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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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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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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23:30:21 |只看該作者
第460章壓力山大

清晨的陽光照在清澈的沅水上,江水透澈如玉,幾乎能看到水中游弋的小魚。兩岸的竹影倒映在水中,將江水染成碧綠,如一塊巨大無比的翡翠。   
數艘戰船相隔百步,遙遙相對。    “公主,走吧,我送你過去。”趙統率先走下小船,伸出手。   

孫魯班回頭看了看遠處,慢慢的將目光收了回來,落在潘子瑜的臉色。潘子瑜的臉色有些發白,連嘴唇都有些白,咬出了幾個淡淡的齒印。她原本在看著孫魯班,可是當孫魯班看過來的時候,她又下意識的低下了頭,避開了孫魯班的目光。   
“子瑜,你恨我嗎?”孫魯班平靜的問道。    “我……不敢。”潘子瑜淡淡的說道。    “你不是不敢恨,你是不敢說出來。
”孫魯班緩緩轉過身子,看著小船上的趙統,粲然一笑。“子瑜,我走了,從現在開始,他是你的。
不過,你要想真正的擁有他,就要膽子再大一點,再狠一點。男人不狠,只能聽天由命,隨波逐流。女人不狠,下場只會更慘。”     

說完,孫魯班拉起潘子瑜的手,將短刀塞到了她的手中,然後拍拍潘子瑜的手背:“子瑜,聽我一句勸,只有溫柔賢惠是不夠的,必要的時候還要夠狠。”     潘子瑜手一抖,如果不是孫魯班握著她的手,險些將刀落在地上。
孫魯班捏捏她的手,低聲說道:“這就是你一輩子的幸福。你要用力抓緊了,千萬不要從手心裡滑掉。”     “公主……”     
孫魯班微微一笑,款步上前,扶著趙統的手,走下了小船,頭也不回的走了。
趙統駕著小船,來到兩個船隊的中央,將竹篙插入水中,定住小船。過了一會兒,對面也駛來一艘小船。
船上除了一個船夫。還有兩人,一個是精神委頓的相夫,另一個是披甲執戟的武士。小船駛到面前,那武士仔細的打量著孫魯班。
剛看了兩眼。孫魯班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報上名來。”     那武士一驚,連忙躬身施禮:“禀公主,末將是鎮南將軍麾下偏將軍唐諮。曾經在武昌遠遠的見過公主一面,特奉將軍之命,前來迎接公主回朝。”     

“原來是你。”孫魯班放緩了口氣,卻依然嚴厲。“交州平叛,你頗有功勞,不過膽子也大了不少。居然敢這麼放肆的看本公主,待本公主見了鎮南將軍,倒要問個明白,他是怎麼帶兵的。”     唐諮大氣都不敢出,推了相夫一把。
相夫向前邁出一步,和孫魯班擦肩而過。兩人到了各自的船上,孫魯班轉過身,盯著相夫的臉,寒聲道:“蠻子,小心些,千萬不要落在我的手上,否則,我要你後悔一輩子。”     相夫慢慢的轉過身,冷笑一聲:“那我也奉勸你一句,以後不要自作聰明。再被我抓住,可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孫魯班氣得哼了一聲,扭過臉去。    唐諮有些慌亂,不過他還是沒忘了對趙統拱拱手:“趙將軍,你們對公主的照顧,將來我們一定厚報……”     

沒等唐諮說完,孫魯班不耐煩的哼了一聲:“還不走,囉嗦什麼?”     
見孫魯班生氣了,唐諮不敢再廢話,下令回去。趙統平靜的看著他們,輕聲嘆息。他用刀割開相夫手上的繩索,正準備去拿竹篙,相夫攔住了他。
“趙中郎,多謝你來救我,這撐船的小事,就由我來做吧,你小心吳狗,不要中了他們的詭計。”     “那好,有勞精夫。
”趙統也不敢大意,操起大盾,護住自己和相夫的後背,防備吳軍突襲。精夫操起竹篙,用力一撐,小船逆流而上。
回到大船上,趙統和相夫上了船,趙統湊在他耳邊說道:“侍中在艙裡,你快去見他吧。”     

相夫一聽,連忙向上層的飛廬趕去,他剛上了飛廬,魏霸就從裡面走了出來,一把握住了相夫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
笑道:“精夫,受苦了,身體如何?能不能喝酒? ”     相夫感激涕零,他想拜下去,卻被魏霸托住了。
他泣聲道:“相夫無能,連累侍中大人用公主來換我,真是慚愧欲死。
侍中的大恩未報,相夫還不能去死,又沒斷胳膊少腿,喝酒又算得了什麼。”     
魏霸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快來,有幾個好朋友正在等著你呢。”     黑沙和飛狐從裡面走了出來,哈哈大笑。
飛狐拉著相夫的手臂,用力晃了晃,滿意的說道:“嗯,不愧是當年能和沙摩柯大王一較高下的雄溪相夫,多年不見,還是這麼精神。”     
相夫有些意外的看了魏霸一眼,魏霸心領神會的點點頭。除了 ​​雄溪,五溪蠻的其他四個部落現在都臣服於他了,只等相夫收復雄溪,五溪蠻就能再次聚首。   
“老狐狸,這次你倒是挺識相啊。”相夫大笑:“你啊,這輩子精明,但真正把精明用對地方的還是這一次。跟著侍中大人,你就等著發財吧。”     
“那還用你說?”飛狐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我剛剛把女兒嫁給了魏家,這個投資做得大吧?”     
“楠狐?”相夫非常意外,不過隨即又點了點頭:“嗯,那丫頭有點小聰明,也只有侍中大人能駕馭得了她……”     

“不不不。”飛狐連連搖頭:“我那女兒哪裡配得上侍中大人,老哥,你這是笑話我呢。”     
相夫不解,魏霸一邊把相夫往裡讓,一邊笑道:“精夫,是這樣的,承蒙飛狐精夫錯愛,飛狐姑娘和我的兄弟魏興一見鍾情,兩情相悅,我也不能不識抬舉,所以,這件事便這麼定了,就等著精夫安然歸來,好藉著喜酒幫精夫壓驚呢。”     
“哈,這是好事啊。”相夫大笑,非常高興。
以飛狐的精明,以楠狐的驕傲,能願意嫁給魏霸身邊的親衛,這足以說明魏霸在這些蠻人中的威信已經達到了一個非常驚人的高度,否則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
他是魏霸用公主換回來的,當然是魏霸的親信,魏霸的威信越高,他當然為魏霸高興。   

到艙中坐定,拿下酒來,一邊喝一邊交流情況,等相夫聽完沅溪之戰的經過,相夫這才明白魏霸現在居然成了蠻人心目中的神將,連槃瓠老祖都是他的隨侍神犬,不由得暗自讚嘆。魏霸的不僅會打仗,這蠱惑人心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槃瓠老祖是蠻人的先祖,他居然能再忽悠出一個什麼神將來,而且能得到飛狐這樣的精明之人默認,沒點真本事是辦不到的。   
回到沅溪部落,相夫進一步體會到了魏霸的實力。帝女湖中,數十船戰船正在演練水戰;上了前寨,五百全副武裝的甲士正在幾個武卒的率領下習武;寨牆上,又有三百多穿著皮甲的蠻人戰士正在演練攻防技巧;進了後寨,幾十名工匠圍著一架高大的拋石機忙得熱火朝天,爭論得唾沫飛舞,一看到魏霸,他們全部擁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的意見。   

相夫瞠目結舌,且喜且憂。
喜的是魏霸實力大漲,離成功又近了一步,憂的是五溪部落中的四個都已經聚在魏霸的麾下,而他的雄溪部落卻只有他孤身一人,將來憑什麼和飛狐、黑沙等人爭長短?    魏霸回答完了工匠們的問題,正好將相夫的臉色盡收眼底。
他走到相夫身邊,輕輕的拍了拍相夫的肩膀:“精夫,不用擔心,你我的情義是在生死之間鑄成的,又豈是一時的挫折所能影響的。
你好好休息幾天,養足精神,我們還有大事要做。”     “多謝大人。”相夫感動的說道。   

忙碌了一天,夜幕降臨,魏霸在房裡看著地圖,關鳳在一旁幫他整理文件,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閒話。正在這時,相夫來見。
一看到關鳳在側,相夫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要不……我稍候再來?”     關鳳臉一紅,正準備離開,魏霸拉住了她,給相夫遞了個眼色:“精夫,關姑娘雖然是個女人,卻不是普通女人,你有什麼事就說吧,正好和關姑娘一起商量商量。”     
相夫會意,連忙說道:“大人所言正是,姑娘是關侯的虎女,在兵法上的造詣不比我們差,我正應該向她請教才是。”     
關鳳謙虛了幾句,三人在案前坐定。相夫看到案上的地圖,咳嗽了一聲:“大人,是在研究戰事麼?”     
“是啊。”魏霸嘆了一口氣:“潘濬已經到了沅陵,卡住了通往荊州腹地的要害,步騭從北面逼來,目前已經趕到酉陽一帶,看樣子是想切斷我們和酉溪部落之間的聯繫。呂岱駐兵雪峰山下,兵鋒直指舞陽,不僅扼住了通往零陵的要害,還有分割包圍我們的意思。
這些都是外患,最大的問題還是內憂,現在幾個部落數万人退到三山谷,一年半載的無法自食其力,這糧食的需求刻不容緩,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啊。”     相夫笑了起來:“大人,我來見大人,正是和這件事有關。”     
魏霸和關鳳互相看了一眼,撫掌而笑: “如何,我就說精夫是不可或缺的嘛。”     
關鳳瞥了他一眼,配合的說道:“知道了,要不你能天天盼著精夫安全歸來?如今被你盼到了,不用再天天寢食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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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23:31:06 |只看該作者

第461章割肉

五溪部落都在山區丘陵地帶,耕地很少,大都是以山地間的壩子為主。
有了糧食才能養活人,耕地越多,實力也就越強。
各部落之間的情況又有參差不齊,沅溪部落之所以曾經最強大,就是因為這裡的耕地相對其他幾個部落略多一些。   
但雄溪部落是個例外。   
雄溪部落位於雪峰山和越城嶺之間。越城嶺分割荊襄和交州,過了越城嶺就是嶺南。
嶺南靠海,嶺南的耕地相對更多,天氣又炎熱,稻米產量要比荊州還要多。而且嶺南多寶貨,來往的商人很多。   

中原和南方的商道主要有兩條,一是由成都向南到滇池,再分成兩條道,或向西南去天竺,或向東南去交趾,這就是南中現在庲降都督府控制的那條商道;另一條是由長沙南行,越五嶺,進入嶺南的商道。由過越城嶺的這條商道不是主要商道,遠不及另外兩條商道繁華,但是供養雄溪部落卻是綽綽有餘。   
雄溪部落通過把平時積累下的獵物皮毛和山里出產的物品賣給商人,又從他們那裡買回生活必需品,在必要的時候,還會自己組織人翻過越城嶺,自己到嶺南去交易,這樣獲利更豐。越城嶺便是有名的靈渠,過了靈渠,順著漓水(今漓江)而下,可以直達蒼梧郡治廣信城(今梧州市),也可以沿越城嶺西的潭水(今融江)直至鬱林郡的潭中(今柳州市)。只是來去一趟不容易,所以他們大多時候還是與過路的商人交易。   

相夫對魏霸說。如果能收回對雄溪部落的控制權,完全可以派一部分扮作商人,進入鬱林或者蒼梧郡,利用潭水或漓水的運輸能力,糧食的問題可以得到大大的緩解。   
魏霸聽了,沉思良久:“能解決幾成?”     “至少可以解決三成。”     
魏霸嘆息一聲,三成哪裡夠啊,更何況還要冒著風險進入交州。
僅僅是在武陵郡一角,孫權已經快要瘋了,如果進入交州。
孫權只怕要傾國圍剿。相夫這是太急了。一心想奪回雄溪部落,一雪前恥,這才提出了這個可行性非常有限的建議。   
“精夫,你的建議非常好。我會考慮。”魏霸安慰相夫道。“不過。我也不瞞你,現在我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相夫非常失望。   
“因為我們實力不足。”關鳳接過了話頭,給相夫倒了杯水。笑道:“精夫喝口水,潤潤嗓子。”     

相夫受寵若驚,連忙接過杯子,目光炯炯的看著關鳳。
他非常清楚關鳳和魏霸關係不一般,這從關鳳可以自由出入魏霸的房間就可以看得出來。
更何況關鳳是關羽的女兒,關羽當年對他們這些人都不錯,遺澤尚存。
關鳳經他倒水,這個禮遇僅次於魏霸親自給他倒水。   
“精夫,現在五溪之中已經有四溪聚在侍中周圍。可是你也看得到,沅溪部落實力有限,辰溪,遭受重創之後,一時也很難恢復。
而實力最強的酉溪部落只派了三百人來,楠溪部落雖說派了不少人,可是飛狐遠不如精夫如此心意相投,他還在觀望。
原本侍中把希望落在精夫的雄溪部落身上,現在又出了些意外。
一時半會的我們只能湊出兩千人馬,糧食也不充裕,還要保護遷往三山谷的部落,哪裡還有餘力去取雄溪?”     相夫黯然。   
“不過精夫也不要沮喪。”

魏霸接著說道:“我已經發文給皇帝陛下和諸葛丞相,向他們求援。
一旦他們派來了人馬,送來了糧食,我們到時候再取雄溪,自然是易如反掌。”     相夫客套的敷衍道:“大人所言甚是。”     
魏霸看看相夫,沉默片刻,又說道:“精夫,我想你也應該清楚,雄溪部落的大多數人現在對你還有些疑慮。”     
相夫脹紅了臉,辯解道:“大人,相夫在外漂泊多年,對部落裡的情況了解不足,這才一時大意,為奸人所趁,並非是部眾拋棄相夫。
有大人支持,相夫再回部落,一定能剷除奸人,把整個部落帶到大人面前。”     
“我相信精夫的能力,不過,我覺得現在不是好時機。”魏霸笑了起來,走到相夫身後,拍拍相夫的肩膀:“精夫,我們現在糧食緊張,無法供養大量的人口,你們部落又人口眾多,讓他們暫時跟著吳人,衣食無憂,且不更好?”     相夫一愣,一時沒明白魏霸的意思。   
“再者,行軍作戰,講究的是知己知彼。我們現在對呂岱的情況一無所知,正需要有人在他身邊,為我們通風報信。
雄溪部落雖然暫時被奸人控制,但是我相信,忠於精夫的人一定不在少數。精夫如果能好好的利用這些人,讓他們為我們通報呂岱的情況,豈不是比現在聚首更好?精夫,你要知道,能在敵人身邊安插一個人,可低得上千軍萬軍啊。”     
相夫恍然大悟,喜不自勝,翻身拜倒:“大人,你真是太英明了,我怎麼沒想到呢?”     
“相夫關心部落父老的安危,一時想不到這些,也是正常。”魏霸笑道:“以精夫的智慧,又怎麼會想不到這些呢。
精夫,這件事就拜託你了,需要什麼,你儘管開口。”     “多謝大人。 ”相夫開心極了。

他建議魏霸取雄溪,其實也是迫於無奈。他自己清楚,部落裡雖然還有忠於他 ​​的,但人數有限,除了用武力奪回權力之後,另無他法。可是,魏霸要想打聽吳人的消息,卻是他能辦到的,這件事不需要太多的人,只要那幾個忠於他 ​​的人能把消息傳出來,他就是大功一件。
有了功勞,以後再請魏霸幫忙奪回整個部落,肯定也比現在容易。“一切全聽大人吩咐。”     送走了相夫。魏霸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

相夫的心意是好的,建議卻不具備太大的可行性。
他面臨的困難依舊,如何解決兵力和糧食的問題,成了他的心頭大患。他不想攻擊雄溪部落,固然有打探消息的需要,也有暫時不想太刺激孫權的原因。否則,他無法支撐太久。   
“原來庲降都督還控制著西南的商道?”魏霸站在窗前,眺望著遠處的青山,忽然笑了一聲:“那他們是不是應該出點血?”     
關鳳冷笑一聲:“你想得太美了,丞相會這麼大方?”     “我不知道丞相會不會這麼大方。
不過既然有人想把我當刀使。總不能一點好處也不給吧?”魏霸轉過身來,笑盈盈的看著關鳳:“姊姊,我們該要點什麼好?
要不要讓定國也來?”     關鳳不假思索的搖搖頭:“定國就算了,讓他留在成都。

還能為我們通通消息。讓他們派點人過來吧。
你的武卒損失了三成。我的刀盾手損失了一半,趙家矛兵更是只剩下十來人,僅憑這些人。我們怎麼能控制得住數千的蠻子?”     
“姊姊要羽林郎?”     “為什麼不可以?”關鳳反問道:“北軍本來就應該隨從征伐,呆在成都,不經戰陣,能有什麼用?”     
魏霸嘴角一撇,笑著搖搖頭:“姊姊,你這是從丞相身上割肉啊。”     
關鳳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她走到窗前,和魏霸前肩而立,看著遠處的青山綠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到了這一步,反正也回不了頭,瞻前顧後的只會自取其辱,不如放開手腳,說不定還能死裡求生。”     

魏霸轉頭看了她一眼,走到她的背後,雙手環抱著她的腰,下巴輕輕的擱在關鳳的肩上。
關鳳的臉頓時熱了,掙扎了一下,低聲喝斥道:“放開,讓別人看到怎麼得了。”     
“這兒又不是成都,這兒到處都是蠻子,蠻子們不忌諱這些,我都看過好幾次蠻子少男少女鑽樹蔭了。”     
“我又不是蠻子,才不會任你輕薄呢。”關鳳一邊說著,一邊扭動著身體,想要掙脫魏霸的摟抱。
翹臀在魏霸小腹後擦了幾下,魏霸悶哼了一聲:“姊姊,彆扭了,再扭會走火的。”     
關鳳也感受到了臀處的火熱,頓時不敢動了,臉卻紅得像火燒,一邊用力掰著魏霸的手,一邊急急的說道:“你放開,要不然我揍你喲。”     

魏霸摟著關鳳不動,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姊姊,我有正事要對你說。”     “有話你就說話,這麼放肆幹什麼?”     
“這件事,必須悄悄的說,這樣如果姊姊拒絕了,我才不會難堪。 ”     
關鳳的身體頓時繃緊了,她低下了頭,半晌才如蚊子低吟一般說道:“你……你想說什麼?”     “我想向丞相要一個人。”     
關鳳一愣,惱羞成怒:“你向丞相要人,關我什麼事?”     “這人……曾經對先舅不敬,所以我必須要徵得你的同意才行。
”魏霸將關鳳轉過來,抵著她的額頭:“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提。”     
關鳳的臉色忽紅忽白了一陣,突然翻了個白眼,推開魏霸,轉身就走。   
“臉皮真厚,誰是你先舅啊。你想要誰便要誰,扯上我父親幹什麼。”     
魏霸追到門口,大聲說道:“姊姊,那我便算你答應了啊。”     
“那是你的事,我才懶得管呢。”關鳳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有一絲顫抖,有一絲羞澀。    ————     

注:漢代無岳父的說法,稱妻父為舅,丈人對是包括妻父在內的老者的通稱,直到唐才專指“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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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丞相很生氣

丞相府。   
諸葛亮面前的書案上堆滿了文牘,整整齊齊,如一座城。   
諸葛亮就坐在這座城裡。   
諸葛亮翻看著一份厚厚的文書,那份文書的字跡和他本人的有些類似,以至於他用硃砂批示的文字就和上疏者很難分清,只有湊近了看,才能看到一個穩健,一個還有些稚嫩。   

文書很厚,諸葛亮卻不是第一次看,他已經看了三遍,這是第四遍。可他還是看得很細緻,不時的停下來想想,不時的笑著搖搖頭,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既欣賞,又有些不以為然。   
蔣琬、楊儀坐在一旁,看著諸葛亮的神色,欲言又止。
諸葛亮收到魏霸的這份軍報之後,把他們叫過來商量。他們都看過了,對魏霸要求從南中和永安撥付錢糧的建議非常反感,但是從諸葛亮的態度來看,諸葛亮好像不僅僅是反感這麼簡單,他更多的是欣賞。   
諸葛亮甚至說,魏霸現在已經超過了諸葛喬。   

這是一個很高的評價。作為諸葛亮的親近,蔣琬和楊儀都清楚,諸葛喬是諸葛亮的繼承人,在諸葛亮的親自教導下,諸葛喬在各方面的進步都是驚人的,如果不是意外死於定軍山,他毫無意外的將成為諸葛亮的左膀右臂,將來也會成為蜀國的棟樑。   
說魏霸超過諸葛喬,這好像有些言過其實。這裡又沒有外人,諸葛亮有必要這麼說嗎?    蔣琬和楊儀都不太明白,楊儀更加不滿。
如果按諸葛亮的說法。
那年輕一輩中還有人能和魏霸爭鋒嗎?他的兒子楊偉豈不成了廢物?他忍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丞相,魏霸縱算有才,可是無德,若不加箝制,將來必成大患啊。”     

諸葛亮頭也不抬,淡淡的說道:“用人當用其長。威公,你看不出來嗎,魏霸是有些膽大妄為,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膽大妄為。
又怎麼可能在武陵打開局面。如果什麼都循規蹈矩。只怕送到我面前的就不是這份內容詳實的建議,而是他的人頭了。”     
楊儀啞口無言,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諸葛亮,不相信諸葛亮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威公。你事務繁雜。先去忙吧。”     
楊儀無奈的起身離開。他看得出來,諸葛亮對自己的意見非常不滿。出了府門,他暗自嘆了一口氣。

自從北伐一役之後,他在丞相府的情況便有些尷尬了,長史之位還沒坐熱,就被立功歸來的馬謖搶去了,如今連這些議事,諸葛亮都不怎麼找他,儼然有把他排除出核心圈的趨勢。   
楊儀正想著,馬謖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看到楊儀,他愣了一下,笑道:“威公,你也是來見丞相的?”     
楊儀眉頭一皺,忍不住責備道:“幼常,你怎麼才來?丞相等你很久了。”     
馬謖笑了笑,拍了拍楊儀的肩膀:“事情太多,一時耽擱了。”然後快步從楊儀身邊經過,進了府。
楊儀轉身看著他的背影,不解的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匆匆的去了。   

“丞相,公琰,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幼常啊,坐吧。”諸葛亮擺擺手,將手中的文書遞給他。
馬謖接過來,先笑了一聲:“這麼多,這豎子真把武陵當他的地盤啦。”     
“現在看來,不排除有這個可能。”諸葛亮輕聲笑道:“他不僅一路逃到了沅水,還接連打敗了吳軍三路人馬,勇氣可喜。
現在又擬出了這份章程,如果按他的計劃來,孫權要想奪回這一片山地,可沒那麼容易。”     
馬謖一邊一目十行的翻看著文書,一邊應道:“這片山地,除了一些能當兵的蠻夷之外,還有什麼可取的?
他這些章程,無不以依托益州為基礎……

”他突然停住了,目光停滯了一下,慢慢的又掃了回去,定定的看了一眼,眉頭微微聳起:“他要廖立?”     
諸葛亮和蔣琬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諸葛亮問道:“幼常以為如何?”     馬謖將手中的文書放下,眼珠轉了轉,忽然笑了:“他這是打了幾個勝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廖立是什麼樣的人,能聽他的指揮?更何況關鳳也在,我看遲早會生出嫌隙。”     
“那幼常的意思是同意?”     馬謖點點頭:“丞相,廖立被貶之後,一直不肯認錯,據說在汶山耕種自食,還是那麼孤傲。
然而成都卻有些人拿他來做文章,說丞相嫉賢妒能,為了獨擅大權,這才排擠廖立。
這些流言蜚語當然不足用心,只是說的人多了,難免對丞相不利。既然魏霸要他去,那丞相何不順水推舟,滿足了魏霸的心願?
如果廖立再與魏霸不和,那就不能再說是丞相的責任了。”     諸葛亮默默的點了點頭,雙手攏在袖子裡,慢慢的摩挲著。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幼常,你覺得是見好就收,還是再把事情鬧得大一些的好?”     
馬謖眉心微蹙,沉思半晌:“丞相,莫非孫權要求和了? ”     “這倒不是。

”諸葛亮搖搖頭,解釋道:“我擔心的是把孫權的大軍牽制在武陵一帶,一方面可能引起和益州的衝突,另一方面我也擔心他們對魏國的壓力減輕之後,會讓魏霸一心一意的爭奪關中。
關中需要時間來休養生息,我不希望現在就和魏國交兵。”     
馬謖躬身道:“丞相所言甚是。不過,事己至此,我們不可先讓步,必須等孫權承認無能為力,認識到與我大漢對抗不是明智之舉,才能撤回這一支奇兵。
否則,孫權會自以為得計,將來更加不可一世。”     
諸葛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在屋裡來回踱了兩步。
“只是這樣一來,關中的防備就不足,魏霸用兵自是沒話說,治民卻是不足。
漢中豪強幾乎把持了關中的大小事務,我對此非常擔心。幼常,你去關中,有你在關中,我就放心多了。”     
馬謖愣了一下,仰起頭,正好迎上諸葛亮犀利的眼神。馬謖一驚。低下了頭,抱拳道:“喏。”     
諸葛亮微微一笑,轉身蔣琬:“公琰,幼常去了關中。你又要受累了。”     蔣琬躬身領命。    ……     

夏侯徽緩緩的走上了小樓。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她原本平靜的臉上浮現出不卑不亢,親熱而不失自尊的笑容,衝著屋裡的張夫人、鄧夫人曲身下拜。   
“媛容來啦。快進來坐,進來坐。”張夫人熱情的招呼著,待夏侯徽坐下,她笑盈盈的問道:“怎麼,有事?”     
“沒事我就不能來看看阿母嗎?”夏侯徽抿著嘴笑道:“阿母,你不喜歡我來?”     
張夫人笑了起來,伸手攬著夏侯徽的肩膀,對鄧夫人說道:“妹妹,你看,這都是子玉禍害的。媛容原本是個多麼老實的孩子,跟了子玉,也變得油嘴滑舌的了。”     
鄧夫人也笑了。   
夏侯徽跟著說笑了兩句,這才正色說道:“阿母,迎親的事都已經辦妥了,只等阿兄回來,就可以把習家姑娘迎進門。今年除夕,又多一個人守歲了。”     
“嗯,明天又要多一個人。”張夫人瞟了一眼夏侯徽微微隆起了小腹,開心的笑道。   

夏侯徽撫著自己的肚子,眼神溫柔了許多,又湊趣的說道:“阿母啊,明天也許不僅是多一個人呢,到時候阿母可要忙了。“     
“再忙點我也願意啊。”張夫人笑道:“再說了,還是還有你阿母幫忙嘛。妹妹,你說是不是,我們不怕忙,對吧?”     鄧夫人連連點頭。   
三人笑了一陣,夏侯徽又說:“阿母,剛才我收到了一些新消息,是和子玉有關的。”     
“哦?”張夫人和鄧夫人都不笑了,緊張的看著夏侯徽。   
“子玉已經在武陵站住了腳,不過損失也不小,又缺糧食,所以向丞相府求援,要丞相從南中或者永安撥付一些糧食,並且安排一些人去支援。這些都是小事,有一件事,他提得非常不妥當,他向丞相討要廖立。
丞相很生氣。馬謖贊成這個建議,也被丞相趕到關中去了。”     
張夫人蹙眉不語,過了片刻,她才淡淡的說道:“子玉這是乾 ​​什麼,廖立那個狂生雖然有才,卻難為己用。
為了他,與丞相生隙,這可不值當啊。至於馬謖去關中,我看倒不一定與這件事有關,說不得,這是丞相將計就計,要讓他去掌關中的權呢。媛容,你代我擬一封給將軍的書信,讓他小心應對,不要意氣用事。”     “喏。”     “還有,你去關張趙馬等家看看,能不能以私人的名義收購一些糧食,我派人送往武陵。

丞相府,未必指望得上呢。”張夫人嚴肅的看著夏侯徽:“媛容,不要吝惜,家裡還有多少武卒,全給子玉派過去。
另外,你去一趟宮裡,見見皇太后和皇后,給他們吹吹風。”     “喏。”     張夫人又沉默了片刻,又笑了起來。
“子玉雖然做事出人意料,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把事情辦砸了的。我相信他討要廖立多少也有點把握。
如果能把那個狂生民為己用,倒也不錯。”她瞟了夏侯徽一眼:“媛容,你和關姑娘交情如何?”     
夏侯徽微微一笑:“阿母,我和關姑娘情同姊妹。”     “那就再好不過了。
能把關家結親,我想將軍也不會反對這門親事。”張夫人拉著鄧夫人的手拍了拍:“妹妹,你比我有福氣,子玉身邊有關姑娘和媛容這兩個賢內助,一文一武,將來可不得了呢。”     
夏侯徽連忙說道:“阿母,子玉就算有點成績,那也是魏家的功勞,是阿母教導的功勞,當然也是阿母的福氣,又怎麼能分彼此呢。”     張夫人欣慰的展顏而笑:“還是媛容有見地,不愧是大家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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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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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孫權很生氣

孫魯班緩緩走上了台階,低著頭,一路走到殿上,脫了鞋,邁過高高的門檻,來到孫權的面前,款款拜倒。

女兒魯班,拜見父王。願父王身體康健,一統天下。”     
孫權擁刀而立,目光一直盯在孫魯班的臉上。孫魯班面色平靜,彷彿沒有感覺到孫權的憤怒,靜靜的跪在地上。   
大殿裡鴉雀無聲,安靜得讓人害怕。   

“回來了?”     
“回來了。”     
“沒死?”     
“沒死。”     
“為什麼不死?”     
孫魯班滯了一下,慢慢抬起頭,迎著孫權的目光,一字一句的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死?”     
孫權也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魯班,你落入賊人之手,為時數月,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為什麼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孫魯班跳了起來,剛才的雍容沉靜一掃而空,她指手劃腳的大叫道:“我為什麼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又不是我自己跑去的,我是被人擄去的。

是你手下的那些人沒用,三四萬人都沒攔住人家幾百人,衛旌在酉溪被人家生俘,週胤在辰溪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呂凱三千之眾,
被人 ​​一把火燒是焦頭爛額,前後近萬大軍都擋不住魏霸三四百人。
要說丟臉,他們比我還丟臉,你怎麼不讓他們去死?他們但凡有一個有用,我至於到今天才回來嗎?”     
看著暴跳如雷,淚流滿面的孫魯班,孫權啞口無言,臉色脹得和鬍子一樣的發紫。   

孫魯班說得沒錯,這次吳軍丟臉丟大發了。吳軍三四萬大軍步步緊逼,不僅沒能攔住魏霸。
反而讓他一步步坐大,現在坐擁五溪蠻中的四個大部落,無數小部落,總兵力不下萬人,成了一塊骨頭,梗在他的脖子中,
咽,咽不下,吐。吐不出,憋得他非常難受。   
“可是,你是我的女兒,你的清白,就是我的臉色。
”孫權也暴跳如雷。厲聲指責道:“為了我的臉色,你難道就不能勇敢一點,非要讓我蒙羞嗎?”     
“蒙羞?”孫魯班更加憤怒:“我呸!你們男人的臉色要靠我們女人的性命來維護嗎?
你們手中有刀,應該用刀去維護自己的榮譽,而不是學什麼衛道士。
你要是覺得我是你的恥辱,非要讓我去死,也沒關係。
不過。我現在不甘心,你什麼時候把魏霸的人頭帶到我的面前,我什麼時候就心甘情願的去死。
否則,你休想!你休想!你休想!”     孫魯班指著孫權的鼻子。一連喊了三聲“你休想”,把孫權氣得搥胸頓足,卻又無可奈何。

孫魯班罵完,一甩袖子。轉身就向后宮走去。內侍們上前阻攔,孫魯班“呸”的一聲。
一口唾沫吐在那內侍的臉上,抬手一個大耳光:“滾!”     
那內侍被打得暈頭轉向,孫魯班揚長而去,聲音遠遠的傳來:“我在吳郡等著你!”     
孫權氣得拔刀亂砍,大聲叫罵:“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內侍谷利靜靜的站在一旁,面帶微笑的看著孫權,孫權氣了,怒不可遏:“阿谷,你還笑得出來?”     谷利是個身份很特殊的人。
他雖然只是個內侍,卻非常有骨氣,絲毫不亞於大臣。在孫權生氣,別人都不敢進諫的時候,唯獨他敢諫。
上次孫權新造了一艘大船,號之長安,在長江里試船,遇到風浪,孫權豪氣大發,要做回弄潮兒,別人都勸阻不了,最後還是谷利強諫才罷休。
後來風浪漸大,孫權才覺得後怕不已,為此非常感激谷利的進諫,不再稱其名,而是稱其阿谷。   
這看似一個稱呼的不同,卻體現了孫權對谷利的喜愛。然而喜愛歸喜愛,他同樣不能容忍谷利的無禮。
此刻見谷利微笑,孫權非常不高興。   

“大王,公主是什麼脾氣,大王還不清楚嗎?她與大王一樣,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在大王面前都不肯受半點委屈,區區魏霸,又能奈她何?從她剛才的表現來看,她一直就是公主,從來就不是俘虜。”     
孫權眼睛一瞪,過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像是這麼回事,這丫頭還和以前一樣跋扈,怎麼看也不像是吃過苦頭的人。
莫非,是我太苛刻了? ”     “大王,聖人不遷怒,不二過。
你是為戰事心焦,這才對公主苛求了。依臣之見,這的確不是公主的過錯。”     
孫權碧眼一翻,哼了一聲:“你還替她說話,就沖她剛才對我不敬,我就該重重的罰她。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懂一點規矩。”     
谷利含笑不語,退到一邊。從孫權的語氣變化,他可以聽得出來,孫權不會再怪罪孫魯班了。   

孫權沒有再說什麼,卻依然拿著刀在殿裡揮舞。他的心情的確非常不好,急需找一個發洩。
三四萬大軍,三員重將圍堵魏霸,居然還讓他跑了,諸葛亮現在大概得意了吧?從費禕的態度就可以知道,這次被蜀漢看笑話了。   
可問題還不僅如此,看笑話的人遠遠不止蜀漢君臣,還有更多的人。    比如江東世族。   
步騭、潘濬和呂岱是他麾下目前最得力的三個非江東系重將,他們攜手出擊,卻被魏霸戲弄得狼狽不堪。
與這個結果相比,陸遜在襄陽城下的失誤又算得了什麼?如果那場慘敗不是陸遜的責任,那又是誰的責任?   
孫權越想越惱火。對孫魯班發火,不過是因為心裡這團火實在沒地方發洩,只好拿孫魯班出氣罷了。
不過他忘了一件事,他這個女兒可不是一個受氣包,她從來都是把氣給別人受,自己卻不受氣的。   
所以他現在很沒面子。    “大王,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我們對魏霸的情況一無所知,要想取勝,談何容易?
”谷利又進諫道:“可是公主在魏霸那裡時間不短。她也許能知道一些虛實,何不去問問她?”     
“問她,她能知道什麼?”孫權硬撐著,不肯服軟。   

谷利沒有堅持,他相信孫權過一會兒就會服軟的。果然不出他所料,孫權猶豫了一會,找了個藉口,去了步夫人所住的大殿。他趕到的時候,孫魯班正捲著袖子向步夫人哭訴。一看到孫權進來,她哼了一聲,起身就要走。   
孫權連忙攔住了她,陪著笑臉道:“魯班,還在生父王的氣?”     
“你要我去死。我還不能生氣?”孫魯班沒好氣的說道。   
“魯班,不可對你父王無禮。”步夫人喝住了孫魯班:“坐下!”     

孫魯班敢對孫權發火,卻不敢在溫順寡言的步夫人面前放肆。孫權對步夫人一向百依百順,步夫人要是下令揍她,就連孫權也不敢阻止,打了也白打。
孫魯班從小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任何人面前都敢放肆。唯有在母親步夫人面前不敢放肆。   
步夫人把孫權迎到殿上坐下,將孫魯班剛才說的話大略的轉述了一遍。
孫權一聽,頓時火了,拉過孫魯班的手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魏霸這豎子,敢讓我的女兒做苦役?”     
“你的女兒怎麼了?”孫魯班抽回粗糙的手,皺了皺鼻子:“在他眼裡,你女兒還不如一個蠻子呢。”     
孫權尷尬不已。呂岱等人沒能救回孫魯班。如果不是魏霸要換回相夫那個蠻子,孫魯班現在還在做苦役呢。
他心疼不已。安慰了孫魯班一番,最後問起了魏霸的虛實。   

孫魯班做俘虜的時候,其實沒受多少拘束。俘虜本來就不是一直關在俘虜營裡,大部分都要勞作,只不過有人看守,不能自由活動。
孫魯班是女子,更自由一些,當然也就能看到更多的情況。   
一談到了正事,孫魯班收起了蠻橫,把自己看到的情況詳細的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魏霸搶到了不少輜重,蠻兵們有了裝備,實力大增,再加上魏霸練兵的確有過人之處,那些蠻兵都以為他是什麼神將轉世,對他心服口服,縱使訓練再苦再累,也沒有違拗,僅從雙方戰士的實力來看,魏霸完全可以和任何一路大軍抗衡。”     

“如果三路並進呢?”     
“三路並進,如果調度得當,魏霸沒有取勝的機會,他只能退往大山深處。不過山川縱橫,他要是往哪兒一躲,你也找不到他。”     
“這麼說,我還真拿他沒辦法了?”     
“也不完全是這樣。”孫魯班得意的一掀眉毛: “他們缺糧,沒有糧食,他能躲到幾時?”     
孫權皺了皺眉。他也知道這個情況,朱績搶先佔了溆浦的稻田,週胤燒了辰溪部落的稻田,酉溪部落的秋收也是匆匆忙忙的,
收成大減。蠻人們糧食本來就不足,經此一戰,糧食缺口更大。   
“你估計他們能撐到什麼時候?”     
“如果沒有救援的話,我估計撐不到年底。
”孫魯班撫著自己的肚子:“父王,我已經挨了兩個月的餓,能不能賞我一點好吃的,讓我好好的補一補身子?”     
“你剛才頂撞我,現在還想要我賞你?”     “唉呀,剛才你要殺我嘛,我當然生氣了。
”孫魯班湊到孫權身邊,抱著他的胳膊搖了起來,撅著嘴:“父王,我給你帶回來這麼重要的消息,你不能不賞,要不然,以後誰還願意為你效命啊。”     
“還敢邀功?”孫權哭笑不得:“你回到武昌,我還不知道怎麼向大臣們解釋呢。”     
“不用你解釋,你把我送到吳郡去,我和姑姑呆在一起,不拋頭露面,這總行了吧?”     
“你當真?”孫權詫異的看著孫魯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向野慣了孫魯班會主動要求被軟禁?    這可有點反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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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心照不宣

孫魯班很快被送回了吳縣,宮裡的人很默契的遺忘了她,誰也不敢再提她,以免惹怒孫權。    因為孫權心情非常不好。   

送走了孫魯班之後,孫權向護送孫魯班回來的徐原仔細詢問了前線的狀況。
徐原曾經和蠻人接觸過,直接了解了一些情況 ​​。
徐原對孫權說,三次遭遇戰,看起來魏霸大勝,但是這都有一個共同點:吳軍方面對魏霸的情況很不熟悉,特別是呂凱,直到戰敗才知道魏霸的存在。
如果事先了解到魏霸已經到達沅溪部東和,這場戰鬥完全會是另外一個結果。   

說一千,道一萬,這是不對等情況下的失誤,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失敗。
除了 ​​呂凱有長期的作戰經驗之外,週胤是第一次戰鬥,而衛旌更是一個書生,他們敗在魏霸的手中並不意外,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現在,大家都知道魏霸了,他已經沒有什麼出奇制勝的機會,以三萬多大軍攻擊一萬多蠻人部落,魏霸就算再有本事,也無力回天。
只要吳軍穩紮穩打,互相配合,擊敗魏霸是意料之中的事。   
孫權對徐原印像不錯,他最後問了徐原一句話:你覺得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擊敗魏霸?   
徐原很慎重的考慮後說,根據目前蠻人部落的餘糧情況,有三到四個月,只要魏霸得不到其他人救濟,蠻人將不戰自亂。   

孫權明白了,隨即讓人找來了費禕。夷淵事發之後。漢吳雙方的聯繫並沒有斷,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等待著戰事的發 ​​展,同時還在談判孫權稱帝的事,只是在沒有具體的結果之前,所有的談判都沒什麼實際意義,不過是維繫體面而已。   
孫權對費禕說,魏霸已經到了武陵,我大軍正在分頭前進,很快就會有結果。
一旦蠻人被我軍擊破,我們擔心他們會退入益州。對益州造成擾動。所以提前告知,希望你們能做好準備,以免為敵所趁。
另外,我希望諸葛丞相能夠從大局出發。防止內部有人破壞。
資助魏霸。如果到時候在戰利品中發現蜀漢的物資。我們很難平息將士們的怒火。   
費禕明白了,拍著胸脯保證,我大漢官方絕對不會給魏霸任何支援。也會盡可能的做好防範工作,不讓其他人資助魏霸。

“不過……”費禕話鋒一轉,“魏霸這個人,我和他打過交道,略有所知。
他啊,別的本事也不錯,最大的本事卻是搶。
他如果縱兵入南中搶劫,我們當然會全力堵截,不過大王也知道,那裡全是山,我們無法做到萬無一失。
魏霸能擊敗吳軍數千大軍,對付那些郡兵當然沒問題。萬一我們有什麼做得不到位的,還希望大王能夠體諒。”     
孫權鼻子差點氣歪了。
隨著衛旌被釋,孫魯班又回到了武昌,現在費禕已經不堅持說魏霸是去救公主的了,但他依然一口咬定這件事是魏霸個人的事,與蜀漢一點關係也沒有。
現在費禕又這麼說,那更是擺明了要暗中資助魏霸了。
孫權對此心知肚明,卻又找不出理由反駁,反被費禕取笑了一頓。
一提起不久前的這幾場戰事,孫權就覺得臉上發燙。   
“文偉,你放心好了,魏霸再能搶,他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孫權惡狠狠的對費禕說道:“我們不要為那個豎子費甚麼心思了,還是談談聯盟的事吧。”     

費禕含笑點頭,轉而和孫權談起了聯盟以及孫權稱帝的事。
諸葛亮用魏霸牽制住了孫權,讓他無法西進,掌握了先機,現在談判對蜀漢有利。
蜀漢可以承認孫權稱帝,但是需要獲得通商的權利。
漢吳一直有貿易來往,蜀錦是東吳甚至海外市場很暢銷的產品,但是吳國有特殊情況,鎮守一方的將領收取商稅來供養自己的士卒,而且無須報與孫權知道的權利。
從夷陵到吳郡,要經過幾個將領的防區,每個人都要徵收重銳,甚至縱兵搶劫,商人們利潤微薄,嚴重挫傷了積極性,間接的也影響到了蜀漢的利益——
要知道蜀錦可是諸葛亮用來積攢軍費開支的一個重要來源。諸葛亮要求孫權對蜀漢的官方生意進行一個統一的稅收,不能由沿途的將領隨意收稅,以保證這條黃金商道的暢通。   
孫權對蜀錦的作用心知肚明,那些將領的所作所為就是他縱容的,他才不希望蜀漢的實力進一步增強呢。
所以這件事一直沒談攏,大家都在敷衍對方,蜀漢也因此一直不肯正式承認孫權稱帝。
大家心裡都有數,一切都要等武陵這場戰事的結果來做決定。
如果吳軍打敗了魏霸,侵入了南中,孫權想要什麼,諸葛亮就只能答應什麼。
如果魏霸堅持住了,甚至把吳軍一直拖在了武陵,那孫權要想什麼,就得看諸葛亮的心情好不好。   
在此之前,說什麼都是空話。   

孫權不再猶豫,下令潘濬、步騭和呂岱三人向前進逼,務必要把魏霸困死,如果能趁勢進入益州境內,那就再好不過了。   
潘濬等人收到命令之後,立刻分頭進軍。他們吸引了之前的教訓,不再冒進,而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步騭佔領了酉溪部落的寨子之後,兵鋒直指秀山。酉溪部落帥增不敢與他對陣,繼續後撤。
潘濬派朱績率領週胤、周峻進討,再一次趕到了錦灣,面對已經空無一人的辰溪部落寨子,他們繼續前進,沿著辰水趕往三山谷。   

呂岱這一路逼得最緊,他親自率領一萬多大軍,帶著足夠的糧草,趕往帝女湖。
魏霸沒有撤退,他還在沅溪部落的寨子裡,坐等呂岱的到來。不過寨子裡只剩下了戰士,其他的部眾都已經撤向三山谷。
魏霸一邊練兵,一邊加緊設防,準備與呂岱再戰一場。
他之所以要固守山寨,而不是撤往三山谷,就是要拖住呂岱,不讓三山谷的壓力太大。   
這一天,魏霸迎來了一批援軍。靳東流帶著一百三十多名武卒和一批糧草來到了帝女湖,同時還帶來了兩個人:廖立和一個叫陳禕的年輕書生。   

“少主,這是府裡能戰的武卒,夫人讓我全部帶來了。
這些糧食是幾家聯合起來購買的,丞相裝聾作啞,當沒看見,是平價。
”靳東流將大致情況說了一遍,最後對魏霸說道:“這個陳禕是陳祇的弟弟,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消息,非要跟著一起來。
至於這個廖立……
”靳東流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他不說,魏霸也看出來了。廖立和那個陳禕站在一旁等候,陳禕一直看著他,期待著和他交談,而廖立則一直在看天,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不屑之色,連瞎子都看得見。   

魏霸笑了笑,他敢要廖立來,怎麼可能對廖立的脾氣不清楚。   
“我知道了,昭明,你遠道而來,想必也累了,快去休息休息吧,待會兒我再和你討論防務的事。”     
靳東流走了,魏霸走到廖立的面前,拱了拱手:“公淵先生,一路辛苦。”     
廖立隨意的拱了拱手,沒理他,嘆息了一聲:“終於又見到家鄉的山和水了,真是親切啊。我要好好的看看。
魏侍中,你不用管我,我自己隨便走走就行。”說著,不等魏霸答應,轉身就走。   
魏霸倒沒什麼,站在一旁的陳禕反倒有些緊張起來。魏霸把目光轉向他,見他如此局促,不由得笑道:“你就是陳禕陳公偉?”     
“正是在下。
”陳禕向前湊了一步,貌似親熱,左手卻在胸前做了一個手勢。魏霸剛要說話,一見他這個手勢,眼神忽然一縮,隨即喜上眉梢。   
“你是……天師道的人?”     
“在下玉局治書吏,聞說大祭酒要整理神事,特奉命前來相助。”     

魏霸笑了。
他要整合五溪蠻的部落神話,將自己塑造成神犬的主人,這件事不能自說自話,需要另外有人做吹鼓手。
他向天師道求助,讓他們派業務熟練的人來幫忙,卻沒想到會是這個人。
玉局治是設在成都南門的冶廬,書吏專門負責收集整這些神話故事,由他來做這件事當然是再好不過。
除此之外,這人還是大儒許靖的外孫,是個真正的儒生,通曉儒家經典,編造出來的故事肯定更像那麼回事。   
“這件事,就委託給你了,你先休息休息,晚上再和你細談。”魏霸拍拍陳禕的肩膀,意味深長的一笑。
陳禕謙卑的點了點頭,喜滋滋的去了。   
魏霸擺了擺手,示意魏興等人不要跟著,他快步向廖立趕了過去。
廖立站在崖邊,看著遠處的山水風光,眼神落寞。聽到魏霸的腳步聲,他恍若未聞,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魏霸在他的身邊站定,也沒看他,負手而立,靜靜的看著遠處的山巒。   

兩人沉寂了好一會兒,廖立先按捺不住了。他眉頭一皺:“你有什麼話就趕緊說,說完就走,不要打擾我。”     
魏霸轉過身,看著廖立那張削瘦的臉龐,過了一會兒,他咧了咧嘴角:“公淵先生,如果你想死,可以先告訴我你想葬在哪裡,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一定滿足你的遺願。
如果你想走,我隨時可以安排你離開。
順水而下,不過半個月,可以回到你魂牽夢縈的故鄉。
你可以找個地方安度晚年,甚至可以去投靠孫權。
可是,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扮狂傲,你不是禰衡,我也不想做黃祖。”     
廖立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他怒視著魏霸,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好河山,先生盡情賞之,待會兒我會讓人送些酒水來,先生且飲且賞。
”魏霸拱拱手:“我軍務繁忙,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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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狂士廖立

夜色慢慢籠罩了帝女峰,魏霸和靳東流坐在窗前,在一張畫著各種標記的圖上指指點點。   

“這是整個帝女峰的防務圖,兵力安排全在上面,加上你今天帶來的一百多武卒,我們總共有八百三十一人。
呂岱到了之後,我們大概要面對一萬三千多人的攻擊,不可有任何大意。”     
“少主放心,有如此險要的地形,就算呂岱再多一萬人,我們也不用擔心。
”靳東流笑了一聲,將圖捲了起來,“少主,我自己去實地查看一番,等看完了地形,再和少主商議。”     
“好,辛苦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靳東流笑道:“在莊里天天練兵讀書,我正想再檢驗一下自己的進步呢。”     
“好戰份子!”魏霸笑了一聲,揮了揮手。
靳東流剛要走,關鳳帶著楠狐端著一隻食案走了進來,見靳東流要走,便招呼道:“靳昭明,說了半天,喝口水酒潤潤嗓子。”     
靳東流連忙停住,接過酒,一口飲盡,恭恭敬敬的謝了,這才轉身離開。

楠狐將食案放在案上,退了出去,靜靜的站在門口。
魏霸瞟了她一眼,無聲的笑了起來,對關鳳挑了挑大拇指。
楠狐是個多麼驕傲的女子啊,雖然迫於形勢,主動嫁給了他的親信魏興,但是現在這麼乖巧的做了侍女,卻是關鳳調教的功勞。   
“沒你想的那麼難,讀過書的,多少知道些規矩。
”關鳳在魏霸對面坐下,將案上清理出一塊地方來,放下酒菜。
“不過,有時候書讀多了也迂。比如那位名士。
”她 ​​用下巴示意遠處的廖立,廖立從到寨子裡來,一直就坐在崖邊賞風景,一壺酒接著一壺酒的喝,已經喝了半天了。
“你確信你能收服他?”     魏霸忙了一天,腹中早就空空如也。
他一邊喝著噴香的肉粥,一邊說道:“他既然沒有從這裡跳下去,又沒有要回臨沅,我相信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姊姊。媛容來信了,夸你知大體,要我好好對你呢。”     
魏霸說著,從懷裡抽出一封信,遞給關鳳。關鳳接過來。還沒看,臉先紅了。
她打開書信看了一遍,不禁喜道:“媛容有孕了?”     
“嗯,我要搶在我兄長前面做父親了。
”魏霸擠了擠眼睛,促狹的說道:“按時日算來,就是那一次。姊姊,你可是這孩子的見證人呢。”     
關鳳一愣。隨即羞得滿面通紅,她伸過手,正要掐魏霸一下,門口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魏侍中。
你不能只讓我喝酒吧?”     魏霸抬頭一看,廖立板著一張死人臉站在門口,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
一看到廖立,關鳳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了。
她站起身,一言不發。揚長而去。魏霸苦笑了一聲,起身相迎:“公淵先生,請進,來點肉粥怎麼樣?山里野麋肉熬成的,挺香的。”     

廖立進了屋,在魏霸的對面坐下,自己動手,搬起粥罐,往自己面前一擱,便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吃得那叫一個天地變化,地動山搖。魏霸忍俊不禁,一邊喝著粥,一邊看著廖立狼吞虎咽。等廖立吃完了,他將案上擱的布巾遞了過去,笑道:“公淵先生,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和丞相尿不到一個壺裡去了,你們根本不是一類人。”     
廖立擦了擦嘴,將布巾扔在一旁,聽了魏霸這句話,不禁哼了一聲:“你不要想挑撥我,我不會上你當的。
諸葛丞相的手段遠不是你能想像的。要想和他鬥,你還差得遠。”     
魏霸不以為忤,點了點頭:“首先,我要聲明一個事實,我從來沒想和丞相鬥。我到這裡來,也是受了丞相的密令。
”他說著,從案下取出一隻錦囊,遞給廖立:“公淵先生,這上面沒有丞相的印信,不過他的書法,你應該認得出來。”     

廖立接過來看了一遍,眉頭微微挑起,猶豫了片刻,將密令還給了魏霸。
正如魏霸所說,這封密令上沒有印信,但是書法和文風都是諸葛亮的,這一點他可以肯定。
不過他不清楚的是諸葛亮的那封密令的確曾經存在過,卻已經被費禕燒掉了,魏霸現在手上的這一封卻是假的,是魏霸花了很多心思摩寫出來的。
他模仿諸葛亮的筆跡已經有七八分相似,只要不細看,很難分辨得出來。至於內容,那卻是千真萬確,的確是諸葛亮密令的原文。   

“其次,我雖然敬重丞相,卻不覺得丞相就是不可戰勝的。寸有所長,尺有所短。論行軍作戰,出謀劃策,當年的法孝直就比丞相高明,論治民理政,先生也可以和丞相一較高下。
當然了,要論綜合能力以及舉一反三的聰明,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到誰能和丞相比肩的。”     
廖立有些雜亂的眉毛一挑,若有所思。他沉默了片刻:“既然你知道不是丞相的對手,又何必如此?你口口聲聲說不想與丞相作對,可是要我這個貶官要到這裡來,你就已經是和丞相作對了。”     
“我更願意看成是我替丞相分憂。
”魏霸向後靠了靠,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   
“分憂?”廖立冷笑一聲:“你難道不知道馬幼常已經被丞相安排到關中去了嗎?其原因,就是因為他贊成你這個要求。”     
魏霸無動於衷,他已經知道馬謖被派到了關中,官方的名義是加強關中的力量,防止曹魏的反撲。
不過真正的內幕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他卻應該是其中一個。   
“如果丞相不願意,別說一個馬謖,就是一百個馬謖贊成也沒用。
”魏霸不動聲色的說道:“你能來到這裡,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丞相願意讓你來。”     

廖立不吭聲了,他把頭扭向窗外。天色已黑,遠處的青山與夜色混為一片,只剩下隱隱約約的影子。
過了好一會,廖立才淡淡的說道:“我能幫你什麼?”     “你不是幫我。
”魏霸一本正經的搖搖頭,“正相反,是我在幫你,幫你有機會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魏霸頓了頓,又道:“你不是想做卿嗎?現在我給你機會證明自己有做卿的資格。”     
廖立眼神一縮,語氣恢復了不屑:“就憑你?我今年已經五十歲了,等不了太久。”     
“不用等太久。”魏霸笑笑,“丞相的身體不好,估計很難再活十年。”     
這兩句話說得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後語,可是廖立聽明白了。
他愣了片刻,忽然長嘆了一聲:“我就知道,像他這樣靡無鉅細,是不可能得享天年的。”     魏霸默不作聲的看著廖立。
他看得出來,廖立雖然被諸葛亮趕到汶山那個蠻荒之地去了,但是他不恨諸葛亮,甚至很欽佩諸葛亮。
聽到諸葛亮身體不好,他的感覺不是喜悅,而是惋惜。做敵人做到這個份上,諸葛亮夠高明,廖立這個狂士也夠磊落。   

廖立感慨良久,低下了頭:“那我能做什麼?”     “我想請先生聯絡鄉黨,幫我解決一部分糧食,另外,我要派一些斥候到臨沅去,想請先生幫忙安頓一下,不要被吳軍發現。”     “這個應該沒問題。
”廖立微微頜首:“不過,我想你現在應該考慮的還是長久之計,而不僅僅是眼前的難題。
”廖立起身,走到懸掛著武陵郡地圖的前面,伸手一指地圖的空白處:“長沙有米。取長沙之米,既可以解決眼前的困境,又可以斷吳軍的資糧,一舉兩得。”     魏霸瞇起了眼睛:“長沙太遠了,我很難深入……”     
廖立一抬手,打斷了魏霸的話,態度很不友善。
“我剛才說過了,你不應該局限於眼前的困難,更應該考慮一下長久之計。
而我現在說的就是長久之計,你想不想听?想听,就閉嘴,聽我說。不想听,我也懶得和你廢話,你給我安排船,我明天就回成都復命。”     
魏霸翻了個白眼,苦笑著連聲說道:“先生說,先生說。”     

廖立這才接著往下說:“我在長沙做過太守,對長沙的情況瞭如指掌,在長沙也有一些舊相識。
只要你出得起價錢,不需要你走一步路,他們就能把米送到這兒來。溯湘水而上,可以直達靈渠。你缺糧的問題還算個屁的問題?”     
魏霸一聽,眼睛頓時亮了。   
廖立揮揮手,示意魏霸不要急著激動,接著又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圈:“你不要以為只有武陵有蠻子,其實整個荊州都有蠻子,而整個江南的蠻子更是數不勝數。你既然想做蠻子們的神將,又何必拘泥於武陵蠻?你不應該滿足於做神犬的主人,你還應該把白虎、青狼之類的畜生一概收入麾下,率獸吞吳,豈不快哉……”     
聽著廖立唾沫橫飛的講解,魏霸心花怒放。他知道自己撿著寶了,這個能讓諸葛亮忌憚三分的狂士果然不是白給的,他對江南的情況太熟悉了。
有了廖立的幫助,他的眼界一下子打開了,不僅荊州的江南四郡都被納入他的考慮範圍,甚至整個江南都有可能成為他的獵物。   
這下子,孫權只怕要哭了。   
丞相,你這一步棋夠狠啊。如果這是你的本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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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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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眼界

前景是誘人的,可是眼前的困難也是驚人的。   

當從遐想中清醒過來,魏霸再次認識到他面臨著多大的困難。不管前景有多美好,他先得解決眼前的幾個大問題,而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擊退孫權的三路大軍,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先求生存,再求發展。   
“先生果然是高瞻遠矚。”     
“不是我高瞻遠矚,是你目光短淺。
”廖立的語氣雖然緩和了一些,可是用詞還是那麼尖刻,絲毫不留情面。
“說到底,還是讀書少,知事淺,只知道好勇鬥狠,卻不知道從大局著眼,直以意突爾。”     
魏霸尷尬的捏捏鼻子,這廝有眼力,可是這嘴也真夠臭的,難怪他倒霉的時候連個幫忙說情的人都沒有。

在這一點上,他倒和老爹有些像。不過,從他的口氣可以聽得出來,老爹大概在他眼裡什麼也不是。
那倒也是,連關羽這樣的元勳都不在他的眼中,更何況老爹呢。   
廖立走到案前,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光,一抹嘴,接著說道:“其實你只要向前看三十年,就應該能明白荊州的重要性。

曹操在尚未平定北方的時候,就把目光瞄準了荊州,孫權父子兄弟為什麼一直和江夏過不去?還不是想奪荊州。
為了荊州,他們不惜背信棄義,因為只有奪取了荊州,江東六郡才有保障。當年關羽鎮守荊州,一心想北伐,我就提醒過他。
真正的敵人不在北,而是東,他偏不聽,結果為吳人所趁,湘水以東,盡入吳人之手。”     
廖立不屑的撇了魏霸一眼:“你以為漢吳之間的矛盾是因為關羽之死?錯!建安二十年爭奪江南四郡,雙方就撕破了臉。
以湘水為界,分割江南,你以為大家是平手?錯!江南四郡,湘水以東才是富庶之地。
湘水以西除了蠻子。還有什麼?若不是失了長沙,關羽最後又怎麼會缺糧,又何必為了幾萬石米和吳人發生衝突?”     
魏霸被廖立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真正是名副其實的汗顏。他自問對關羽的情況做過一番分析。

在漢中。在宮裡都讀過大量的公文。但是對江南四郡的認識還是不及廖立遠甚。
畢竟很多情況在公文裡是不反應出來的,而廖立是武陵人,又任過長沙太守。
對江南四郡情況的了解遠不是公文能夠比擬的。   
經過廖立這麼一說,他才知道建安二十四年的那場北伐之戰的根源早在十幾二十年前就埋下了,荊州的位置太重要了。
一般人只看到結果,而真正的聰明人卻看到起因,進而可以從源頭加以控制。   
顯然,廖立就是這樣的聰明人,雖然他手無縛雞之力,嘴巴又臭得讓人生厭。   
“大戰在即,我留在這裡沒用。
”廖立坐了下來,直截了當的說道:“你給我安排一些人,要有姿容的,再給我一筆錢,我要回臨沅一趟。 ”     
魏霸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行,我馬上帶你去斥候營,你要什麼人,隨便挑,庫房裡的財物,你需要多少拿多少。”     
廖立詫異的看了魏霸一眼,沉默了片刻,嘴角歪了歪:“雖然笨了些,多少還有些氣量。
小子,難怪你能把一幫蠻子騙得團團轉。
”說完,起身拍拍手道:“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免得過一會兒你後悔。”     
魏霸哈哈大笑,起身領著廖立出去了。他們先去了斥候營,廖立挑了十多個長相端正,身體健壯的漢子,然後帶著他們來到庫房。
“這個拿走,這個,還有這個”,廖立手一陣亂指,把那些漢子都驚得不敢行動,生怕魏霸翻臉。   

魏霸心裡也肉疼,廖立這一頓亂指,幾乎將他的庫房搬空了三分之二,這簡直是打劫啊。你老小子不會是想攜款潛逃吧?   
雖然肉疼,雖然有疑慮,魏霸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得到了魏霸的同意,十幾個漢子一起動手,將廖立選中的財物全部打包。
廖立見處理完畢,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揮揮袖子:“你們做好準備,明天天一亮就出發。
記住,要走山道,你們都要養足精神,做好趕路的準備。
”說完,也不看魏霸一眼,轉身就走了。   

魏霸回到自己的住處,還沒等坐穩,門就被關鳳一腳踢開了。
關鳳怒氣沖衝,兩步跨到魏霸面前,大聲喝道:“子玉,那狂生灌了你什麼迷湯,居然如此言聽計從?”     
魏霸早就有心理準備。
關鳳如今以女主人自居,寨子裡的親衛營和神犬營都是她在帶著,庫房裡的財物也由她全權控制,廖立一下子搬空了大半個庫房,她要是沒意見才怪。
更別說她對廖立的印象本來就不怎麼樣呢。   
“姊姊,你來得正好。
”魏霸連忙迎上去,摟著關鳳的肩膀,將她推到地圖前,笑瞇瞇的說道:“廖先生剛剛對我講解了一下江南的形勢,我思路大開。
姊姊,我們不能滿足於僅僅佔據五溪啊,我們還要奪回整個江南四郡,甚至進逼江東,實現先舅當年的遺願啊。”     
關鳳莫名其妙,不過一提到關羽,她冷靜了不少。魏霸把廖立的構想大致說了一遍,關鳳已經明白了,只是還有些怒氣未消。
“你就這麼信任他,不怕他回了臨沅就不回來了?”     “他要是那樣的人,就不會和丞相鬥到這個地步也不肯低頭了。
”魏霸抱著關鳳的腰,手指在她的小腹上慢慢摩挲著,關鳳緊緊的握住魏霸的手,不讓他太放肆,卻又捨不得掰開,臉色緋紅,脖子上起了一層小疙瘩。魏霸將下巴輕輕的擱在她的肩膀上,語氣飄忽,近在耳邊,卻又像是遠在天邊。
“有的人看財,有的人愛權,有的人愛名。廖立就是想要出人頭地。
他為什麼和丞相翻臉,不就是因為丞相壓制他,讓他做什麼校尉嘛。你以為丞相真是因為他誹謗先舅?”     
關鳳哼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回臨沅,他能幹什麼,投降孫權?你錯了。
要是他看得起孫權,只怕早些人在長沙,他就不會逃回益州。
他寧願回成都做個庶民,也不願去投孫權,我還擔心什麼?再說了。
這些錢財都是搶來的。丟了也不可惜,大不了以後再去搶就是了。
如果能用這些錢,換一個人才,那還是值的。”     “哼哼。我怕你人財兩失啊。”關鳳不服氣的反駁道。   
“只要姊姊不走。我就不會虧。其他的都是賺頭。
”魏霸嘿嘿笑道:“姊姊。用這些錢財為關家換一個大將軍,你覺得值不值?”     “大將軍?那我可不敢想。
”關鳳推開魏霸,走到地圖前。扶著地圖,輕聲嘆道:“能讓定國和先父一樣,為四將軍之一,我就心滿意足了。”     
“且!”魏霸撇了撇嘴,拉長了聲音。
關羽是蜀漢武將之首,關鳳雖說不指望關興能做大將軍,卻要他能和關羽一樣,那豈不是要求更高。
“姊姊,你真是太精明了。”     “不行嗎?”關鳳輕咬著唇,斜睨著魏霸。   
“行,行。”魏霸連忙改口,又一臉坏笑的說道:“那姊姊是不是該先給點彩頭?”     “你休想!”
關鳳臉一沉,轉身就走。魏霸伸手拉住了她,順勢把她推到牆邊,關鳳紅著臉,低聲喝道:“你不要亂來。
要是憋不住,你可以去找那些蠻女來侍寢,我不反對。可是你要想對我無禮,那是萬萬不能。”     “姊姊,翻什麼臉啊。
”魏霸哀嘆一聲:“我其實是想和姊姊再戰一場,看看你的武技有沒有進步,你想到哪兒去了。姊姊,你的思想不純潔啊。”     
“我呸!”關鳳臊得臉色通紅,手推在魏霸胸前,聲如蚊蚋:“你那點壞心思,我還不知道,不就是想藉著比武較技的名頭……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再也說不下去了,推開魏霸,轉身逃了出去。    魏霸撓撓頭,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大早,廖立帶著那些扛著大包小包的漢子,悄悄的離開了帝女湖,他在寨子裡只停留了很短的時間,很多人根本沒有註意到他,大多數蠻子都被另外一個人吸引了注意力。
陳禕奉魏霸之命,以教親衛營、神犬營的士卒讀書認字為由,傳播神將和神犬的傳說。
他不愧是大儒許靖教出來的,這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而且都事出有據,引經據典,讓人不得不信。
他年輕俊俏,又能說會道,很快就獲得了蠻子們的一致好評。   
在魏霸的授意下,陳禕下了一番功夫,把神將、神犬和李冰治水等巴蜀荊楚等地的傳說聯繫起來,槃瓠成了幫助李家二郎與惡龍搏鬥,治理水患的得力助手,二郎神的傳說漸漸成型,而魏家二郎也和那個神勇廣大,帶著槃瓠為民造福的神將二郎漸漸的重合在一起。   

當呂岱的大軍趕到帝女湖,將山寨重重包圍的時候,山上的八百餘將士信心百倍,他們堅信,在二郎神將的率領下,他們一定能再次上演以少勝多的神話。   
呂岱站在飛廬上,扶著欄杆,遠眺山寨,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嘆了一口氣:“伯淵,你輸得不冤。”     
站在他身後的呂凱聽了,一時不太明白,他窘迫的看看父親:“父親,你……看出了什麼?”     
呂岱伸手一指山蠻:“你看看這山寨就知道了,氣度森嚴,無隙可擊。魏霸是個善用地形的人,我們除了強攻,沒有什麼便宜可佔。
難怪他敢留在這裡不走。”     “那……我們怎麼辦?”     “兵法有云,十則圍之。”呂岱微微一笑:“我只要困住了魏霸,就是大功一件。
剩下的事,就由步子山和潘承明去做吧。
等他們擊破三山谷,魏霸還能坐得住嗎?”     呂凱恍然大悟,躬身施禮:“還是父親高明。”     
“高明個屁,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呂岱恨恨的哼了一聲:“我要是有辦法,恨不得現在就砍下他的首級做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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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反擊

呂岱有一萬三千多大軍,還有五千多包括雄溪部落在內的蠻人輔助攻戰,總兵力超過魏霸的二十倍。

不過魏霸有地利,沅溪部落的山寨經過他的改造,已經固若金湯,沒給呂岱留下一點機會,要想發動攻擊,呂岱就只有一個辦法:派人從陡峭的山路爬上去,以巨大的傷亡為代價,慢慢的耗盡他的有生力量。   
這顯然是一個非常笨的辦法,以雙方目前的地利,只怕呂岱把這些人都耗光了,也未必攻得下山寨。
因此,呂岱採取包圍而不是強攻的辦法就成了不是辦法的好辦法,至少可以避免大量的傷亡。   
呂岱在山下紮營,甚至沒有帶逼山寨,而是把守住幾個要道,然後就耐心的等著。   

與此同時,潘濬率部經過長途跋涉,逐漸逼近三山谷。前鋒大將正是朱績,麾下還有在辰水和魏霸惡戰一場的周胤與周峻兄弟。   
朱績字公緒,征北將軍朱然之子,弱冠為郎,後來拜建忠校尉。
他的叔叔朱才也是領兵的將領,年前剛剛因病去世,兒子還年幼,所以孫權就拜朱績為中郎將,率領朱才留下的兩千多兵。   
朱績雖然年輕,卻不莽撞,相反非常謹慎。有周胤等人的前車之鑑在前,深入辰溪之後,朱績步步為營,不敢有絲毫大意,生怕和周胤一樣遭了魏霸的道。他始終和潘濬保持五里左右的距離,確保一旦遭受攻擊,潘濬能夠及時的支援。而他又能為主力提供足夠的預警。   
也許是因為他們的謹慎,一路上太平無事,除了看到零星的斥候外,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有威脅的騷擾。
他們要對付的更多是崎嶇山路和激流帶來的麻煩。時近冬日,水量大減,過了錦灣之後,大船已經無法行駛,只能用竹筏。
竹筏的載貨能力遠不如大船,吳軍的輜重運輸一下子變得艱難起來。   

等潘濬挺進千里,趕到三山谷外圍的九龍山時。已是年關將近。
吳軍將士疲憊不堪。面對早已嚴陣以待的趙統,幾乎所有人都希望能休息一段時間,恢復一下體力再戰。
可是潘濬卻下令立刻開始攻擊。   
朱績等人不理解,大軍遠道而來。士卒疲憊。而敵人以逸待勞。
又佔據了地利,倉促之下發動攻擊,怎麼可能取得勝利呢?為什麼不等一段時間。
讓士卒們有時間恢復體力,打探地形,到時候再攻擊豈不是更好?再者,蠻子糧食不足,不利持久,等的時間越長,對他們越不利啊。我們完全可以以守代攻,困死他們。   
潘濬解釋說,五溪部落之所以選擇這裡暫避,為的就是拉長我們的補給線。
你們一路上也看到了,我軍行進得有多難。我們只帶了三個月的糧食,來就花了一個時間,回去還要一個月,留下的時間也就是一個月。
就算能克服困難,再運一次糧,也不過增長兩三個月的時間。要說不能持久,我們更不能持久,更需要速戰速決。
你們以為蠻子真的沒有補給?如果他們得不到補給,又何必遷到這裡來?如果不出我的所料,恐怕益州的補給已經運到了。
你們想緩口氣再戰,恐怕會正中敵人的下懷。   
朱績等人恍然大悟,不再猶豫,驅使著將士們發動了攻擊。

朱績和周胤作為前鋒,義無返顧的首當其衝。
在辰水之側,週胤已經和趙統交過手,又犯下了大錯,現在孫魯班已經回到了武昌,週胤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與死在孫魯班手上相比,他更願意戰死沙場,是以一開戰,他就身先士卒,向趙統的陣地發動了猛攻。   
趙統準備多時,哪里肯輕易放棄,他依託有利地形,頑強阻擊。    雙方惡戰一場。    ……     

秀山,步騭率軍猛追。   
酉溪部落精夫帥增跑得非常狼狽。他一路西撤,原本以為逃到了秀山就算安全了,可沒想到步騭窮凶極惡,一路追到了秀山。
酉溪部落雖然還有千餘勇士,可是面對數倍於已的步騭,帥增根本沒有一戰的勇氣,他只能帶領部落繼續西逃。   
可是要逃,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老老少少的都跟著,還帶著各種家甚,他們的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步騭麾下的將士是在叢林裡征戰的好手,雖然地形不如酉溪部落熟悉,跑了一些冤枉路,可是他們跟踪的本事一流,很快就能重新捕捉到帥增的踪跡,越追越近。   
帥增後悔莫及,早知如此,他應該和魏霸一起撤往三山谷的。
為了保持獨立,他不肯和魏霸一起行動,結果現在只能單獨承受步騭的壓力。   
帥增被逼無奈,只得向益州涪陵郡發出請求,他已經逃到了延水邊,馬上就要進入涪陵郡界,如果不給涪陵人打好招呼,他這個部落很可能會被一掃而空。   
步騭顯然也預料到了這一點,早在行動之初,他就以西陵督的身份通告鎮守永安的都督陳到,並傳書諸葛亮,要求他們不得接受五溪蠻,否則,他將率軍追擊,進入益州境界。
諸葛亮為了避免與吳軍發生直接衝突,不能明著接受酉溪部落,還要派人在郡界看護,以免步騭趁勢越界。   

接到這個消息,帥增欲哭無淚,只得掉頭向南,企圖與三山谷的其他部落會合。   
步騭隨即也追了上去,像趕羊似的把酉溪部落趕往了三山谷。   
趙統接到消息,大吃一驚。以他現在的實力,抵擋潘濬一路還勉強能行,如果步騭趕到,他很難保證守住三山谷。
到時候只能撤入牂柯郡。如果牂柯郡和涪陵郡一樣不能接收他們,他們將進退維谷。   
趙統不敢怠慢,立刻給魏霸發出消息,請他立刻出動,騷擾吳軍後路,減輕三山谷的壓力。   
接到趙統的消息,魏霸也有些意外。吳軍來勢洶洶,居然這麼快就突入到三山谷,步騭更是把酉溪部落一路趕向三山谷,他們的行動速度也太快了些。戰局的發展有失控的跡象。   
魏霸立刻召集眾將議事。   
看完了趙統的求援信,關鳳、王雙和靳東流沉默了很久,氣氛一時有些壓抑。

過了很久,靳東流輕輕的籲了一口氣:“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吳軍前進速度太快,必不能持久。
我看趙中郎應該能堅持得住。”     魏霸看看靳東流,眨了眨眼睛:“你細說說。”     
“喏。”靳東流躬身致意,伸手在地形上劃了劃。
“吳軍三路大軍,除呂岱一路行程較近外,步騭由西陵出發,潘濬由辰陽出發,行程都在千里以上,又是山路。
時近冬日,水淺難運,他們帶的輜重必然有限。
若非如此,大可不必攻擊得如此迅猛。攻堅,若無大型攻具,損失必大,以吳軍的統兵方式,沒有誰會願意承受這麼大的傷亡。
只有在迫不得己的情況下,他們才會不惜代價的猛攻。
因此,我認為只要趙中郎頂住最初的壓力,待吳軍的銳氣受挫,接下來就是僵持的局面了。”     
靳東流笑了笑:“趙中郎父子都是善守之人,他 ​​又在三山谷經營了這麼久,守上一兩個月,應該不成問題。
”他掃了一眼眾人,又慢慢的說道:“更何況相隔數百里,就算我們想去救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我們一撤,呂岱必然跟進,三山谷的形勢更加緊張。”     
魏霸沒有表態,目光從其他人臉上掃過。王雙揪著鬍子,無所謂,關鳳卻是連連點頭,對靳東流的看法深表同感。   

“那我們就靜觀其變?”魏霸問道。   
“那卻不然。”靳東流搖搖頭:“呂岱一直不敢攻擊,顯然是知道攻擊的難度太大,捨不得傷亡,轉而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裡,好讓其他兩路人馬放手施為。如果我們也靜觀其變,那豈不正中他的下懷?”     
“昭明,你的意思是出擊?”     靳東流點了點頭:“少主,我們應該主動出擊。”     
“出擊哪裡?”     “我建議……這裡。”靳東流伸手在辰陽的位置點了點,目光中有些不太自信的游移。   
“辰陽?”魏霸非常詫異。辰陽是吳人防備五溪蠻的重鎮,向來防範森嚴,這可不是一個偷襲的好目標。   
“對,辰陽。”靳東流舔了舔嘴唇,接著說道:“少主,你別忘了,辰陽向來是吳軍駐軍的前線,也是這次潘濬大軍出發的起點。
如果我猜得不錯,在辰陽必然還有大量的物資隨時準備運往前線。毀掉辰陽,潘濬就必須撤軍。”     
王雙疑惑的看著靳東流:“潘濬又不傻,這麼重要的地方,他能不派重兵防守?”     

靳東流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千里奔襲,以少勝多,出奇制勝,不正是魏家武卒最擅長的嗎?”     
關鳳等人把目光轉向魏霸,魏霸沉思不語。靳東流的主意是不錯,打蛇要打七寸,如果能在辰陽搞出點事來,甚至於毀掉潘濬在辰陽的積儲,潘濬得不到充足的補給,只能撤退,三山谷之圍自然就解了。
可是辰陽有重兵把守,不是那麼好取的,魏家武卒又不是天兵天將,無所不能,僅憑不足兩百的武卒,很難完成這個任務。   
“大人,何不先攻舞陽?”一直沒有說話的相夫忽然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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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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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墨如血

靳東流看看相夫,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中明顯有幾分不屑。

他雖然不是什麼名門大族出身,但讀過聖人書,平時相處的大多也是有身份的人,和蠻夷打交道不多,很自然的對相夫這樣身上有紋身的蠻夷不大看得起。只不過他知道相夫在魏霸面前有點地位,這才沒有給他臉色看。   
“精夫……為什麼選擇舞陽?”靳東流對精夫這個稱呼一直不太習慣,覺得太彆扭。    “因為我們對的了解相對更多一些。
”相夫客客氣氣的說道,他轉身魏霸,深施一禮:“大人,呂岱傾巢而出,在舞陽留的人不多,我們攻破舞陽的機會更大。”     
魏霸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呼了出來。相夫的提議非常有吸引力。
在他的安排下,相夫沒有急著奪回雄溪的控制權,而是和忠於他 ​​的人取得了聯繫。
那些人得知相夫沒死,又被魏霸用孫公主換了回來,都非常興奮,而且對魏霸充滿了感激,對相夫的要求一口答應。
呂岱大軍的情況,舞陽甚至雪峰山大營的情況,就這麼源源不斷的送到魏霸的案頭。   
呂岱的大本營在雪峰山,他在那裡築了壘,留了一部分看守,在奪取舞陽之後,他又將舞陽作為輜重運輸中轉站,留了一部分人馬。
呂岱對雄溪部落的蠻子不太信任,所以把他們全部帶在身邊,舞陽並沒有雄溪部落的人,只有其他一些小部落的人幫助看守。   
可是,呂岱不清楚,雄溪相夫當年也是號令一方的豪雄,支持他的人又豈止是本部的人,其他小部落得過他好處的人也不在少數,而在舞陽恰好就有這樣的人。   

“這個可以考慮。如果能拿下舞陽,不僅可以得到一些補給,或許還能補充一些兵力。
”魏霸欠了欠身,和相夫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對靳東流招了招手:“昭明,我們擬一下奇襲舞陽的方案。”     
“喏。”見魏霸做了決定,靳東流不再有異議,立刻調整方案,大家一起討論。    ……     

武昌。輔國將軍府。    陸遜牽著小陸抗的手,繞著水池慢慢的轉著圈,小陸抗小大人似的邁著方步,用清脆的童音背誦著《春秋》。
孫舒城坐在廊下,不時的看一眼丈夫和兒子。嘴角含著喜悅恬靜的淺笑。   
如果可以,她希望眼前的這一切可以永久的維持下去,不管外面有多大的風和雨。   
可惜,天不如人願,陸嵐急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直奔水池邊的陸遜。小陸抗見了,仰起頭。
失望的看了陸遜一眼,乖巧的行了一禮,默默的走開了。   
陸遜皺了皺眉:“什麼事,這麼急?”     陸嵐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珠。向前傾著身子,急急的說道:“將軍,我剛剛打聽到了大軍的安排……”     

陸遜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陸嵐。抬起頭,又看了一眼孫舒城。遲疑了半晌,這才說道:“如何?”     “非常不好。
”陸嵐把打聽到的情況說了一遍。陸遜雖然賦閒在家,可是他一直關心著武陵的戰事,孫魯班回來之後,他原本以為戰事有了轉機,
這才讓陸嵐去打聽打聽。
不料陸嵐打聽到的情況卻與他希望的截然相反,孫權不僅沒有下令收兵,反而要潘濬等人加速進兵。陸遜為此擔心不已,這才讓陸嵐找關係去了解大軍的行動細節。   
陸遜雖然現在賦閒,可是他畢竟曾經是不可或缺的重將,陸嵐經過努力,還是得到了三路大軍的大致行動方案。
憑他在軍中多年的經驗,他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危險,這才急急忙忙的來找陸遜。   
聽完陸嵐的轉述,陸遜呆若木雞,站在水池邊,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平靜的水面,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公主去哪兒了?”     “不知道,這兩天宮裡沒人見過她。”     
“這麼說來,是公主吃了苦頭,大王生氣了。
”陸遜緩緩吐出一口長氣,神情落寞。“大王……最近心情波動太大,沒有以前那麼鎮靜了。”     
陸嵐沒有說話,他對孫權的意見很大,只是陸遜聽不得他對孫權不敬,所以他不敢當著陸遜的面說。   
陸遜轉身向書房走去,步履有些匆忙,有些失態。陸嵐看了,鼻子一酸,險些落淚。孫舒城見了,猶豫了一下,起身向書房追了過去。等她追到書房門口時,陸遜正在研墨,感覺到門口的身影,他頭也不抬的說道:“仲山,研墨!”     “夫君,你又要上書?
”孫舒城扶著門框,氣喘吁籲的問道,眼中全是痛苦。陸遜前幾次上書都惹得孫權非常不高興,有一次竟然把陸遜的上書扔在地上,
用腳踐踏。消息傳到府中,陸遜一個人在書房裡坐了一夜,彷彿丟了魂似的,好長時間才算是緩了過來。

她不希望陸遜再一次遭受這樣的打擊,而且她也知道,現在陸遜上書,很可能會再次惹怒孫權。   
陸遜聽到孫舒城的聲音,詫異的抬起頭,他猶豫了一下,招了招手:“夫人,你過來。”     
孫舒城愣了一下,舉步進了書房。陸嵐正好趕到門口,見此情景,大感意外,隨即又收住了腳步,悄悄的退了出去。   
“你幫我研墨,我要上書大王。”     “夫君,你這樣做,只會激怒他,於事無補。”     
“我知道。”陸遜的眉心不受控制的抽搐著,“可是軍情緊急,我不得不如此。”     
孫舒城急了,提高了聲音:“夫君,潘步呂三人難道還打不贏一個魏霸,非要你來指點一番?”     
陸遜搖著頭,苦笑道:“夫人,我怎麼會這麼自傲呢。這三個人都是能將,如果讓他們任何一個人指揮大軍,就算不能取勝,至少也不會輸得太慘。
可是現在他們各自為政,無法互相配合,這才是問題所在。
大王不知為了什麼,逼令他們迅速解決魏霸,豈不知這正中魏霸下懷。欲取魏霸,當以重兵圍困,緩緩圖之,越是急,越是容易出錯。我擔心這一仗打完,我們已經無兵可用。”     “有這麼嚴重?”孫舒城倒吸一口涼氣,禁不住掩住了嘴巴。   
“想想關中吧。”陸遜鋪開紙,看著孫舒城:“夫人,你說我能坐視不理嗎?”     孫舒城猶豫半晌,挽起袖子,拿起硯子,研起墨來。
不一會兒,她研好了墨,陸遜也準備好了筆,一筆一筆的寫了起來。    ……     

孫權看著一步步走上殿來的孫舒城,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袖子。   
“舒城,為何而來?”     孫舒城拜倒在地,以額觸地,叩了三個頭。聽著額頭在地板上撞擊的聲音,孫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作為兄長孫策幾個孩子中最年長的一個,孫舒城對他的意見也最大,她接受了他的一切安排,從來沒有反抗,但是她的反感也從來都不加掩飾。像今天這樣給他行這麼大的禮,這還是第一次。    孫權不禁有些不安起來。   
“舒城,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為何行此大禮?”     孫舒城伏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說道:“舒城想請叔叔開恩,允許舒城把夫君的奏疏讀完。”     

孫權眉頭一跳,怒氣隱現,可是一看到伏地不起的孫舒城,他無來由的嘆了一口氣:“伯言雖然深居簡出,看來卻依然消息靈通啊。
不知道他又有什麼高見?”     孫舒城沉聲道:“舒城性鄙質陋,不知高下,但請叔叔開恩,能容舒城讀完夫君的奏疏。
至於高下深淺,叔叔自然能明察,非舒城所能左右。”     
孫權眼角抽搐,他對陸遜利用孫舒城的作法非常憤怒,可是他又不忍心拒絕孫舒城。這麼多年來,孫舒城都沒有叫過他一聲叔叔。
他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好,你起來,讀給我聽。”     

“謝叔叔。”孫舒城直起身子,從懷裡掏出那封奏疏,清了清嗓子,緩緩的讀了起來。   
孫舒城只讀了幾句,孫權就怒了,臉上現出潮紅,只是強忍著才沒有衝上去奪下孫舒城手中的奏疏。
等孫舒城讀到一半,孫權的臉色突然一變,潮紅褪去,一片蒼白。   
“舒城,快給我。”孫權兩步跨到孫舒城面前,急急的伸出手。孫舒城嚇了一跳,連忙將奏疏抱在懷中。
孫權急了,伸手就要去搶,孫舒城向後退了一步。

谷利連忙走了過來,攔在孫權的面前,衝著孫舒城深施一禮:“夫人,你相信我嗎?”     孫舒城看了看他,猶豫了片刻,把手中的奏疏遞了過去。谷利轉身交給孫權,孫權接過來,大步走到案後坐下,認真的看了起來。在孫舒城緊張的注視中,孫權看完了奏疏,不等孫舒城問什麼,他迅速的翻到開頭,又看了一遍。   
他接連看了三遍,這才慢慢的放下奏疏,一手撐著案緣,一手支著額頭,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一滴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邊沁出,滑過蒼白的臉龐,順著紫色的鬍鬚,滴落在雪白的帛上,一個字被湮開,慢慢變得模糊,暈成一朵黑色的花。    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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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23:35:22 |只看該作者
第469章脫殼

九龍山,激戰正酣。   
週胤左手舉著盾牌護住面門,右手揮舞著血跡斑斑的戰刀,第七次沖上了山坡,再一次和趙統迎面相遇。
趙統雙手持矛,分心便刺,週胤揮刀相迎,刀矛相交,丁丁噹噹一陣亂響。趙統居高臨下,又是雙手握矛,佔有了不少便宜,把周胤殺得立足不穩,步步後退,眼看著又要敗下陣去。   
週胤眼睛紅了,接連大半個月的戰鬥,他和趙統交手無數次,每次都是如此敗下陣去,實在窩火得很。論武藝,趙統並不比他強,論勇氣,他每次都衝鋒陷陣,趙統卻一直躲在山上的掩體裡,直到最後才衝出來截殺。
他不是打不過趙統,可是等他攻到掩體前,部下已經損失過半,體力也消耗嚴重,無法和以逸待勞的趙統對抗。   
如果這一次再被趙統殺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下次還有沒有機會再衝上山來。   
週胤怒氣沖天,厲吼一聲,用力甩出了手中的盾牌。盾牌打著旋,向趙統飛了過去。

趙統吃了一驚,卻並不慌亂,雙臂用力一抖,矛頭挑中了盾牌,盾牌翻滾著,不知道落到哪個山凹裡去了。   
週胤卻抓住了這個機會,雙手握刀,猛的向趙統的雙腿跺了過來。
趙統持矛來架,矛頭深深的插入石頭縫隙中,擋住了周胤這一擊,富有彈性的矛柄反彈起來,矛頭刺向周胤的胸口。   
讓趙統瞠目結舌的一幕再次出現了。週胤撒手扔刀,雙手伸向刺來的矛頭,抱在懷裡,全力向後拽。趙統措手不及,險些被周胤拖下山去。
他向前邁了一步。一隻腳支在山石上,極力穩住身子。   
週胤雙手緊握矛柄,兩隻腳用力的蹬著山體,惡狠狠的瞪著趙統,放聲狂笑:“給我射!射死他!”     他身後的親衛一看。
立刻舉起手弩,向被周胤拉出了掩體的趙統射擊。趙統眉頭一皺,突然鬆開長矛,彎腰掩起一面盾牌,擋住要害,拔出腰間的長刀。
一刀斬向周胤。   

週胤正和趙統全力爭奪長矛,趙統突然鬆手,他根本來不及反應,險些一跤摔下去,沒等他回過神來,趙統已經揮刀殺到他的跟前。而他還倒持著長矛,無法招架,只得連滾帶爬,這才避開了趙統的攻擊。在躲避中,他也顧不上長矛了。
趙統用腳挑起長矛,凌空接住,用力向他擲了過來。   
週胤大吃一驚。
下意識的騰身欲起躲避。等身子騰了空,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退,揮舞著雙手,從山路上一路滾了下去,將所剩無幾的部曲親衛撞得東倒西歪。   
“呸!”趙統唾了一口唾沫,悻悻的退回了掩體。    朱績遠遠的看著周胤從山坡上滾下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週胤瘋了。”     “我們都瘋了。”
潘瀎瞇著眼睛,滿是灰塵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情緒,只有冷漠。   

“將軍,你……”     “千里行軍。最重要的敵人卻在我們身後,我們不是瘋了,還能是什麼?”
潘瀎回頭掃了朱績一眼:“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為魏霸在這裡吧?”     朱績眨了眨眼睛,也無奈的苦笑起來。
大半個月的戰鬥,魏霸的戰旗雖然一直在山坡上飄揚。可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魏霸本人露面。
如果他猜得不錯,那魏霸肯定不在這裡,而是在什麼地方潛伏著,等待著最佳的出擊機會。   
一想到魏霸以往的戰績,朱績就不由得心生寒意。這樣一個善於用奇的對手藏在黑暗中窺視,足以讓任何一個人膽戰心驚。   
“將軍,他會不會在錦屏山?”朱績帶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   
“就算他曾經在,現在也應該不在了。
”潘瀎再一次看了一眼山頂,揮揮手:“撤退吧,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們會全軍覆沒。”     
“將軍,現在撤是不是太可惜了?”朱績惋惜的說道:“我們已經攻到他們的面前,再加把勁,也許就能拿下陣地,救回令愛。”     
“我也想救回我女兒,可是不論是我的女兒,還是趙統,都不是我們的目標。
”潘瀎大步向大營走去:“我們的軍糧不多了,再堅持下去,萬一在路上遇到阻礙,就沒有迴旋餘地。
走吧,能全軍撤回辰陽,便是勝利。”     
朱績不再多話,轉身就走。   

周峻趕到山下,從部曲手中接過遍體鱗傷的周胤,埋怨道:“仲英,你不要命啦?”     週胤有氣無力的瞥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也懶得說。
當他得知孫魯班已經回到武昌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這顆首級已經不在脖子上了,如果能戰死在沙場之上,未嘗不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惜,惡戰了半個多月,他卻未能如願,還是活著撤下來了。   
老天真是瞎了眼,不想死的死了,比如兄長周循;想死的卻怎麼也死不了,比如我。   
週胤悲嘆一聲,掙脫了周峻的攙扶,走到朱績面前,喘息著問道:“將軍,還攻麼?”     
朱績苦笑道:“打不下來,不打了,將軍要留點時間在路上。”     
“不打了?”週胤一時有孝呆,似乎不太能接受這個結果:“那……
潘姑娘也不救了?”     “你還真是,你看將軍從頭至尾提過他的女兒一句嗎?”
朱績雖然是周胤的上司,身為江東人,對江淮係也頗有微詞,可是對這個打起仗來又精又狠的同輩卻非常佩服,說話也隨和得多。   
週胤嘆息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恨恨的向地上唾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無功而返,他在這裡損失的所有人都白死了。   

潘瀎走進大帳,帳門剛在身後關上,眼淚就禁不住流了下來。女兒已經落入賊人之手數月,不知道是否還活著,而他為了保住這些將士的性命,卻不得不主動撤退了。
作為一個將軍,他知道這是明智的,趕到三山谷作戰,本來就是一個亂命,越早撤退,生機越大,可是作為一個父親,卻不能救女兒於水火,他覺得很無力,很悲哀。   
山坡之上,潘子瑜紅著眼睛,小心翼翼的給趙統包紮傷口。
戰鬥越來越激烈,趙統已經受了三次傷,雖然都不致命,卻讓他非常疲憊。   
處理完了傷口,潘子瑜小心的係好戰甲,轉身要走。   
“你回去吧。”趙統低著頭,撫平原本已經很平整的甲葉。    潘子瑜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父親就在山下,你去見他,給他帶個話。”趙統低著頭,彷彿自言自語:“你告訴他,他是攻不下九龍山的,我會和他血戰到底。”     
“你自己對他說吧。”潘子瑜匆匆的走了,走得非常急。   
“唉——”趙統苦笑一聲,欲言又止。他撓了撓頭,一臉的糾結。    ……     

沅水邊,魏霸帶著兩百多武卒悄悄的行走在竹林之中。
寒冷的夜風吹拂著竹林,沙沙作響。數十頭神犬在馴犬者的安撫下,在竹林中無聲的穿行。關鳳一身戎裝,緊緊的跟在魏霸的身後,錦索兒、青索兒一前一後,警惕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不遠處,兩個蠻子正在大聲的說話,不知道說到了什麼,兩人放聲大笑。
如果注意聽,能聽得出他們的笑聲有些乾澀,有些緊張。   
他們知道魏霸等人的存在,他們站在這裡就是為魏霸等人突出重圍做掩護。
他們大聲說話,只是告訴那些巡邏的吳軍,這裡是他們負責的範圍,一切安好,無須擔心。
可是如果吳軍走近,或者那些神犬叫一聲,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魏霸等人迅速的離開了,消失在密林之中,相夫走在最後,衝著那兩個如釋重負的蠻子擺了擺手,手一揚,扔過來一個東西。
其中一個蠻子接住,看了一眼,頓時大喜。   
是一塊金子。   
“精夫,這怎麼好意思?”     “神將賞你的。
”相夫笑著看了一眼魏霸消失的方向,泰然自若的說道:“等我們打了勝仗,戰利品不知道要多多少倍呢,這點金子小意思。
”他拍拍那個蠻子的肩膀:“小心些,不要被吳狗發現了。”     “精夫放心,那些吳狗傲得很,不會注意我們的。
”蠻子將金子揣進腰里,喜滋滋的問道:“精夫,什麼時候帶著我們發財啊?我們也想跟著神將呢。
跟著這些吳狗,天天看他們的臭臉,鳥都快憋炸了。”     “快了。”相夫再次拱手,轉身匆匆離去。

那兩個蠻子互相看了一眼,得意的笑了笑,哼著小曲,悠哉游哉的走開了。
他們轉了一圈,回到營地,徑直來到部落精夫的大帳。精夫正在等他們,一見他們就問道:“如何,有沒有被吳狗發現?”     
“精夫放心,一點破綻也沒有。”蠻子掏出黃金,雙手送到精夫的面前:“相夫精夫說,這是神將賞的,以後打了勝仗還有。”     
精夫接過黃金,在手裡掂了掂,滿意的說道:“嗯,這個神將不管是真是假,大方卻是沒話說,比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吳狗好多了。
嘿嘿,只怪老子當時一時糊塗,居然信了槐根那王八蛋的狗話。
他能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總有一天,老子要砍下他的腦殼,送給神將當個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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