼想。就像敦武他們說的那樣,乾淨利索的給辦了。可是每次事到臨頭,他都無法欺騙自己,最終只能放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底限,沒有道德底限的那是畜生。他可以把別人騙得團團轉,可是他無法欺騙自己。他相信如果放棄了那個底限,他就會放棄更多,直到有一天,變成一個真正的野獸。

    很多事,只要跨出第一步,就會有第二步。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他最清楚掌握了權利的人如果沒有道德底限,會是一種如何恐怖的存在。他終將掌握最高權力,又怎麼能不小心謹慎的守著自己的底限。

    在生理本能和心理克制的糾結下,魏霸其實也很煎熬。對夏侯徽要主動侍浴,他當然歡迎之至。

    大帳內熱氣騰騰,夏侯徽的臉被薰得有些發紅,她雖然橫下了心,身體卻跟不上節奏,手有些發麻,腿有些發軟。特別是解開魏霸的腰帶,褪下他的褲子時,她臊得滿臉通紅,偏過了頭,看都不敢看一眼。

    魏霸的氣息有些粗了,丹田處一股熱氣直衝下體,草原上升起了不落的帳篷。突然的變化,火熱的觸感,讓原本就有些慌亂的夏侯徽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目瞪口呆的看著魏霸昂揚的分身,隨即又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把頭轉了過去。

    魏霸得意的壞笑了一聲,伸手扯開腰帶,任由寬大的胡褲落在地上,赤條條的走過來,抱起夏侯徽縮成一團的身子,向浴桶走去。夏侯徽緊張得直抖,伸手抵住魏霸的胸口,卻又使不出力氣。細長的手指接觸到魏霸強健的胸肌,既像是想推開他,又像是在溫柔的撫摸。魏霸身上的熱量透過薄薄的衣衫,蠻橫的侵入她的肌膚,像火一樣,烤得她滿臉通紅,連耳垂都變成了半透明的血玉,修長的脖子和半敞的胸口也泛起了一層淡淡的嫣紅,激起了一層顫慄。

    魏霸托著她,站在浴桶邊,極力保持著最後一絲冷靜:「夏侯姑娘,你……不後悔?」

    夏侯徽緊緊的抓住魏霸肌肉鼓起的手臂,指甲幾乎摳入肉裡,她不敢抬頭看魏霸的眼睛,生怕魏霸看出她心中的猶豫,看出她的掙扎,看出她的用心。她鼻翼翕張,渾身顫慄,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我……我……不……後悔。」

    「從此甘心做我的女人?」

    「我……」夏侯徽愣了一下,慢慢的抬起頭,緊張的迎著魏霸的目光。魏霸的臉紅如火,眼神中似乎也有火,卻有著一絲讓人心動的真誠。夏侯徽突然心中一動,隨即轉開了頭,猶豫著伸出手,慢慢抱緊了魏霸的脖子,喃喃說道:「我不後悔,我甘心做你的女人。」

    魏霸嘴角輕佻,慢慢的彎下腰,將夏侯徽小心的放入浴桶中,隨即自己也跨了進來,倚著桶壁做好,將夏侯徽摟在懷裡,將下巴擱在她柔嫩的肩膀上,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夏侯徽蜷縮在魏霸懷裡,感受著身後強健的身體,感受著身下那個不安份的物事,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她出身富貴之家,對男女之事並不陌生,即將出嫁,母親也將為人婦的一些事給她講過,可是親自經歷卻還是第一次。此時此刻,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母親講過的所有要點,全部飛到了九霄雲外,連一點影子都沒留下。接下來該怎麼做,她一頭霧水,茫然無措。

    魏霸抱著她,手指在她的胸腹間慢慢的摩挲著,在不經意插人了衣襟之間,解開了一根根絲帶。輕薄的絲衣浸了水,仿若透明。白晳的皮膚清晰可見,就連上面的紅暈和栗起都歷歷在目。魏霸微閉雙目,鼻尖輕輕的觸著夏侯徽的臉頰和耳朵,慢慢的將她半透明的耳垂含入口中,輕輕的咬著。

    夏侯徽抓著魏霸的手,不讓這雙使她面紅耳赤的魔手亂動要,可是對魏霸溫柔的進攻毫無抵抗能力。一股股熱氣從四面八方侵人進來,和體內的火融合在一起,慢慢的軟化了她僵硬的身體,軟化了她心中豎起的壁壘。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轉過頭,顫抖而火熱的唇迎上了魏霸的唇。她笨拙的吸吮著,緊緊的閉著眼睛,不敢看魏霸一眼,只是用嘴唇被動的迎接魏霸的進攻。

    魏霸的眼中有淡淡的笑意,濃濃的憐惜,他壓制著自己的衝動,一步步的卸下夏侯徽的防衛。他引導著夏侯徽轉過身來,讓她的雙臂環住自己的脖子,雙手伸到水下,托起夏侯徽滑膩的臀,手指沿著兩片臀丘滑了下去。

    「哦——」正享受著熱吻的夏侯徽突然長吸一口氣,弓起了身子,將顫悠悠的椒乳和兩顆粉紅色的葡萄展現在魏霸面前。魏霸毫不猶豫的迎了上去,佔領了陣地……

    「啊——」夏侯徽用力的抱緊了魏霸的頭,彷彿想將他摁入自己的胸膛,按進自己的心裡。在床笫之事上,她只是個學院派,在魏霸這個實戰派面前,她沒有任何還手餘力,僅僅抵抗了片刻,就舉手投降。

    「我要……」夏侯徽喘息著,笨拙的咬著魏霸的耳朵。

    「你要什麼?」魏霸有條不紊的問道。

    「我……要你。」夏侯徽扭動著身體,像一條躁動的蛇,極力的想纏住魏霸強健的身軀。「我要……做你的……女人。」

    「還有呢?」魏霸戲謔的調笑道:「還有沒有其他想要的?」

    「沒有,沒有。」夏侯徽閉著眼睛,喘息如風:「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不後悔?」

    「不……後悔,絕……不……後悔,我絕不……哦——」一聲低低的呻吟,打斷了夏侯徽的呢喃,翻動的水聲突然靜了下來。過了片刻,水聲再起,其勢更烈。

    鈴鐺托著腮蹲在帳門口,用一根草莖撥弄著地上的兩隻螞蟻。聽著身後帳內的喘息聲,她有些臉紅,低著頭,不敢讓遠處指指點點的魏興等人看見。不過她的臉上沒什麼笑容,相反倒有一些悲哀。

    「哼,說什麼大家閨秀,聰明過人,還不是一個笨蛋。」鈴鐺自言自語的輕聲嘀咕道:「一會兒說他是好人,一會兒又說他是壞人,一會兒說他是心狠手辣,恨死他了,一會兒又說他是心地善良,不知不覺的就喜歡他了。我看你自己恐怕也不知道是真的喜歡他還是恨他吧。」

    遠處,敦武背著手,來回踱著步,不時的看一眼魏霸的大帳和帳門口鈴鐺。他見魏興正在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不禁眉頭一挑:「小子,過來。」

    「唉,頭,有什麼吩咐?」

    「提起精神來,過一會兒……」敦武指了指帳篷:「待會兒在帳外叫少主一聲,如果他答應你了,你再讓那個女人進去。如果少主沒回答你,就把她攔在外面,你們先進去看看。」

    「為什麼?」魏興不解的問道。

    「別問那麼多,照辦就是了。」敦武喝了一聲:「我們都是少主的親衛,少主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夏侯姑娘身上沒有武器,沒什麼危險,可是這個女人帶著劍,萬一趁少主體乏之際下手,縱使少主武技不錯,也難保萬全。」

    魏興聽了,立刻收起笑容,躬身領命。

    帳內,水漸漸的涼了。夏侯徽無力的倚在魏霸的懷裡,像一隻溫順的小貓,臉上的紅暈尚未退去,眉宇間卻有一絲混雜著痛楚的快樂。她貼在魏霸的胸口,聽著魏霸有力的心跳,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

    魏霸抱著她出了浴桶,扯過布巾,輕輕的擦去她身上了水,將她放在榻上,用被子蓋好。自己重新入桶,草草的洗了一番,然後也上了床,貼著夏侯徽睡下。他剛閉上眼睛,門口就傳來了魏興的聲音:「少主,少主?」

    「什麼事?」魏霸有些惱怒的吼了一聲。這小子真是沒眼頭見識,這時候亂叫什麼。

    「哦,沒事。」魏興聽魏霸聲音洪亮,還有一絲不快,一縮脖子,輕手輕腳的跑了。鈴鐺瞪了他一眼,轉身人帳收拾,看著滿地的水跡,再看看榻上相擁而眠的兩個人。她臉一紅,吸了一口氣,沉腰坐馬,一聲低吼,將還有小半桶水的浴桶硬生生的抱了起來,一步步的挪了出去。

    「靠,這丫頭這麼猛?」魏霸詫異的看著鈴鐺剽悍的背影,愣了片刻,又重新躺下,摟著夏侯徽微微發顫的身子,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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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46:36 |只看該作者
第267章 忠孝難兩全

    夏侯徽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動,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大帳裡一片寂靜,只有魏霸平靜的呼吸聲,如果細聽,還有兩個截然不同的心跳聲。一個平穩有力,一個慌亂如鼓。

    夏侯徽的手慢慢的伸進了枕頭下面,指端摸到了那張紙,卻沒有抽出來。她輕輕的咬著嘴唇,猶豫了片刻,又慢慢的縮了回來。

    背後的魏霸動了一下,翻了一個身,一隻手摟住了她的腰,手指動了動,指肚上的老繭刮得她癢癢的。這種淡淡的酥麻讓她想起了剛才的感覺,臉又紅了起來。她將手覆在魏霸的手上,小心的撫摸著他的肌膚,感受著魏霸粗大的關節,感受著強勁的力道。

    兩滴淚,從眼眶裡滑落,滴在枕頭上。

    我該怎麼辦?我這麼做,究競是對還是錯?

    魏霸上一次在輜重營兩天沒回來,然後帶回來一個裝甲船的模型,隨手就放在案上。這一次他在輜重營呆了七八天,又帶回來了一張紙,卻小心翼翼的塞在枕頭下面。夏侯徽知道,這張紙上,一定寫著非同尋常的東西,應該比裝甲板還要重要,否則魏霸不會這麼小心。

    裝甲船已經讓皇帝陛下驚嘆不已,特地從潼關調了馬鈞來,按照她傳回去的情報改裝戰船,那麼這一次的情報肯定更加重要,也許就是解決裝甲船速度不快的辦法。夏侯徽知道,魏霸最強的不是他的用兵,而是他在機械方面的天賦,在這一點上,就算是同樣天才的馬鈞也自愧不如。

    她想知道這張紙上的內容。可是上一次事件之後,雖然魏霸沒有對她說什麼,但她相信,魏霸肯定會懷疑她。原因很簡單,他們本來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魏霸希望她能幫助他對付諸葛亮,而她希望能從魏霸這裡得到蜀國的情報。魏霸對她一直保持著警惕,從來不讓她接觸筆墨,便是明證。

    她想來想去,除了自己的身體,似乎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得到這個情報。機會難得,明天早上魏霸起來,也許就會帶著這張紙離開。

    她只有一夜的時間。

    更大的問題在於,魏霸睡覺的時候,她是無法進入魏霸的大帳的,真正留給她的時間,偏偏又是魏霸清醒的時候,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要想得手,她就必須能留在魏霸的帳內。要想留在魏霸的帳內,除了用自己的身體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

    身在敵窟,清白隨時都可能失去,既然如此,不如主動奉上,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她也清楚魏霸在防備她的同時也喜歡她,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多少渴望,她相信魏霸無法抵擋這個誘惑。

    只做這一次,全了忠孝之心,從此死心塌地的做他的女人。夏侯徽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她把自己當成祭品,獻給了魏霸,獻給了大魏和夏侯氏。可是,當她和這張紙近在咫尺的時候,她又猶豫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猶豫,她甚至搞不懂自己有什麼好猶豫的,可是她偏偏就猶豫了。

    手指無意識的在魏霸的手背上滑動著,夏侯徽心亂如麻。

    她很清楚,襄陽之戰對魏霸意味著什麼。

    關中之戰,成果輝煌,可是魏霸之上,不僅有父親魏延和師父趙雲,後來諸葛亮的主力也進人關中,真正能落到魏霸頭上的功勞就非常有限。這次諸葛亮安排魏霸來房陵,可以看作是對他的一個補償。

    房陵關係複雜,派系林立,魏霸作為丞相府的參軍,又有關中之功在前,再加上他的機械製造能力,他完全可以在房陵這支蜀軍中佔據相當重要的地位,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事實上,他也的確做到了,不管是主將吳懿還是副將孟達,又或者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元勛後人,對魏霸都是言聽計從。他是這支蜀軍的心臟。

    可是夏侯徽同樣從其中聞出了危險的味道。

    這支蜀軍看似強大,有三萬人之眾,可是派系一多,難免會有糾紛。別看平時大家都很客氣,真正上了陣,恐怕就不會這麼好說話了。更何況魏霸現在同時面臨著魏國和吳國兩個敵人,不管是魏帝曹睿還是吳王孫權,都不是易與之輩,他們身邊還有著兩國精銳,謀臣良將,更不是房陵這批各懷鬼胎的烏合之眾可比。戰敗的風險,遠遠比機會來得更大。

    一旦戰敗,魏霸就會面臨非常危險的境地,不僅他的關中之功會受到質疑,還很有可能被諸葛亮因此排擠到一旁,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接觸到權力。

    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不讓你有施展的機會,你又有什麼辦法?何況你還有失敗的前科,足以證明你無法勝任重要的職務。

    在這樣的情況下,魏霸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再加上她的洩密,魏霸必將慘敗。

    裝甲船的洩密已經足以說明,以魏國的實力,只要獲得了相關的信息,實力的增長遠非魏霸所能比擬的。魏霸只能改裝一艘裝甲船,而魏國卻可以一口氣改裝五六艘。

    裝甲船技術洩漏,魏國已經佔了上風,而魏霸卻陷入作繭自縛的境地。如果我再洩漏一個情報,他還有翻身的機會嗎?如果他敗了,會不會死在戰場上?如果他敗了,會不會從此被諸葛亮壓制,永遠不得翻身?諸葛亮會不會像殺馬謖一樣殺掉他,永除後患?

    這樣一來,扶植魏霸,從內部分裂蜀國的計畫,豈不是要受到挫折?

    夏侯徽凜然心驚,隨即又如釋重負。她縮回了手,向後縮了縮身子,感受著魏霸的熱乎乎的身子,嘴角掠起一抹羞澀的笑容,閉上了眼睛。

    過了片刻,她又睜開了眼睛,睫毛輕輕的顫抖著。

    我這是在想什麼啊?魏霸的目標是襄陽,大魏已經丟了關中和隴右,如果再丟了襄陽,那如何是好?大魏不能再敗了,再敗,就要亡國了。大魏亡國了,夏侯家族也必然會亡。我怎麼能放棄這麼重要的機會呢,我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念頭呢?

    可是……那魏霸怎麼辦?

    你為什麼要關心他?

    他是我的男人。

    他是你的敵人,你不是自願的。

    可是我剛剛分明說,我不後悔,我甘心做他的女人。

    那是假的,那是你騙他的。

    可是,我當時……好像是……真的這麼想的。

    你在騙自己。

    夏侯徽緊緊的握著拳頭,渾身顫慄起來,淚如泉湧,迅速的沾濕了枕頭。

    她無所適從,心裡有兩個聲音在交戰,她不知道該聽誰的,哪一個才是真的自己。

    我該怎麼做?

    在天人交戰中,夏侯徽聽到身後魏霸打哈欠的聲音,隨即又感受到魏霸的手環上了她的腰,手掌在她的胸口和小腹之間來回滑了兩下。她連忙伸手抓住,顫聲道:「參軍,妾身不堪撻伐,請參軍……」

    她還沒說完,魏霸似乎發覺了什麼,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掌,摸了摸,然後翻身坐起,扳過她的臉,眉頭一皺:「你哭了?」

    夏侯徽這才發覺,自己的手上也全是淚水。她連忙轉過臉,用手背擦了擦。

    魏霸俯下身子,看著夏侯徽的眼睛:「你……後悔了?」

    「不,不,我沒有後悔。」夏侯徽慌亂的連連搖頭。

    「不,你肯定是後悔了,要不然不會流這麼多淚。」魏霸看著被浸濕的枕頭,眼神黯淡了下來。

    「我……我是痛的。」夏侯徽掩飾道,用被角擋著自己的臉。

    「不會吧?」魏霸茫然的撓撓頭。

    「是的,我是痛的。」夏侯徽忽然鎮定下來:「我……我真的很痛。」

    「哦,是這樣啊。」魏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重新躺了上來,將夏侯徽摟入懷中,親了親她的眼睛:「對不起啊。」

    夏侯徽也不好意思起來,縮在魏霸懷中,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參軍……」

    「你叫我什麼?」

    「參軍啊……啊呀!」夏侯徽話音未落,屁股上就挨了一記,面對魏霸佯怒的臉,夏侯徽一手捂著臀,一手掩著臉,低聲叫道:「是妾身口誤,是夫君。」

    「這還差不多。」魏霸嘿嘿一笑:「你想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夫君,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這麼聰明,還來問我,是想考我嗎?」

    「妾身不敢。妾身是真的不明白,所以想問問夫君。」

    「說說看。」

    「忠孝不能兩全的時候,是該從忠,還是從孝?」夏侯徽仰起臉,看著魏霸的眼睛。

    魏霸眨眨眼睛,笑了起來,笑得有些詭異。他在夏侯徽的額上親了一下:「夫人,這個問題,有個人比我更適合回答。等把這裡的仗打完了,我帶你去見她,想必她一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夏侯徽眼珠一轉,明白了魏霸的意思,不再說話,伸手攬住了魏霸的腰。

    魏霸輕撫夏侯徽的背,嘆惜一聲,欲言又止。他的手從夏侯徽的背上滑下,手指伸人枕頭下面,摸到了那張紙,嘴角慢慢的挑了起來。他低下頭,在夏侯徽的額上輕吻。

    夏侯徽閉著眼睛,長長的眼睫毛顫動著。她遲疑了一下,仰起頭,微微張開的嘴唇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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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一念地獄,一念天堂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帳門的縫隙,照在夏侯徽的臉上。夏侯徽慵懶的翻了個身,抬起手臂,擋著明亮得有些刺眼的陽光。清晨的寒氣激得她一顫,頓時清醒了幾分,同時感覺到了那個寬闊而結實的胸膛。

昨夜的一切,彷彿潮水般的湧了過來,夏侯微突然驚醒,下意識的坐了起來。寒氣逼入她的肌膚,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低著看著自己殘留著吻印的胸口,忽然間有些茫然。

魏霸醒了,睜開眼睛,唇邊露出淺笑,伸手來拉她:“怎麼起這麼早?”

夏侯徽愣了一下,連忙說道:“天亮了,妾……妾身應該起床灑掃,侍候夫君了。”一邊說著,一邊推開魏霸的手臂,扯過一件衣服,披在自己赤裸的肩上。

“你再睡一會兒,我自己起,反正我也要練拳。”魏霸拉住了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坐了起來。他把夏侯微按回被子,替她掖好被角,自己赤裸著下了床,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扭了扭脖子,晃了晃腰,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音。

夏侯微縮在被子裡,看著魏霸散發出陽剛氣息的身體,忽然覺得一陣窒息。平時魏霸穿著衣服,總是露出一臉和善得近乎謙卑的笑,誰會想到他居然有這麼一個強健的身體。光滑的皮膚下滾動的每一塊肌肉,無不蘊含著強大的力量,充滿了美。

  這就是男人的身體?這才是男人的身體。

夏侯徽害羞的縮進了被子裡,卻忍不住在縫隙裡偷看。在她的記憶中大魏的男人曾經也是如此,不過文皇帝登基之後,慕通達尚文氣,文士開始大行其道,薰香嘗散,高冠竹屐,寬衣博袖,標榜飄逸這種充滿了原始力量美的男人很少受到人的追捧。而那些有著強健身體的大多是武人,他們因為粗鄙無文,而受到文士們的集體排斥。

她的父親夏侯尚被人鄙夷,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從小戎馬住德,有​​一身與文士截然不同的強壯骨肉。小時候,她最愛被父親抱在懷裡的感覺,那才是一種安全的感覺。只是可惜,她十歲之後,父親就再也沒有抱過她。

   唉呀我在想什麼呢?夏侯徽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思緒有些亂,有些不正經,暗自驚叫了一聲,把自己藏到了被子裡。慌亂中,她不僅沒有盡一個侍妾的義務起身為魏霸穿衣甚至連魏霸什麼時候出去的都不太知道恍惚中,只聽到魏霸在外面吩咐了一聲:“你們不要吵,讓夏侯姑娘多睡一會兒。”

那一聲,聽得夏侯微心裡一暖,鼻子有些酸溜溜的,讓她有些暈乎乎的,如在雲端。直到鈴鎖把她從天上重新拉了回來。

  “估娘,該起床啦。”

夏侯徽拉開被角,鈴鐺撇得幅度很大的嘴角出現在她面前那雙大而圓的眼睛中,既有憐惜,又有埋怨。

夏侯微避開鈴鎖複雜的目光,一眼看到帳外明亮的春光,隨即又聽到遠處隱約可見的吶喊聲這才驚醒:“什麼時辰了?”

“卯時末刻啦。”鈴鎖沒好氣的拿過衣服,一件件的擺在榻上嘴裡嘀嘀咕咕的。 “姑娘,你還記得你是來幹什麼的嗎?現在把自己的身子犧牲了,卻把本來的任務給忘了。這可倒好,偷雞不成,反倒蝕了把和……”

“你說什麼呢。”夏侯徽面紅耳赤的反駁道:“我真正做了他的侍妾,以後才方便嘛。”

“你真是這麼想的嗎?”鈴錯突然轉過頭,盯著夏侯徽,不等夏侯徽說話,她又說道:“為什麼昨天他把情報放在枕頭下面,你卻不拿?”

“枕頭下面?”夏侯徽突然驚醒過來:“你……你怎麼知道我沒拿?”

“喏,這不是?”鈴鎖扶起夏侯徽,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張紙,攤在夏侯徽面前。夏侯徽下意識的閉上眼睛,扭過頭:“我不看,你趕緊拿開。”

“好啦,這是他讓你看的。”鈴鎖嘟著嘴,又好氣又好笑。

夏侯微狐疑的睜開眼睛,慢慢的轉過頭,看看鈴鎖,見她一臉強忍的笑意,這才把目光挪到那張紙上。那張紙上只有兩行字:“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夏侯微的臉突然間變得煞白,身體禁不住的顫抖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又慢慢的恢復了平靜,臉色又浮起一團紅暈。她忍不住咄了一口,嬌嗔道:“小人得意!”

“姑娘,這什麼啊?”鈴錯莫名其妙:“這是什麼重要的情報,這麼簡單?”

“這是非常重要的情報,不過與戰事無關,只與你我的性命有關。”夏侯徽奪過紙,咬著嘴唇,伸手就要撕,剛剛撕開一個口子,又有些不捨,眼珠一轉,翻身起床穿衣,然後把那張紙小心的疊好,收入自己貼身的衣袋裡。她也不理會一頭霧水的鈴鎖,掀開帳門,迎著燦爛的朝陽走了出去。魏霸練完了拳,吃了早餐,騎著馬,帶著敦武等人趕往插重營。在經過張紹的大營裡,他停了下來,想了想,撥轉馬前,向營門走去。

營門口的士卒見到魏霸,連忙上前行禮。魏霸擺擺手,問道:“張侯在不在?”

  “在,在。”士卒連聲說道。

“那好,勞煩你通報一聲,就說我想會晤張侯。”

“喏。請參軍稍候。”士卒應了一聲,轉身去了。時間不長,張紹大踏步的從營裡走了出來,身後跟著關興。大老遠的,張紹就陰聲笑道:“這是什麼風,把風頭正勁的魏參軍吹到我這兒來了?”魏霸迎了上去,一邊拱手施禮,一邊笑道:“見過二位君侯。二位君侯身份尊貴,我這個沒爵位的人,不敢輕易登門啊。二位君侯,練兵哪?”

張紹說道:“正是,閒來無事,練練兵,一旦魏參軍哪天給個機會上陣,也不能辱了先人的名頭不是。魏參軍,莫非要開戰了?”魏霸微微一笑:“開戰倒還不至於。不過,我想請張侯有空去我那裡坐坐,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他轉過頭對關興說道:“如果關侯有興趣一起去,那我就更是蓬蘋生輝了。”

張紹、關興互相看了一眼,相視而笑。 “蒙參軍相邀,豈敢不從。”

“那好,就今天晚上吧。”魏霸立刻敲定了時間,指指關張二人,又指指自己:“就我們三人,小聚小聚。”

“恭敬不如從命。”張紹、關興拱手還禮。

三人又說了幾句閒話,這才分手。魏霸上馬,繼續趕往經重營,又吩咐魏興立刻趕回去,通知夏侯微張紹、關興要去做客的事,讓她準備一點酒食。關張二人都是元勳後代,是舉手投足都會引人注意的貴戚子弟,特別是張紹,他的妹妹現在是皇后。這兩個人身份太敏感,所以他一直沒有主動去結交。這次主動邀請張紹去做客,實際上還是因為夏侯徽。張紹的母親夏侯夫人便是夏侯淵的從女,和夏侯徽的父親夏侯尚是同族,是夏侯微的長輩。如果在家鄉,她們的關係還不夠親密,可是到了蜀國,她們就是血緣上最親近的人。

夏侯徽昨天晚上問他是國重要的,還是家重要,他明白夏侯徽心裡的糾結,也明白自己說得再多也無法解開夏侯微的心結,這個問題應該由夏侯夫人來回答最合適,所以他對夏侯微說,現在不能回答她,等找到合適的人再給她答案。

很顯然夏侯徽聽懂了這句話,所以她後來沒有任何異動,魏霸也避免了一個艱難的抉擇。然而這個心結不解,夏侯徽終究是個危險因素。要想真正的得到她的心, 還得用攻心之計。主動邀請張紹去做客,就是攻心之計的一部分。順便邀請關興,當然也是順水推舟,藉著這個機會與這些元從系的要人做進一步的接觸。魏霸一邊想著心思,一邊走進了插重營,剛進門,他就看到了吳懿。吳超負手站在往日試驗那艘裝甲船的地方,神情有些悵然。聽到魏霸的腳步聲,他側過身,看了魏霸一眼,苦笑道:“子玉,你來了?”魏霸見吳超神情不對,連忙應了一聲,走上前去,恭敬的問題:“將軍這麼早就來,莫非有事?”

  “沒事了。”

”吳超低下頭,沿著伸往河心的木橋,慢慢的踱著步。魏霸識趣的跟了上去,兩人的侍衛們都守在橋邊,不讓閒人靠近,以免打擾他們說話。

兩人走到橋端,高岸已經有二十多步,只要不大聲說話,岸邊的人是無法聽到了。吳超這才開了口:“丞相已經到江州了。”

  “這麼快?”魏霸吃了一驚。滿打滿算,從關中撤軍到現在,最多也就是一個半月,諸葛亮這個速度簡直是急行軍啊。怪不得他要把傷兵留在關中養傷,原來他早就有這個打算。

“嗯,他急著要去主持永安的戰事嘛。”吳懿不陰不陽的說道,順手遞過來一份邸報:“恭喜你,你父子兄弟加官進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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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48:12 |只看該作者
第269章 君令有所不受

這是一份新鮮出爐的邸報,是關於第—次北伐的定論。由成都發出,但是魏霸相信,這是諸葛亮擬定之後,由留府長史蔣蜿等人報給皇帝劉禪蓋章生效的。從時間上計算,這應該是諸葛亮離開關中不久做出的決定。

這其中,最顯著的當然是他們父子,魏延因建策、守潼關的大功,拜鎮北大將軍,加關中都督,封槐里侯;魏霸經營長安,仍領丞相參軍,加輔軍校尉銜;魏武因隨軍作戰有功,遷陷陣都尉。

同樣守關中有功的趙雲拜領軍將軍,封頜陽侯。其子趙廣為撫遠將軍。

守上洛有功的揚武將軍鄧芝遷為折衝將軍,封關內侯。

其他的人各有封賞不等,不過相比較起來,都沒有魏延和趙雲的封賞封厚。官職可以升,爵位難得。魏延的槐里侯和趙雲的頜陽侯都是縣侯,這樣的級別在蜀漢非常罕見,諸葛亮本人不過是鄉侯級,後世都稱他為武侯,其實全稱是武鄉侯,而眼前的這位吳懿吳將軍連關內侯的虛封都沒有。

由此可見,實際上關中的首功還是給了魏延和趙雲。魏家收穫最豐,連還沒成年的魏武都得到了陷陣都尉的軍職。雖然級別不高,可是年僅十五就有了正式的軍職,這是非常難得的榮耀。

魏霸的實際利益並不大,輔軍校尉銜是個虛銜,他的主職仍然是丞相府參軍。不過水漲船高,魏家的地位升高他自然也能從中得利。

不過,問題總得從兩面看,諸葛亮對魏家和趙家的重賞自然會引起別人的不快。他們倆都是從亭侯躍過​​鄉侯,直接封為縣侯,這種殊遇也足以讓很多人眼紅。比如眼前的吳懿。

當然了讓吳懿如此生氣的,倒還不僅僅是因為魏趙兩家的大功,更讓他生氣的在後面。

諸葛亮要求他們持重,能牽制魏吳兩國的兵力即可,不可輕率進軍。蜀國雖然剛剛大勝,但是糧食消耗也非常大,要想保住關中,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還要仰仗益州的糧草供應。益州支撐不起兩線作戰,更支撐不起三線作戰。

歸根到底一句話:房陵的戰事務必克制能不打,就不打。

從全局來看,這個決定並不錯,以益州一州之地,同時在三個戰場開戰是絕對不合理的。可是從吳懿的角度來說,這就是限堊制他不給他立功的機會。不打仗,怎麼可能加官進爵?以堂堂的皇太后之兄連個爵位都沒有,這豈不是天堊大的笑話。魏霸迅速權衡了一下,把邸報收了起來,雙手奉還給吳懿。吳懿用兩根指頭夾著邸報,輕輕的彈了彈,那種從心底里發出的不快溢於言表。

“將軍,丞相老成謀國,這個建議……似乎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啊。”魏霸斟字酌句的說道。他說得很慢好讓吳懿有足夠的時間來領會,同時也顯得自己足夠穩重。

吳懿的眉頭顫了顫,斜睨了魏霸一眼嘴角露堊出一絲微笑。魏霸這句話說得滴水不漏,卻又意味深長。 ”似乎,”“挑不出毛病,”足以說明魏霸對諸葛亮的安排並不以為然。

“這是自然,丞相思慮周密,何嘗出過什麼毛病。”吳懿不緊不慢的說道:“他啊,就是太辛苦了。你看他千里迢迢的從關中趕回來何苦呢。孫權逆水而上,難道永安就那麼好攻?陳到、李嚴雖然不如他卻也不至於連兩三個月都支撐不住吧。其實啊,他大可以安步當堊車,沒必要這麼急。”魏霸苦笑,這句話可就太直白了,他真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吳懿說諸葛亮這麼急著趕回江州,不是因為陳到、李嚴擋不住孫權,而是不想給陳到、李嚴立功的機會。那麼現在不讓他主動出擊,自然也是不給他立功的機會。說的是彼,意卻在此,這就叫舍沙射影。魏霸想了好一會兒,微微一笑:“我也覺得孫權不太可能真的發動攻擊。如果他有這膽量,之前就開始攻擊了,何必等到現在?如今將軍旌指襄陽,孫、權擔心將軍抄他的後路,他更不敢動了。”

吳懿撇撇嘴:“話雖如此,可是如果我軍一直躲在山里,不敢出擊,只怕孫權又會無視我等。”

“不能。”魏霸搖搖頭:“虛虛實實,互相表裡,丞相說我們不能草率出擊,卻沒有說我們不可以虛張聲勢。再說了,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丞相在千里之外,哪有將軍熟悉這裡的情況。君子見機而作,如果等到丞相回堊复,再好的戰機也過去了,那豈不是貽誤大堊事?”

吳懿眉頭一顫,一直微蹙的眉心舒展開來,笑意撫平了額頭上的皺紋,整個人都精神起來。魏霸表明了態度”支持他尋找戰機,主動出擊,那諸葛亮的話就成了一句空話。在這裡,能代堊表丞相府的就是魏霸,魏霸同意了,就是諸葛亮同意了。將來一旦有事,自然魏霸是最直接的責任人。

對吳懿來說,最關鍵的是魏霸有立功的慾堊望,不僅不會掣他的肘,而且會成為他的助力口這樣一來,他又何必把千里之外的諸葛亮當回事。

“還是年輕人的腦子轉得快。”吳懿拍拍魏霸的肩膀,讚賞的說道:“子玉,你真是一言驚醒歲中人啊。我險些誤會了丞相的用意。” 魏霸笑著反駁道:“將軍,你可是一軍之主,不能沒擔當啊。要不然,我爹可有些護犢子,到時候打到你門上去,再到皇太后面前告一狀,我可不負責。”

  吳懿一愣,隨即放聲大笑。魏霸也跟著笑了起來。一老一少,心照不宣。

夜幕降臨,馮進指揮著裝甲船,悄悄的駛同了藏身之地,順水向漢水駛去。再向前數里,就是漢水。因為局勢緊張,吳軍的水師已經抵達宜城附近,和魏軍的水師相隔不到二十里。雙方的斥候往來,警惕的注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襄陽的局勢,已經到了空前緊張的地步。

馮進這次帶了不少老卒,這些老卒體力雖然不如當年,可是經驗豐富,對荊襄的水情地形也非常熟悉。脫去戰袍,換上一身農夫的服飾,再操一口濃郁的土話,他們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本地農夫。

馮進很謹慎,從進入維水開始,他一路上晝伏夜行,每到一地,就放出幾個老卒上岸,打探周邊的情況。每個老卒回來,都是一臉的哀榮。荊襄原本是富庶之地,人口茂密。自從曹操敗走赤壁,荊襄就成了雙方交戰的前線,二十年仗打下來,這裡已經是處處野草,片片哀鴻,人煙稀少,田地荒蕪,早已沒有了當年的繁華。

這樣一來,也減少了馮進被人發現的可能。一艘船,藏在漫無邊際的蘆葦蕩裡,除非是就站在旁邊,否則根本無法發現。

用了三天時間,馮進做好準備,開始他的混水摸魚戰術。

戰船慢慢的接近了吳軍的營地,馮進下令,放慢前進速度,將木輪擊水聲壓到最低,幾乎是讓戰船順水飄流。這艘戰船像一個悄無聲息的幽靈,慢慢的接近了一艘吳軍巡邏船,直到雙方接近到兩百步的範圍,吳軍才發現了他們。吳軍一邊發出警報,一邊迎了上來。

“準備戰鬥。”馮進緊堊貼在【熊望孔上,他是如此的用力,幾乎把眼珠子都快要擠出來了。

一百名操輪手握緊了木輪的搖柄,深吸一口氣,準備發力。

兩百名弓弩手端起了弩,敏銳的目光越過射擊孔,注視著外面的水面,他們要通堊過水面的波紋,來判斷敵人還有多遠。

兩百人長矛手將四丈長矛的矛尖升進了木孔,雙手握矛,身堊體後坐,等著出擊的命令。

吳軍慢慢的靠了過來,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從來沒見過的東西。這東西上既沒有任何標識,也看不到一個人,只看到一個扁圓的大蓋子,看起來渾似一隻頭腳都縮進殼裡的大烏龜。更離奇的事,也看不到槳和舵,只是在水上漂著,究竟是不是一隻船都無法判斷。

在這種陌生的事物面前,吳軍保持了足夠的警惕,兩艘小船靠了過來,一左一右,慢慢接近,更多的戰船在遠處警戒,以備萬一。一個吳軍舉起帶勾的長戟,準備勾住這個東西,爬上來細看。

裝甲船內,大家屏住呼吸,等待著馮進的命令。

“左舷進入攻擊距離!”一個瞭望手低聲發出警示口。

馮進閉上了眼睛,靜靜的傾聽,他能聽到吳軍的勾拿頭頂裝甲的聲音。 ”咚咚,咚咚,”就像他的心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有力。他慢慢的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手心,疼痛讓他保持著臨戰前的冷靜,以免被熱血沖昏頭腦。

這是我的第一次實戰,我要把這些天苦練的本領全部發揮出來,正式打響我馮家重新崛起的第一戰。魏參軍,我不會辜負你。父親,我不會辜負你留下來的這隻船。

“右舷進入攻擊距離。”在難耐的寂靜中,馮進終於聽到右側的瞭望手也發出了警示。他緊閉的雙眼驀然睜開,厲喝一聲:“攻擊!轉舵!全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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