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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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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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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23:43:25 |只看該作者
第480章斬將奪旗

陳時倒吸一口冷氣,他不明白,為什麼應該在溆水以西的魏霸會出現在他的身後。

他親自檢查過那些痕跡,魏霸分明已經渡過了溆水。   
魏霸的確已經渡過了溆水,不過他繞了一個圈,又回來了。   
陳時在後面猛追不捨,魏霸已經知道了。相夫、朱武等人甚至幾次提議在路上伏擊陳時,魏霸仔細考慮之後,都給否決了。   

魏霸不是不想幹掉陳時,讓這麼一個尾巴跟在後面肯定不是一個舒服的事,但是他也清楚,陳時的兵力比他多,為人也謹慎,他不可能沒防備。
一旦伏擊不成,反被他纏住,那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魏霸和關鳳等人仔細研究之後,決定在溆水邊伏擊陳時。   

這是一個很反常的計劃,一提出來就遭到了質疑。
要伏擊,當然是在山里伏擊好,山里有很多優勢地形可以利用。
而到了溆水邊後,地形相對平坦,沒什麼優勢可言。放著大好地利不用,非要到溆水邊來伏擊,不合常理。   
可是魏霸有更深層次的考慮。他對相夫等人說,山里是有地利,可是有地利也得陳時上當才行。
如果他不上當,再好的地利也發揮不了作用。到時候是乾等著還是放棄地利強攻?等,會浪費時間,強攻,那地利等於沒有。   

再好的計,也需要對方上當才有意義,如果對方不上當,什麼好計都白給。
陳時是那麼莽撞的人嗎?朱武最清楚。陳時征戰多年,經驗豐富,不會連這點警惕都沒有。   
可是到了溆水就一樣了。從危機重重的山里走了出來,任何人在心理上都會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如果再配以合適的假相進行欺騙。成功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而且我們比敵人搶先大半天時間,這一路上又一直在有意保存體力,到了溆水之後,我們還有半天時間休息,養精蓄銳。敵人呢?他們剛剛從山里走出來,體力正是最弱的時候,急需休息,而且肯定不會想到我們會在這裡伏擊他們,明天早上趁他們過河的時候伏擊顯然更加有利。   

綜合各方面來看。在溆水東岸伏擊成功的可能性更大,縱使不利,也可以全身而退,最悲觀的預計也不過是放棄這次任務。   
說實話,這些算計對方心理的事對相夫等人來說太複雜。就連王雙都不怎麼能理解,真正能夠領悟其中妙處的只有關鳳。
好在相夫也好,王雙也罷,對魏霸都非常有信心,既然他這麼有把握,就那按他說的做吧。
從本質上來說,魏霸根本無須和他們商量。這麼耐心的解釋是魏霸對他們的尊重,他們可以不理解,卻不能不領情。   
事情就這麼定了。
上午的時候,魏霸渡過了溆水。然後又找了個地方返回東岸,只要西岸留下一些人偽裝,同時也防備溆浦方面有吳軍出現。
陳時到達溆水東岸,查看那些痕跡。魏霸都看在眼裡。魏霸最擔心的是陳時急著追擊,連夜渡水。那他的所有計劃就落空了。   
好在最後陳時還是留在了東岸,這才給魏霸一擊而中的機會。   

休息了四五個時辰的將士們一聽到出擊的命令,立刻從藏身之處衝了出來,迅速 ​​向陳時的大營靠近。他們是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以至於陳時的斥候雖然及時的發現了他們,卻沒有足夠的時候發出預警,陳時剛剛得到消息,魏霸等人已經殺到了營前。   
陳時非常謹慎,雖然將士們已經非常疲憊了,他還是按照行軍習慣,紮好了大營,在大營四周用長矛立下了營柵。
不過長矛扎的營柵畢竟不如粗大的柵木結實,造成的阻礙不大,如果後面的弓弩手不能及時的做出反應,這些營柵的作用非常有限。   

王雙人高馬大,一步跨出等於別人的一步半,他提著長刀狂奔到吳軍的營柵前,一刀劈開數根長矛,蠻不講理的衝了進來,對著剛從營帳裡衝出來的吳軍痛下殺手。長刀飛舞,眨眼間連殺數人,嚇得吳軍目瞪口呆。
他們雖然鼓起勇氣,用矛刺,用刀砍,用箭射,可是這些攻擊完全被王雙無視了。
王雙藉著腰力,將長刀舞得虎虎生風,如風車一般,站在剛剛沖開的缺口面前,寸步不讓。   
敦武等人從缺口處衝了進去,迅速 ​​推倒營柵,將缺口擴大成。相夫和朱武等人正好趕到,一湧而入,咆哮殺進。   
魏霸和關鳳殺到,他一看眼前的局勢,立刻大聲叫道:“子全,前突,前突!”     
“喏!”王雙大聲應諾,刀法一變,大砍大殺,推鋒而進。五十名武卒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護住兩翼,勢不可擋的向前突進,目標直指陳時的中軍大帳。   

吳軍趕了一天的路,累得半死,得知敵人已經過了溆水,正想睡個安穩覺,一躺下就不想再起來了。
哪知道還沒把被子焐熱,居然遭到了襲擊,一時大亂。聽到報警的銅鑼聲,他們紛紛從帳篷裡跑來,四處張望,有很多人甚至以為敵人是從西邊來的,踮著腳向西看。   
吳軍亂作一團,就連陳時都有些慌了。他衝出大帳,下令反擊,可是看看那些穿著單衣四處奔跑的將士,再看看迅速接近的喊殺聲,他渾身冰涼,冷汗透體而出。他知道,這次真正遇到高手了,對方選擇在這種最不應該伏擊的地方伏擊,自己的心理和所有的部署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雙方在將謀的較量上,魏霸完胜自己,自己對他的不忿和輕視都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如此年輕,卻有這樣的心機,魏霸的成功絕不是僥倖。   
陳時一邊慨嘆著,一邊命令親衛營集結。不管局勢如此,他都不能輕易放棄,雖然魏霸掌握了先機,可是他的兵力佔優,只要能擋住魏霸的衝擊,還有機會挽回敗局。
哪怕是兩敗俱傷。只要能拖住魏霸,對他來說也是勝利。   
“長矛兵在前,三重陣,弓弩手在後,無差別射擊!”陳時大聲吼叫著,拔出了長刀,在地上劃了一道線:“越此線者,殺無赦! ”     
“喏!”匆匆趕到的親衛營將士厲聲大吼,在陳時身前列陣。他們雖然也來得倉促。
卻比普通士卒的反應更快,在雜亂的腳步聲中,他們迅速列起了防守陣形。長矛手、刀盾手緊握手中的武器,等待著與敵人搏殺,弓弩手則舉起手中的弓弩。瞄準敵人的方向,密集射擊。   
陳時懂的道理,魏霸也懂,他甚至比陳時更明白時間的重要性。看到吳軍在陳時面前列陣,他就高聲大喝:“射!射死他們!”一邊吼叫著,一邊端起手弩,衝著陳時扣動了弩機。   

魏家武卒人手一具手弩。有效射程三十步,四十步內準頭不能保證,殺傷力卻差別不大。四五十人一起集射,威力不亞於一個兩百人的強弓營。吳軍紛紛中箭。慘呼著倒地。王雙抓住機會,帶領武卒們狂飚突進,片刻間再進十步。   
陳時盯著那個殺神般的敵人,面色煞白。他長刀一指,厲聲喝道:“圍上去。殺死他。”     
數十名親衛衝了出去,組成密集陣形,攔在王雙面前,刀矛齊下。王雙厲聲吼叫,長刀翻飛,連殺兩人,那些親衛卻悍不畏死,前仆後繼。王雙受阻,前突的速度頓時慢了下來。   
魏霸見那些吳軍親衛攔上來,就知道陳時的用意。他舉起長刀,厲聲長嘯:“魏霸在此,陳時,可敢一戰?”一邊說著,一邊衝了出去,揮刀直撲一名吳軍長矛手,長刀劈開飛刺來的矛頭,沿著矛柄向吳軍士卒的胸口刺去。   

吳軍士卒一矛刺空,反擊已經來不及了,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魏霸一刀刺進了他的胸膛,不禁慘呼起來。他鬆開長矛,伸手想來揪住魏霸,魏霸卻突然低下頭,猛撞他的面前。吳軍士卒只覺得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知覺。   
魏霸擰身,抽出血淋淋的長刀,腳下一個墊步,側身讓開另一個吳軍的長矛,欺入吳軍的懷中,持起的刀環狠狠的築在吳軍的面門上。那吳軍避讓不及,被砸得鼻歪眼斜,鮮血四濺,魏霸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健步如飛,視一口劈來的長刀如無物,揮刀割向又一個吳軍的脖子。   
吳軍手中的長刀刺中了魏霸的腹甲,卻也被魏霸割斷了脖子,發出淒厲的慘叫,渾身的力氣迅速的消失。他扔掉戰刀,捂著鮮血泉湧的脖子,向後連退兩步。   
魏霸舉手投足之間連殺三人,被相夫等人看在眼裡,相夫一邊揮刀砍殺,一邊扯起了喉嚨大吼:“神將威武——”     
不少蠻子也看到了這一幕,本來就熱血沸騰,再一聽相夫的咆哮,士氣大振,也扯著嗓子叫了起來。    “神將威武!”     “神將威武!”     

吳軍聽到神將二字,既有莫名其妙,又有些心驚膽戰。人可以和人戰鬥,但是不能和神戰鬥。對方有神將,那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夠對付的。他們雖然還沒搞清楚敵人所喊的神將究竟是那個渾身披甲的高大敵將,還是另有其人,士氣卻已經受到了打擊。   
陳時被魏霸的悍勇所震,不敢怠慢,立刻分出一部分親衛向魏霸衝了過來,意圖一舉擊殺魏霸,逆轉戰局。
魏霸毫無畏懼,大呼殺入,關鳳、敦武緊緊跟隨,魏興等武卒也奮力砍殺,殺得吳軍步步後退,形成了一個不亞於王雙的攻擊箭頭。    魏霸等人發威,王雙面前的壓力一減。他立刻抓住了機會,再次突進五步,厲聲喝道:“給我射!”     
武卒們二話不說,舉起手弩,衝著面前的敵人就扣動了手弩。    一蓬箭雨射出,數名吳軍慘呼著倒地。
王雙再次咆哮,連殺三名吳軍,衝到陳時的面前,大吼一聲,長刀電然而下。

陳時駭然變色,下意識的退後一步。王雙一刀劈空,順勢又是一刀,陳時再退一步。
王雙一口氣連劈五刀,逼退陳時五步,反手一刀砍向陳時的掌旗兵。   
掌旗兵退避不及,一刀梟首,長刀去勢不減,狠狠的砍在了他手中的旗桿上,入桿有半。王雙怒吼一聲,奮力拔刀,擰身再劈,長刀繞了一個圈,帶著風聲,再次砍在旗桿上。   
手臂粗的旗桿連中兩刀,再也支撐不住,喀嚓一聲響,從中折斷。巨大的戰旗顫抖了一下,嘩啦啦的墜落,正好將陳時當頭罩住。   
王雙擰腰轉身,長刀繞著他的腰轉了半圈,華麗麗的一刀,帶著凌厲的嘯聲,迎頭劈下。   
雪亮的刀光如一道閃電,掠過吳軍將士驚恐的眼睛。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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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
發表於 2014-5-30 23:43:49 |只看該作者
第481章貪婪

定武中郎將孫俊心情很複雜,既有緊張,又有興奮,還有一點委屈和不忿。   

緊張的是三路大軍勞師遠征,久攻不下,眼看這次興師動眾的征討就要成為一個災難,至少已經是一個笑話,負責鎮守辰陽的他責任重大,一旦失誤,很可能會導致潘濬這路大軍因為斷糧而陷入困境。
身為孫家子弟,他非常清楚吳王孫權想幹什麼,同時也清楚潘濬在孫權心目中的地位,當然更清楚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正因為如此,當他接到陳時的警告,說魏霸已經越過雪峰山,企圖從東面襲擊溆浦並染指辰陽的時候,他非常緊張。   

他一直覺得魏霸的反擊無非是兩種可能:要么利用蠻子們熟悉地形的優勢,從群山中出奇兵,從西面直奔辰陽;要么在沿途騷擾追擊潘濬的大軍,延滯他的行程,將他拖入斷糧的境界,讓他不戰自潰。
這兩個辦法都不錯,有很大的成功機會。可是他沒想到魏霸居然會繞到雪峰山東面去了,而原應該駐守雪峰山大營的陳時居然追來了。   
孫俊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可是他更關心溆浦的安全。
溆浦是糧倉所在,如果被魏霸攻占,損失不可估量。
所以一接到消息,孫俊立刻帶著兩千精銳趕到溆浦來了,連夜加強溆浦的防務,準備迎戰魏霸。   

魏霸最近名頭甚響,以百十人逃離夷淵,在步騭等人的追擊下,他不僅沒死,而且越戰戰強,最後成功的拖住了吳國三員重將,三四萬大軍,僅是這點頑強就足以讓人驚嘆不已。
現在沒有人再懷疑魏霸在關中和襄陽的戰績。
在荊州駐防的吳國將領都不知不覺的開始關注這個聲名鵲起的蜀軍,為將來對陣做好準備。   
孫俊當然也不例外,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就要和魏霸對陣了。    因此,他還有些興奮。   
陳時說了,魏霸只有千餘人,長途奔襲,沒有重型軍械,他只要有了防備,守好城池。不給魏霸可趁之機,魏霸就無計可施了。   

換句話說,孫俊現在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以魏霸現在的實力,他根本不可能攻克有兩千多人把守的溆浦——哪怕溆浦只是一個小城。
一想到能讓戰無不勝的魏霸灰頭土臉,鎩羽而歸。孫俊自然有些興奮。    可是,孫俊還有些委屈,有些不忿。   
他是孫家子弟,父兄都立有大功,可是現在大軍遠征,他卻不能隨行,只能駐守後方。對於立功心切的他來說。
這是一個很遺憾的事,他因此有些委屈。可是,讓他更不高興的還是另外兩個人。   
一個是陸遜,一個是陳時。    陸遜正在趕來辰陽的路上。孫俊當然知道他來辰陽是乾什麼的。
陸遜一到,恐怕潘濬也要禮讓三分,他這樣的人更要向後讓一讓。
可是他對陸遜沒什麼好感,因為他的兄長孫桓英年早逝和陸遜有莫大的關係。
如果不是當年孫桓被困夷道時陸遜堅決不肯派人支援。孫桓又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以至於僅僅二十四年就病死?他一直認定陸遜這麼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希望孫桓成為他的對手。   

孫俊不喜歡陸遜,更不喜歡聽陸遜的指揮。    孫俊同樣也不喜歡陳時。
雖然陳時派人給他報信,可是他從信使的只言片語中得到了其他的信息。
陳時離開雪峰山,追到溆浦來,是因為雪峰山大營失守了。魏霸能夠越過雪峰山,突然出現在溆浦,和陳時的無能有很大關係。
現在,陳時追到了溆浦,自然是想擊敗魏霸,將功贖罪。    這沒有錯,可是他讓孫俊守城,想獨吞功勞,這就不厚道了。
魏霸如今是吳王的心腹大患,擊敗魏霸意味著什麼,是多大的功勞,所有的吳軍將領都清楚。陳時追到溆浦來搶功,讓孫俊非常不高興。    孫俊坐在堂上,朝陽雖然很燦爛,可是他的心情卻非常陰鬱。   

一個親衛帶著一個滿頭是汗的信使走了進來。孫俊眉頭一挑,坐直了身子。    “什麼事?”     “將軍,我是陳校尉派來的。”
信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校尉已經攔住了魏霸,雙方正在接戰,校尉請將軍守好溆浦,並做好救援的準備。
魏霸所部戰鬥甚強,我們雖然人數略佔優勢,可是很難保證不會有漏網之魚。”     
孫俊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什麼也沒說。陳時有兩千人,要打敗只有千餘人的魏霸自然是意料中的事。
陳時讓人給他送這個信,而且讓他守好城池,那意思其實是說我想獨吞戰功,孫俊你也就不要來分一杯羹了,守好你的城,看我立功吧。   

信使走了,孫俊氣得在堂上來迴轉了幾圈。他想罵人,可是卻又不知道罵什麼,這些憤怒憋在心裡,讓他非常上火。
他想罵陳時,他想罵陸遜,他更想罵魏霸:你昨天都到了溆浦,為什麼今天不趕來攻城?   
又過了一個時辰,當太陽變得不能直視時,孫俊又接到了陳時的消息。不過這個消息讓他心花怒放。   

苦戰半日,魏霸雖然損失慘重,但是仍然負隅頑抗,他們正在突圍,想逃回雪峰山。陳時損失也不少,恐怕擋不住魏霸,希望孫俊能夠派兵支援,不要多,五六百人就足夠。魏霸已是強弩之末,只有要五六百生力軍,就足以摧毀他們。   
孫俊冷笑不已。他很清楚陳時為什麼這麼說。五六百人也許的確夠了,不過如果真的只派五六百人,那最後的戰功就和孫俊沒什麼,充其量是個增援,主要的功勞還是陳時的。陳時最多對孫俊個人表示感謝而已,功勞卻與陳俊無關。   
孫俊根本不理陳時這一套,立刻率領兩千人出發。陳時是兩千人,他 ​​也是兩千人,陳時有首戰之功,他有決勝之功,將來論功的時候。他至少不會輸給陳時。   

孫俊出了城,生怕去得遲了,陳時已經解決了戰鬥,率軍急行。他剛走出十餘里,斥候就來報,溆水東岸發現雙方戰場,有大量的屍體。
不過敵人已經不在那裡了,從各種跡像看,陳時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是最終取得了勝利,魏霸正在向山里逃竄,陳時可能去追了。   
斥候的消息很快就被陳時的信使證實了。陳時確實已經擊敗了魏霸,不過還沒有抓住魏霸,魏霸帶著數百殘兵。正在向山里逃竄。陳時請孫俊立刻趕上去,截住魏霸。魏霸最擅長逃跑,一旦逃到山里面,就很難抓住他了。   
孫俊一聽大喜,催軍急進。他們渡過溆水,看到了溆水東岸的戰場。看著那些還沒來得及收拾的屍體和血污,孫俊恍然大悟。
暗自撇了撇嘴。

從戰場上的傷亡情況,他能看得出來陳時在撒謊。陳時是被魏霸襲擊了,不過,魏霸實力不夠。陳時反擊成功,魏霸只能撤退。   
孫俊一路追擊,沿途不斷見到屍體,戰鬥非常慘烈。雙方都到了筋疲力盡的時候,難怪陳時會向他求援。他是實在吞不下這麼大的戰功。只好讓孫俊分一杯羹。但凡他有一點辦法,都不會向孫俊求援。   
孫俊不久就看到了陳時的戰旗。戰旗裂了一個大口子,看起來非常狼狽,人數也不多,大致上掃一眼,大概也就是五百六人的樣子。
孫俊忍不住想笑,兩千人追一千多人,居然會損失這麼大,陳時也真夠無能的。   
孫俊下令加快速度,繞過了陳時的殘兵,撲向前面快要逃入山中的魏霸,從影子來看,大概也就是一百多人。   

看到魏霸就在眼前,急行了三十多里的吳軍士氣大振,他們彷彿看到了一座金山,渾身充滿了力量,爭先恐後的向魏霸追去。
見無法逃脫,魏霸停止了逃跑,反身衝了過來。   
孫俊大喜,在馬背上直起身子,拔刀長嘯:“殺——生擒魏霸——”     “生擒魏霸——”兩千吳軍士卒狂喜的咆哮著,像一股潮水沖了過來。   
“射!”對面一聲厲喝,一百多名殘兵射出了一陣箭雨。   
“舉盾!衝鋒!”孫俊勒住戰馬,放慢了腳步,指揮著將士們向前衝鋒,自己卻帶著親衛營慢慢的留在了後面。
他雖然很想衝上去,親自斬殺魏霸,可是他更清楚,斬將奪旗不是他的任務,指揮全局才是他應該做的。   

孫俊指揮大軍從兩翼包抄過去,想要一口將魏霸率領的一百多殘兵一舉圍殲,打一個漂亮的殲滅戰。在激昂的戰鼓聲指揮下,吳軍像一隻張開雙翼的雄鷹,向兩翼包圍過去。
雖然奔跑了一天,可是大功就在眼前,他們個個忘記了疲憊,發揮出全部的潛能,一路狂奔。   
這時,陳時才追到孫俊的身後。陳時帶著幾個親衛趕了過來,還沒走到孫俊面前,就憤怒的大罵道:“孫俊,你想搶功嗎?”     
孫俊坐在馬背上,頭也不回,鎮定自若的指揮著大軍包圍魏霸。

直到陳時走到他的身後,他才回過頭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愣:“你是誰?”     
眼前這個將領肯定不是陳時,陳時是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人,而眼前這個一邊憤怒的把他的親衛推得東倒西歪,
一邊喋喋不休的將領卻是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一笑:“你不是想抓我嗎,怎麼不認識我?”     孫俊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是誰,我想抓你?”     
年輕人突然出手,揪住孫俊的腰帶,就把脖子從馬上拽了下來,摁在地上,一口短刀架在了孫俊的脖子上,一咧嘴,
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嘻嘻的說道:    “我就是魏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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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平生大敵

一陣寒意直衝後腦,孫俊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魏霸:“你是魏霸?”     “沒錯。我就是魏霸。”

魏霸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如假包換!”     “那陳時呢?”     “這兒。”
魏霸一擺頭,魏興提過陳時的半個首級。“不好意思,一刀劈成兩半了,不過你應該還能看得出來。”     

看著那半個人頭,孫俊目瞪口呆,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沒有見過陳時,但是他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人說得沒錯,這半個人頭應該就是陳時。只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征戰多年的陳時怎麼會輸得這麼慘,兩千人輸給了一千人,而且連報警的消息都沒來得及發出?哪怕陳時發出一點消息,他也不至於上這麼一個惡當啊。   
這陳時真是害人不慘,該死!    就在孫俊震驚不已的時候,原本對吳軍來說一面倒的戰局突然逆轉。

跟著魏霸從後面趕過來的五六百人一掃剛才的疲態,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向那些還沒明白過來的吳軍殺了過去。
吳軍的所有註意力都在前面,一直以為後面這些人都是自己人,誰也沒料到他們會突然發難,一下子被砍倒一片。   
與此同時,兩側的草叢裡突然冒出烏壓壓的一大群人,舉著戰旗,狂奔而來,切入正準備包圍敵人的吳軍兩翼。
吳軍急行軍一天,兩條腿早就重得像灌了鉛,之所以還能奔跑,全是憑著抓住魏霸,立功受賞的一口氣在支撐。突然見到有伏兵,發現情況並不如自己估計的那樣誘人,原本飽滿的士氣頓時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全癟了。滿腔的亢奮迅速轉變成無邊的驚恐。   
更讓他們驚恐的還在後面,當他們向中軍請求指示的時候,中軍卻遲遲沒有回應,再回頭一看,孫俊的戰旗都沒有了,孫俊的戰馬上也是完無一人,中軍詭異的沉默著,一點反應也沒有。    吳軍頓時崩潰了。   

其實孫俊也不是沒反應,只是他的反應太過屈辱。太過無助。
他被魏霸摁在地上,親衛們雖然想衝上來救他,卻無法突破武卒們的堵截。
筋疲力盡的親衛們根本不是休息了一天的武卒對手,雖然他們很勇猛,雖然他們很頑強。卻像一波波無力的浪沖擊在巨石上,除了激起一陣陣浪花之外,沒有任何實際效果。    孫俊欲哭無淚,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沒什麼反抗餘地了。
為了爭功,他帶領將士們一口氣奔跑了三四十里,已經沒有體力支撐像樣的戰鬥。魏霸給他挖了一個坑,又怎麼能讓他再跳出去。
他雖然看不到。卻能聽到四周傳來的喊殺聲,粗粗估計一下,至少有兩千多人。
兵力雖然差不多,可是一個有備而來。養精蓄銳,一個意外遭襲,累得走路都難,又如何戰鬥?    孫俊閉上了眼睛。
仰面躺倒在地,一句話也不說。聽天由命。   

戰鬥很快結束了,當相夫和朱武從兩側殺出時,結局就已經註定。
當魏霸讓人放倒孫俊的戰旗,舉樹起自己的戰旗,吳軍放棄了反抗,扔下武器,投降了。
他們現在只想躺在地上喘氣,再也沒有力氣戰鬥了。   
相夫和朱武笑容滿面的走了過來,老遠的就衝著魏霸躬身下拜:“大人,你真是神了。”     
魏霸微微一笑,擺手道:“別急,事情還沒有結束,你們準備一下,我們連夜去奪溆浦城。”     
“沒問題,一聽全憑大人吩咐。”朱武拍著胸脯,豪情萬丈的說道:“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跟著大人,我們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呵呵,過獎過獎。”魏霸叫過朱武:“我當初答應過你的,如果能順利奪下溆浦,戰利品由你先挑。
我們馬上就要進溆浦城了,有件事,我要先和你打個招呼。”     “大人,你說。”     
“溆浦城是我們大漢的馬良馬季常先生所建,為了表示對先賢的尊重,我希望你們進了城之後,能夠約束部下,不要大肆破壞。
戰利品,可以隨你們挑,城池,要保護,如何?”     
朱武還沒說話,相夫拍拍朱武的肩膀,嚴肅的說道:“小子,當年建這座城的時候,老子還出過力,你不會讓人把老子的心血也給毀了吧?”     朱武一聽,連忙說道:“大人,精夫,你們放心,我會告訴他們,誰敢拆一片瓦,我就要他的命。”     
“那就多謝了。”魏霸滿意的說道:“只有紀律嚴明的軍隊,才是戰無不勝的軍隊,你以後一定是個好將軍。”     

朱武咧著嘴直樂,大步流星的走了。
相夫看了魏霸一眼,敬佩不已。他敬佩的倒不是魏霸連戰連捷,而是魏霸能夠不經意的就把朱武說服了。
隨著歸降的蠻人越來越多,軍紀已經成了一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蠻子們搶慣了,為了分戰利品,不同的人之間甚至可能拔刀相見。要想把這些人整合成一個整體,軍紀必不可少。
而要想蠻子們守軍紀,各個大小頭領的態度就非常重要。魏霸不可能和每一個士卒去交流,只有把這些大大小小的頭領說服了,才能控制住那些不知禮儀的蠻子。   
在問題初露端倪的時候,魏霸就開始做準備,這一點深謀遠慮也只有相夫這樣的頭領才能領會。   

關鳳走了過來,一臉的喜色。擊敗陳時之後,相夫等人一心要強攻溆浦城,魏霸定下誘敵之計時,只有關鳳毫不猶豫的支持。
如今輕鬆的擊敗了孫俊,關鳳也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攻溆浦嗎?”     “當然。”
魏霸指著閉目等死的孫俊,掂著從他腰里扯下來的定武中郎將的印信,笑道:“趁熱打鐵,進了溆浦再休息,免得夜長夢多。”     
關鳳點點頭:“是的,進了城再休息,也能安心一些。這些天天天提防著陳時偷襲。將士們都很緊張,睡得不踏實。”     
魏霸深有同感,何止是將士們睡得不安穩,最不安穩的就是他自己。
他生怕陳時什麼時候摸上來包圍他們,連睡覺都睜著眼睛,片刻不敢大意。
現在解決了陳時和孫俊,溆浦唾手可得,這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不等收拾完戰場,魏霸立刻起程。
他找了個相貌和孫俊差不多的人穿上孫俊的戰甲。
騎著孫俊的戰馬,打著孫俊的戰旗,在孫俊幾個親衛的“保護”下走在前面,其他吳軍都被解除了武裝,和持刀戒備的武卒摻雜在一起。
為了確保安全。他對孫俊的親衛說,你們如果老老實實的,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主人,到時候他還會有機會回到吳國,如果你們亂來,別怪我不客氣,把孫俊剁成肉醬餵狗。   
聽完了魏霸的話。看著那些伸著舌頭,饞涎欲滴十幾條大狗,孫俊的親衛嚇得小腿都快抽筋了。
孫俊雖然硬撐著,卻也沒敢反抗。他倒不是怕死。可是被狗吃了,他不能接受。   
在魏霸的安排下,溆浦的守軍看到凱旋而歸的大軍時,沒有任何懷疑。直到武卒們攻占了城門。
他們才回過神來,不過已經遲了。

主將被俘,兩千多精銳都失敗了,而城裡的士卒大部分還在睡夢之中,根本不知道敵人已經進了城。   
魏霸順利接收了溆浦城。   
擊敗了陳時和孫俊,魏霸又接收了一千多山越和蠻兵,除去歷次戰鬥損失的人手,他現在已經擁有兩千七千多人,而數天前他從錦屏山出發的時候不過兩百多人。
接連幾次戰鬥,繳獲頗豐,軍械一直很充足。
雖然雪峰山的糧食大部分都燒了,可是攻占了溆浦,糧食同樣也不是問題。
魏霸終於鬆了一口氣,決定一面派人打探周圍的消息,一面在溆浦休整兩天,一來讓將士們恢復恢復體力,二來也要整合一下人心。

他手下的這些人都是剛剛投降的,如果不好好的整頓一下,一旦遇到什麼問題,隨時都可能一哄而散。
他們能背叛吳人投降他,當然也可以輕易背叛他去投降吳人。   
魏霸以從相夫為榜樣,開始向那些剛投降的士卒灌輸他神將的光輝形象和無上神威。
有之前的戰績為證,這個任務進行得還算順利。
可是,斥候們打探回來的消息卻不是那麼和諧,特別是從臨沅趕回的細作向他報告了陸遜已到武陵的消息之後。   

魏霸已經知道孫權重新起用了陸遜——從孫俊身邊搜出的公文說得很明白——但是他沒想到陸遜會來得這麼快。
他估算了一下時間,發現情況對自己非常不利,陸遜此刻恐怕已經到達沅陵,最多還有一天時間就能趕到辰陽,他已經沒有足夠的時候攻克辰陽了。
他可以用孫俊的印信詐開溆浦這樣的小城,卻無法用同樣的辦法詐開辰陽。
辰陽還有兩千多人,一旦發生衝突,僅憑他手下的這些人,他 ​​很難在最短的時間內控制整個城池。   
魏霸把這個情況告訴了關鳳,關鳳也非常吃驚。陸遜來得太快了,一路從武昌奔來,武昌到臨沅一千五百里,他不過用了七八天的時間,幾乎每天都要奔馳兩百里。

這樣的速度對於不太習慣騎馬的吳軍來說是一個非常驚人的記錄。
一兩天也許可以堅持,這麼長時間連續爭行軍,一般人堅持不下來。   
“他來得太快了。”關鳳喃喃的說道:“對我們的計劃非常不利。”     
魏霸也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最後會和他再次對陣,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哪怕再給我了三五天也好啊。有三五天時間,我就能拿下辰陽。現在……”他撓了撓頭:“在他面前,我可不敢這麼自負。”     
“不能自負,卻一定要有自信。”關鳳靜靜的看著他:“陸遜也不是神,而且你曾經打敗過他。”     “那隻是一時湊巧。”
魏霸苦笑道:“他不會再給我同樣的機會。”     
關鳳皺了皺眉:“子玉,你是神將,就算心裡再謹慎,也不能讓人覺得你怕陸遜。
你應該清楚,蠻子們最懼怕的就是陸遜,如果你這個神將都沒有信心,他們就更沒有信心了。
孤軍深入,一旦人心不穩,便是崩潰之禍。”     魏霸微微頜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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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一語驚醒夢中人

陸遜幾乎是被親衛從馬上抬下來的。

連續幾天的乘馬奔馳,他的大腿早已是血肉模糊,根本坐不穩馬背,他只能讓人把自己捆在馬鞍上,才能保證不會從馬上摔下來。   
親衛們小心的將陸遜放在榻上,雖然他們盡量做到動作輕一點,可陸遜還是疼得一頭虛汗。
他緊緊的咬著牙,雙手揪住衣角,不肯呻吟一聲。等在榻上躺好,他繃緊的身體才慢慢的放鬆下來,無力的衝著陸嵐擺了擺手。   
陸嵐會意,轉身出了門,對正在門外等候,準備進來拜見的沅陵長拱了拱手:“將軍累了,不能見客,著我向足下問候,並向足下請教一些問題。”     

沅陵長連忙還禮,口稱不敢,仔細的回答了陸嵐的問題。   
大戰期間,軍事為先,沅陵雖然不像辰陽那樣是後勤基地,卻也不可小視。這裡是酉水和沅水匯流之處,潘瀎的大本營就在沅陵城外不遠,辰陽、酉陽的軍報也都通過沅陵發往臨沅,沅陵可謂是臨沅以後信息最靈通的地方。   
沅陵長特別提到了一個問題,今天剛收到消息,魏霸出現在溆浦以東,鎮守辰陽的定武中郎將孫俊趕去溆浦了。這件事很詭異,不管怎麼說,魏霸似乎都不應該在溆浦以東出現。    沅陵長沒有明說,但是陸嵐聽明白了。
他懷疑這是疑兵,孫俊上當受騙了,但孫俊是宗室,他不敢明言孫俊的不是,免得話傳到孫俊的耳朵裡,以後找他麻煩。   

陸嵐不敢大意,讓人去通知沅陵大營的將領來拜見陸遜,自己轉身來見陸遜,把沅陵長提供的消息說了一遍。   
陸遜靜靜的想了片刻,搖了搖頭:“這恐怕不是疑兵,魏霸真在溆浦東出現了。”     
陸崗覺得不可思議。如果這樣說的話,魏霸豈不是要從翻過彥山?這個天氣翻越彥山可不容易。不僅天寒地凍。
行走不遍,而且翻山越嶺就不可能帶太多的裝備。沒有大型的裝備,就算魏霸到了溆浦,他又怎麼攻城?     
“對於魏霸來說,任何可能都是存在的。”陸遜啞著嗓子說道:“孫俊雖然有能力,可是經驗太少,他恐怕不是魏霸的對手。
我很擔心溆浦的安全。你立刻安排斥候去打探。”     “喏。”     
“還有……”陸遜看了陸嵐一眼:“仲山,你立刻趕到辰陽去。”     
陸嵐精神一振,可是一看陸遜疲憊的面容,又搖搖頭道:“將軍,你傷得這麼重,我不能離開你。”     
“我沒事。可是辰陽很危險。”陸遜打斷了陸嵐的話:“溆浦雖然有糧,可是辰陽也有。
魏霸把孫俊誘到溆浦去,很可能真正的目標還是辰陽。按我的估計,大軍正在撤退,途中必然有戰鬥,到時候辰陽的糧食就關係到大軍的生死存亡,切不可大意。仲山……”     

陸遜說了太多的話。額頭的冷汗密密麻麻,一層覆著一層,臉色也越發的難看。
陸嵐不忍心再看下去,連忙點頭道:“將軍,我去便是了,你好好休息。我安排一下,馬上就走。”     
“你聽我說。”陸遜喘息著,用力的拽著陸嵐的手。似乎生怕一鬆手陸嵐就不見了。
“仲山,辰陽是堅城,又有足夠的輜重糧草,只要你閉門不出,就算魏霸萬人來攻,沒有一個月時間,也拿你沒辦法。
魏霸詭計多端。口舌又毒,沒什麼廉恥,為了激你出戰,他什麼辦法都有可能用。你一定不能上他的當。
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你都不能出城。”     陸嵐用力的點點頭:“將軍,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仲山,切記!切記!”     陸嵐連聲答應,安排好了照顧陸遜的人後,帶著十餘親衛,要了一艘船,連夜趕向辰陽。

從臨沅而來,到達沅陵後,就算是進入了山區,道路崎嶇,騎馬反不如坐船來得快捷。
沅陵到辰陽兩百三十里,水流不急,即使是逆流而上,也不過兩三天就到了。陸嵐趕得急,連夜行船,第二天傍晚就趕到了辰陽。   
辰陽的留守將領見到陸嵐,非常意外,如果不是陸嵐拿出了陸遜的命令,他還不肯交出兵權。
在他看來,陸嵐急著趕到辰陽來,與其說是防備魏霸,不如說是搶奪兵權。
魏霸才一千多人,在他的身後有陳時兩千人,在他的前面有孫俊親自把守的溆浦城,魏霸能不死就不錯了,怎麼可能來威脅辰陽?     
陸嵐顧不上和他解釋,不顧身體勞累,立刻巡視城防。他跟隨陸遜作戰多年,這次雖然是第一次獨立領兵,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不過辰陽曆來就是防備蠻人的重地,經過多年的經營,在防務上也沒什麼破綻可言。   

第三天早上,陸嵐接到了斥候的消息,溆浦失守了,陳時陣亡,孫俊生死不明。   
辰陽的將領們大驚失色,對陸嵐敬佩不已,而陸嵐則對陸遜佩服得五體投地。    ……     

魏霸靠在憑几上,一手支額,一手在案上無意識的敲打著,單調的“篤篤”聲彷彿就是他的心聲,透著些許的不安和焦躁。   
魏霸已經在屋里呆了三天,這三天來,他基本上都沒有脫過衣服睡覺,他甚至忘了黑天和白夜的交替。
他一直在盯著那份簡陋的地圖,冥思苦想著破敵之策。
三天來,由廖立帶出來的細作得知他的所在,源源不斷的送來了消息,而他派出去的斥候也像撒出去的蜘蛛,編織起一張越來越密的網,將辰陽、沅陵一帶的消息送到他的面前。   
可是對他來說,這些消息遠遠不夠。再能幹的細作,再勇敢的斥候,也無法打探到陸遜本人的想法。
而他要想戰勝陸遜,就要先搞清楚陸遜會怎麼做。   
他悶在屋裡幾天,就是把自己放在陸遜的位置,來揣摩陸遜的心理。   
這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他的智商和經歷,他可以大致猜出普通人的想法,縱使有所偏差,也不會太離譜。
可是面對陸遜,他沒有那樣的自信。他在相夫等人面前對陸遜不屑一顧,那隻是為了讓他們安心。實際上,他是一點底也沒有。   

是的,他曾經戲耍過陸遜,不過那不是大規模的戰事,而且借的是魏軍的鐵騎,是藉力打力,不是親力親為。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很大。   
現在,在蠻人的眼裡,他是戰無不勝的神將。
可是他自己心裡清楚,這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什麼戰無不勝的將軍,更不存在什麼神將,那不過是騙人的東西。
如果騙人的最後自己也信以為真,那才是真正的蠢貨。    關鳳出現在門口,看著臉色憔悴的魏霸,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她邁步走進來,順手帶上了門,走到魏霸身後,輕輕的撫著魏霸的肩膀:“子玉,你繃得太緊了,要學會放鬆一些。”     “是姊姊啊。”

魏霸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反手放在關鳳的手上,拍了拍。“我也知道自己繃得太緊了,想放鬆一下,可是就是松不下來。”
他苦笑道:“陸遜來得太快了,打亂了我的計劃。”     
“這不是很正常嗎?你不是常說,計劃不如變化?沒什麼大不了的,見招拆招便是了。”     
“可是我現在根本不知道陸遜會怎麼出招。”     
關鳳雙手抱著魏霸的頭,輕輕的把他轉了過頭,看著魏霸蒼白的臉,瞇起了眼睛,忽然笑了起來。
“我知道了,遇到了陸遜,你不僅不再敢把自己當神將,而且把陸遜當成了神將。”     “什麼意思?”魏霸不解的看著關鳳。   
“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你太高估陸遜了,你怕他。”     “我怕他?”魏霸嗤之以鼻,卻又有些心虛。沒錯,他是有點怕陸遜。

這人似乎沒有缺點,很難找到他的破綻。
一個沒有缺點的人是無法戰勝的。
“你說對了,我好像是有些怕他。”     
“其實你也不是怕他。”
關鳳又笑著搖搖頭:“你真正怕的是自己。”     
“姊姊,你現在說話怎麼顛三倒四的。”     
關鳳轉到魏霸面前坐下,慢慢的捲起了地圖:“你怕的不是真正的陸遜,而是你想像中的陸遜。
你覺得他可以做到那些,可是你忘了,他不是生活在你的想像中,他也是活生生的人。
只要是活生生的人,他就不會脫離人的限制。他也要吃飯,他也要睡覺,只用七八天的時間從武昌趕到這裡,他也會累。”     “等等……”

魏霸一抬手,打斷了關鳳。關鳳靜靜的看著他,一動不動。
她知道,魏霸肯定是想到了什麼,只是一時還沒捕捉到。   
過了一會兒,魏霸的嘴角微微一挑,一抹得意的笑容從眼中蕩起,慢慢的瀰漫開來。   
“子玉,你想到辦法了?”     “哼,我想到辦法了。”
魏霸輕輕的點著頭,笑嘻嘻的說道:“姊姊,多謝你的提醒。
如果不是你,我還真想不到這個問題。”     
“我?”關鳳不解的聳聳肩:“我的哪句話這麼關鍵,真是受寵若驚啊?”     
“騎馬。”魏霸笑了起來,聲音越笑越大,笑聲漸漸的變得豪邁起來。“
陸遜急著趕來,固然打亂了我的計劃,可是他也把自己推到了一個險境。姊姊,我有對付他的辦法了。”     
“騎馬?”關鳳一臉的茫然,“我說騎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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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狹路相逢勇者勝

魏霸冥思苦想三天,並不是什麼結果也沒有,他有很多方案,只是缺少一個選擇,一個判斷。

他知道陸遜思慮周密,所以也盡可能的把方方面面,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到,有些甚至是不太可能的事,他也要想到也許陸遜有什麼辦法做到,自己又該如何應付,以免到時候手足無措。
現在,被關鳳一語點醒,他立刻拋棄了那些太過謹慎、求全責備的想法,選擇了一個陸遜最有可能採用的方案。   
魏霸起身看了看外面,深邃的目光透過窗子,看到數百將士正在武卒們的帶領下操練。

經過三天的練習,這些新降的士卒在心理上漸漸適應了自己不再是吳軍,而是神將部下的轉變,一個個精神狀態不錯,操練的時候也非常用心。   
“姊姊,我要吃點東西,休息一下,等他們操練完了,讓他們來見我。”     “好。”關鳳如釋重負,應了一聲,出去安排。
時間不長,有武卒拿來了酒肉,魏霸風捲殘雲般的將酒肉一掃而空,這才拍拍鼓脹的肚皮,滿意的吐了一口氣,倒頭便睡。
他三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現在放下了包袱,頭一靠枕頭,就鼾聲大作。   
關鳳坐在榻邊,看著沉睡的魏霸,無聲的嘆息著,肩膀不知不覺的塌了下來。
看著魏霸緊張,她更緊張,魏霸是這些人的核心,是這些人的膽,如果魏霸自己不能放下包袱,任何人都輕鬆不起來。   

魏霸一覺睡到半夜,等他睜開眼睛,看到關鳳正靠在榻邊假寐時,他笑了起來。
他一笑,關鳳就驚醒了。揉著眼睛看著他:“你醒了?”     “嗯,我醒了,什麼時辰了,他們來了沒有?”     “他們等著呢,我讓人去叫。”關鳳衝著楠狐使了個眼色,匆匆的走到一旁,使起準備好的布巾浸入水中,擰得半乾,讓魏霸擦擦臉。   
魏霸剛收拾完。相夫、朱武等人就走了進來,一進門就先打量魏霸的臉色,見魏霸精神不錯,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分別入 ​​座。時間不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王雙也趕到了。   
“諸位,我得到可靠消息,大前天晚上,陸遜已經到了沅陵,接收了潘濬留在沅陵大營的人馬,大概有一千多人。
另外。他的部下陸嵐昨天也已經趕到了辰陽,接管了辰陽的兵權。”     
相夫沉默不語。陸遜這個名字像是一座山,壓在他的心頭,沉甸甸的。讓他想笑一下都非常難。   
“諸位,這是一個大好機會,一個擊敗陸遜的大好機會。”魏霸一拍手,朗聲大笑道:“我本來還擔心陸遜遠在武昌。
一時半刻的沒有和他交手的機會,不料他自己趕來了。
這太好了。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狠狠的擊敗他,為先帝報仇,為馬先生報仇,為戰死在夷陵的無數槃瓠老祖的子孫報仇。

諸位,你們有信心嗎?”     相夫抬起頭,仔細打量著魏霸。
魏霸在屋裡悶了三天,他大致能猜到是什麼原因。現在魏霸說得信心滿滿,他非常懷疑魏霸只是為了安撫人心。   
“大人,我們怎麼擊敗他?”     “當然是迎上去,向他挑戰,只要他敢出戰,我們就正大光明的擊敗他。”     
“挑戰?”相夫愕然。就這麼簡單?他還以為魏霸有什麼高招呢,原來是這麼笨的法子。   
“是啊,挑戰。”魏霸擺擺手,開始做臨戰前的安排。溆浦有大量的糧食,關係重大,不可有絲毫大意。
魏霸留下關鳳鎮守溆浦,其他人跟著魏霸去迎戰陸遜。    相夫等人雖然疑惑,可是見魏霸胸有成竹,倒也沒有說什麼。
大家分頭散去,關鳳很自然的留了下來。雖然她現在還和魏霸沒有任何實際接觸,可是在相夫等人的眼裡,關鳳已經是魏霸的妻子。   

“明天這一戰很凶險,你要小心。”     “我倒不凶險。”魏霸聳聳肩:“我擔心的是你。
如果情況不對,你就燒了這些糧食,撤回山里,我想陸嵐那個書生不敢追的。
你帶上半個月的糧,只要進了山,應該就安全了。”     
“沒有你的消息,我不會撤退。”關鳳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會守著溆浦,直到最後一兵一卒。”     
魏霸皺了皺眉,沒有再說什麼。   

第二天,魏霸給關鳳留下了七百人,自己帶著兩千人出了城。打敗孫俊之後,他得到了五十多匹戰馬,終於可以不用再走路了。
除了 ​​他之外,相夫、朱武也分到了坐騎,王雙最特殊,分到了兩匹馬,一匹馱人,一匹馱他那副重甲和長刀。   
十多名武卒騎著戰馬,在他的前後保護,青索兒和楠狐也騎上了戰馬,她們各自的訓練的神犬在馬前馬後奔跑,搞得戰馬有些緊張,不時的打著噴鼻。   

溆浦和辰陽之間經常來往,有大量的船,雖然不是戰船,用來運兵卻也沒什麼問題。魏霸乘船而下,穿過一道長長的峽谷,第二天下午就來到了辰陽城外。到了城外之後,他沒有紮營,而是立刻下令上岸列陣,同時派人向陸嵐挑戰。   
陸嵐早就知道了魏霸的到來,他謹遵陸遜的安排,閉門不出,哪怕明知魏霸只有兩千人,並不比他城裡的人多。
見他不敢出城,魏霸派人罵陣,幾十個大嗓門的蠻子早就準備好了,在城前席地而坐,破口大罵。他們罵得很難聽,也非常有條理,先從陸家的歷史說起,說當年陸康忠於大漢,寧死不屈,被孫策困在廬江,宗族死者百餘人。
現在陸遜、陸嵐不思家仇,反而利欲薰心,認賊作父,為了孫權而與大漢作對,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若干,他們是陸家的不孝子孫云雲。   

蠻子們罵得興高采烈,陸 ​​嵐聽得卻是面紅耳赤,恨得咬牙切齒。不過他來之前陸遜就提醒過他,魏霸這個人嘴很臭,為了激他出城一戰,很可能會罵出很多難聽的話,眼前這個局面正在陸遜的預料之中,他當然不會上當。   
陸嵐秉承陸遜的指示,不肯出城一戰,不給魏霸任何機會,當然不會錯。可是這樣一來,雙方的士氣就完全不一樣了。魏霸殺到城下,陸嵐不敢出戰,被人 ​​罵到八輩子祖宗,連別人聽了都覺得忍不下去,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未免也太丟人了。   
見城上沒反應,蠻子們越罵越開心,越罵越難聽,最後他們給陸嵐起了一個名號:陸龜,說陸嵐像烏龜一樣,只知道縮著脖子,射在辰陽這個大殼裡,不敢出頭一戰。當蠻子們齊聲大喊陸龜的時候,城上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陸嵐的臉也變成了紫色。   
可是陸嵐堅持不肯出戰,哪怕有十幾個勇士願意出城迎接挑戰,他也不肯同意。   
魏霸沒有在辰陽久留,在城外罵了一通之後,他讓人在城外的空地上畫了很多大得足以讓城上的人看清的大烏龜,然後再次登上船,順流而下,堂而皇之的直奔沅陵,似乎他敢肯定陸嵐不敢追他一樣。   

陸嵐的確沒追他,為了謹慎起見,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派人出城查看。當城上的士卒看到那一隻只烏龜的時候,覺得分外恥辱。   
在辰陽城外痛痛快快的罵了一場,陸嵐連個頭都沒敢露,原本還有些忐忑的相夫等人鬆了一口氣,對即將迎戰陸遜也有了些許信心。當天晚上,他們和魏霸暢談半夜,一個個眉開眼笑,意氣風發。   
雖然坐在船上,可是魏霸也沒閒著,他把那些負責罵陣的人叫了來,先賞了一些錢,然後又鼓勵他們多想一些殺傷力更強大的罵辭。他許諾說,誰要是能把陸遜罵得受不了,出城迎戰,重賞!要做的官可以升官,要發財的可以賞錢。   
蠻子們拿著實實在在的銅錢,開心得連連點頭,沒聽說罵罵人還能領賞的,一個個勁頭十足,鉚足了勁要把陸遜罵出城來。   

第三天早上,魏霸等人到了沅陵城外。有了在辰陽的經驗,將士們輕車熟路,離舟登岸,在沅陵城外列陣。那些琢磨了兩天罵辭的蠻子們正等著上場表演的命令,卻見中軍戰鼓雷鳴,旌旗招展,一步一騎緩緩走到了陣前。    正是魏霸和王雙。   
魏霸頂盔貫甲,身披大氅,腰桿筆直的坐在戰馬上,右手緊握長矛,虛掩在身後,左手虛揚,向目光灼灼的看向他的將士們揮手致意。王雙舉著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的戰旗走在馬前,昂首挺胸,氣宇軒昂。他身材高大,力量驚人,那麼高大的戰旗在他手中也穩如泰山,不帶一點晃動。   

魏霸英俊風流,王雙高大威猛,兩人都威風凜凜,雖然只有一步一騎,可是緩緩行來,卻生生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引得蠻兵們興奮不已,熱血沸騰,青索兒和楠狐等蠻女的眼睛甚至冒出了小星星。   
魏霸徑直走到陣前,離城門口五十步外站定。
王雙雙臂用力,將旗桿插在地上,然後抽出長刀,嚴陣以待。
魏霸輕踢戰馬,向前兩步,戟指城門,大喝一聲:“陸遜,魏霸在此,敢來一戰否?”     這一聲中氣十足,城上城下都聽得清清楚楚。
魏霸話音一落,不待城上反應,相夫興奮的舉起戰刀,厲聲大喝:“戰!戰!戰!”     
兩千餘將士立刻響應,他們用手中的武器跺地,齊聲怒吼:    “戰!”     “戰!”     “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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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別來無恙

陣前單挑是一個很幼稚的舉動。在戰爭脫離了競技化、儀式化之後,英雄式的個人決鬥已經成為一個遙遠的傳說。

一般不會有人這麼做,做了也不會對結果有什麼影響。
兩軍對壘,向對方發起挑戰,只有當年的二貨呂布干過這事,他倒是把郭多挑下馬去了,可是並沒能扭轉敗局,還是灰溜溜的退出長安。   
陸遜當然不會把魏霸的單挑當回事。
在他看來,這只能說明魏霸沒辦法了,只好使用這種無聊的手段。在戰場上,沒有取勝的辦法,只能靠激怒對方來尋找機會,自然是一種無能的表現。魏霸真要有這本事,直接攻城就是了,何必搞出這麼多花樣。   

陸遜根本不理睬魏霸的叫囂,他在考慮魏霸這麼做究竟有沒有其他用意。
魏霸這麼做的確很蠢,可是他印像中的魏霸不應該這麼蠢。不蠢的人做出蠢事,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瘋了,二是他別有用心。   
陸遜希望魏霸發瘋,但不能不防他別有用心。   
就像魏霸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冥思苦想,揣測陸遜的心理一樣,陸遜同樣也在揣測魏霸的心理。
不過他的經驗更老到,所以不像魏霸那麼糾結。他表現得很平靜,平靜得身邊的人都覺得他勝劵在握一樣。   
其實陸遜也糾結,他沒想到魏霸會這麼順利的攻克了溆浦,更沒想到魏霸會大模大樣的帶著兩千人就敢殺到沅陵城下,向他叫板。

如果魏霸沒有發瘋,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魏霸看出了他的虛實。    他的兵力嚴重不足。   
為了趕時間,陸遜是帶著百餘親衛騎一口氣從武昌趕到沅陵來的。
一千五六百里路,他只用了七天,這樣的速度當然只有騎兵。
而且是小股騎兵才能達到,步卒是根本不可能完成這樣的行軍任務的。
陸遜有近萬的精銳部曲,可這些精銳部曲還在路上,要想趕到沅陵,至少還要十天。   

如果那麼部曲就在身邊,陸遜會大開城門,與魏霸決一死戰。他非常想抓住魏霸,魏霸主動送上門來,他沒有道理不笑納。
可是他沒有兵力。身邊除了不到一百的親衛騎之外,只有潘濬留下的兩千留守士卒,要和魏霸對陣,勝負在兩可之間,要想抓住魏霸更是癡心妄想。   
這樣的事。陸遜當然不會做,所以他只能忍著,對魏霸囂張的挑戰視而不見。   
陸遜有這樣的涵養,可是不代表他的部下也有這樣的涵養。
見魏霸在陣前耀武揚威,城上的吳軍非常生氣,非常鬱悶。
而那些同樣來自各個部落的蠻子看著城下興高采烈的蠻子,心裡自然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潘濬的部下以荊州人為主。其中有一半是各部落徵發來的蠻人。
蠻人好武尚勇,一言不合,就會拔刀相向。
他們戰鬥很勇敢,向來是徵兵的首選對象。也正因為如此。蠻子們對陸遜的沉默感到非常恥辱。   
在無形中,他們更願意有魏霸那樣勇猛的上官,雖然在陸遜看起來這麼做有點蠢,可是在蠻子們看來。
這才像個男人,才像個勇士。   

當魏霸挑戰沒有得到響應。
進而派出罵陣高手罵陣的時候,這種情緒變得更加強烈。
數十名蠻子在城下破口大罵,把威名赫赫的輔國將軍陸遜罵得狗血淋頭,所有的吳軍都分外憤怒,特別是原本屬於潘濬所部的蠻兵,他們覺得自己是無辜的,陸遜根本就不是他們的上官,現在卻被敵人罵得這麼難聽,純屬冤枉。   
一聽到是蠻兵罵陣,陸遜立刻明白——至少是他以為明白了魏霸的用意,他下令任何人不准出戰,違令者斬。

魏霸想用這麼幼稚的激戰法,他才不會讓魏霸得逞呢。   
他甚至不准弓弩手射擊,沅陵不是軍事重鎮,沒有守城弩這樣的利器,普通弓弩根本射不到那些人,只會被他們恥笑。
與其如此,不如沉默。    城上沒反應,城下罵得更歡。
蠻子們換著不同的方式罵,罵得唾沫橫飛,罵得城上的吳軍將士面紅耳赤,無地自容,陸遜的親衛更是氣得咬牙切齒,最平靜的反倒是陸遜本人。   

魏霸一連罵了三天,陸遜都沒有出城。雙方的戰鬥只在斥候之間展開,陸遜派出城的斥候遭到了魏霸最嚴密的追捕,一出城就很難再回來,不是失踪了,就是屍體被扔到了城下。   
沅陵城居然被魏霸區區兩千人圍住了,這實在讓人有些啼笑皆非,城裡的吳軍將士感到更加屈辱。   

第四天,當朝陽升起,數十罵陣蠻兵懶洋洋的扛著武器來到陣前,擺下酒肉,開始一天的罵陣時,陸遜發現魏霸沒有像往常一樣來列陣,不過他並沒有上當,依然下令不准出擊。   
第五天,魏霸同樣沒有來。   
第六天,魏霸還是沒有來。   
第七天,陸遜有些不安,決定下令出擊。

他從臨沅出發的時候,衛旌已經答應領兵趕往酉陽,臨沅到沅陵有五百多里,按照陸遜的估計,衛旌現在應該要到沅陵了,魏霸在沅陵城下沒有進展,很可能會虛晃一招,偷偷的跑去截擊衛旌。他當然不能讓魏霸這麼如意,他要牽制住魏霸,給衛旌創造機會。   
陸遜一打開城門,那些罵得正開心的蠻子一看,撒腿就跑。陸遜一看,心頭就是一驚,立刻派人向魏霸的大營發起了試探的攻擊。
一頓飯的功夫後,出城的將士回來了,告訴陸遜一個非常意外的消息。   
城外是個空營,除那些罵陣的蠻子,一個人也沒有。   
陸遜大吃一驚,忽然明白了魏霸的意思,他立刻派人沿沅水而下,搜索魏霸的踪跡,同時提醒衛旌注意,不要被人伏擊。    ……     

沅陵城東一百三十里,壺頭山,清浪灘。   
魏霸站在一塊巨石的後面,凝視著緩緩駛來的吳軍船陣,看著船頭飄揚的衛字戰旗,不由自主的想笑。在酉水,衛旌成就了他的第一功,今天,衛旌又將成為他與陸遜對決的第一功。   
魏霸到沅陵來,並不是想攻沅陵城,兩千人攻城,除非手裡有火砲這樣的殺器,否則這點人根本不夠人家殺的。他的目標是衛旌,是步騭,堵著沅陵城,不讓陸遜出來,無非是切斷陸遜和衛旌之間的聯繫。他人在沅陵城下罵陣的時候,注意力卻全在臨沅方向。   

魏霸估計到了陸遜會想到這一點,所以他對方案做了稍微的調整,沒有等衛旌趕到沅陵再發起攻擊,而是選擇了離沅陵有一百三十里的清浪灘作為戰場。到達沅陵城下第五天,當他收到消息,得知衛旌快要進入伏擊點的時候,他就帶著主力悄悄的離開了大營,只留下那些罵陣的蠻子繼續演戲。   
他動手的時間比陸遜估計的要早一天,地點比陸遜估計的遠五六十里。   
這一天的時間,五十六里的空間,就是他處心積慮,苦心經營的結果,就是他苦苦等待的戰機。   
現在,衛旌已經到了他的嘴邊上,而陸遜還在沅陵城,就算他意識到了危險,要趕到這裡來,沒有一天的時間也無法趕到。

更何況以陸遜的謹慎性格,他不可能不提防他在半路上設下陷阱,他不敢放開腳步急行軍。
這樣一來,他可能需要兩天時間才能趕到戰場。   
兩天時間,足夠他吃掉衛旌這只援軍。這裡曾經是伏波將軍馬援馬革裹屍的地方,這裡也將是衛旌再次成擒的地方。   
魏霸盯著衛旌的戰船,高高的舉起了手臂,當衛旌的戰船進入預定地點的時候,他用力揮動手臂,發出了攻擊的命令。   
激昂的戰鼓聲突然炸響,寂靜的山谷瞬間失去了平靜,埋伏在兩側山崖上的弓弩手從藏身處冒了出來,扣動弩機,向戰船上的吳軍傾洩出一陣密集的箭雨,箭矢如烏雲,吳軍上方的天空為之一暗。藏在岸邊的士卒奮力劃動戰船,向沅水中央的吳軍戰船猛衝過去,喊殺聲如巨浪,湧向驚慌失措的吳軍。   

吳軍根本沒有準備,正在甲板上悠閒的欣賞風光的士卒被射倒一片,剩下的連滾帶爬,尋找著可以躺避的地方。慘叫聲,哭喊聲,憤怒的吼叫聲,匯成一片,衝斥著每一個人的耳朵,衝擊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衛旌是弓弩手們重點關照的對象,衛旌身邊的親衛死傷慘重,連衛旌本人都中了兩箭,疼得呲牙咧嘴,痛不欲生。他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一溜煙的向船船跑去,同時大聲嘶吼:“擊鼓!擊鼓!”     
鼓手沖向戰鼓,卻遭到了猛烈的箭雨襲擊,一支支利箭破空而至,將鼓手們射得狼狽不堪,根本無法靠近戰鼓。衛旌的命令無法發出去,各船上的吳軍只能各自為戰,有的想繼續向前衝,有的則想後退,有的想靠岸,有的想就地反抗。   
大大小小的戰船互相衝撞著,亂成一團。   

一陣猛烈的箭雨過後,吳軍戰船上倒下了無數的屍體,中箭受傷的將士倒在血泊之中,痛苦的呻吟著。
沒有幾個人還站著,敵人的箭陣突然而猛烈,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損失慘重。   
當王雙等人衝過來,攀上戰船,準備痛痛快快的殺一場的時候,他們驚訝的發現眼前並沒有多少敵人。
戰鬥還沒開始,勝負就已經分明。
王雙等人不敢大意,仔細的搜查,當他們將臉色煞白的衛旌從角落裡拖出來的時候,王雙笑了。   
“衛府君,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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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噩夢

戰鬥如此順利,可以歸結為兩個方面。

一是裝備了吳軍的軍械之後,蠻子們的戰鬥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制式弓弩的射程遠,射速快,魏霸率領的已經不再是衛旌等人印像中用竹弓木弩作戰的蠻子,而是一支裝備精良的正規軍,戰鬥力不在普通的吳軍之下。
二是魏霸選擇的戰場非常好,雖然跑的路遠了一些,卻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衛旌知道陸遜在沅陵,卻不知道魏霸也到達了沅陵,更沒想到魏霸會跑出這麼遠來伏擊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面對如烏雲壓城一般的箭陣,根本沒有防備的吳軍受到了重創,失去了反擊的可能。   
僅僅一個時辰後,戰鬥就全部結束了,乾淨而利落。   

初戰告捷,蠻子們興奮得嗷嗷叫,對陸遜的畏懼一掃而空,對魏霸的敬畏則越發高漲。
他們不知道雙方的具體實力,他們只知道當年一戰打得劉備元氣大傷,連蠻王沙摩柯都戰死沙場的陸遜現在面對魏霸的挑戰閉門不出,被罵得狗血淋頭都不敢出城,這分明就是他畏懼神將之威,不再是那個可怕的輔國將軍的最佳證明。   
有如此神將率領,連陸遜都不敢迎戰,區區衛旌又算得了什麼。   

再次抓住了衛旌,魏霸的部下輕車熟路的開始甄別、勸降俘虜,願意歸降的蠻子、山越挑出來,不願意投降的也不勉強,給他們留點糧食,讓他們自求多福,至於戰船以及船上的物資,則全成了魏霸的戰利品。   
最讓魏霸開心的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戰船,有了這些戰船,他不需要再靠運輸船來行軍了。   
處理完了一切,坐在衛旌的帥船上,魏霸讓人請來了廖安。廖安是和衛旌一起來的,不過他知道魏霸會在這裡伏擊。
所以他找了個藉口提前下了船,安然無恙。

見到魏霸的時候,他剛準備跪下行禮,魏霸從案後繞了出來,雙手托住他的手臂,親熱的笑道:“子平先生,不用多禮了。
來。快請坐。      “多謝大人。”廖安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更多的是高興。
廖立曾經說過,魏霸雖然沒什麼學問,但是他和劉備一樣,有容人之量,也敢於用人。
他能夠向諸葛亮討要廖立。並且一見廖立便授以重任,將庫房裡的一大半財物都交給廖立,就是明證。
作為一個自詡有點才幹,一心想建功立業的士人,廖安當然對這樣的上官非常嚮往。   

“這次能一擊得手,與先生的幫助分不開。”
魏霸開門見山的說道:“不過,這裡的戰事還沒有完。如果我估計得不錯。陸遜本人的部曲很快也會趕到臨沅。
先生,我想請你回臨沅,監視這支人馬。”     “大人放心,這是我應該做的。”
廖安從容的一笑。對他來說,這樣的事太輕鬆了,他只要憑著自己太守府主簿的身份,很容易了解到過境吳軍的動向。他只要把這些消息轉告給魏霸安排的細作,細作們就會用他們的方式把消息傳到魏霸這兒來。他可以說是一點危險也沒有。    “那太感謝先生了。”
魏霸一揮手,楠狐和青索兒捧過來一些財物。“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請先生笑納。”     
廖安喜在心裡,臉上卻不肯露出太多的喜悅,他矜持的點了點頭,又和魏霸商量了一番。然後轉身離開,連那些財物都沒有親自拿——這些粗活自有魏霸安排給他的人動手。   

送走了廖安,魏霸趁著戰船返回沅陵。
清浪灘一戰,他勝得輕鬆。幾乎沒什麼損失,就擊敗了衛旌率領的一千多援軍,還繳獲了大批的物資。
現在,他神將的威名如日中天,都不用他親自出面,那些狂熱的蠻子就主動做起了說客,又輕鬆的勸降了三百多士卒。   
魏霸再一次感受到了愚弄百姓的重要性。   
陸遜派出的人很謹慎的向前走,他們越走心越慌,越走心裡越沒底。
他們已經走了五六十里,還沒有看到敵人的影子。他們不知道陸遜是不是想錯了,魏霸根本沒有來這裡,而是去了別的地方。
他們又擔心魏霸就在前面的某 ​​個地方等著伏擊他們,越來越緊張,越來越害怕,前進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當斥候發現魏霸的時候,魏霸已經解決了衛旌返程了。
當看到一艘艘的戰船鋪在沅水中時,這些吳軍知道他們的任務已經失敗了,衛旌已經敗在了魏霸的手下。
他們二話不說,掉頭就跑,一路狂奔回沅陵城,把消息報告給陸遜。   

陸遜沉默不語,心情有些沮喪。
在襄陽之後,他又一次被魏霸給耍了。雖說攻守雙方本來就不對等,魏霸比他擁 ​​有更多的主動權,可是衛旌就在他的眼前被魏霸擊敗,對他來說,這無疑是比單挑和罵陣更具有實際意義的羞辱。   
除了 ​​羞辱之外,衛旌的失敗讓他的處境更加艱難。衛旌是要去接應步騭的,衛旌敗了,步騭就更危險了。
如果他坐視不理,步騭那一路大軍必然損失慘重。   
如果是在以前,他也許會對這個結果樂見其成。江淮係受到打擊,他的地位才會更加穩固。可是現在情況不同,呂岱的雪峰山大營失守,不管呂岱的主力能不能安全的撤回,他暫時都失去了戰鬥力。
如果步騭再被魏霸截擊,損失慘重,吳國在荊州的兵力將會遭到重創,將來怎麼面對蜀漢可能發動的攻勢?    他不能看著這一幕發生,他必須竭盡全力的挽救步騭等人,他 ​​到這裡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可是他沒兵。區區兩千人,要出城和魏霸正面對陣,他沒有足夠的把握。有城池為倚仗,他還能控制部下的情緒,一旦出了城,他擔心那些徵招來的蠻子會一哄而散,甚至倒戈相向。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魏霸這個神將的身份比他手中的戰刀殺傷力更大。   
陸遜沉思良久,派出斥候去迎步騭,告訴他衛旌已經敗亡,酉陽不會再有接應的人馬。如果他的損失不大,還能支撐,就直接退回西陵。如果不行,那就退到沅陵來,和他匯合。   
陸遜的決定非常及時,一天之後,實力更強的魏霸回到了沅陵城下,再一次包圍了沅陵。他像一隻蜘蛛,盤踞在網的中央,耐心的等候著蛛網上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出擊,捕獲獵物。而陸遜就像是一隻被蛛網緊緊纏住的飛蛾,雖然還沒死,卻也無法掙脫。   
然而,陸遜清楚,魏霸也清楚,這一切很快就會發生逆轉,一旦陸遜的部曲趕到沅陵,陸遜就將佔據絕對的優勢,到時候他之前所取得的所有優勢和勝利都會像泡影一樣幻滅。    陸遜在城裡等,魏霸在城外等。    ……     

步騭扶著戰刀,氣喘吁籲,看著遠處擋住了山谷的亂石堆,氣得手腳發麻。
從三山谷退出來,一個多月的撤退之路,他走得是如此艱難。趙統等人就像一個不散的冤魂,無時不刻的纏繞著他,讓他無法呼吸。    每天都在死人,每時每刻都在死人。
最初還只是巡邏、警戒的士卒遭到襲擊,隨著時間的推移,敵軍越來越猖狂,居然在大白天也敢靠近大軍發動偷襲。他們用沾了毒的毒弩進行偷襲,只要被射中,幾乎就很難活命。看著一個個同樣被陰暗自的敵人偷襲中箭,在經過一番痛苦的掙扎後,變成一具臉色發青,面目猙獰的屍體,每一個將士都受到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步騭知道,大軍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這些人隨時都有可能化身為不分敵我的禽獸,也許下一刻就會向他舉起屠刀。    步騭擔心的還不止是這些。
趙統的纏斗大大延滯了他的速度,他走了一個月,卻只走了一半的路程。僅憑剩下的餘糧,他根本無法安全的回到酉陽。    士氣低落,斷糧在即,久經沙場的步騭也有些慌了。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被動的局面,他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難纏的對手。
他和交州的蠻夷交過手,他也和桂陽、零陵的蠻夷交過手,他同樣也和五溪的蠻夷交過手,可是之前的那些蠻夷都沒有眼前的敵人更兇殘,更陰險。那時候的蠻子呼嘯而來,呼嘯而去,雖然可怕,卻沒有太多的計謀,裝備也遠沒有現在這麼好,他們只是憑著本能利用自己的優勢。   

可是趙統卻有足夠的才智將這些優勢發揮到極致。當他的才智和蠻子們的優勢結合到一起的時候,就成了步騭的噩夢。   
步騭在接到孫權的命令時就知道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他一直以為,自己就算無法剿滅這些蠻夷,至少也可以全身而退。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全身而退幾乎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次作戰遠比他想像的凶險。   
歸根到底,是他們低估了魏霸,是他們低估了諸葛亮。很顯然,在對這些蠻子的了解上,諸葛亮要勝他們一籌。在對魏霸的了解上,他們更是望塵莫及。如果知道魏霸這麼難纏,他當初就不會讓魏霸離開西陵城。   
可惜,現在已經遲了。   
步騭的心裡就像那條回去的峽谷,被堵了無數的巨石,非常憋悶,堵得難受。他暗自嘆了一口氣,衝著遠處的賈桐招了招手。   
賈桐跑了過來,提著手裡血淋淋的戰刀:“將軍,你讓我上陣吧,我還有力氣。”     步騭搖了搖頭:“不,我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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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機不可失

步騭讓賈桐突圍,趕往酉陽方向,通知衛旌帶著糧食和人馬來接應他。如果僅靠他自己,他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

可如果衛旌能夠接應,特別是帶著糧食來接應,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他有把握把一半以上的人馬帶回 ​​去。   
賈桐身為孫魯班的親衛將,武技自然不差,這一路撤退,他的口糧也有保證,所以還保持著不錯的體力。在最近幾次的戰鬥中,賈桐發揮了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漸漸成了步騭倚重的突擊力量。   
在這種情況下,由賈桐突圍顯然是一個比較穩妥的選擇。   
賈桐沒有辜負步騭的希望,他帶著十餘名勇士連夜突圍,在犧牲了七名勇士的性命之後,他終於衝出了包圍,兩天兩夜急行三百餘里,來到了酉陽。
不過,酉陽的情況讓他大失所望,他根本沒有看到預料中的軍營,更沒有看到步騭寄予重望的衛旌。   
然後,筋疲力盡的賈桐就被魏霸派來的斥候抓住了。

很不幸的是,這些斥候裡面就有當初跟著相夫一起逃出夷淵,後來又被步騭追殺的蠻子,他認出了賈桐,一怒之下,險些把賈桐砍了。好在他的同伴攔住了,這才把賈桐拖到了魏霸面前。   
看到賈桐那張憤怒的臉,魏霸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麼憤怒幹什麼,兩軍交戰,殺人很正常。”
魏霸不緊不慢的說道,他瞟了一眼賈桐那口已經缺了不少的戰刀:“你最近應該殺了不少人吧?”     
“我憤怒,不是因為殺人或者被你殺,我是為公主。”     
“公主?”魏霸一愣,過了一會兒,他眼睛亮了起來:“孫魯班?”     
“豎子,你竟敢直呼公主名諱。該當何罪?”賈桐怒不可逷,圓睜雙目。   

魏霸直勾勾的看著賈桐,“扑哧”一聲笑了,心道果然是什麼人侍候什麼人,孫大虎身邊的人也有點彪乎乎的。
他從案後走了出來,繞著賈桐轉了兩圈,微微頜首。“我想起來了,我對你有印象。
在夷淵島上時,我好像見過你。咦。你怎麼和步騭混到一起去了?”     “我是公主的親衛將。”
賈桐恨恨的說道。“你劫走了公主,我要救回公主。”     
魏興等人不屑的笑了起來。魏霸抬起手,示意他們安靜。“你真想救回公主?”     “當然,不救回公主,我寧願一死!”     “那好。
你把步騭的情況告訴我,我就放了公主。”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魏霸一本正經的說道:“你說了,我保證公主安全無恙,要是不說,你知道後果的。”     

賈桐瞪著魏霸,想了片刻,把步騭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魏霸很認真的聽著。
不時的問一句。最後賈桐對魏霸說:“公主在哪兒,我要見她。”     “把他帶出去,送他滾蛋。”
魏霸揮揮手,兩個忍得很辛苦的虎士走了上來。
推著賈桐就往外走。賈桐一見急了,掙扎著大叫道:“我要見公主,我要見公主,魏霸。
你言而無信,你不得……”虎士火了。
抬手一個大耳光,打得賈桐暈頭轉向。虎士喝道:“傻子,你別叫了,我家少主已經放了你們那頭老虎公主。她現在在武昌呢,你不回去,怎麼見她?”     “公主回去了?”賈桐又驚又喜。   
“這麼笨的人,居然也能做親衛將,真不知道你們公主是不是孫權親生的。”
虎士撇了撇嘴,將賈桐帶到帳外,扔給他幾個餅:“滾吧,滾回武昌,自然知道分曉。再敢胡言亂語,撕爛你的嘴!”     賈桐喜不自勝,拿起餅,一路飛奔而去。   

帳內,魏霸越想越開心,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原本正在上火。他在沅陵城處和陸遜對峙,隨著時間的流逝,情況對他越來越不利。陸遜的部曲很快就會趕到臨沅,局面對他將非常不利。
屆時是再戰一場,還是先撤退?蠻子們鬥志正旺,一心想再打一個勝仗,可是魏霸卻另有考慮。
這些蠻子能打順風仗,卻未必能打硬仗。陸遜的部下戰鬥力很強,就算是有戰船,他也未必能一戰得手。
一旦發生僵持,他兵力不足的缺點就會暴露無遺。   
可是又不能輕易的撤退。
現在蠻子們認為他是戰無不勝的神將,他就是靠這個才能維繫住蠻子們的人心,如果他不敗戰退,那蠻子還會信他嗎?可是如果不退,等陸遜的部曲趕到,他的結果只怕會更慘。   
魏霸還有一個擔心,他怕趙統攔不住步騭,讓步騭順利撤回。   
賈桐的到來,解決了魏霸一個心病。得知趙統纏住了步騭,魏霸知道自己可以不用理這一路了。
衛旌已然覆敗,步騭就算回到酉陽,也得不到糧食補充。他將遭受重大損失已經毋庸置疑。   

魏霸隨即找來了相夫等人,宣布步騭敗局己定,不過沒有人追擊潘濬,所以潘濬將安然無恙的回到辰陽。
為了教訓一下這些侵略者,讓他們長點見性,我們有必要放棄陸遜這只縮頭烏龜,去狠狠的教訓一下潘濬。   
蠻子們興致勃勃的答應了。他們還不知道陸遜的部曲即將趕到,魏霸這是被迫撤退,對魏霸的話信以為真,高高興興的撤退了。   
陸遜在城頭看到魏霸離開,既有些不屑,又有些惋惜。在他看來,魏霸的撤退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喪失了這麼好的擊敗甚至擊殺魏霸的機會,實在有些可惜。如果他的部曲現在已經趕到沅陵,那魏霸無論如何也跑不掉。   
也許就差一兩天啊。不知道部曲為了什麼事耽誤了,原本應該已經趕到這裡的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如果按照他的計劃,現在他已經重兵在握,擊敗魏霸易如反掌。   

陸遜想不到的是,讓他錯失良機的這一兩天時間是廖安為魏霸爭取來的。   
廖安回到臨沅的第二天,陸遜的一萬部曲就趕到了臨沅。
廖安嚇了一跳,正在想辦法,武陵太守府的人聽說他回來了,連忙上前請示,陸遜部曲需要在臨沅補充糧食,調撥戰船,太守被擒了,沒有主事的人,該如何處理?    廖安一聽,立刻上了心,他大包大攬的說,這件事我來處理。他找到領兵的將領,詳細說明了情況。
太守衛旌奉輔國將軍命令去接應步騭,結果在沅陵被魏霸伏擊了,現在臨沅沒糧沒船。不過你們放心,我會聯絡武陵的大戶,幫你們籌集一些糧食,找一些船,只是要請你們耐心的等一等。   
衛旌遇伏,全軍覆沒的事,領兵將領也知道了。他們對廖安說的一點懷疑也沒有,反而非常感激。
廖安忙得熱火朝天,花了四五天時間,才將事情辦好。
看著那些糧食和船隻,陸遜的部曲雖然著急上火,卻也沒多想什麼,連忙趕向沅陵。   
他們不知道,他們從臨沅出發的時候,魏霸已經離開了沅陵。
廖安之所以讓他們離開,就是因為他已經接到了魏霸的回复。   
包括陸遜在內,誰也不知道這個錯失的戰機是這樣錯失的。
當他們趕到沅陵的時候,魏霸已經趕到了辰陽,和關鳳合兵一處,撤向辰水上游的龍巖灘。   

魏霸撤退的同時,派人通知溆浦城的關鳳,放棄溆浦城,把那些糧食都燒了,給吳軍留一座空城。這樣一來,僅憑辰陽的糧食,是無法維持吳軍太長時間的。   
接到魏霸的消息,關鳳隨即撤出了溆浦城,但她沒有燒掉糧食。
她把溆浦的糧食都帶了出來,大大小小的船不夠用,連門板都拆下來了,砍了許多的竹子紮成竹筏,用這種螞蟻搬家的方式,愣是將溆浦的幾萬石稻子全帶走了。   
她身邊的人對此表示強烈的反對,這是打仗,不是去做生意。如果有大量的兵力護航,那倒沒問題,就憑這六七百人,又是用如此簡陋的運輸工具,能把這些糧食安全的帶走嗎?一旦被辰陽的吳軍得到消息,他們派人來劫怎麼辦?到時候不僅米保不住,還要損失不少人手。   

關鳳不為所動,堅持要把這些米帶來。
她是魏霸指定的主將,又和魏霸有著非同小可的親密關係,那些人倒也不敢違抗她。
關鳳一路緊趕慢趕,到達辰陽城外的時候,正好和魏霸會合。辰陽的斥候雖然早就知道了這些情況 ​​,卻沒有找到機會下手。   
陸嵐一度以為這是魏霸的誘敵之計。   
當魏霸看到那如米市一般的大船小筏時,他吃驚不已。   
“姊姊,你就不怕吳軍和你拼命?”     關鳳聳了聳肩,不以為然的說道:“如果沒有吃的,恐怕等不到吳狗,蠻子們就會和我們拼命的。”     
魏霸深以為然。吳軍雖然無功而返,可是蠻子們的損 ​​失也不少,他們去年的收成大多遭到了不小的影響,現在僅憑一點存糧和魏關張馬諸家從成都運來的糧食維繫,要想支持到下一次收成,還有不少缺口,這幾萬石糧多少能解決一些問題。   
“姊姊,陸遜的部曲趕到了,接下來,可能要有硬仗要打。”
魏霸把關鳳拉到案前,指著案上的地圖說道:“步騭被趙師兄纏住了,呂岱沒了糧食,又被昭明纏住,損失都不會小,只有潘濬這一路還沒吃苦頭。我想在龍巖灘阻擊陸遜,教訓一下潘濬。”     關鳳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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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分兵

清澈的溪水,蒼翠的竹林,被寒風吹落的枯葉在地上積起了厚厚的一層。
這些枯葉將慢慢的腐爛,變成養份,歸於大地。明天,這裡將長出更多的嫩竹。   
一隊形容憔悴的吳軍在竹林裡慢慢的走著,他們散成扇形,警惕的注視著黝黑的竹林深處。
他們屏住了呼吸,側耳傾聽周圍的一舉一動,任何一絲聲響,都可能讓他們繃緊的神經彈出不祥之聲。   
他們是呂岱的部下,正在執行警戒任務。   

從錦屏山一路撤出來,雖然呂岱下達了戒嚴令,不准在軍中傳謠,可是舞陽城頭的血跡還是讓不少人估計到了真相。過了舞陽之後,雪峰山大營一直沒有新的糧食運來,配發的口糧由一天六升變成一天四升,再變成一天兩升,斷糧的謠言像是長了翅膀,在每一個士卒的耳邊刮過。   
與斷糧相比,敵人其實並不可怕。遇到敵人,還可以廝殺,還可以以命換命,可是如果斷了糧,這在深山里,每一個人都隨時有可能變成別人的口糧,最親近的朋友、鄉黨隨時都可能變成吃人的惡魔。   
飢餓像一個無所不在的魔鬼,在每一個人的耳邊發出無聲的獰笑。它張開了利爪,流著腥臭的涎水,正在挑選著攫食的對象。   
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到雪峰山,回到雪峰山又能如何。如果真如猜想的那樣,雪峰山大營也出了事,那結果將無法想像。   
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太大,可是面對神出鬼沒的對手,誰也不能否認有這種可能性。
連舞陽這樣的堅城都能輕易的失守,雪峰山大營又有什麼不可能丟失的?只是雪峰山大營失守的結果太嚴重,每一個人都不願意去想。否則他們會發瘋。   
腦子里胡思亂想,腹中飢腸漉漉,咕咕的聲音比腳下的枯葉發出的聲音還要大,怎麼忍都忍不住,這就是這些巡邏的吳軍面臨的窘境。   

“喀嗒”一聲輕響,打破了林間的寂靜。    “誰?”幾乎所有的吳軍士卒都應聲厲聲,舉起了手中的武器,準備廝殺。   
周圍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   
領頭的甚長唾了一口唾沫。罵了一聲,話音未落,他突然捂著脖子向後退了兩步,嘴裡發出呵呵的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脖子。就在同伴們趕過來的短短時間內。他倒在地上,縮成一團,慢慢的停止了掙扎。   
剩下的吳軍面面相覷,額頭冷汗涔涔。他們圍成一圈,背靠背的站在一起,警惕的看著四面。    可是周圍什麼聲音也沒有。   

一個士卒拉開已經氣絕的甚長的手,藉著火把的亮光。發現他的脖子上有根細細的竹籤,竹籤深深的紮了進去,傷口處一片烏黑。   
這是蠻人們常用的毒箭,吳軍士卒私下里稱呼其為奪命針。這種毒箭非常稀有。但是一旦射中,絕無倖免之理。   
“小心……”查看的士卒聲音有些發抖,“是奪命針。”     奪命針三個字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甚長死了。
剩下的人互相看看,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恐懼。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不約而同的向後撤去。   
“嗖!”隨著一聲厲嘯,一枝弩箭從林間飛馳而來。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士卒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隨著這枝弩箭,原寂靜的林間突然喊殺聲大起,地上的枯葉突然飛了起來,漫天飛舞,無數個蠻子從枯葉下面跳了起來,舉起手中的吹管和弓弩,向驚慌失措的吳軍發起了攻擊。   
喊殺聲激烈而短促,片刻之後,吳軍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鮮血汩汩流淌。    蠻子們迅速撤入密林深入,消失得無影無踪。   

半個時辰候,在相隔不到三百步的山谷裡,又發生了一起襲擊事件,十餘吳軍士卒,僅有一人逃脫。   
“唉——”呂岱長嘆一聲,將最新的傷亡報告重重的扔在案上,大手捏得咯咯作響。
一夜時間,五十三名士卒被殺,卻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這樣的結果讓他非常憤怒,也讓他非常緊張。   
舞陽失守的消息一傳到錦屏山,呂岱就決定退軍了。他自問自己的決斷做得非常快,可是他很快發現自己對敵人的估計遠遠不足。

他剛剛到了舞陽,錦屏山的敵人就追了上來,像這樣的襲擊就再也沒有停止過,而且越演越烈。敵人的目的非常明顯,就是要延滯他們撤退的速度,所以雪峰山方向的斥候損失最大,出去十隊,回來的只有兩三隊,有時候甚至是全軍覆沒。   
斥候損失慘重,伴隨而來的就是對前面情況的嚴重缺失。在河道裡飄起幾棵大樹擋住去路只是小意思,從山崖上砸下大大小小的石塊也是家常便飯,凡是有可能干擾大軍前進的辦法,幾乎敵人都用過。白天殺斥候,晚上殺值勤的哨兵,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呂岱為此加強了警戒的力量,可惜於事無補,敵人不僅來無影去無踪,而且身手敏捷,配合默契,襲擊無所不在。   
呂岱派出同樣熟悉山地戰的蠻子進行反擊,可惜那些蠻子很快就敗下陣來,一部分死了,一部分失踪了,再過了幾天,有人發現那些失踪的蠻子出現在敵人的隊伍中,利用他們對吳軍情況的熟悉,更加犀利的攻擊吳軍。   
呂岱對此一籌莫展,他把雄溪部落的精夫槐根叫來臭罵了一頓,卻於事無補。而一直在雄溪部落負責事務的劉闡對此也沒什麼好辦法,他能做的只是向呂岱保證槐根人忠於大吳,別無二心,卻無法阻止蠻子們人心惶惶。   
軍糧越來越少,撤退的速度卻越來越慢,每天傷亡的人數不斷的增加,這讓呂岱感到了極大的壓力。與普通將士不同,他已經得到了雪峰山大營失守,屯積的糧食被毀的消息,知道就算是回到雪峰山也無法解決斷糧的問題,他的心理壓力更大。   

“父親,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
”呂凱輕聲提醒道:“以現在的行軍速度,我們無法活著走出五溪。”     
“我難道不知道嗎?”呂岱沒好氣的說道:“可是你說我該怎麼辦?那些蠻子像是鬼魂一樣纏著我們,能和他們對陣的雄溪部落卻人心不穩,我白白的養了幾千吃閒飯的。
”他頓了頓,又忍不住的罵道:“神將神將,這些蠻子真是狗腦子,連這樣的屁話也信,我真是拿他們沒辦法。”     
“聖人以神道教化天下,奸人以神道惑道人心,來就是一物兩面,父親又何必苛求這些蠻子。”呂凱挪了挪身子:“父親,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快點走出大山吧。”     
“你有什麼好主意?”     “雪峰山肯定是不能去了,兵分兩路,挑選精兵強將,帶足糧食,進入雄溪部落的地盤,向鬱林方向突圍。
剩下的人向北,進入辰水,如果我估計得不錯,潘濬應該也在撤退,如果能和他合兵一處,說不定能一起衝出去。
”呂凱語氣緩慢的說道:“從各種跡相來看,我們周圍的敵人數量並不多,他們一直不敢發動正面強攻,就是想壓迫我們的士氣,等待我們斷糧自潰。如果兵分兩路,他就只能追一路,我們至少還有一半的機會。如果還像現在這樣,最後只會有一個結果……”     

呂凱停住了,沒有再說下去,他不敢面對那樣的慘敗。
一旦大軍斷糧,聚在一起的人越多反而越危險。
分散到山里去,也許還能自謀生路,這麼多聚在一起,就算找到一點東西也不夠分的。   
呂岱沉默了片刻:“好,就按你說的辦。你和劉闡、槐根一起向南,我率主力向北,和潘濬會合。雪峰山大營已經毀了,如果能到辰陽,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父親,還是我向北吧。”     “不,我向北。”呂岱擺擺手,打斷了呂凱的話。他很清楚,向南的那一路生機更大,向北的看起來安全,實際上更危險,誰也不知道潘濬現在的情況如何,萬一他也在被敵人追殺,那幾乎就是死路一條。生路,當然要留給兒子。   
“父親!”呂凱急了,後悔莫及。他提出這個建議,就是想讓父親衝出去,可是現在父親卻把生路留給了他,他又怎麼能忍心看著父親赴死。“父親,我還撐得住,我和魏霸交過手,知道他的用兵習慣……”     

“魏霸不在這裡,我們根不知道我們的敵人是誰。”呂岱長嘆一聲,“想不到老夫征戰一生,卻敗在一個年輕後生的手中,真是天意弄人啊。
”他頓了頓,又對呂凱說道:“正因為你有和魏霸作戰的經驗,你才更應該活下去。我可以料見,魏霸將是我們大吳最危險的敵人。
我老了,沒有多少時間去研究他,你還年輕,應該擔當起這個重任來。”     
呂凱連連搖頭,泣不成聲。呂岱不容分說,很快做好了安排,呂凱帶著三千精銳,帶著充足的補給,在槐根和劉闡的陪同下,棄舟登岸,向南而去。呂岱自己帶著六千多疲憊不堪的士卒,向辰水方面進發。   
靳東流很快得到了這個消息,他立刻做出了選擇,放棄呂凱,盡一切力量堵截呂岱,不讓他和潘濬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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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23:52:16 |只看該作者
第489章會師

發源於雲貴高原的幾條溪水,穿過武陵、苗嶺等大大小小的山脈後,終於匯聚成一條條奔騰的沅水,湧向平原,最後匯入洞庭湖,進入長江。   

辰陽就是辰水注入沅水的地方。在此之前,雄水等十幾條溪流已經匯入沅水,由此而下兩百多里,在沅陵城北再吸納了酉水,沅水就將最終奔出山谷,流向平原。   
未註入沅水之前,辰水沖出武陵山,形成一個湍急的灘口,兩岸岩石高聳,中間水波激盪,行船很難逆水而上,必須靠人拉縴才行。
水流長年累月的沖刷,在山下形成一個方圓百丈的深潭,白浪翻滾,如同有龍嬉戲於其中,故稱龍潭,這片灘地也稱為龍巖灘。

龍巖灘之上就是長達數十里的峽谷,巨石壁立,猿猴難攀。   
魏霸在龍巖灘設下阻擊陣地,準備攔截援兵。蠻子們在這裡多次和漢人作戰,對地形熟悉得很,山坡上還有很多殘留的營寨,稍加收拾一下就行。
儘管如此,魏霸也不敢大意,要想把潘濬的大軍堵在武陵山里,一直到他斷糧,就必須做好長期堅守的準備。要想長期堅守,就要有糧,有水。
辰水里有水,可是這遠遠不夠,因為你還必須把水取到山上來。   

對於魏霸來說,這些都是小事,有奔騰的辰水為動力,把數千人每天需要的飲用水提到山上去並不是一件多難的事。
山里有的是竹子和木頭,砍下手臂粗的竹子,做成水車,清清的辰水就可以持續不斷的被提升到山坡上的營地,不僅可以解決日常使用的需要,還可以充作戰備用水。    短短兩天時間。陣地成形。    ……     

在魏霸忙著建立陣地的時候,靳東流正在山間追擊呂岱。
從錦屏山出發,他已經在山里轉戰了大半個月,雖然把呂岱搞得疲憊不堪,他自己其實也累得不輕。
呂岱突然分兵,徹底打斷了他的計劃,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估計吞不下有雄溪部落幫忙的呂凱,可是對付只剩下數千殘兵的呂岱多少還有點機會。於是便一路跟著向北來了。   

靳東流率領的六百多人是魏霸從各部落中挑選出的親衛營,都是年輕健壯的漢子,是各部落裡的勇士,身手都不錯。
在靳東流的訓練下,他們的戰鬥力又有了進一步的提高。在大半個月的追擊中。
正是他們對地形的熟悉和對游擊戰術的掌握,讓他們面對呂岱的大軍游刃有餘,頻頻得手。
只是現在呂岱決定突圍,加快了速度,很少停下來休息,也不怎麼派出小隊的斥候打探情況,只是擰成一股繩。悶著頭向前狂奔,他們的游擊戰術便很難再有發揮的餘地。   

親衛營的確都是精銳,對付小股的吳軍手到擒來,可是他們再強悍也不可能以五六百人去與數倍於己的敵人正面決戰。呂岱的行動迅速。讓他們沒什麼時間去準備陷阱,要想追上呂岱,就只能靠自己的實力去堅持。   
靳東流打得很辛苦,在呂岱的亡命戰術之前。
他沒有太多的選擇,只能盡其所能的捕捉稍縱即逝的戰機。可是呂岱現在已經根本不顧惜士卒的傷亡。與其按部就班的被敵人困死在山里,不如看誰跑得快,能跑出一個是一個。   
呂岱在跑,靳東流在追,兩人幾乎是無日不戰,大大小小的戰鬥從來沒有停息過,呂岱一次次的施展斷尾戰術,同時不斷的布下陷阱,靳東流有兩次追得太急,險些被呂岱捉個正著 ​​。   

經過五天的纏鬥,呂岱終於帶著三千多殘兵衝出了大山,在靳東流的追擊下,近一半人戰死或失踪,如果再加上之前損失的人手,呂岱的大軍損失已經超過三分之一,接近一半。   
當看到平靜流淌的辰水時,呂岱終於鬆了一口氣,從這裡溯江而下,只要再行十幾里,就可以到達辰陽,就能得到糧食補給,這些殘兵就有了喘息的機會。   
呂岱走進了峽谷,這裡一邊是奔騰的沅水,一邊是壁立的山崖,沒什麼可以藏身的地方,靳東流再也無法從暗中發動偷襲了。峽谷裡雖然陰森,見到陽光的時候非常小,可是呂岱陰鬱了很多天的心情卻因此變得明亮起來。沒有了時時刻刻都有可能出現的敵人,疲憊不堪的吳軍也輕鬆了許多。   

靳東流追到峽口,看著遠去的吳軍,有些不甘的罵了一聲,一腳將一個吳軍俘虜踢進了水中。
寒冬臘月,那個俘虜被凍得呲牙咧嘴,卻不敢抱怨一聲。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敵將心情很不好,惹怒了他,可就不是受凍的問題了。   
“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啊。”靳東流叉著腰,面對川流不息的辰水,仰面長嘆。   
聽著靳東流的感慨,親衛營的蠻子們面面相覷。半個多月的戰鬥,以區區六百人取得了殺敵逾兩千的戰績,而己方的傷亡不過是區區百十人,這樣的成績不論是誰都可以為之驕傲了,怎麼靳大人還一副不滿意的樣子,他想怎麼樣,莫非還想全殲呂岱的大軍?   
蠻子們覺得這個新來的靳大人心思太大了,不像魏大人那樣容易滿足。   
靳東流沒心情向蠻子們解釋,他很快遇到了新問題。一名親衛帶著一個山里人快步走了過來。   

“大人可是靳東流靳軍侯?”     “我是,你是誰?”靳東流警惕的看著那個陌生人。   
“我是魏大人部下的斥候,奉命在此打探消息。看到大人的戰旗,特來相見。
”那人從懷裡掏出腰牌,雙手遞給靳東流。靳東流接過來看了一眼,轉手向一個親衛營蠻人戰士招了招手。
那戰士快步走了過來,還沒顧得上和靳東流說話,先看到了那個斥候,不禁大笑起來,嘴裡喊了一句什麼,上前就踢了他一腳,笑罵了幾句。   
“你們認識?”靳東流笑了起來。    “我認識他。”蠻人戰士連連點頭:“他和我一樣,都是辰溪部落的。”     靳東流點了點頭。

他就是看到腰牌後面註明了這個人是辰水營,才把辰溪部落的士卒叫過來確認的。
兩軍交戰,雙方斥候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衝突,得到對方斥候的腰牌冒充對方斥候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回本部,要面對熟人和口令兩道關,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小,可是如果到同屬一方的不同部分,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現在經過確認,他終於可以放心了。    “魏大人在哪裡?”靳東流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自己的印信。
那斥候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送了回來。
“魏大人溆水擊殺了陳時,又伏擊了孫俊,後來在辰陽、沅陵嚇得大小兩隻陸龜不敢露頭,然後又在清浪灘生擒衛旌,現在他已經回到龍巖灘,設下陣地,準備攔截潘濬。我們就是奉魏大人之命,在這裡監視潘濬的行踪的。”     

聽斥候把魏霸最近的戰績一說,不僅靳東流欣喜若狂,親衛營的將士們更是歡聲雷動。他們忽然有些理解靳東流的遺憾了。
是的,靳東流的戰績的確不錯,可是和魏霸一比,那就差得太遠了。魏霸離開錦屏山的時候,只帶了兩百人,不到一個月,居然七戰七捷,接連戰敗陳時、孫俊、衛旌,把曾經殺得蠻人膽戰心驚的陸遜打得不敢出門,這是何等驕人的戰績啊。   
不愧是神將轉世,這才叫戰無不勝嘛。親衛營的將士在高興之餘,又有些遺憾。
這樣大快人心的戰事,作為魏霸的親衛營卻無緣參加,絕對是一個非常沒面子的事。   
得知魏霸在龍巖灘設陣,靳東流沒有再猶豫,立刻趕往龍巖灘和魏霸會合。   

見到靳東流,魏霸也非常意外,兩人一交談,這才得知呂岱也到了辰水。
魏霸大喜,拍著靳東流的肩膀說道:“這可太好了,呂岱既然是陸路而來,想必無法帶更多的輜重,等潘濬一到,糧食消耗的速度會更快。我們就守住龍巖灘,把他們困在這裡,看著他們餓死。”     
靳東流笑道:“陸遜怕是不會讓少主如此得意。他千里迢迢的趕來,自然是為了挽救潘濬的大軍。我想他很快就會進攻龍巖灘的。”     
“我不怕他來,我就怕他不來。”魏霸挑了挑眉:“上次夷陵之戰,先帝攻,他守,結果他把先帝耗死了。
這次他攻,我守,我倒要看看他的攻擊力如何,能不能攻破我的陣地,把潘濬、呂岱救出去。”     
站在山坡上,打量著沿著山坡而列的陣地,靳東流搖了搖頭:“就我的眼光而言,我覺得就算陸遜有兩萬大軍,也無法及時 ​​攻破陣地,潘濬、呂岱是必死之人,除非他們願意蒙受重大損失,逆流而上,再走山路逃出去。

不過,陸遜非常人可比,少主還是小心一些為妙。兵法有云,不恃敵之可勝,而恃我之不可勝。”     
魏霸哈哈大笑:“昭明,你這性子和陸遜倒是有幾分相似,謹慎嚴謹,不給人留一點機會。”     
“這樣不好嗎?”靳東流反問道。    “好當然是好。”
魏霸負手而立,想起在溆浦時自己那幾天的糾結,不禁笑了起來。那幾天的糾結固然很痛苦,可是那種痛苦正如破繭而出前的陣痛,雖然痛苦,可是當他突破了之後,體會到的卻是更大的喜悅。
從那裡起,他似乎有了一種神奇的感覺,或者說是一種直覺,讓他在紛繁的頭緒中準確的找到那個真正的線頭。
他回頭看了一眼曾在關鍵時刻提醒他的關鳳,笑道:“多謀還需善斷,否則,你只會讓自己把自己捆得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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