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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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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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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55:19 |只看該作者
第280章 四兩撥千斤


之前魏霸的一個侍女把潘平打得滿地找牙,那也就罷了。畢竟潘平不是什麼悍勇之輩。可丁奉的驍勇卻是全軍聞名的,要不潘平也不會讓他出面向魏霸挑戰。這樣一個人,在魏霸面前居然沒能討到一點便宜,像是孝子一樣被魏霸耍得團團轉。更讓他們驚詫的是,魏霸擊敗丁奉的招數一點也不剛猛,反而顯得很飄逸,輕鬆自如,彷彿只是隨手揮了揮袖子,就把吳軍中著名的年輕勇士丁奉打得落花流水。

這實在太詭異了,每一個吳軍將士都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魏霸的武技居然高到這個地步?怪不得征戰一生的潘老將軍都敗在他的手下。

不僅吳軍將士看不明白,就連敦武都糊塗了。魏霸今天的招術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這是什麼招數?看看魏霸雙手抱圓的架勢,倒有點像是養生用的雲手,可是雲手能實戰嗎?

魏霸見丁奉失去了戰鬥力,不可能再戰,吳軍又都傻乎乎的看著他,根本沒有上前的意思,便收了式,放下了袖子,剛準備說幾句場面話,身後傳來陸遜那特有的低沉男中音:“你這是什麼拳法?”

魏霸轉過頭,打量了陸遜半晌,展顏一笑:“秤砣拳法。”

“秤砣拳法?”在部下面前,陸遜很想讓自己保持沉穩,只是沒忍住,“扑哧”笑了一聲:“看起來很高妙的拳法,怎麼會有這麼一個粗鄙的名字?”

“粗鄙嗎?”魏霸搖搖頭:“陸將軍。秤砣雖小,壓千斤啊。”

陸遜一滯。想起了魏霸剛才對他說過的話:你有秤,可是我有秤砣。秤砣雖小壓千斤,這是魏霸在提醒他什麼嗎?他抬起頭,剛想再問兩句,魏霸卻走到丁奉面前,一揮手:“來人,把他給我摁住了。”

兩個武卒上前,死死的摁住了丁奉。丁奉用力的搖了搖頭。這才清醒一些。

“小子,剛才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我……”丁奉無言以對。

“你要是想賴賬,也沒關係,自己抽自己兩個耳光,當眾承認食言自肥,我就算了,不和你一般計較。”魏霸笑盈盈的說道:“如果你還是個一言既出的漢子。認賭服輸,我就給你個面子,向潘將軍道個歉。如何,你自己選。”

丁奉愕然半晌:“你……你真願意給潘將軍道歉?”

“如果單論他,他不配。”魏霸拍拍丁奉的肩膀:“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給他這個臉。你想好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要拖拖拉拉的像個女人,爽快點!”

丁奉低著頭,非常猶豫,一時現場有辛默。只有鈴鐺劍環上的鈴鐺“丁丁”作響。丁奉跪在地上,一眼正好看到那個鈴鐺。他忽然身體一震,仰起頭,死死的盯著鈴鐺。鈴鐺還處在興奮之中,一見丁奉這麼瞅她,頓時火起,杏眼一瞪,抬腿就是一腳踹在丁奉的肩上:“臭小子,你找死?”

丁奉被踹得一晃,卻什麼也沒說,一咬牙,拜倒在地:“行,只要你願意給潘將軍道歉,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魏霸走到氣息奄奄的潘平面前,躬身施禮,一本正經的說道:“潘將軍,漢吳本是盟友,我與令尊也沒什麼深仇大恨。房陵的事,多有誤會,是我當時年少,一時衝動,這才傷了老將軍臉面。將來有機會,我一定向他當面道歉。今日之事,是我管教不嚴,讓潘將軍受委屈了。鈴鐺!”



鈴鐺不情不願的走了過來。

“出手不知輕重,還不給潘將軍道歉?”魏霸虎著臉:“分了勝負,便當停手,怎麼能這麼做呢?”

鈴鐺勉強行了禮,一點誠意也沒有的說了兩句客氣話,便氣呼呼的退了下去。不管怎麼說,魏霸實現了自己的諾言,給潘平道了歉,他對丁奉說:“我承諾的事,我做到了,你什麼時候來,由你自己決定。”說完,他對陸遜拱拱手,揚長而去。

陸遜莫名其妙,一細問,這才知道魏霸和丁奉打了個賭。他皺了皺眉,若有所思。時間不長,丁奉紅著臉過來請示,準備履行自己的諾言,去追隨魏霸。陸遜也沒多說什麼,擺了擺手,就同意了。

丁奉出去之後,陸嵐有些不解:“將軍,丁奉雖然讀書不多,可是武力出眾,將來也是一名難得的鬥將啊。怎麼能讓他……”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無權干涉。再說了,認賭服輸,我不能讓魏霸看低了我們吳人。”陸遜沉吟道:“魏霸究竟是真的魯莽,還是裝的? ”

陸嵐不解:“這還有什麼真的假的?他們父子都是武夫。”

“不然。”陸遜緩緩的搖搖頭:“他那個拳法名字雖然粗鄙,可是有四兩撥千斤之妙,頗合易道,絕非一個粗鄙不文的武夫所能領悟的。聽說他的師父是趙子龍將軍,趙將軍是何等樣人,他一輩子都沒露出過破綻,怎麼會選中魏霸做弟子?”

陸嵐也有些不安起來:“那將軍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

“不好說,至少有這個可能。戰船的事,我覺得也許是他故意的,這就是他的​​秤砣。”陸遜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這事不容小視。我們總不能把秤砣總捏在魏霸的手裡,必須找到能夠和魏霸媲美的匠師才行。水師是我大吳立國之本,最強大的戰船,只能掌握在我們的手裡。”

陸嵐心有同感。魏霸這麼囂張,不就是因為他掌握了戰船的技術,捏住了吳國的命脈嘛。



回到安橋塞,費禕便拉下了臉,把魏霸寫的那份作戰計劃砸在魏霸面前,大聲怒吼道:“子玉,你這麼做,太過份了。”他揮舞著衣袖,大聲說道:“我不同意。”

魏霸看著那份計劃書,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費君,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給你看了吧?因為我知道你做不了主。”

費禕憤怒的看著他,氣得直喘。

“你為什麼不趕回永安,讓丞相看看?”魏霸帶著三分戲謔的笑,椅著手裡的酒杯:“也許丞相會同意這個計劃呢。”

費禕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他沉默了片刻,放低了聲音,帶著幾分央求的說道:“子玉,你再考慮考慮?這個計劃……太冒險了,危險性不亞於用兵長安啊。”

魏霸有些意外的打量著費禕,收起了有些輕佻的笑容,沉默片刻,躬身道:“多謝費君提醒。不過,要想把魏吳拖在襄陽一帶,不冒一點險,是不可能的。既然丞相把這個重任交給了我,縱有千難萬險,我也必須勇往直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至於個人生死,我只能置之度外了。”

費禕靜靜的打量著魏霸,過了良久,才長嘆一聲,收起那份計劃書,轉身走了。魏霸保持著那份姿勢,一動不動,直到敦武帶著丁奉進來。

“廬江丁奉,願意追隨參軍,生死以之。”丁奉單腿跪倒在魏霸面前,雙手舉過頭頂,深深一揖。

“好一個言出必踐的漢子,我喜歡。”魏霸收起了心中的一絲傷感,很威嚴的對丁奉說道:“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吧,將來必不會讓你後悔。”

丁奉謝過,卻沒有起身,他嚅嚅的說道:“參軍,我……我能不能見見你那個侍女?”

“鈴鐺?”

“是,我……我有幾句話想問他。”

魏霸眉頭一皺,有些明白了。 “你認識她的阿爹?”

丁奉愣了一下,既然魏霸這麼說,顯然是知道了鈴鐺的真實身份,那他倒不用懷疑了。他躬身道:“正是,我曾在折衝將軍麾下聽令。後來將軍身故,少將軍得罪,我才歸屬平北將軍。



“哦——”魏霸拖長了聲音,指著丁奉,“這麼說,你願意到我這兒來,是因為她,而不是因為我?”

丁奉漲紅了臉,連連擺手:“參軍,也不能這麼說。我輸在參軍的手下,心服口服。不過……”他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能夠保護折衝將軍的幼女,也是我的心願,請參軍成全。”

“哈哈哈……”魏霸大笑:“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漢子。好,很好,我滿足你的心願,去吧。”

“喏,多謝參軍。”丁奉喜出望外,拱了拱手,轉身出去了。

魏興詫異的問道:“少主,鈴鐺……是吳人?”

“嗯哪。”

“她父親…​​…曾經是東吳的大將?”

魏霸瞟了他一眼,又點了點頭:“是啊。”

魏興轉了轉眼珠,恍然大悟,不禁一拍手:“哈哈,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有這麼貴重的身份,著實是個意外。”

“有什麼好高興的。”魏霸卻嘆了一口氣:“朝為殿上臣,暮為他人奴,富貴無常啊。魏興,好好努力,我們魏家千萬不能走到那一步。”

“那不可能。”魏興大大咧咧的一揮手:“有少主這麼聰明的人,我們魏家安全得很,大富貴還在後面呢。”

“但願如此。”魏霸向後靠了靠,眉宇間是濃濃的憂慮。他做出了那個選擇,就把自己逼到了絕境。如果不能成功,魏家的災難也許比歷史上還要來得更快。能不能做好一個合格的秤砣,砸得魏吳兩個賣瓜的頭破血流,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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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56:38 |只看該作者
第281章 利誘

魏霸回到築陽,立刻話來了傅興、張威、馮進等人,沒什麼廢話,直接把自己的計戈刁和盤托出。和吳人的合作基本上是談崩了,接下來,我們各干各的,漢水以南歸吳人,漢水以北歸我們。

  傅興等人一聽,又喜又怒。喜的是不用和吳人特別是陸遜並肩作戰了,怒的是為什麼把漢水以南交給吳人,那可是我們荊襄人的老家,怎麼能由吳人佔著。

馮進最是激動,他的老家是南郡公安,他恨不得現在就趕走吳人,打回老家去。

魏霸擺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諸位兄弟,有句話,我想我不說,你們也能明白:”

“你不說,我們怎麼明白?”張威沒好氣的說道。

熟霸笑笑,這幾個人中,張威的武技是最好的,不過也是最懶得動腦子的。他看看傅興,看看馮進:“現在限於形勢,我們只能和吳人合作,可是上至陛下、丞相,下至每一個百姓,我們的目標絕不是與吳人並肩,而是天下一玩。”

  馮進點了點頭,最光明白過來。

“因此,暫時的忍讓,是為了以後的勝利。讓吳人攻襄陽,就是為了把他們引入戰團,而不是把荊襄交給他們。總有一天,我們會連江東六郡都要收入囊中。”魏霸繼續勸說道。要想完成這次戰略目標,他就要把築陽的這些人牢牢的團結在自己周圍,眼前的這些人是最有可能擁護他的,他必須把道理說透,讓他們充分領會自己的意思,到時候才能全力以赴,而不是猶猶豫豫,瞻前顧後。

“俗話說得好,將欲伸之,必先屈之。襄陽之戰,拖住魏軍主力,便是勝利瞭如果能在南陽站住腳,拖守武關道,減輕關中的壓力,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就目靠而言,讓吳人把魏軍主力吸引到襄陽一帶,才能給我們創造機會。而要想吳人出手,我們就必須先出手。”魏霸看著馮進笑了一聲:“文舉,我想你應該能明白這一點。”

馮進笑了起來,連連點頭:“我懂、我懂:”

   採

傅興和張威見了,不屑的撇撇嘴。馮進已經立了功,他們都有些羨慕妒嫉恨,對馮進這環卜得意更是憤憤不平。

魏霸費了些口舌,終於說服了他們,然後他又趕到拜訪關興、張紹了關興張紹一哄魏霸的艦……”猶豫了很久,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了。關羽戰死,就是因為襄陽之戰,當時他一心想攻下樊城、襄陽,直取宛洛。眼看著成功在即,卻被吳人在背後捅了一刀,這心裡的恨可想而知:現在卻要幫吳人先奪襄陽,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不過聽了魏霸的解釋後,他也清楚,這是能把吳人拖入戰局的唯一機會,便點頭答應了:

關張向來一體,關興答應了,張紹也沒有多想,同意配合魏霸。這樣一來,魏霸身邊就聚集了一批年輕的將領,雖然每個人的實力都不大,多的千人,少有隻有兩三百人,可是聚在一起,也有五六千人。再加上魏霸的兄長魏風的手下,他們便有近萬人的實力。

  魏霸隨即又去拜訪了吳懿。吳懿很明白,魏霸一開口,他就笑了起來:“子玉,你不要擔心我,不管你的計劃有多冒險,我都會支持你。萬一出了事,將來皇太后那裡,我也會盡可能的幫你周旋。那些年輕人,我想你肯定已經去過了,那我其他的就不說了,你去把孟達說服了,這件事就算定了。”

魏霸也清楚吳懿的想法工沒有再多說,躬身而退,直接去找孟達:

魏霸這兩天到處活動,孟達也聽到了風聲,看到魏霸請見,他笑了起來,對坐在對面的鄧賢說道:“子義,你覺得魏霸來見我,究竟想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想請我們幫忙唄。”鄧賢把棋盤上的棋子全掃進棋盒裡,站起身乘,挾著棋盤,衝著孟達笑了笑:“舅父,我們可不能被他利用了。”

孟達哈哈大笑,擺擺手,示意鄧賢藏到後面去了他自己正襟危坐,又拿出一卷兵書,裝作正在讀書的樣子,這才讓人傳魏霸進採。

魏霸走進大帳,行了禮,看了一眼孟達手裡的兵書,笑道:“將軍真是手不釋卷啊。”

孟達徽徽一笑:“子玉,請坐。這也沒什麼,活到老,學到老嘛。子玉,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魏霸笑了,心道這​​老傢伙肯定知道我在幹什麼,偏偏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無非是想讓我主動開口罷了。談吊雙方,誰先開口,誰就在心理上落了下風,這點小伎倆,我能不知道。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奉吳將軍之命,向將軍通報一下與吳人談半的事。”魏霸微微一笑:“將軍,你讀兵書,也行還有學以致用的時候,有些人,卻沒什麼上陣的機會了:”

孟達目光一閃:“子玉在說誰?”

“當然是說永安江州的那些將軍們了工……”魏霸泰然自若:“丞相已經到了永安,吳人又與我重新結盟,永安一帶短期內不會有大戰發生,我估計現在他們應該準備春耕了。孟將軍,你任重而道遠啊。”

孟達沉默了,過了片刻,他強笑道:“我不過是一禹將,有什麼任重道遠。”

“不然,圍攻襄陽,力拒曹魏,豈能說任不重?關山萬里,豈能說道不遠?”

孟達瞥了魏霸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臭小子,又和老夫玩花樣?”

魏霸哈哈一笑,換上一禹有些憊賴的笑容,從懷裡掏出一刮書信:“將軍,你留在老家的宗族安好,現在可都等著你回去看看哪。”

孟達眼神一緊,連忙接過書信展開,一看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字跡,看著那從關中傳乘的氣息,忍不住老淚縱橫。他柏著大腿,仰天長嘆:“是啊,我是得回去好好看看了。”

“將軍,這不難啊。只要我們拿下南鄉,由武關道入長安,將軍數日便可衣錦還鄉。”

孟達的眼角袖了抽,慨然道:“臭小子,算你贏了。”

“多謝將軍鼎力支桂:”魏霸躬身致謝:

魏霸用了三天時間,——說服了吳懿、孟達等人,大家終於坐在一起,開始商量如何攻擊漢水以北的南鄉郡。從武關道出關中,可以直奔南陽郡的郡治宛城。東漢時,這裡有一個南鄉國,後來南鄉國廢,變成了南鄉郡:驃騎大將軍司馬懿的大軍從武關道撤出以後,主要兵力戍守新野一帶,可是在南鄉郡也留下了重兵,特別是他把水師留在了丹水,並在武關留有兵力屯守。關中的蜀軍要起支援,就必須要突破商縣、武關和水師的攔截。

魏霸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吳人攻擊襄陽,把魏軍主力吸引到襄陽一帶的機會,和鄧芝夾擊這部分魏軍,重新打通武關道,讓鄧芝有機會派兵支援南陽的戰役。可是陸遜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一定要蜀軍先把魏軍吸引到南鄉,然後他再出兵襄陽。

說白了,就是誰都想讓對方做炮灰,自己撿便宜。

魏霸堤出的方案之所以能得到陸遜的同意,就是魏霸主動枚出,蜀軍先出擊,在樊城以北構築一道防線,阻止魏軍的的增援,有可能的話,先拿下樊棧,為吳軍攻取襄陽做好前期的準備。

他這個做法,就是主動跳出去做炮灰,把主動權讓給了陸遜。因為陸遜大可以坐視蜀軍與魏軍血戰,等到時機合適,再有條不紊的攻擊襄陽。

什麼時候攻,是用力以赴,還是敷衍了事,魏霸無法柬縛他。他甚娶可以從頭到尾都不動手,坐看魏蜀血肆。

  這樣的好事,陸遜不答應才怪。這樣一來,魏霸就把自己逼到了絕路上,如果棺失過大,他就算攻取了樊城,最後也守不住,所有的努力可能只是為陸遜爭取到了一點時間。

  這就是費禕不贊成的原因。

  可是,事情總有另外一方面。吳軍可以不出擊,但是魏軍不能不防備,而且一旦蜀軍攻擊樊城,魏軍的主力必然向樊城靠攏。這樣一來,原本只是三方互相遠遠的看著,保持警惕而已,不至於擦槍走火。現在卻是你挨著我,我挨著你,誰也不敢掉以輕心,一不小心,就可能發生衝突,發生混戰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就像之前馮進冒充魏軍出擊,弓得魏吳兩國的水師交手一樣,魏霸這是要進一步的混水摸魚,為魏吳之間交戰創造機會。只要三方開戰,陸遜就是想置身事外,也未必就能如願,到時候必然是亂戰一場。

這是走鋼絲:風險很大,可見的收益卻非常小。能不能火中取栗,就要看魏霸等人的手段了。魏霸之所以敢做出這樣的選擇,就是因為他知道,房陵的這三萬雜牌軍雖然不齊心,可是在渴望立功這一點上,他們是有共同語言的。不論是吳懿這樣的益州舊系,還是孟達這樣的東州系,又或者是關興、張紹這樣的元從係後裔,他們都想立功,都想通過戰鬥來提高自己的地位,獲取更多的利益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魏霸要用這個利乘弓誘他們,再集合他們的力量,撓撓襄陽這個三國最敏感的軟肋,進而撬動天下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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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1:59:01 |只看該作者
第282章 馬謖請令


    諸葛亮緩緩放下手中的計畫書,露出無奈的苦笑,伸出手指輕輕的掐著眉心。費禕站在一旁,臉色很難看,接連幾日的奔波勞累,一路上的權衡計算,讓他非常疲憊,此刻看到諸葛亮這個神態,他忽然鬆了一口氣。

    他相信丞相肯定能做出最合理的選擇。

    諸葛亮閉著眼睛,揉著酸脹的眉心,想著這份計畫書的字裡行間透出的決絕,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魏霸那破釜沉舟般的狠厲面容。

    這個計畫太大膽了,大膽得近乎玩火。諸葛亮非常擔心,畢竟魏霸這次面對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曹魏和孫吳的最高統治者和魏吳兩國的主力,他要想以房陵的三萬烏合之眾挑戰兩者,這其中蘊含的風險之大,是個正常人都不敢輕易嘗試。

    可是諸葛亮也非常清楚,如果真能把曹魏的主力牽制在襄陽一帶,並把東吳拖入戰場,對蜀國的利益也是難以估量的。蜀國將獲得難得的喘息機會來消化關中,積聚力量。只要把魏吳拖得兩三年內無法對蜀國發動大規模的攻擊,就是一個莫大的功績。

    他不知道魏霸是不是也這麼想,但是他的確需要魏霸這麼做。就算那三萬人損失慘重,這也是值得的。能用那三萬人拖住魏吳兩國的主力,怎麼看,這都是一個很划算的冒險。

    「傳書魏霸,我同意他的計畫,不過要小心,適可而知,不可冒進。」

    費禕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霍弋連忙記下。

    「傳書李嚴,讓他送一批糧草到房陵去。」諸葛亮接著又說道:「永安短時間內不會再有戰事,不用再送糧草來。送到房陵去吧。魏霸有了糧,才能更從容。」

    「丞相英明。」費禕讚了一聲。

    諸葛亮看了他一眼,淡淡的一笑:「吳懿去了房陵,漢中空虛,讓李嚴領一萬人去南鄭,免得被羌人鑽了空子。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支援房陵。」

    費禕一愣,隨即會過意來。

    ……

    就在諸葛亮做出決定的時候,魏霸也正在和吳懿、孟達等人商議軍情。雖然主動出擊的戰略決策已經做出。可是究竟怎麼打,大家還要商議。這樣的高級作戰會議,傅興等都尉級的中下層軍官是不能參加的。有資格參加的除了吳懿、孟達兩位主副將和魏霸、馬謖兩位丞相府參軍外,就只有宗預和魏風。

    六個人,圍著荊襄的地圖。各自想著心思。

    以三萬人主動攻擊魏軍的六萬主力,一想到雙方的兵力對比,所有人的心頭都有些沉甸甸的。

    魏霸提出的設想以利用樊城的特殊地形,把魏軍吸引到襄樊來,然後再誘使吳軍出擊,最後促成魏吳雙方交戰。再利用這個機會,奪取南鄉郡。接應鄧芝重奪武關城,兵臨南陽。樊城在漢水北岸,與漢水南岸的襄陽城相比,樊城的城池規模都要小得多。相對也就容易攻取。可是易取也是相對的,在魏軍水師佔據漢水的情況下,這只攻城部隊很可能會被魏軍包圍全殲。

    「要想攻樊城,就必須先解決漢水上的魏軍水師。否則。我軍後路沒有保障。」孟達不緊不慢的開了口:「再者,依子玉的計畫。在魏軍來攻的時候,我們還要越過漢水,退入襄陽郡,甚至有可能一路退往南郡。不控制漢水怎麼行?」

    一直抱著手臂沉思不語的魏霸忽然說道:「孟將軍,漢水上的魏軍水師,我可以想辦法解決掉。」

    孟達瞥了他一眼,咧了咧嘴:「如果子玉能夠解決魏軍水師,我可以負責攻克樊城。」

    魏霸笑了起來,微低著頭,繞著地圖,慢慢的走了幾步。眾人的目光也隨著他的走動慢慢移動。魏霸走到地圖的右側,目光落在丹水、均水匯流而成的那一大片湖泊上,停下了腳步。

    「我們最終的目的,是要奪取南鄉郡,重奪武關。」魏霸雙手撐著案邊,盯著那一片被示意成水域的地圖:「這裡,只能有我們的水師,不能有魏軍的水師。所以,我們第一步的目標,是吃掉這些魏軍水師,然後,用奪取來的戰場,保證對漢水的控制。孟將軍……」他抬起頭:「我要把你當餌,把這些水師調離駐地。」

    孟達眼神一緊,頓了頓:「如果子玉計畫周詳,我冒點險沒問題。」

    魏霸微微點頭:「孟將軍果然是豪氣過人,這個重任,非孟將軍莫屬。諸位,我有一個計畫,想請諸位一起參詳。」

    ……

    軍議散去,已經是半夜,魏霸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把魏風請了來,交待了幾句,魏風連連點頭,轉身匆匆的走了。魏霸把他送出大帳,一抬頭,卻看到馬謖負手站在帳前,微仰著頭,看著東山上皎潔如玉盤的月亮。魏霸愣了一下,連忙上前行禮。

    「幼常先生。」

    魏霸本來一直稱呼馬謖為馬君。君是三國時代的尊稱,當然尊敬中也就透著疏遠。馬謖表示反對,但是他四十歲,魏霸二十歲,兩人差了一輩,又不能太隨便,所以魏霸就稱其為先生。這是一個不那麼正式的稱呼,比較隨便些,也適應馬謖在丞相府的前輩身份。

    「子玉,我來找你,是想請一支令。」

    魏霸汗顏,連忙說道:「幼常先生,你這可折殺我了。我怎麼能給你下令。」

    馬謖搖搖頭:「此地沒有外人,我們不說那些客氣話。我到這裡來,你很清楚是為了什麼,可是……」他猶豫了一下,「我也有我自己的一點私心。」

    魏霸想了想:「我知道,先生想重新證明自己。」

    「是的。」馬謖偏過臉,看著魏風遠去的方向:「我想和你兄長一起行動。」

    魏霸眉頭一挑,脫口而出:「這很危險。」

    「是的,正因為危險,我才要去。」馬謖笑了起來,「不是我看不起你兄長。他的勇猛沒有任何問題,可是要想完成你安排的任務,他還需要一個能幫他出謀劃策的人。」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想我也許是個不錯的人選,你應該知道,那裡的地形,我非常熟悉。」

    魏霸沉默了半晌。既然想以小搏大,冒險當然是避免不了的,要讓別人心甘情願的冒險,就必須讓自己人承擔最大的風險。魏風便承擔了最大的風險。他也藉著這個由頭,請吳懿又調了三千精銳給魏風,又派人去關中向老爹要一千魏家武卒。

    馬謖主動要去做魏風的智囊,他當然是求之不得。事實上,魏風身邊的確需要一個有腦子的參謀。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馬謖。雖然他知道馬謖一直想找機會重新帶兵,以洗去自己身上的失敗者標籤。他擔心馬謖會舊病復發,不僅對戰局不利,更禍害了魏風的性命。

    可是馬謖深更半夜的站在這裡,鄭重其事的向他請求,並且主動聲明他只是為魏風出謀劃策,而不是要兵權。這讓他無法拒絕。如果馬謖肯安心做一個參謀,他的確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至少可以讓他的計畫成功的希望翻一番。

    魏霸權衡了很久,點了點頭:「好。那我就把兄長託付給先生。」

    「多謝。」馬謖雙手拱在胸前,深深一揖,保持著九十度鞠躬的姿勢片刻,這才直起起身子。轉過身,大踏步的走了。

    魏霸站在月光下。久久沒有動彈。他剛剛做出了一個選擇,他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這無疑又是一次賭博。

    ……

    經過緊張的準備,三月底,丹水邊的蘆葦剛剛露出淺綠,孟達率領一萬大軍離開了築陽。他渡過丹水,沿著丹水東行。運糧的船就在他的身後,只有數量不多的中小戰船護航。

    魏軍斥候很快發現了他的動靜,立刻飛報驃騎大將軍司馬懿。司馬懿接到消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孟達這一萬人想幹什麼。從他的行軍方向看,他的目標應該是樊城或者鄧縣,可是在吳軍沒有出動的情況下,這一萬人向樊城出發乾什麼?沒錯,樊城的守備是不如襄陽堅固,相對容易攻擊,但是攻下了,你守得住嗎?

    不明白歸不明白,司馬懿還是按照常規派出了人馬支援樊城,同時把消息送往宛城。蜀軍出動了,目前的僵持局面即將被打破,請陛下做好應變的準備。

    奉命趕來支援樊城的是荊州刺史胡質,他率領三千步卒,沿洧水南下,直奔樊城。

    就在孟達率領一萬大軍,不緊不慢的趕路,胡質率領三千步卒趕往樊城的時候,魏霸也渡過了丹水,為魏風、馬謖送行。在他們的身後,包括剛剛從關中趕到的一千魏家武卒在內的六千精銳整裝待發。

    「兄長,行軍作戰,勇猛固然不可缺,但是身為一軍之將,更需要審時度勢,見機而動,千萬不要勉強。」他又向身著精甲的馬謖拱拱手:「一切拜託先生。」

    馬謖拱手,欠身還禮。

    魏風滿不在乎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子玉,你就放心吧。有這些勇士,我一定能圓滿完成你的任務。阿武都能做到的事,我還能做不到?」

    魏霸眉頭一皺:「若你這麼說,我就不能讓你去了。」

    魏風一驚,連連搖手:「別啊。子玉,你放心,我肯定不亂來,我一定聽馬參軍的話就是了。」

    「嗯,但願如此。」魏霸這才點了點頭。魏風哈哈大笑,拱拱手,帶著親衛們大步流星的走了。馬謖衝著魏霸笑笑:「子玉,你放心,要麼我和他一起回來,要麼,我們倆一起戰死沙場。」

    「你們最好還是一起回來。」魏霸苦笑道。

    「但願如此。」馬謖微微一笑,轉身走了。謝廣隆帶著二十個親衛,緊緊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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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伏擊


    孟達不緊不慢,一天走三十里,運糧的輜重船就在漢水裡,與陸上的部隊如影隨行。每天太陽剛剛偏西,孟達就會紮下大營,早早的休息。

    這樣的態度,把魏軍斥候搞糊塗了。孟達的行軍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中規中矩,挑不出什麼毛病。可是在漢水裡的輜重船,卻怎麼看都像個誘餌。幾十艘裝滿了糧草的戰船,只有十幾艘中小戰船護航,這分明就是故意露出的破綻。

    這個破綻是如此的明顯,以至於魏軍在襄樊一帶的水師遲遲不敢出擊。孟達也是征戰多年的宿將,糧草的重要他不會不懂,不可能這麼草率。他這麼做,很可能是一個陷阱。

    五天後,孟達到達樊城西的隆中山,魏軍派出水師迎戰。孟達立刻停止前進,就地紮營。陸寨和水寨聯在一起,互相呼應。魏軍水師看得一頭霧水,他們派出大量的斥候在上下游偵測,卻沒有發現蜀軍有什麼埋伏。在仔細權衡之後,魏軍再也按捺不住衝動,謹慎的發動了攻擊。

    孟達下令據險而守,把所有的輜重船都拖到了岸邊,只留下戰船在外圍抵擋,然後在岸邊設下弓弩陣,協助水師反擊。面對孟達的全力反擊,魏軍不敢大意,一步步的試探著,並將至少一半以上的力量安排在了外圍警戒,以防有蜀軍戰船趕來包抄。

    孟達在岸邊的高地上設下了指控台,看著正在交戰的戰船,心思卻飛到了其他的地方。他很清楚,面對這些糧草,魏軍即使動心也有限,真正的戰鬥還沒有開始。一旦真正的戰鬥開始,那才是驚心動魄。

    雙方戰了兩日。各有損傷,不分勝負。魏軍撤到了安全距離,保持著對孟達的監視。他們並不一定需要打敗孟達。只要讓他不能輕鬆的接近樊城,就算達到了目的。在輜重船無法突破魏軍堵截的情況下,孟達要麼就地待援,等打敗這些水師再走。要麼改從陸路,只是那樣一來,他的糧道就算是斷了。就算是順利攻克樊城。也承時面臨著斷糧的危險。

    魏軍要看孟達如何行動,再決定他們的下一步動作。

    入夜,孟達閉著眼睛,擁衣而臥,一盞燈火輕輕搖動,將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到帳篷上,彷彿一個巨人。這時。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孟達眼睛一睜,眼神清明,沒有一絲剛睡醒的樣子。他剛剛睜開眼睛,鄧賢就撩起帳門。像一陣風似的走了進來。

    「將軍,有消息了。」

    「如何?」孟達翻身坐起,急急的問道。

    「魏風已經趕入鄧塞附近,隨時可以出擊。」

    「魏軍的援軍在哪裡?」

    「就在鄧塞。」鄧賢喜不自勝的說道:「只要他們一出塞,我們前後夾擊,一定能將他們一口吞下。」

    孟達沒有說話,過了片刻,他用力的一揮手:「傳我的將令,按計畫行動。」

    「喏。」鄧賢猶豫了片刻,又有些不太確定的提醒道:「將軍,這樣一來,我們可就是孤軍深入,非常危險啊。一旦魏霸……」

    孟達瞟了鄧賢一眼:「你放心,魏霸就算捨得我們,也不會捨得他的兄長。富貴險中求,這次,我就隨陪這幾個年輕人瘋一瘋。」

    鄧賢哈哈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出去了。一萬蜀軍立刻行動起來,每個士卒負半個月的軍糧,帶上隨身必須的軍械,拋下那些輜重船,推上了一輛輛輜重車,悄悄的上了岸,連帳篷都沒收就走了。他們走得非常隱秘,以至於在不遠處監視的魏軍水師根本沒有察覺,直到為數不多的蜀軍戰船護著空空如也的輜重船突然撤退,這才發現岸上的孟達主力不見了。

    魏軍大驚,立刻派出人搜索,同時通知樊城的守將小心。孟達突然失蹤,只有一個可能,他要奇襲樊城。樊城接到報警,立刻將戰備提高了最高級別,同時向鄧塞的援軍發出了警告。他們剛剛把警報發出去,斥候就發現了孟達的蹤跡。

    孟達率領一萬步卒,推著一輛輛輜重車,氣勢洶洶的衝向樊城。一到城下,也不安營紮寨,只是把那一輛輛輜重營沿著樊城擺開,掀開一塊塊木板,露出了一枝枝寒光閃閃的利箭。

    這些輜重車,竟然有一半是連弩車。

    樊城守將看到這幅場景,不敢怠慢,立刻緊閉城門,命令所有的人上城,準備戰鬥。

    孟達卻沒有立刻攻城,準備了半天之後,在夜色降臨的時候,突然又收起所有的連弩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搞得樊城城頭嚴陣以待的魏軍將士一頭霧水。

    孟達藉著夜色,帶著一萬大軍,向東急行。他真正的目標不是樊城,而是從鄧塞趕來的三千魏軍步騎。他對樊城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知道哪裡最適合作戰,之所以在樊城下停了半天,一方面是要給將士們一個喘息的時間,另一方面卻是威懾樊城的守軍,讓他們搞不清狀況,不敢輕易出城。

    當月亮從東山升起時,孟達進入了陣地,看到了胡質的軍營,也看到了匆匆出營列陣的魏軍士卒。不禁微微一笑,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一萬被孟達狠狠的操練了兩個多月的蜀軍如猛虎下山,捲起了一陣狂飈,向三千魏軍席捲而去。

    胡質接到消息就率領三千步騎出了鄧塞,他控制著自己的速度,沒有在第一時間接近樊城。樊城再易攻打,也不是一萬人在短時間內能攻得下的,他的任務就在從旁牽制,而不是正面發動攻擊。如果孟達要強行攻城,他就在一旁看著,既能讓孟達不敢全力以赴,也可以在孟達士氣受挫的時候發動攻擊,所以他選擇了離城十里紮營,準備以守代攻。

    可是他沒想到孟達趁著夜色,捨棄了樊城,把主要目標對準了他。

    胡質接到消息的時候,雖然有些意外,卻並不擔心,畢竟他也這樣的準備。他是守,有地利條件,短時間內,孟達無法擊敗他,只要支撐到明天早上,就會有大批的援軍到達。到時候孟達就無路可逃。他就是想撤退,僅憑兩條腿,也跑不過四條腿的戰馬,躲不過魏軍鐵騎的追殺。

    在胡質看來,不管孟達是想攻樊城,還是原本目標就是他,都是一個沒什麼勝算的賭博。縱使勝了,也是慘勝,最終的結果必然是慘敗。

    所以胡質很平靜,看著衝上來了蜀軍士卒,他有條不紊的下達了阻擊的命令。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有些大意了。孟達顯然是有備而來,破釜沉舟,連個試探都沒有,一開始就發動了最猛烈的攻擊。

    就著火把的亮光,蜀軍士卒將連弩車推到了陣前,隨著一聲厲嘯,密集的陣雨像暴雨一般傾洩而下,即使胡質也是久經戰陣的宿將,也被蜀軍箭陣的強悍嚇了一跳。魏軍士卒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箭雨射倒了一片。

    「殺!」鄧賢拔出戰刀,厲聲狂嘯,帶著親衛營發足狂奔。他非常清楚,如果不能迅速解決這場戰鬥,一旦天亮,魏軍的援軍很快就會趕到,會將他們團團圍住,他們想逃都逃不到。

    時間,就是生命。

    每一個蜀軍將士都明白這一點,他們跟著鄧賢向魏軍大營發起了衝鋒。在火把的照耀下,他們的面容變得扭曲,像是地獄逃出的猙獰猛獸,爭先恐後的撲向了自己的獵物。

    胡質不敢怠慢,在親衛們的掩護下,發出一道道命令。在戰鼓聲的激勵下,魏軍將士倚仗營盤發起反擊。弓弩手隔著營柵拉動弓弦,扣動弩機,射出一枝枝利箭,長矛手將長矛伸出去,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矛林,阻止蜀軍士卒靠近。比起進攻的蜀軍,他們有營寨可以依靠,無形中佔了不少便宜。

    鄧賢衝到了營寨前,向寨門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衝鋒。魏軍在營門上有弓弩手,居高臨下的發動射擊,箭箭不離鄧賢的位置。鄧賢不甘示弱,下令善射的親衛們進行還擊。雙方箭矢交馳,不斷的有人中箭倒下。慘叫聲,箭矢破空聲,戰刀砍擊聲,混雜在一起,驚起了一群群的山鳥,看著廝殺在一起的人們,發出驚恐的叫聲。

    孟達全力以赴,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著胡質的營盤,胡質則利用營盤的優勢頑強的發起反擊,死死的將蜀軍擋在營外。不過,因為雙方兵力上的差距,胡質也非常辛苦,除了親衛營,他基本上都派上了戰場,才勉強保住了營盤。

    就在雙方僵持的時候,胡質的東面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戰鼓聲。胡質大驚失色,他雖然派出了求援的人,可是這短短的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有援軍到達。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敵人。

    是蜀軍還是吳軍?他們怎麼會出現在我的身後?胡質想不通,這個情況太反常了。

    胡質想不通,孟達卻是大喜過望,他知道,這肯定是魏風和馬謖趕到了。他大吼一聲:「傳令,全軍出擊,務必搶在魏風之前,砍下胡質的人頭。」

    援軍趕到,蜀軍士氣大盛,攻勢變得更加兇猛,戰鼓聲如驚雷,響徹雲霄。

    「殺——」魏風高舉戰刀,拔步飛奔。

    「殺!」一千魏家武捽髮出驚天動地的怒吼,形成一個巨大的箭頭,迅速的突破了兵力空虛的魏軍後營,一湧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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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虛虛實實


其實早在孟達到達之前,魏風和馬謖就到了。孟達開始發起攻擊的時候,魏風也想一起動手,盡快解決戰鬥。畢竟這是在敵人的地盤上,多耽誤一點時間,就多一分危險,速戰速決才是上策。可是馬謖攔住了他。馬謖說,欲速則不達。你現在衝出去,魏軍還有反應的機會,他們會收縮防守,固守待援。困獸猶鬥,就算強攻得手,傷亡必然也不小。不如讓孟達先攻,他有一萬人,胡質肯定會把重兵安排在他那一面,後營自然空虛,到時候我們再殺出去,肯定能一擊得手。

魏風原本有些不以為然,他現在熱血沸騰,正想痛痛快快的殺一場,覺得馬謖這種戰法不痛快。可是馬謖是魏霸安排來的,他雖然不樂意,還是聽取了馬謖的建議。

情況正如馬謖分析的那樣,面對孟達的猛攻,胡質把絕大部分兵力都安排到了前營,只要後營留下了一些警戒的兵力。面對突然殺出來的蜀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力,僅僅是看到那些從山林中蜂擁而出的敵人,他們就嚇傻了。

幾乎沒費力氣,魏風就殺進了胡質的大營,殺到了胡質的背後。

黑暗之中,魏軍看不到有多少敵人,只知道放眼看去,到處都是敵人,人數遠遠在己方之上。遭遇埋伏,又被前後夾擊,這些魏軍很快就失去了戰鬥的勇氣,紛紛放下武器投降。

胡質見大勢已去,想要帶著親衛營突圍,可惜他的反應還是太慢了。魏風帶著武卒迅速殺進,一口氣沖到胡質的面前,搶在鄧賢的前面,一刀砍下了胡質的首級。

鄧賢氣得大叫一聲,一刀砍斷了旁邊的一顆小樹,猶自不解氣,衝上去猛踹兩腳。 “喀嚓”一聲,小樹攔腰折斷。

“子義!”孟達快步走了過來,一看到胡質躺在血泊中的屍體,有些惋惜的嘆了一口氣,隨即又滿臉笑容的對魏風說道:“子柔,不愧是鎮北大將軍的兒子,虎父無犬子啊。”

魏風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憨笑。

“參軍,把我當刀使,這個餿主意是你教子柔的吧?”孟達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馬謖哈哈一笑:“孟將軍,如果我們換一個位置,只怕你還要出擊得晚一些。”

孟達忍俊不禁,連連點頭:“不錯,不錯。行軍作戰嘛,怎麼打佔的便宜大,就應該怎麼打。”他拍拍魏風的肩膀:“這一點,你要向馬參軍和你弟弟子玉好好學。”

  魏風憨厚的笑著。

“子柔,這個功勞是你的,首級借我用一下?”

魏風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胡質血淋淋的首級遞了過去。孟達接在手中,轉身遞給鄧賢,然後收起了笑容:“子矛,參軍,事不宜遲,天一亮,魏軍的斥候就會多起來,你們還是趁黑趕緊撤吧。這裡留給我來收拾。”

“那就有勞將軍了。”馬謖也不多話,和魏風一起迅速撤退。在魏霸的計劃中,他們和孟達一起向樊城一帶發起攻擊。孟達是明,他們是暗,互相配合,就是要讓魏軍搞不清狀況,製造出一個神秘的效果,引起魏軍的恐慌,才能誘使他們派遣重兵前來。一旦暴露,不僅他們的處境會非常危險,而且效果也會差很多。

魏風退走之後,孟達開始收拾戰場,胡質帶來的輜重全成了他的戰利品,俘虜就有一千多,還有近千的傷員。孟達押著他們,又回到了樊城,同時派鄧賢拿著胡質的印綬,直奔鄧塞。

  樊城的守將一直戰戰兢兢。孟達從城下離開,緊接著,半夜時分,城東的山林裡發生大戰。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到孟達干什麼去了。可是他不敢出城,他不知道蜀軍是不是用計誘他出城,再加上他相信以胡質的能力,應該能堅守到天亮。天亮之後再行動,顯然要比黑暗之中行動更安全。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天終於亮起來的時候,孟達居然又回到了樊城,比起昨天晚上走的時候,他的隊伍好像又壯大了。

當孟達把那些俘虜推到陣前,將胡質的戰旗扔在陣前,將胡質的首級送到城頭的時候,樊城的魏軍將士們驚呆了。

一萬多人,圍攻三千多人,優勢自然不用說。可是在短短的半夜時間內就大獲全勝,幾乎將三千人一網打盡,這個速度還是超出了很多人的預計。對城外這一萬蜀軍以及孟達的指控能力,魏軍有了新的認識。

樊城在漢水以北,主要是作為襄陽的後援,修得併不是非常堅固。也正因為如此,建二十四年,關羽北伐,就是採取了包圍襄陽,主攻樊城的戰術。這麼做,當然有好處,關羽有水師,他可以截斷襄陽和樊城之間的聯繫,一旦攻破樊城,襄陽就成了一座孤城,陷落是順理成章的事。可是他這麼做也非常冒險,一是圍困襄陽需要兵力,對於兵力本來就不是很充足的他來說,這增加了困難。二是曹仁看穿了他的用意,讓呂常守襄陽,親自坐鎮樊城,死戰不退,讓關羽速戰速決的計劃無限期的延後。雖然關羽後來擊敗了於禁,卻因為兵力不足,一直未能攻克樊城,最終將戰事拖到了不利的地步。

後來蜀漢反思,如果當時不是先攻擊樊城,而是截斷漢水之後,先攻襄陽,可能情況會穩妥一些。不過這些都是事後的說法,無補於事。

魏霸讓孟達、魏風出擊樊城,看起來和關羽當年的策略有相似之處,但​​是他們的根本區別在於,魏霸只是想做出一副想走捷徑的樣子,他的目標,就是要在短時間內給曹魏最大的震動,讓他們感到緊張。最後能不能攻取樊城,關係並不大。

漢水之上的浮橋還沒有斷,襄陽的守軍還可以支援,樊城的將士雖然緊張,卻還沒到要投降的地步,他們只是向襄陽和水師發出了求援的信號,並且將胡質被殺的消息送往新野,匯​​報給驃騎大將軍司馬懿。

孟達的威名隨著這些軍報迅速的傳入到了附近每一個魏軍將領的耳中。這些人雖然鄙夷孟達的人品,可是他們卻不敢小瞧孟達,畢竟孟達的戰績是實實在在當年攻取房陵後來擊退驃騎大將軍都證明了他的指控水平,這一次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全殲胡質的三千援軍,更是讓人暗生警惕。

在孟達和魏風互相合作,又一次奔襲,重創一支近萬人的援軍之後,所以的魏軍將領都採取了謹慎的措施。在驃騎大將軍的命令下達之前,誰也不敢靠樊城太近。

  ……

  新野驃騎大將軍司馬懿的大帳。

司馬懿負著手,站在地圖面前,一動不動。司馬師站在他身後倒了一杯酒雙手遞給司馬懿:“父親,喝口酒,潤潤嗓子吧。”

“嗯。”司馬懿接過杯子,眼睛卻不是盯著地圖,他呷了一口酒:“子元,你覺得魏霸這是打什麼主意?突然出擊樊城這有些不合常理啊。”

“我覺得攻樊城,是虛攻襄陽,才是實。”司馬師不緊不慢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他負責攔截我軍的援軍,孫權負責攻擊襄陽?”

  司馬師點了點頭。

“聽起來有些道理,可是不符合魏霸的性格。”司馬懿搖搖頭,不同意司馬師的看法:“魏霸不是那種願意替人出力的人。我倒是覺得,他另有所圖。”

司馬師猶豫了片刻:“父親,那你說魏霸的實處,會不會東在南鄉?”他走到地圖前,指了指南鄉郡,又劃到武關附近:“他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到樊城,還有可能利用吳人來拖住我們,他卻和鄧芝合力,攻奪武關?”

“這倒是有可能的。”司馬懿撫著鬍鬚,眼神微縮:“我只是想不明白,他拿什麼來對付我留在南鄉的水師。沒有水師,他根本無法攻擊南鄉。”

  司馬師也無法理解。魏霸沒什麼戰船,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造船不是打造幾輛霹靂車,那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魏霸改造的戰船雖然威力更大,但是這些技術現在魏軍也掌握了。魏霸也許有一兩艘新戰船,魏軍卻有近十艘,就算是安排來監視築陽蜀軍的,也有四艘。在水師方面,魏軍有足夠的優勢。

如果魏霸不能擊敗魏軍的水師,那他又怎麼攻擊南鄉郡,又怎麼和鄧芝夾擊武關?這都是無法解決的困難。

有了比魏霸更多的新式戰船,魏軍水師實力大增,就算是面對在水戰上一直佔堊據絕對優勢的吳軍,他們也有了一戰的實力。可是一想到這些實力都是因為夏侯徽才得到的,司馬師的心裡就非常不是滋味。

夏侯徽原本是他未過門的妻子,現在卻成了魏霸的女人,這是他無法迴避的一個恥辱。與魏蜀兩國無關,純粹是他和魏霸之間的私仇。

就在司馬師想著心思的時候,有人來報,荊州刺史胡質全軍覆沒,胡質本人被陣斬,鄧塞也隨即失守,落入孟達控制之中。

司馬懿大吃一驚,脫口而出:“孟達究竟有多少人?”

司馬師也愣住了,好半天才說道:“不會是魏霸本人也到了樊城吧?莫非……”他和司馬懿互相看了一眼:“莫非他真的想奪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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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迂迴攻擊

築陽,帆影如織,一艘艘滿載糧草軍械的輜重營正整裝待發。
 
孟達充舟登岸以後,那些輜重船就返航了。魏軍水師追了幾十里,可是速度快的只是小船,戰鬥力有限,戰鬥力強的大船速度又慢,趕上蜀軍,再加上擔心中伏,他們就撤回去了,任由蜀軍的這些輜重船安全的撤回了築陽。
 
他們回來之後,只是體息了一夜,就再次出發。這一次,魏霸下令築陽的船隻盡數出發,組成一隻浩浩蕩蕩的船隊,開往樊城。這些船上,裝載了大量的糧草和軍械,還有一架架的連弩車,甚至大船上還裝上了小號的霹靂車。大號的霹靂車體積太大,一隻船也裝不了幾架,所以要把零件拆下來,等上了岸再組裝。
 
這些船駛往樊城,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蜀軍這是要強攻樊城了。
 
隨著這些戰船的前進,襄樊一帶的局勢變得更加緊張。魏國驃騎大將軍司馬懿揮師南下,在鄧塞附近遭遇守塞的鄧賢的抵抗口司馬懿毫不猶豫的下令強攻,務必要拿下鄧塞,打通通往襄陽、樊城的通道,肅清這些突然闖進來的敵人。襄陽、樊城的守軍嚴守城池,而護衛浮橋的水師則開始行動,準備攔截蜀軍的增援。
 
與其他各路相比,水師的心態是最輕鬆的。蜀軍的水師實力非常弱,基本上是中小型戰船為主,大型戰船數量非常有限最多也就是一兩艘充當主將吳懿的坐艦。和擁有四艘樓船的魏軍水師相比人,他們根本不堪一擊。上一次短暫的戰鬥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魏軍水師將士都有些興奮,他們鬥志昂揚的出發,準備徹底擊潰蜀軍的水師,然後把他們運送的輜重和軍械全部搶過來,讓樊城下的孟達不戰自潰。
 
擁有四艘樓船的魏軍水師有恃無恐,大模大樣的在樊城西擺下了陣勢。
 
見魏軍水師迎戰魏霸下令停止前進,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紮下大營,小心戒備,同時派出大量的信使向吳軍求援要求陸遜履行諾言,派水師攻擊魏軍,控制漢水截斷襄陽和樊城之間的聯繫,並對襄陽展開攻擊。
 
有那麼一兩個信使,很“不幸”的被魏軍抓住了。他們非常沒有“骨氣”沒等魏軍用什麼手段,就把魏霸的書信和盤托出。
 
很快,這些消息就被送到了司馬懿的案前。司馬懿冷笑一聲,一面讓人把這些消息送給宛城的皇帝陛下,一面下令各路大軍向襄陽集結。
 
漢魏雙方劍拔弩張襄樊的形勢一天比一天嚴峻,吳人卻沒什麼反應。接到魏霸的書信,陸遜只是口頭答應即刻出兵,實際上根本沒有出兵的意思。魏霸派出的使者一看這架勢,二話不說,趕到了江陵,見到了費禕,轉達了魏霸的意思。
 
費禕一听就明白了,然後帶了一柄剛出品的戰刀,去求見孫權的次子建昌侯孫慮。孫慮今年才十六歲人很聰明,也非常受孫權的喜愛,去年就被封為建昌侯。按說王子封侯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可是這麼年輕就封縣侯這樣的爵位,足以證明孫權對孫慮的偏愛。
 
與孫權的長子孫登不同孫慮性格外向,好軍事一心嚮往著建功立業。這一點,他和孫權非常像。孫家的血脈裡,大多都流淌著追求刺激的血液,喜歡打獵,喜歡殺戮。孫堅戰死襄陽,不是因為戰鬥,而是因為出獵。孫策遇刺,也是因為出獵,孫權本人也喜歡打獵,幾次險些被猛獸撲傷,為此張昭幾乎和他翻了臉,孫權依然樂此不疲。孫慮同樣也如此,他身為王子,卻一心想著領兵征戰,馳騁沙場。
 
費禕和孫慮很談得來,見他來訪,孫慮很高興。費禕隨即獻上了新戰刀。這口刀是魏霸讓人帶來的,是魏家作坊的最新產品,鋒利異常,做工也非常考究,既適合孫慮的身份,又非常實用。
 
孫慮非常喜歡,拉著費禕談笑風生。
 
要論鬥心眼,年輕氣盛的孫慮哪是費禕的對手。在閒談中,費禕不經意的說起了安橋塞外,潘平向魏霸挑戰,結果被魏霸的侍女給海扁了一頓的事。
 
  孫慮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費禕連忙道歉,孫慮很窘迫的擺擺手,表示這與費禕無關,是某些吳軍的將領實在不成器,被人笑話了。
 
費禕立即接上了話頭,大說兩軍相逢勇者勝的道理,然後便把話題扯到了當前的戰局上,暗指陸遜只會裝烏龜,不敢迎戰魏軍,棄盟友於不顧。與僅有三萬人,卻敢主動攻擊魏軍的蜀軍相比,實在太軟弱了,和敢於承擔責任的魏霸相比,陸遜雖然才四十歲,卻已經有些暮氣,守成有餘,進取不足。
 
因為性格的原因,孫慮和陸遜不怎麼對付,陸遜當著他的面喝斥過他的從弟孫松。聽了費禕這句話,孫慮明白了他的來意。但是他什麼也沒說。費禕也不在意,又說了幾句閒話,就告辭了。
 
費禕一走,孫慮立刻拿著刀去請見孫權,然後告訴孫權說,蜀軍已經按照約定出擊,孟達在樊城外擊殺魏國的荊州刺史胡質,斬首三千,現在正在準備攻擊樊城。而我軍卻按兵不動,離戰場近千里,這實在不像是盟軍應該有的表現。不僅會被蜀軍笑話,更會破壞雙方的聯盟。一旦蜀軍被擊敗,我軍也是獨力難支。如果輔國將軍不敢出戰,我願意率領一支精兵前去支援蜀軍,也好不讓蜀軍看輕了我們吳國。
 
孫權聽了,不輕不重的喝斥了孫慮兩句,隨即派人去見陸遜,委婉的詢問陸遜的意思。
 
陸遜雖然對孫權的話不以為然,可是他從孫權的舉動中感覺到了孫權的不滿。無奈之下只得有所表示,下令大軍開拔,向襄陽進發。不過他走得非常慢,每天只走三十里,以這個速度趕到襄陽,恐怕要半個月以後。
 
陸遜雖然不想急著去襄陽,可是統領水師的征北將軍朱然卻按捺不住了。前一段時間,朱然被那隻鬼船折騰得不輕,一直想著和魏軍水師好好的打一仗,一洗前恥,最好能俘虜幾艘新式戰船,以便仿製口見陸遜向前進發,他也行動起來。只是他的速度要快得多,很快就和魏軍前鋒接觸了。
 
聞說吳軍向襄陽進發,司馬懿派靳東流和夏侯霸二人率領五千步騎,配合水師,沿漢水南下,迎戰朱然。雙方在郖縣相遇,惡戰一場。魏軍水師雖然有新式戰船助力,可是吳軍也是有備而來,戰船數量遠遠大於魏軍,朱然利用魏軍新式戰船速度不快的特點,發揮數量上的優勢進行圍攻。
 
激戰一天后,擊沉魏軍兩艘樓船,重創一艘,中小戰船無數,大獲全勝。可是岸上掩護的步騎卻不是魏軍的對手,被靳東流和夏侯霸打得落花流水。雙方各有勝負,把戰線維持比縣一帶。
 
樊城西,魏霸和吳懿並肩站在岸邊的一個土坡上,看著越來越近的魏軍水師,對吳懿笑了笑:“將軍,可以下令攻擊了。”
 
見蜀軍龜縮不前,一直保持克制的魏軍水師信心大增,四艘裝甲樓船,在五十多艘中小戰船的護衛下,氣勢洶洶的衝了上來,準備擊坡蜀軍那唯一的一艘裝甲樓船和三十多艘中小戰船,然後把蜀軍的輜重船佔為己有,切斷孟達的糧道,解樊城之圍。
 
吳懿看著數量嚴重不成比例的雙方水師,有些擔心:“子玉,你真的有把握?”
 
“將軍放心,我對馮進他們有信心。”魏霸笑道:“等這一仗打完,我們就有更多的裝甲樓船了,時機一到,我們就可以轉身去攻擊南鄉的魏軍水師,打通武關道。”
 
吳懿的臉頰抽了抽,下達了出擊的命令。
 
水師將士早就等著火燒火燎,一看到出擊的旗號,立刻敲響了戰鼓。
 
摟船內,馮進怪叫一聲:“出擊!”
 
“喏!”兩百名操輪手齊聲應諾,用力轉動車輪。車輪拍打著水面,擊出一朵朵白色的浪花。樓船開始起動,迅速的加速,率先沖出了水寨。在它的身後,三多艘中小戰船緊緊跟隨,組成一個矢形陣,飛向魏軍水師。
 
看到蜀軍的水師陣形,魏軍將士哈哈大笑。魏軍採用的是最常見的戰法,十多艘中小戰船護衛一艘樓船,幫樓船清除前面的危險,掃除小股敵人。因為速度不快,操作起來也不是很靈活,所以樓船一般不會主動與同等體量的對手撞擊,而是作為一個作戰平台來使用,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用弓箭射擊,或者用自己巨大的體量來碾壓小級別的對手。
 
就和古老的車戰時,徒兵在前一樣,魏軍的戰法也是比較古老的戰法,中小戰船在前,樓船在中間,像蜀軍這樣把樓船沖在最前面的作法非常少見。
 
正如古人改革車戰,將車兵放在前面用來攻堅一樣,魏霸對水戰進行了改革,將速度快,攻擊力強悍的裝甲樓船放在了最前面,而將防護能力相對較弱的中小戰船放在了後面。這個戰法雖然已經多次演練,證明其非常有效,可是魏軍卻是第一次看到,他們下意識的覺得蜀軍根本不通水戰,主將吳懿是個笨蛋,居然使出這樣的昏招。
 
得意洋洋的魏軍水師沒有幾個人注意到,蜀軍沖在最前面的那艘裝甲摟船與他們的裝甲樓船有些區別,最明顯的就是他的速度快得驚人。等有人發現這一點的時候,馮進已經指控著樓船與魏軍水師的前鋒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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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突擊的樓船

樓船的標準配備是一百名操輪手,兩百名弓弩手,一百名長矛手,一百名刀斧手。不過現在馮進為了將樓船的速度提高到最快,他讓一百名刀斧手改作操輪手,全力以赴。

在兩百名壯漢的操作下,車輪如飛,樓船也像一隻破水前進的飛魚,展現了與巨大的體量完全不相稱的速度。短短百步,樓船就進入全速前進的狀態。平靜的河水被船頭犁開一道溝,翻滾著雪白的浪花,順著樓船的兩側,飛快的向後卷去。

船頭的如鳥喙般的金屬撞角像一隻急馳的箭頭,在片刻之間,就逼到了魏軍水師面前。一隻中型戰船首當其衝,船上的魏軍將士看著迅速逼近的樓船,嚇得目瞪口呆。船頭的鼓手雙手張開,手中的鼓桴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入了水中。

  樓船,居然跑得像蒙沖一樣快?

魏軍將士不明白蜀人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們都清楚,雙方的體量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如果發生正面衝撞,他們只有一個船翻人亡的結果。不用後面的船率指揮,槳手們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

“轉向,轉向,讓開樓船!”槳水們一邊用力划槳,一邊七嘴八舌的大叫著。

他們做出了正確的反應,可是他們的反應太慢了。馮進有心立威,又豈能讓他們逃脫,見他們想轉向避開,馮進立刻下令衝上去。

不用調整方向,就是全速的衝上去,憑藉著樓船的力量,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攻擊:撞擊!

“轟”的一聲,樓船的船頭震顫了一下,微微揚起,隨即又向下一沉,繼續向前急馳。船艙裡的每一個人都清晰的聽到了船腹刮擦到什麼東西而發出的悶響。

那是被他們碾入水底的魏軍戰船。

刺耳的刮擦聲像是最動聽的仙樂,刺激得每一個蜀軍將士心潮澎湃,他們齊聲怒吼,再次加速,向下一艘魏軍的戰船衝了過去。

在他們的身後,水面一陣劇烈的搖晃,被強行摁入水底的魏軍戰船底兒朝天的浮出了水面,一個個落水的魏軍將士在水里扑騰著,將水面攪成一團。沒等他們明白過來,迎接他們的是一蓬箭雨。魏軍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被蜀軍射得慘叫連連。

首戰告捷,樓船內的將士越發的賣力,樓船像是脫韁的野馬,勢不可擋的劈開了魏軍的陣勢,凡是擋在樓船前的中小戰船,無不辟易。如果不能及時的避開,在全速前進的樓船面前,他們根本沒有一戰的實力。撞,他們不是對手,圍上去,他們也來不及靠近。樓船急馳的同時,兩側的射擊孔裡還不斷的射出一枝枝利箭,將那些忙於躲避的魏軍射得狼狽不堪,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左轉,左轉!”馮進敏銳的目光緊緊的注意著前方,當看到魏軍的裝甲樓船進入視野時,他立刻發出了轉向的命令。

“左轉——”左側的操輪手們大聲應喝著,用力拉住了飛旋的車輪,降低轉速,粗大的轉輪發出咯咯的聲音,車輪輪片突然降速,樓船向左側偏去。

在所有的注視下,巨大的樓船在水面上劃出一道漂亮的弧,輕盈的掠過了魏軍沖在最前面的樓船右舷,幾乎是擦肩而過。以為相撞在所難免,已經做出了最壞打算的魏軍將士目瞪口呆的看著從身邊飛馳而過的蜀軍裝甲樓船,非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這就是像是一個二百八十斤的大胖子,卻像一個輕盈的舞女一般,踮起腳尖,做出一個優美的芭蕾舞標準運作。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在樓船的身上,三十多艘蜀軍中小戰船緊緊跟隨,向樓船上射出一蓬箭雨,然後沖向下一個魏軍陣勢。魏軍躲在盾牌後面,聽著箭枝射在盾牌上、船板上的響聲散去,剛準備鬆一口氣,耳邊又聽到一聲驚恐的尖叫:“小心,小心!”

魏軍將士不解的向叫聲處看去,只看他們的都尉一手抓著欄杆,一邊指著遠處,面容猙獰,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不少魏軍將士也倒吸一口冷氣。

一艘體型狹長的蜀軍中型戰船,像一支利箭一樣,向他們的右舷衝了過來,在船頭的前面,隱約可見一個寒光閃閃的鳥喙狀撞角,幾乎全部隱在水下,劈開一道波浪,迅速接近。

  “咚!喀嚓!”兩船相撞。

樓船輕輕的晃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平靜,可是恐懼卻沒有散去。誰都知道,剛才那一聲不是簡單的撞擊,只怕蜀軍戰船隱在水下的撞角已經撞破了他們的船腹。

果然,船艙裡的槳水突然發出一聲驚叫:“船破啦,進水啦!”

魏軍立刻慌亂起來,都尉鬆開了欄杆,大聲吼道:“叫什麼叫,快給我堵上,堵上!”他又衝到舷邊,指著正在後退的蜀軍戰船,狂吼道:“給我射,射死他們!”

魏軍弓箭手捅到船邊,向蜀軍的戰船射出密集的箭雨。不過他們隨即發​​現,這樣的射擊對蜀軍沒什麼太大的用處,蜀軍的戰船上覆蓋著一層木板,就算是強弓射上去,也很難傷及下面的蜀軍將士。

沒等他們找出應對的辦法,又是一艘蜀軍戰船飛馳而至,船頭的鳥喙狀撞角在船腹上撞在一個能容人出入的大洞。

河水洶湧而入,挾帶著無限的恐慌,所有的槳水都慌了,原本速度就不快的裝甲樓船徹底停了下來,在河水中慢慢傾斜。那些運氣好,沒被馮進撞翻的戰船圍著即將沉沒的樓船,手足無措,除了能把樓船上的同伴接到自己船上之外,找不出更好的辦法。

山坡上,吳懿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剛才馮進的樓船從魏軍的樓船旁擦肩而過時,他幾乎把指甲掐進了肉裡。雙方的樓船都差不多大小,就算速度快些,一旦撞在一起,也會受到不小的損失,肯定無法還這麼驍勇。看到安然無恙,他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破口大罵:“馮進這個豎子,差點把老子的膽嚇破了。”

“哈哈,等他回來,將軍罰他!”魏霸笑​​道。

“是得罰。”吳懿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不過,希望他還能安然無恙的回來受罰。”

  魏霸笑而不語。他知道,雖然吳懿觀看水師演練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可是他對這場一對四的戰鬥還是有所擔心,擔心打虎不成,反被虎傷。可是他卻知道,只要不出意外,用車輪驅動的新式戰船在速度上有絕對的優勢,足以把這些魏軍水師留在這裡。

他和馮進等人研究的戰術很明確,不是用樓船對樓船,用中小戰船對中小戰船,如果是這樣,那麼魏軍的數量優勢足以彌補技術上的不足。他反其道而用之,利用樓船的速度優勢和防護能力,強行沖開魏軍護衛戰船的阻擊,給裝備了特製撞角的中型戰船開闢出一條通道,讓他們能夠順利的接近魏軍的樓船。魏軍樓船速度慢,操作不靈活,就是一個巨大的靶子,閉著眼​​睛都能撞中。只要撞出一兩個洞,就可以把這些樓船變成廢物。

搞定了這些樓船,那馮進指揮的樓船就是唯一的巨毋霸,可以從容的對魏軍的中小戰船下手。魏軍的中小戰船沒有那種鳥喙狀的撞角,僅憑船體很難對樓船造成實質性的損傷。雙方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勝利也就在意料之中。

魏霸的擔心是馮進能不能把這些魏軍戰船全部留在這裡,最致命的武器是敵人不知道的武器。新式戰船的速度是他最大的倚仗,他不想讓魏軍過早知道,只有把這個殺手鐧留在手裡,才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獲取更大的優勢。一旦讓魏軍知道了這個秘密,魏軍就算短時間內找不到提高樓船速度的辦法,也能憑藉數量優勢來抵消這個不足之處,至少他們會謹慎許多,而不會像今天這樣冒冒失失的就送上門來。

這也是他選擇在這裡與魏軍交戰的原因,看似示弱,實則上是要把這支魏軍水師一網打盡。

他緊緊的盯著戰場,盯著正在快速突進的樓船。

馮進比魏霸還緊張,不出意外,他將來就是指揮這支水師的將領,他當然不希望這個秘密被魏軍知道。而要以少勝多,還要將數量佔優勢的敵人一網打盡,他就必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擊,在敵人意識到危險之前,將他們變成殘廢。

兩艘居中的魏軍樓船就在眼前,馮進立刻下達了命令:“右轉!”

“右轉!”操輪手們齊聲應諾,左側的操輪手使出吃奶的力氣,全力轉動,右側的操輪手則死死的拽住了飛轉的車輪。

巨大的樓船再次轉向,沖向了並肩而行的魏軍樓船。

此刻,第一艘樓船剛剛被撞中,還沒有露出沉沒的跡象,後面的魏軍也沒有意識到危險所在。他們只是對蜀軍樓船的速度非常震驚,見蜀軍樓船衝了過來,他們不約而同的做出了選擇,準備強行攔住這艘速度奇快的蜀軍樓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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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以少勝多


    魏軍的戰法並沒有錯,不管你多快的船,一旦迎面相撞,而且是以一敵二,就算不殘也會戰力大損。可是他們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的樓船太慢了,剛剛調轉船頭,馮進已經從他們之間衝了過去。直撲殿後的那一艘樓船。而那些負責護衛任務的中小型戰船被馮進的樓船衝撞得紛紛傾覆落水,就算是沒有落水的,也被如蒙衝一般飛弛的樓船嚇得目瞪口呆,大驚失色。

    緊跟在馮進後面的中小戰船對這些手足無措的魏軍士卒展開了無情的攻擊。除了專門負責撞擊的戰船外,這些戰船上無一例外的安裝了連弩車,小型戰船的空間有限,船頭一架,船尾一架,中型戰船的空間相對富裕一些,可以裝上四到五架。這些連弩車都是裝在可以三百六十度轉動的底盤上,能夠四面射擊。

    連弩車都是預先裝填好箭矢的,只等著發射,那些擠在一起的魏軍士卒就是他們最好的靶子。不用任何入發令,弩手們就扣動了弩機,射出了密集的箭雨。

    弓弩是水戰遠程打擊的主要武器,魏軍的戰船上也有弓弩手,只是由於入數限制,他們射出的箭遠遠沒有魏軍用連弩車射出的箭這麼密集,造成的殺傷也相去甚遠。一架連弩車,往往連抵得上十名以上甚至二十名弩手,這樣的射擊密集,只要兩三次集射,就能對同樣大小的戰船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不管是射中弓弩手還是槳手,都能讓一艘戰船喪失戰鬥力。

    用樓船開道,用金屬撞角撞擊樓船的船腹,用連弩車密集射擊,這一套戰術蜀軍將士已經操練過無數遍,此刻施展起來可謂是得心應手。他們越戰越勇,迅速控制了戰場的形勢。

    馮進一心一意的衝向了魏軍的最後一艘樓船。他指揮著樓船,在水面上劃出一道圓弧,突破了邊緣幾艘戰船的堵截,繞到了魏軍的身後,然後掉轉船頭,靜靜的橫在河中。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那份威壓,就是在百步以外也能清晰的感覺得到。

    船艙內,馮進站在瞭望孔前,打量著遠處慌亂的魏軍水師,心花怒放。他知道,第一個目標已經達成了,他已經殺透敵陣,控制了魏軍水師逃跑的後路,接下來,就是一場真正的屠殺。

    操輪手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用力揮動手臂,儘可能的放鬆身體,恢復體力。剛才操縱著樓船一路狂奔,讓他們的體力消耗非常大。可是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長驅直入七百步,一口氣穿透魏軍的戰陣,不算被他一路撞翻撞沉的中小戰船,僅僅是這份戰績,就足以讓每一個魏軍士卒膽寒,也足以讓樓船內的每一個士卒興奮不已。特別是那些馮家部曲更是喜形於色,他們都知道,這一戰之後,馮家就真正踏上了崛起的路。

    寬一百多步,長達七百步的漢水上,一片寂靜。原本衝在最前面的那艘魏軍樓船已經慢慢傾覆,船上的士卒雖然大多安全的轉移到了護衛的戰船上,可是樓船的傾覆還是讓他們震撼不已。自從這艘樓船改裝完成之後,多次演習證明,這艘樓船的速度雖然不快,抗打擊能力卻是一流,從來沒有入會想到它也會被敵入撞沉,而且是比體量遠遠小於自己的戰船撞沉。

    這對魏軍的士氣造成了嚴重的打擊。那些轉移到其他戰船的樓船將士一個個面色沮喪,無精打采,他們的勇氣似乎都隨著樓船一起沉沒了。

    在難熬的沉寂中,更多的蜀軍戰船脫離了戰場,聚集到了樓船的身後,封鎖了魏軍逃跑的水面。

    雖然此刻魏軍還有三艘完好的樓船,還有三十多艘中小戰船,可是面對只有一艘樓船的蜀軍水師,他們還是落了下風,遲遲沒有發起反擊。

    「吳將軍,勝負已定。」看著遠處那橫亙在漢水之上一道黑線,魏霸鬆了一口氣,他很清楚,魏軍士氣已喪,現在只有逃生之意,無戰鬥之心。入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有難以消除的恐懼感,既有樓船的強大實力,又有近乎蒙衝的衝擊速度,這足以讓在水戰上一直沒什麼信心的魏軍慌作一團。

    水戰和陸戰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安全感。陸戰如果失利,還可以四處奔逃,水戰則不然,一旦失利,特別是戰船被擊沉,船上的士卒就會落水,就會面臨著被水淹死的可能。這樣的恐懼心理對每一個入都存在,對不太擅長水戰的魏軍來說更甚。魏軍主要來自於北方,大多數入不善水,一旦落水就等於死亡,不像善水的南方士卒還有泅水求生的可能。這樣的心理壓力時時刻刻的存在他們內心深處,一旦戰事不利,他們就會喪失鬥志,只想著先逃出去,保住自己的性命。

    心理上的弱勢,可以用強悍的實力來彌補,可是一旦實力也不如對方,他們就會迅速的崩潰。

    眼下的魏軍水師將士就是如此心理。他們雖然在數量上還有優勢,可是面對蜀軍強悍的實力,他們未戰先敗。

    剩下的,只有求生的意志。

    逃出去,是每一個魏軍將士心頭的吶喊。

    可惜,魏霸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馮進也不肯給他們這個機會。在短暫的沉默後,馮進率先發動了攻擊。他把其他的戰船留在身後,截殺逃跑的魏軍,自己指控著樓船一騎絕塵,義無反顧的衝進了魏軍的陣地。

    戰鬥,再次開始。不過,這一次優勢已經完全轉移到了蜀軍這一邊。裝甲樓船在魏軍戰陣中來回衝突,如虎入羊群,當者披靡。魏軍雖然射出了一枝枝利箭,可是這些箭落在裝甲上雖然叮咚作響,卻根本傷不了樓船一根毫毛,反倒像是戰鼓聲,激勵著蜀軍將士更加興奮。可是蜀軍射出的箭,卻對魏軍造成了嚴重的傷害,藏在樓船裡的弩手們盡情的射擊著,視線所及的目標,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獵物。

    在樓船的面前,這些魏軍戰船除了逃跑,沒有任何還手的能力。他們就算鼓起勇氣,想上去纏住敵人也無法做到。而那些能夠和樓船抗衡的樓船,卻像一個被捆住了腿的老太太,雖然竭盡全力,還是無法跟上馮進的步伐,一旦脫離其他戰船的保護,他們就面臨著蜀軍戰船的撞擊,一旦被撞中,他們就會進水,就會沉沒。

    馮進指控著裝甲樓船,像一個驍勇的騎士,在敵人的陣中往來衝殺,面前無一回之將。他甚至不需要全力以赴,只安排一百名操輪手,就可以遊刃有餘的戲耍魏軍的樓船。

    在又一艘樓船被蜀軍擊沉之後,魏軍開始逃跑。可惜,就算是逃跑也沒有那麼容易。兵敗如山倒,潰敗的局面一旦形成,魏軍將領就對部下失去了有效的控制,所有的戰船都在爭先恐後的撤退,沒有人再去護衛行動緩慢的樓船。失去了其他戰船的保護,那兩艘樓船很快就被幾艘裝備了撞角的蜀軍戰船包圍了。

    在死亡與投降之間,魏軍沒有太多的猶豫,很快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兩艘完好的樓船被押送到了吳懿和魏霸的面前,當那些魏軍將士垂頭喪氣的從樓船裡走出來的時候,吳懿笑了,笑得很開心。以僅有一艘樓船的水師出擊,卻能擒獲兩艘甚至更多的樓船,僅是這樣的戰功,也足以讓他加官進爵了。

    失去了樓船,魏軍的士氣更是一落千丈,在奮勇戰鬥了兩個時辰,卻依然突圍無望的情況下,魏軍將士徹底崩潰了。他們放下武器,癱坐在搖搖晃晃的戰船處,升起了降旗。

    蜀軍雖然戰術得當,出其不意,一開始就佔了上風,可是畢競人數不佔優勢,是以從吳懿、魏霸到每一個士卒,甚至那些在輜重船上觀戰的士卒都提心吊膽,生怕沒能一口氣擊敗魏軍,讓魏軍緩過氣來,扭轉戰局。這其中壓力最大的當然是那些參戰的將士,他們不敢有任何懈怠,哪怕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依然撐著一口氣頑強的廝殺,不斷的攻擊魏軍,不給他們任何翻身的機會。

    鐵錘擊打鐵條,鐵條固然會變形,可是鐵錘也承受了同樣的壓力。苦戰半日,每一個蜀軍士卒此刻也已經精疲力竭,他們只是憑著一股信念在堅持。此刻看到魏軍樹起降旗,放棄抵抗,他們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幾乎所有的士卒都舉歡呼起來。

    槳手們鬆開了船槳,舉起了已經紅腫的手掌,儘可能的伸直麻木的手臂,弓弩們手舉起流血的勾弦指,長矛手們舉起血淋淋的長矛,刀盾手們舉起新增了無數缺口的戰刀,樓船上的將士打開了樓船的裝甲,齊聚在甲板上,舉起雙手,向岸邊高坡上的吳懿和魏霸發出歡呼。

    歡呼聲如同一陣微風,吹過被染紅的河面,吹動那些在水中沉浮的戰船,吹過每一個將士的心頭,漸漸的匯成一股驚天動地的吶喊,拂動河水,搖動山林。

    「將軍萬歲——」

    「參軍萬歲——」

    吳懿大喜,鬆開了握得緊緊的拳頭,側身看看魏霸:「子玉,來,我們可以享受自己的勝利了。」

    魏霸含笑施禮:「敢不奉陪,將軍請。」

    吳懿拉著魏霸的手,兩人走到指揮台前,俯視著激動的將士們,微微躬身,然後相視而笑,不約而同的高高舉起手臂,向所有的將士揮手致意。

    將士們見此情景,再次爆發出整齊的吶喊。

    天地為之變色,山河為之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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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有人歡喜有人憂

僅僅是大半天時間,擁有四艘裝甲樓船,近三千名士卒的魏軍水師被全殲,擊沉樓船兩艘,中小戰船近半,戰死士卒逾千,剩下的一千多人舉手投降,其中包括一個橫海校尉,三個樓船都尉。

  蜀軍以少勝多,大獲全勝。

在打掃了戰場之後,魏霸下令將那兩艘樓船打撈起來,拖往築陽。這些樓船隻是被撞出兩個洞,稍微處理一下,就可以修復使用,對於缺少大型戰船的蜀軍來說,這是最值錢的戰利品,怎麼能讓他們沉在水底慢慢腐爛。

經此一戰,襄陽的魏軍水師已經喪失了一半的戰鬥力,特別是喪失了對樊城以西水域的控制。魏霸要趕回築陽修船,吳懿則率領由水師護航的輜重船趕往樊城。他要把這些糧食、軍械運到樊城,然後和孟達一起圍攻樊城,進一步把魏軍主力吸引過來,加劇局勢的緊張,製造更大的混亂。

次日,吳懿率領萬餘主力到達樊城。輜重船一直逼近到浮橋附近,襄陽、樊城的魏軍士卒能看到他的戰船,也能看到那迎風飄揚的戰旗。三艘樓船先後進入魏軍士卒的視野,船上的裝甲打開,吳懿威風凜凜的站在戰旗下,二十名甲士站在他的身後,如同一桿桿鋒利的長矛,身上的盔甲反射著陽光,讓人不敢逼視。

孟達親自趕到碼頭相迎,老遠的就堆起滿臉笑容。 “將軍,你真是平地一聲雷啊。多年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石破天驚。以少勝多,從此我後路無憂啦。”

吳懿快步走下跳板,緊緊的握著孟達的雙手,含笑道:“子度,為了能讓你攻克樊城,我怎麼能不全力一戰?邀天之幸,承陛下之福,有魏霸、馮進這樣的年青俊傑相助,我僥倖得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接下來,還要子度多多幫襯啊。”

孟達聽得眉尖一跳,立刻明白了吳懿的意思。要想立更大的功勞,就要籠絡好魏霸這樣的荊襄係後起之秀。這樣才能得到荊襄系的幫助,而不會引起荊襄系的反撲。不管怎麼努力,目前荊襄系獨大是短期內無法改變的事實。要想生存下去,就只能盡可能的和荊襄系保持良好的關係。

很顯然,和魏霸、馮進這樣的後輩打交道,要比和諸葛亮這樣的權臣打交道要合適得多。

“將軍說到哪裡去了,將軍是主將,我是副將,當然唯將軍馬首是瞻。將軍認為該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孟達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同意,把吳懿引入大營。

吳懿帶著大量的輜重、軍械趕到,蜀軍歡欣鼓舞,士氣高漲,可是魏軍卻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三千水師出擊,迎戰實力不足的蜀軍,就像石沉大海,再也沒了消息,無論是誰,聽到這個消息都會大惑不解。魏軍水師主將派出大量的斥候,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過程最終還是沒能搞清楚,但結果卻很快出來了。那些失踪的水師不是失踪了,而是被蜀軍全殲了。現在蜀軍擁有三艘樓船,大小戰船近五十艘,他們正在向樊城趕來。很顯然,突然多出來的那兩艘樓船就是從魏軍水師手中俘獲過去的。

這個消息讓魏軍水師主將震驚不已,敗給實力強勁的吳軍水師也就罷了,怎麼還敗給了實力很弱的蜀軍?現在吳蜀水師都在向襄陽、樊城逼近,有控制漢水的可能。再聯想到不斷逼近的吳軍步卒,襄陽隨進可能成為一座孤城。

魏軍不敢大意,立刻將水師的兩次戰鬥結果匯報給驃騎大將軍司馬懿。

  ……

宛城,魏帝曹叡再一次放下軍報,兩道顯得有些秀氣的眉輕輕的擰了起來。他那雙白皙秀長的手在軍報上慢慢撫摸著,如撫摸情人細嫩的皮膚。

可是他焦灼的眼神分明讓人覺得,他是在摸一塊燒得通紅的鐵,足以燒焦他的皮肉。他站起身,向後殿走去。

一臉風塵的司馬師看著皇帝的背影,一肚子的疑問,卻不敢說一個字。他看得出來,皇帝陛下的心情非常不好,這時候說話很容易觸霉頭。可是前線吃緊,他不說話也不行。不過幾天的時間,荊襄的戰事就發生了重大的逆轉,裝備了新式戰船的魏軍水師分別敗給了吳軍和蜀軍的水師,改裝後的新式戰船幾乎損失殆盡,蜀軍已經直逼樊城,而司馬懿的大軍卻被攔在鄧塞無法前進。

樊城只有三千多守卒,而圍攻樊城的蜀軍卻達到了兩萬人,雙方兵力懸殊,樊城處境之危險,不亞於當年關羽北伐。在這種情況下,作為前線主將的司馬懿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他必須得到皇帝陛下更大的授權,讓他能夠調動更多的部隊,才能面對這場危機。

可是皇帝什麼也沒說,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司馬師非常緊張,他不知道皇帝陛下這是什麼態度,是因為局勢緊張,沒有對策,還是對父親司馬懿主動要權而感到擔心?

司馬師退出了大殿,剛準備走開,夏侯玄迎面走了過來。司馬師愣了一下,剛準備閃身避開,夏侯玄開口叫住了他。 “子元兄,子元兄。”

司馬師無奈,只得停住腳步,裝出剛發現的樣子,笑道:“太初,你什麼時候到宛城來的?”

夏侯玄是夏侯尚之子,夏侯徽之兄,重臣之後,又是少年英才,本來很受皇帝器重,不過他有​​些名士脾氣,有一次參加宴會,皇帝安排他和毛皇后的弟弟毛曾並坐,結果他怒形於色,皇帝很不高興,所以一直沒有給他正式的官職。這次皇帝親征宛城,他原本也是留在洛陽的,是以司馬師有此問。

“還不是因為我妹妹。”夏侯玄尷尬的看著司馬師:“子元兄,真是家門不幸,我們兩家的姻親……恐怕要取消了。”

  司馬師默默的點點頭。夏侯徽已經做了魏霸的侍妾,這門姻親當然結不成了,只是聽到夏侯玄這麼說,他心裡還是非常不是滋味。

見司馬師臉色不好,夏侯玄連忙換了話題,問起了前線的戰況。司馬師簡單的說了一下,又提到了自己的來意,夏侯玄擔心的說道:“子元兄,那你可要小心些,陛下這兩天心情非常不好。”

司馬師苦笑一聲,心道局勢糜爛至此,心情當然不會好。夏侯玄見他這副模樣,搖搖頭:“情況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

  “還要嚴重?”

“是的,大司馬……剛剛病逝東南,大將軍又臥病西北,近日多次暈厥,陛下剛剛讓昭伯去探病了。”夏侯玄頓了頓,又說道:“還有,皇子曹穆剛剛夭折了。”

聽說曹休死了,曹真病重,司馬師在竊喜之餘多少還有些擔心,可是聽說皇子曹穆去世,他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就覺得心臟被人攫住了似的。

  “真的?”

“真的。”夏侯玄看到了司馬師眼中掠過的那一抹喜色,也只能暗自苦笑。他和司馬師相處多年,豈能不知道司馬師的野心。皇帝陛下今年已經二十六歲,卻沒有一個合適的繼承人,接連兩個幼子都夭折了,再加上關中失守,曹休、曹真這樣的宗室重將死的死,病的病,怎麼看都是王朝氣數將近的徵兆,對於剛剛繼位不久的皇帝陛下來說,這可比襄陽的戰局更要危險。

司馬師迅速的掩飾好自己的心情,又和夏侯玄聊了兩句,匆匆的轉身走了。夏侯玄看著司馬師匆匆的背影,心頭掠過一朵不祥的烏雲。他嘆了一口氣,匆匆的進殿去了。

曹叡靜靜的坐在錦墩裡,剛剛五歲的皇女曹淑像隻小貓伏在他的臂彎下,正在無聲的哭泣,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看起來份外可憐。

她和兄長曹穆的年齡相近,感情很深,曹穆的夭折讓她非常傷心,一想起來就垂淚不已。

抱著瘦瘦的女兒,曹叡神情黯然,臉色也有些病態的白,只是他沒有落淚,眼神哀傷而堅定。看到夏侯玄走進來,他抬起了頭,輕輕的拍了拍曹淑的背。曹淑懂事的站起來,一邊抹著淚,一邊藏到了曹叡身後的屏風後。

“陛下!”夏侯玄低著頭,上前行禮。

“太初,把你從洛陽召來,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也只有你能辦。”

“請陛下吩咐,臣一定竭盡全力,在所不辭。”

“嗯。”曹叡坐直了身子,臉色平靜,眼神明亮。 “我要派你出使蜀國,主要是去見見那個魏霸,看看他們的戰船究竟有什麼特別之外。”曹叡從案上拿起那份軍報,遞給夏侯玄: “只有一艘裝甲戰船的蜀軍水師,卻能全殲擁有四艘裝甲船的我軍水師,我總覺得這裡面不是意外那麼簡單。”

夏侯玄接過軍報,迅速的看了一遍。他剛才聽司馬師簡單的說了一下前線的戰事,但遠遠沒有司馬懿的這份軍報來得詳細。他看完之後,想了想:“那……臣以什麼身份去?”

“談和的使者,談判的內容有兩個:一是息兵,二是和親。夏侯氏形同宗室,不能讓媛容以一個俘虜的身份留在益州。”曹叡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最重要的任務是,你仔仔細細看看魏霸這個人。”

夏侯玄鬆了一口氣,躬身領命:“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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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22:05:06 |只看該作者
第289章 心刺


    這兩天孫權的心情不錯,朱然主動出擊,大敗曹魏水軍,並且得到了兩艘新式戰船,吳軍將士對鬼船的恐懼一掃而空,士氣再次振奮起來。對於孫權來說,那層籠罩在心頭的陰霾也隨著這場勝利一掃而空。朱然的這場勝利,足以證明水戰的優勢還在吳國手中,哪怕魏國有了新式戰船,在總體實力上還得和吳國相去甚遠。

    孫權很感慨的對身邊的諸葛恪等人說道:「還是陸伯言說得對,幾艘強大的戰船,並不足以影響整個態勢。你看,魏軍的水師不是照樣被我們打敗了嗎?新式戰船,我們很快也會有。」

    諸葛恪等人也非常高興,新式戰船的技術到手,吳人的水戰優勢得以保持,而蜀國想要以戰船技術迫使吳人低頭的想法自然也就落了空。從現在開始,吳國又可以游離於魏蜀之間,不用被任何一個人訛詐,可以牢牢的掌握著主動權。

    孫權高興之餘,還覺得不夠,讓人把費禕請了來,很得意的向他展示了朱然的捷報,然後不加掩飾的說道:「俘獲的魏軍戰船已經送到豫章,想必很快就能裝備出十艘二十艘。」

    諸葛恪接著說道:「以豫章船廠的能力,用不了半年,我軍就能普通裝備這種戰船了。說起來,還得感謝魏人啊,要不是他們的細作手段高明,我們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知道這種巧技呢。」

    出乎孫權的意料,面對孫權君臣的挑釁,費禕很淡定,笑眯眯的說道:「那就恭賀大王了。看來也是天要滅魏啊,魏軍雖然用奸計竊取了戰船的技術,卻還是不能改變他們滅亡的命運,被貴軍擊敗於前,被我軍擊敗於後,用不了幾天,我漢吳兩國的水師就可以會師於襄陽,截斷漢水的計畫能夠提前完成了。大王,那接下來,貴軍什麼時候攻擊襄陽?我軍已經做好準備,即將對樊城發起攻擊啦,就等著與貴軍協同作戰呢。」

    孫權一愣,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費文偉,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們協同作戰的計畫順利,就等著攻擊襄陽啊。」

    「不,不。」孫權連連搖頭,起身快步走到費禕面前:「你剛才說,你們也擊敗魏軍水師了?」

    「是啊。」費禕「茫然」的眨眨眼睛:「大王還不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孫權急了,恨不得要上去揪住費禕的衣領:「戰況如何?」

    孫權越是著急,費禕越是從容。他一邊打量著孫權君臣的慌亂,一邊感激魏霸的心機。如果不是魏霸派人用快馬通知他這個消息,他今天就要被東吳君臣恥笑了。不管你有多好的口才,作為使者,如果沒有強大的武力作為支撐,就必然要受到羞辱。現在吳懿、魏霸取得了遠遠超過吳軍的戰績,他才可以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江東君臣。

    費禕故意用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不是說好要與輔國將軍合作,攻擊樊城,為輔國將軍擋住魏軍的援軍嗎?我軍經過準備,先由孟達率領一萬士卒進至樊城,他用計擊殺了來援的魏軍荊州刺史胡質以及其率領的三千援軍,又搶佔了鄧塞,現在包圍了樊城。不過,大軍在外,糧草消耗太大,所以討逆將軍吳懿又率領一萬人馬以及大量的糧草、軍械趕去樊城支援。在半路上,他擊敗了魏軍水師,俘虜了四艘魏軍樓船,現在已經趕到樊城了。只等輔國將軍到達襄陽,就一起發動攻擊。大王,輔國將軍什麼時候能到襄陽?」

    孫權顧不是回答費禕的問題,那雙碧眼瞪得溜圓:「你們俘獲了魏軍四艘樓船?」

    「是啊。」費禕不以為然的揮揮手:「魏軍不習水戰,根本不堪一擊。我軍只用一艘同樣的樓船就擊敗了他們,三千餘魏軍水師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僅是俘虜就抓了近兩千。」

    孫權啞巴了,剛才的得意現在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朱桓用近萬人迎戰魏軍水師,雖說重創魏軍,可是戰果和蜀軍一比,那就差得太遠了,還有什麼值得驕傲的,虧得自己還得意洋洋的把費禕叫來,想在他面前炫耀一下。

    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嘛……

    諸葛恪等人也面紅耳赤,無地自容。在費禕的從容面前,他們就像是沒有城府的孩子,丟人丟到家了。除了羞愧之外,諸葛恪更多了幾分警惕。如果費禕不是吹牛,那麼蜀軍水師的實力就遠遠超出他們的估計。原本以為蜀軍在漢中的水師船少兵寡,根本不是魏軍水師的對手,這才要吳軍負責控制漢水,截斷襄陽和樊城之間的聯繫,現在看來,蜀軍的水師實力不亞於吳軍,甚至有超過的可能。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蜀軍一直在隱藏實力,要麼是蜀軍的實力增長迅速。前者不太可能,因為戰船——特別是大型樓船的數量很難隱藏,蜀軍要把幾艘樓船藏起來,不讓細作發現一點蛛絲馬跡,非常困難。最可能的還是後者,蜀軍的實力在飛快的增長。

    如果真是這樣,那吳軍在水戰上的優勢還是面臨著巨大的威脅,不過這個威脅不是來自魏軍,而是來自蜀軍。

    這是一個更大的威脅。

    孫權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隨即改變了態度,拉著費禕的手,慚愧的說道:「文偉,是我孟浪了。本想和文偉開個玩笑,不曾想……」他搖搖頭,長嘆一聲:「唉!幸好我們是盟友。」

    費禕連忙笑道:「大王所言甚是。漢吳是盟友,不管是你們打贏了,還是我們打贏了,都是值得慶賀的事。」他緩了緩,又接著說道:「大王,魏霸是我大漢年輕一輩的英俊,輔國將軍是大王麾下最優秀的將領,他們聯手攻魏,是攻克襄陽的難得良機。襄陽人手,宛洛都在威脅之下,作用不可估量。如今我軍已經做好攻擊樊城的準備,不知道輔國將軍……」

    孫權皺了皺眉,不知道怎麼回答費禕。陸遜現在剛到當陽,離襄陽還有三百多里,以他目前的行軍速度,沒有十天到不了襄陽。孫權也知道陸遜是想讓蜀軍先攻擊,等魏蜀雙方消耗得差不多了,再視情況而定,看是不是有攻克襄陽的可能。但是這些話他不能對費禕說,否則肯定會被費禕恥笑。

    「他正在趕往襄陽,很快就能到達襄陽。」孫權給了一個非常模糊的答案。

    費禕太懂這句話的意思了,他意味深長的點點頭:「輔國將軍心機深沉,用兵持重,本來無可厚非。不過,戰機轉瞬即失,太過求穩,往往會錯過大好機會。在這一點上,還是要說當年的周公瑾和呂子明更有魄力。輔國將軍詩書傳家,終究還是思慮太多了些。」

    孫權哈哈一笑,拍拍費禕的手背:「文偉,你想得太多了。」

    費禕微微躬身:「我也希望是我多慮了。」

    孫權沒有再接他的話茬。費禕話裡暗藏的挑撥,他非常清楚。可是費禕所說的話,卻紮紮實實的刺中了他的心窩。他雖然不至於懷疑陸遜,可是他不得不警惕那些江東大族。

    費禕告退之後,孫權陰著臉,半天沒有說話。隨侍的胡綜等人也不敢隨便說話,生怕惹得孫權不高興。他們都知道費禕的用心,可他們同樣清楚費禕的話正中要害。

    「大王,荊州是江東門戶,襄陽是荊州門戶,不容有失。」胡綜小心翼翼的說道:「蜀國實力不足,只能協助我軍,這是多年來的天賜良機。若不能趁此機會佔據襄陽,以後……」

    胡綜拖長了聲音,沒有再說下去。孫權微微頜首,同意他的看法。胡綜說得沒錯,從他的兄長孫策開始,就一直攻擊江夏,理由是殺死黃祖,為父報仇,實際上大家都清楚,要想坐守東南,就必須奪取荊州。奪取荊州,才能控制長江中游,才能保證江東安全。夷陵是荊州西大門,襄樊則是荊州北大門,呂蒙為什麼力主襲擊關羽?就是因為夷陵當時已經被蜀國控制在手中,如果再被蜀國控制了襄樊,那吳國的處境就危險了。

    只可惜,殺了關羽,襄陽卻還是落在曹魏的手中,這是東吳的心頭刺,他們一直想奪取襄陽,卻一直無法得手。因為以吳國的兵力,在防備西部的蜀國之後,就沒有足夠的兵力攻擊襄陽。這一次吳蜀合兵,的確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蜀國不僅不會威脅他的後路,還主要承擔了攻擊樊城,阻擊魏軍的任務。現在漢水基本上已經控制在吳蜀手中,攻擊襄陽的時機成熟了。

    在這時候,陸遜逡巡不前,似乎有些不可理解。

    「讓子高(孫登)來。」孫權猶豫了良久:「讓他去看看陸遜究競是什麼打算。」

    諸葛恪眉頭一挑,連忙說道:「大王,太子不宜輕出啊。」

    孫權看看諸葛恪,解釋道:「我是想讓他去經歷一下戰場的氛圍。」

    諸葛恪搖搖頭:「大王,太子是國本,不可輕動。從來都只有天子親征,太子監國,沒有太子出征的道理。」

    孫權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那就讓子智(孫慮)去吧,我想他一定會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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