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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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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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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23:36:41 |只看該作者
第470章機者,時也

孫權匆匆的走進了陸府,跟在後面的孫舒城還沒來得及下車,孫權已經走到了後院,與聞訊趕出來迎接的陸遜迎面相撞。   

陸遜雙手交叉,剛準備躬身行禮,孫權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大步向堂上走去。   
“伯言,你來!”     
陸遜詫異的看著孫權,又看了一眼跑進來的孫舒城,不知是福是禍。
孫權卻不理他,拽著他一路穿堂入室,徑直來到後院陸遜的書房。
他推開門,冬日的陽光照進了書房,照在案上,照亮了那張地圖。
清涼的風湧入房間,將屋裡濃重的燈油味吹散。   

孫權鬆開了陸遜的手臂,緩緩走到案前,彎下腰,俯視著那張地圖。
地圖上用硃砂標著三個觸目驚心的紅圈,分別是酉陽、辰陽和舞陽。   
陸遜屏住了呼吸,孫舒城一路小跑著趕了過來,看到此情此景,也駭然變色。
陸遜被軟禁在府裡,剝奪了兵權,可是他還在研究戰局,這件事的性質如何,全看孫權會怎麼看了。   
孫權盯著地圖看了良久,這才抬起頭問道:“主不可因怒而興師,將不可因慍而攻戰。伯言,這一次,是我錯了。”     
陸遜和孫舒城彷彿聽到各自的心裡撲通一聲,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兩人不知何時扣在一起的手慢慢的放鬆了些。   
“伯言,還有挽回的機會嗎?”     

陸遜鬆開孫舒城的手,快步走到案前,一手挽起袖子,一手指向地圖上的紅圈,聲音有孝顫的說道:“大王,以步騭等人的能力,縱使遇險,也不會一敗塗地。
若無可勝之機,他們必不會勉為行之。
他們各有兵萬餘。魏霸就算有心偷襲,也難以一舉成功。
以臣計,魏霸的目標應該是這三個地方。
這里分別儲備了三路大軍的輜重,一蒂去,則三路大軍不戰自潰。
千里撤退,縱無強敵,損失亦不可低估。因此。臣以為,當立刻下令集結零陵、武陵、建平三郡的留守郡兵,確保三處輜重無虞。”     
孫權揪著鬍子,瞇著眼睛,死死的盯著地圖,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這次又犯錯了。
他想起了兄長臨終前的那句話:“舉江東之眾。
決機於兩陣之間,與天下爭衡,卿不如我。”是的,雖然幾次生死存亡,他都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可是他本人卻很少在戰場上直接獲得勝利。他的勝利都是建立在其他人的基礎上的。

有周瑜。才有赤壁之勝;有呂蒙,才能奪取荊州;有陸遜,才能在夷陵大敗劉備。可是他自己臨陣卻鮮有勝績。   
這一次,他同樣犯了一個重大錯誤,一怒之下,把三路大軍送入了險境。
這個錯誤的後果是如此嚴重,以至於他不得不暫時拋開對陸遜的憤怒,親自趕到陸遜面前來問計。   
因為他知道。如果還有人能夠挽救他,挽救荊州,那就只有陸遜。   

一想到三路大軍潰敗的後果,孫權就不寒而栗。   
“伯言,有幾成機會?”     侃侃而談的陸遜嘎然而止,他沉吟片刻:“這個臣也不能確定,戰場之上。
瞬息萬變。魏霸若在三山谷,那勝負在五五之間,如在錦屏山……”陸遜閉上了嘴巴,不再說下去了。   
“為什麼會這樣?”孫權非常不理解。
“如果魏霸在錦屏山。那不是危害更小嗎?呂岱有一萬八千人,難道還困不住他?”     
陸遜苦笑一聲:“大王,一兩萬人,置於群山之中,如杯水車薪。
且魏霸善於用奇,手下兵力雖不多,卻是精銳之士,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呂岱根本困不住他。
他之所以在錦屏山,只是他想留在錦屏山而已,並不是被呂岱困住了。”     
孫權眉頭微皺,沒有再討論下去,直截了當的對陸遜說道:“伯言,你去辰陽吧,立即動身,把他們都接應出來,然後再圖長久之計。”     
“喏。”陸遜躬身領命。   
孫權長嘆一聲,轉身便欲離開。
陸遜趕上一步,攔在孫權面前。
“大王,欲解武陵之困,戰場之上,只是末端,魏霸不過是諸葛亮手中的一枚棋子。
想要平息事端,還需要由諸葛亮出面召回魏霸,方可確保無虞。”     
孫權苦笑道:“諸葛亮現在還會召回他嗎?我已經先機盡失,倒不怕求人,可是我擔心他不會把吞進去的武陵再吐出來啊。”     
陸遜搖搖頭:“大王,他會的。
一則他的敵人不是我們,至少暫時不是。二則魏延在關中,他不會讓魏霸再成為一方重將,父子並擅兵權。”     
孫權眉頭緊鎖,靜靜的看著陸遜。陸遜滯了片刻,又深施 ​​一禮,懇求道:“大王,讓張溫再去一趟成都吧。”     
孫權的碧眼瞇成了一條縫,眼神如刀,在陸遜的臉上來回掃視著。良久,他微微一笑:“好!”     ……     

舞陽城外,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魏霸倚在一塊大石上,一邊嚼著乾糧,一邊觀察著遠處的舞陽城。   
舞陽城在沅水北岸,依山而建,城雖然不大,內外兩道城牆卻又高又厚。
城上插滿旌旗,一排排士卒手持武器,挺立在城牆上,警惕的注視著城下來回的船隻和百姓。   
舞陽是呂岱的後勤補給基地,從彥山運來的糧食、軍械,大多都放在這裡,防備森嚴,也在意料之中。
從觀察到的情形來看,如果要強攻,別說魏霸只有兩百多人,就是兩千人也不一定有機會。
何況這裡離錦屏山只有五十里的路程,一天時間,呂岱的大軍就可以趕到支援。   
竹林嘩一陣輕響,相夫快步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個又黑又瘦的年輕人。   

“大人,這是我的舊部,叫吳安,現在在舞陽城裡做一個甚長,負責北門的警衛。
”相夫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魏霸笑笑:“吳安?好名字啊。”     
吳安緊張的看看相夫,相夫拍了他一下後腦勺,笑道:“怕什麼,神將和你開玩笑呢。”     
吳安尷尬的笑笑,上前給魏霸行禮,舔了舔厚厚的嘴唇,伸了伸脖子,剛要說話。
魏霸遞過水壺,笑道:“喝口水再說,別緊張。”     
吳安詫異的看著水壺,這是魏霸剛剛喝過的,魏霸請他喝?
見他猶豫,相夫推了推他:“喝吧,神將賞你的,難道還怕神將對你不利?
告訴你吧,雖然你的身手不錯,可是在神將面前,只要他瞪你一眼,你就活不成了。”     
吳安一哆嗦,連忙接過水壺,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後用袖子擦了擦壺口,雙手奉還給魏霸。   

“神將,城裡一共有兩千人,有一半是我們的族人,守外城,剩下的一千吳人——其實大部分是交州人——守內城。
所有的糧食軍械都在內城,我可以把你們帶進外城,卻無法帶入內城。他們不相信我們,不讓我們進內城一步。”     
魏霸點了點頭:“吳軍守將叫什麼?”     “叫唐諮,是呂岱的親信,武技很不錯。”     
“我知道他。
”相夫惡狠狠的說道:“這狗東西非常歹毒,下手可狠了。拜他所賜,我身上還有傷呢。”     
魏霸也想起來了,這人就是在舞陽時和趙統交換俘虜的,如果不是孫大虎發怒,他說不定要和趙統較量一番。
呂岱把他留在這裡,正是說明對舞陽的重視。   
“他有什麼嗜好麼?”魏霸不動聲色的問道。   
“他啊,除了喜歡殺人,就是喜歡喝酒。
不過呂將軍下了命令,守舞陽期間,不准他喝酒。”     
“那他喝了沒有?”     “他在內城,很少出來,我們看不到。”     
魏霸詳細詢問了舞陽城裡的情況,吳安一一作答。大約半個時辰後,吳安悄悄的離開了。

魏霸把相夫、王雙、關鳳叫了過來,在地上畫了個草圖,把舞陽城裡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   
“舞陽城守備森嚴,守將唐諮是個很有經驗的將領,他沒有給我們多少機會。
”魏霸扔下手裡的樹枝,拍了拍手:“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水門。舞陽城有一道水門,直通沅水。
水門有鐵柵阻攔,有士卒守護,每個時辰換一班人。吳安可以把我們引入外城,內城那道鐵柵,卻只能由我們自己來破。”     
魏霸把目光轉向敦武:“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打開鐵柵,進入內城,然後打開內城門,引我們入城。”     
“喏。”敦武平靜的應了一聲。   

魏霸把目光轉向關鳳:“入城之外,殺人在其次,放火才是主要任務。你們備好火種,一進城就直撲糧倉放火。”     關鳳點點頭。   
“子全,你帶射手四十人,搶占城牆上的四架守城弩,壓制吳軍的反擊。”     “少主放心,一定完成任務。”     
“精夫,你進城之後,負責鼓動所有的蠻人士卒,帶領他們搶占四門,同時幫我們圍攻吳軍。
除了補充一些箭矢和糧食之外,所有的戰利品都是他們的,我們分毫不取。”     
相夫笑了:“大人,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到時候只要大人振臂一呼,他們肯定會跟著我們走的。
我們都是槃瓠的子孫,誰敢和槃瓠老祖的主人對抗,那豈不是欺師滅祖嘛,我們能饒他們,神犬也不會饒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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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23:37:33 |只看該作者
第471章奪城

夜,舞陽內城。   

唐諮負著手,在堂上來回踱著步,怒容滿面。兩個蠻子跪在階下,伏地不起。   

“你們太放肆了,當老子不敢殺你們是不是?”
唐諮破口大罵,把胸脯拍得咚咚作響:“老子告訴你們,既然將軍把舞陽交給了我,這裡的一切,都由老子說了算。
你們要是敢亂來,老子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兩個蠻子連連叩頭,求饒不已。   

傍晚,城裡發生了一場衝突。外城的蠻子在水道旁載歌載舞,一時興起,不少人在水道裡撒尿,搞得水門內外烏煙瘴氣,臭不可聞。
看守水門的內城士卒罵了幾句,結果蠻子們不高興了,居然隔著鐵柵射箭,傷了兩個士卒。
唐諮勃然大怒,這才把兩個蠻子頭領叫過來訓斥,要他們交出行凶的部下。
不料蠻子們一看頭領被帶進了內城,越發鬧得兇了,現在正聚在內城門外大喊大叫,要求釋放他們的頭領,並叫囂著要衝進來殺人。   
對蠻子的威脅,唐諮不屑一顧。

內城城牆有四丈高,又有一千精銳把守,就憑那千餘連甲胄都沒有,拿著砍刀竹弓做武器的蠻子能攻進來?
他憤怒的是自己的權威受到了質疑。如果這件事傳到呂岱的耳中去,他以後還有什麼面子可言?     
不管從哪方面講,唐諮都要把這次沖突給壓制住,這才對這兩個蠻子頭領聲色俱厲的喝斥。    兩個蠻子跪在階下,連連叩頭求饒。   
唐諮餘怒未消,繼續大聲斥罵,和城門外蠻子們的叫罵聲互相響應。   

內城水門,兩個士卒抱著長矛,倚著濕漉漉的城牆,一邊跺著腳,一邊用家鄉話低聲咒罵著,不時的瞟一眼鐵柵外面的軍營。嘴角掛著興災樂禍的笑容。那些蠻子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唐將軍,現在居然還敢聚眾生事,不死幾個人,這次怕是不能了結了。   
看守水門的除了他們,還有八個人,不過夜裡太冷。
沒有人願意呆在水門邊,所以只有他們看著鐵柵,其他人都躲到裡面烤火去了。
水門可以直通城外,如果有敵人要來,水門是一個選擇,不過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一來水門有內外兩重。又都有兒臂粗的鐵柵相隔,單憑人的力氣,不可能抬得起來,當然也就不可能鑽得進來。
二來冬天水冷,在水里泡一會兒都會凍得手腳發麻,潛到水里更是不可能。   
也正因為如此,內城水門的看守才會看似嚴密。實則鬆懈,哪怕是在蠻子鬧事的時候。   
一個士卒抬頭看了看裡面同伴烤火的地方,又看了一眼早就窩在牆角睡著的同伴,暗自咒罵了一句,吸了吸鼻子,用袖角抹到凍出來的鼻涕,
閉上眼睛假寐。   
他剛剛閉上眼睛一會兒,忽然覺得脖子一麻。他伸手去摸。手剛剛抬起來,就無力的落了下來,脖子無力的耷拉了下來,輕輕的晃動著,彷彿在打瞌睡一般。   
“嗖”的一聲輕響,又是一支細小的竹箭從水下射出,穿過鐵柵。
準確的射在另一個士卒的脖子上。那士卒晃了一下,慢慢的栽倒在地。   
水面輕晃,嘴裡叨著一根細竹管的敦武從水里冒了出來,他隱在牆邊。側耳輕聽了片刻,揮了揮手。
兩個武卒一個手裡拿著一捆麻繩,一個手裡拿著一根粗大的木棍,游到鐵柵邊,將麻繩纏在兩根鐵柵上,插入木棍,快速的轉動起來。   
麻繩慢慢繃緊,鐵柵發出吱吱咯的輕響,慢慢的變了形,露出一個兩尺寬的縫隙。   

“上!”敦武一邊持弩警戒,一邊輕聲下令。   
一個武卒雙手抓住鐵柵,像游魚一般從縫隙裡滑了過去,輕巧無聲的落地,飛快的上了岸,跑到那個已經死去的吳卒身邊,一伸手,提起那個吳卒的屍體,走到出口處,讓那個吳卒靠在牆上,藉以掩護自己,同時拔出了戰刀,警惕的注視著外面。   
又一個武卒鑽了進去,依法施為。有了他們的警戒,武卒們的行動更快了,不多時,十個武卒全部進了內城。   
“行動!”敦武一聲令下,率先拔出戰刀,衝了出去。外面正在烤火的八個吳軍士卒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敦武等人衝出來,不用吩咐,各奔自己的目標,手起刀落,將火堆旁的吳軍一一砍翻在地。
他們渾身是水,臉色凍得發青,卻沒有人看那堆火一眼,迅速的向城門奔去。   
他們形同鬼魅,雖然跑得飛快,卻沒有發出多少聲音。他們緊貼著城牆,奔到了城門洞裡。   

當值的吳軍正扒著門縫向外看。   
城門外,一大幫蠻子正在大喊大叫,他們是在報怨剛才唐諮對他們處置不公,還帶走了他們的頭領,威脅著要殺進城來,討個公道。
吳軍士卒對此嗤之以鼻,他們躲在厚實的城門後,看著又蹦又跳的蠻子發笑,哪裡註意到身後有人。   
敦武等人衝了上去,二話不說,搶刀就砍,吳軍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砍到幾個,他們慘叫起來,拿起武器,拼命反擊。
可是倉促之下,他們哪裡是敦武等人的對手,一交手就被殺得節節敗退。   
敦武打開了城門,衝著外面的蠻子們用力的招了招手,大喝一聲:“進城,殺吳狗!”     蠻子們詫異的互相看看,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他們是想攻進城來,不過他們誰也沒指望真能攻進城來。
他們沒有攻城器械,想要憑血肉之軀撞開城門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一直在城外叫嚷,卻沒有發展到真正攻城的地步。    可是,城門突然自己開了,還有人招呼自己入城殺吳人,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吳人自己反了?     
蠻子們正猶豫的時候,混在人群中的吳安大吼一聲:“還等什麼,進城,殺吳狗!”
一邊喊著,一邊率先奔向城門,數十個蠻子跟在他身後狂奔,大呼小叫的衝進了城。   
見有人帶頭,那些蠻子也不管了,爭先恐後的衝了進來。   

城牆上的吳軍剛剛發現城下不對勁,跑下城來查看,一眼看到城門大開,蠻子們呼嘯而入,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蠻子們哪裡管這些,一看到吳軍,衝上來就砍。   
城門口一時大亂。   
與此同時,外城門也突然大開,魏霸等人一湧而入,相夫和青索兒等人沖在最前面,十餘頭神犬踴躍爭先,正準備上前攔截的蠻子們一愣神的功夫,相夫大吼一聲:“神將降臨,槃瓠老祖的子孫們還等什麼?殺吳狗!”     
在這段時間,槃瓠老祖的主人神將降臨人世,戰無不勝的神話就像一陣風,悄悄的吹入了所有蠻子們的耳中,他們有的疑惑,有的緊張,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相信,卻沒有人嗤之以鼻。對那個傳說中的神將,每個人都在想像著他的形象。
突然之間,神將來到了面前,這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而作為先鋒的數十頭神犬卻是所有蠻子都熟悉的,看到神犬,他們下意識的放下了武器。   

沒有人敢對神犬不敬,這是深植在每個槃瓠子孫血脈中的信念。   
相夫和青索兒說的都是蠻話,再加上神犬的身影,蠻子們對他們沒有一點敵意,更談不上攻擊。
趁著這個時機,魏霸等人順著人潮衝入了內城。   
內城並不大,巨大的糧倉一眼就可以看到,高舉著火把的關鳳一馬當先,向糧倉衝了過去。
全身罩在鐵甲中的王雙手握長刀,邁開大步,殺上城頭,四十名射手緊緊相隨,直奔內城四角的守城弩。   
吳軍大驚失色,紛紛衝上來攔截,戰刀、長矛、箭矢紛紛向王雙飛去,落在戰甲上,擦出一串串火星,卻擋不住王雙前進的腳步。
王雙搶圓長刀,一刀將衝上來的一個吳將斬為兩段,接著長刀飛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四十名射手跟在王雙身後,端起手中的手弩,扣動弩機,射出一篷篷箭雨。   
吳軍損失慘重。   
王雙長驅直入,一口氣沖到守城弩前,長刀飛旋,將兩名目瞪口呆的吳軍一刀斬殺。   
“十人留下,其他人跟我來。”     
“喏。”射手們齊聲應喏,兩名射手上前奪過守城弩,其他人反身站在門口,組成一個小陣,擋住追過來的吳軍。
射手們轉動守城弩的底座,將如矛一般的巨箭對準糧倉的倉門,用力砸下木錘。   
木錘砸在弩機上,守城弩一陣震顫,巨箭離弦而去。
粗如手指的弓弦還在嗡嗡作響,巨箭已經飛到了倉門前,輕而易舉的洞穿了木門,木屑飛揚。   
關鳳趕到,用力甩出了一個火把。

火把在空中打著旋,呼呼作響,穿過剛剛被擊閉的木門,飛到了高大的糧倉頂部,落在了覆蓋在上面的稻草上。   
“燒,全部燒掉!”關鳳興奮的大叫著,沖向下一個糧倉。武卒們緊緊跟隨,魚貫跑過倉門前,將一個個火把扔了進去。   
乾燥的糧倉隨即起火,烈焰升騰。   
魏霸也跟了進來,看了一眼亂成一團的內城,哈哈大笑。
聽到外面喊殺聲衝出來的唐諮一出門,就看到了魏霸,頓時勃然大怒,拔出戰刀,向魏霸一指:“上,殺了這個狂徒!”     
魏霸也發現了唐諮,同時大喝:“擒此賊者,賞錢十萬!”     “喏!”韓珍英搶先一步,一躍而起,長劍出鞘,直指唐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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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23:38:02 |只看該作者
第472章張網以待

眼看著韓珍英長劍凌空刺到,唐諮身邊的親衛們冷笑一聲,迎了上去,兩柄長矛直刺飄飄若仙的韓珍英。
招數簡直而凌厲,如果沒什麼意外,韓珍英毫無疑問的要被刺成肉串。唐諮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絲冷笑。   
的確,他有資格冷笑。他在戰場上無數次生死搏殺,有資格看不起這種花哨的劍法。凌空飛刺,看起來很漂亮,實際上很危險。   
比如像現在這樣,在空中無法轉身形,就是一個活靶子。   
可惜,韓珍英身邊還有其他人,自然不會看著韓珍英落入險境。   
韓珍英凌空躍起的同時,隱在她身後的敦武揮刀邁步,兩步就跨到了唐諮的面前,長刀左右一盪,磕開了兩柄長矛,刀尖從兩名吳軍士卒的頸邊一掠而過,帶起一溜血珠,然後狠狠的砍向了唐諮剛剛揮起的戰刀。   
“當”的一聲,唐諮如遭重擊,手臂一麻,握不住戰刀。沒等他緩過這個勁來,眼前一道寒光掠過,韓珍英的長劍刺到,正中唐諮的咽喉,鋒利細長的劍尖從他的後頸透出。   
唐諮瞪圓了雙目,不敢置信的看著韓珍英那張俊俏而殺氣騰騰的臉,血沫從嘴裡湧了出來。
他伸手想去抓韓珍英手中的長劍,卻只能舉到半空中,就無力的落了下去,向後退了兩步,仰面栽倒。   
一個照面,電光火石之產是,驍勇善戰的唐諮就死在敦武和韓珍英的聯手攻擊之下。   
唐諮的親衛都傻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這怎麼可能?     
他們發楞,武卒們卻一點也不遲疑,衝上去一陣亂刀,將唐諮和他的親衛們盡數斬殺。   

唐諮的意外戰死讓所有的吳軍失去了指揮,戰鼓聲雖然四起,卻得不到應有的響應,吳軍只能各自為戰。眼看著無數的蠻子湧入內城。大砍大殺,糧倉又一個接一個的起了火,主將唐諮卻遲遲不見踪影,吳軍徹底的慌了。   
當一個武卒用長矛挑起唐諮的首級,在城牆上飛奔的時候,大部分吳軍喪失了鬥志,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少數負隅頑抗的吳軍也很快被斬殺。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戰鬥,來得突然,結束得更是突兀,絕大多數吳軍還沒明白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就已經被擊敗了。
跪在充滿了血腥和煙火氣的寒風裡。他們莫名其妙,一頭霧水,不知道這些蠻子是怎麼殺進城的,而一向驍勇善戰的唐諮又怎麼會被人砍了腦袋。   
這一點,恐怕連唐諮自己也搞不清楚。    關鳳剛放完火,吳軍就投降了,蠻子們又大呼小叫的去救火。火焰很快被熄滅了。
一股股青煙裊裊升起,潮濕溫暖的煙味聞起來那麼溫暖,那麼舒心。
關鳳趕到水門旁,看著那個兩尺寬的縫隙,吃驚不已,用肩膀拱了拱魏霸:“唉,你們是怎麼把這麼粗的鐵柵搞彎的?
這麼小的縫隙,怎麼能鑽進人去?”     魏霸正在指揮人將糧食和軍械裝船。
聽了關鳳這個問題,不由得笑了起來:“沒什麼,很簡單的槓桿原理。
這樣的縫隙你也能鑽得進去,就算是王雙那樣的身材,只要小心一點,也能鑽得進去。
武卒們只是身手更靈活一點罷了,這樣的訓練。他們幾乎天天要做。”     “是嗎?”關鳳吃驚不小。
她只知道武卒訓練很辛苦,卻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訓練內容。   
“武卒本來是按照魏武卒的訓練來做的,主要是訓練耐力和戰鬥技巧,我接手之後。又增加了一些特種作戰的內容……”     

“什麼叫特種作戰?”關鳳立刻捕捉到了關鍵詞。   
“呃,這個……特種作戰嘛,就是要完成一些普通戰場上遇不到的問題,比如像這類的問題。
”魏霸用下巴指了指那個洞:“還有潛水、偷襲、潛伏、追踪等一系列的問題,基本上就是一個斥候、細作加戰士的綜合體吧。”     
關鳳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眼珠轉了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大人,事情安排好了,就等著你訓話呢。
”相夫喜氣洋洋的趕了過來,衝著關鳳行了一禮,就把魏霸拉走了。
關鳳撇了撇嘴,笑著搖搖頭。這次入城,相夫是首功,他大概不會再是孤家寡人了。   
關鳳猜對了,相夫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當相夫把魏霸帶到那些莫名其妙就打了勝仗的蠻子麵前,對他們說,這位就是大漢皇帝陛下身邊的侍中大人,鎮北大將軍的二郎魏霸時,蠻子們立刻想到了那個戰無不勝的二郎將神,槃瓠老祖的主人轉世化身。   
沒費多少心思,蠻子們就拜倒在地,叩頭如搗蒜,搞得本來準備狠狠忽悠一頓的魏霸都不好意思了。
這是多麼純樸的人啊,不用騙就信了。    魏霸宣布,舞陽城從現在開始歸大漢所有,城裡的糧食軍械,也都是戰利品。
他馬上就要離開,還要去奪取更多的勝利,所以不能久留。
舞陽城和這些戰利品,都將轉交給蠻子們。你們願意守城,那就好好的守著城,如果不願意守城,就帶上能帶的東西,散了吧。   
魏霸話音未落,蠻子們歡聲雷動。他們本來就是被吳人逼來打仗的,吳人對他們又不怎麼友善,他們早就想回去了。
只是部落被吳人掃蕩過了,沒有過冬的糧食,只好跟著吳人賣命。
現在有這麼多糧食,他們不用魏霸吩咐,就各自行動起來,片刻之間,就將呂岱存在這裡的軍糧分得一干二淨,如鳥獸散。   
連俘虜都被他們帶走了,這些壯勞力可以當奴隸。   
蠻子們也沒有全部走,還有三百多人留了下來,願意跟著相夫,跟著神將一起征戰。
魏霸當然求之不得,把他們編作一營,由相夫率領。相夫主動挑出五十多名剽悍驍勇的勇士,補充到魏霸的親衛營中。   

在夜色之中,魏霸等人趁著繳獲來的戰船,順水而下,直撲呂岱在彥山下的大營。   

第二天中午,幾個潰逃的吳軍趕到了錦屏山,將舞陽遭到來歷不明的敵人襲擊的事告訴了呂岱。
呂岱大吃一驚,暴跳如雷,鬚髮賁張:“哪來的敵人,能夠襲擊舞陽城?”     呂凱等人面面相覷,他們哪裡知道是誰。
這幾個逃卒說得顛三倒四,根本沒什麼有用的信息,從他們有限的敘述來看,這更像是守外城的蠻子造反了,因為吳軍士卒當時看到的更多的是蠻子,而且蠻子們在外城鬧事持續了很長時間,怎麼看都像是有預謀的。   
不管是蠻子還是誰,舞陽城不明不白的失守了,連唐諮的首級都被人掛到了城頭上,糧食、軍械也保不住了。
呂岱猶豫半晌,立刻下令撤軍。沒有充足的後勤補給,他無法繼續圍困錦屏山,哪怕知道孫權的心腹大患魏霸就在山上。   
吳軍撤退了,靳東流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他立刻意識到魏霸已經得手,戰局已經發生了逆轉,反擊的時候到了。
他立刻派人給趙統等人送信,希望他們做好反擊的準備。   
呂岱撤退的時候,潘瀎和步騭也先後踏上了歸程。
他們雖然暫時沒有後路之憂,可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清楚,這次對三山谷的攻擊看起來聲勢浩大,其實是一招險棋,千里行軍,深入大山腹處,補給線的漫長和脆弱是明擺著的。
如果不是公主被劫,暴怒之下的孫權給他們下了死命令,他們才不會做出這麼冒險的舉動。
既然不能快刀斬亂麻的攻克三山谷,那盡快撤退就是唯一的選擇。   

潘瀎和步騭都是帶兵多年的將領,深知其中要害,他們恨不得身插雙翼,飛出大山,可是這一點注定了他們不能如願。
萬餘人的隊伍在大山里行軍,又剛剛經過了大半個月的苦戰,他們士氣低落。
為了防止他們出現潰敗,潘瀎反而不敢快速行軍,只能按部就班的撤退。   
潘瀎、步騭一撤,趙統也意識到了戰機,他立刻和黑沙、飛狐等人商議,開始追擊吳軍。
為了確保存萬無一失,趙統放棄了同時追擊的想法。他留下帥增守護三山谷,自己帶著飛狐和黑沙共兩千多人追擊步騭。   
趙統率領的人馬以五溪蠻為主,崎嶇的山路對他們來說家常便飯,速度遠比行船的吳軍來得快,經過十天左右的急行軍,他們搶在步騭的前面趕到了秀山。

在這裡,他們意外遇到了一股援軍,從永安趕來的兩百白眊軍,領頭的正是那個曾經保護過魏霸的都尉白儉。   
趙統一問才知道,這是永安都督陳到接到丞相密令,讓他暗中支持魏霸的,這兩百白眊兵都是真正的精銳。
趙統大喜,立刻對白儉說,你先跟著我行動,擊退步騭之後,我們一起去支援魏侍中。   
白儉躬身領命。   
隨同趙統追擊的有酉溪部落的寒如。酉溪部落這次被步騭追得非常狼狽,損失也不少,寒如對步騭早就恨之入骨,現在有機會打步騭的伏擊,他當然是求之不得。在他的帶領下,趙統等人做好了伏擊的準備。   
他們剛剛準備好,步騭的先頭部隊就進入了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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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
發表於 2014-5-30 23:38:53 |只看該作者
第473章山人有妙計

趙統和飛狐發生了分歧。
飛狐認為,這些先頭部落不過是警戒的,吃掉這些人,只會打草驚蛇,提醒步騭這裡有伏兵,就別想獲得更大的利果了,因此應該放過這些人,專心等步騭入彀。

趙統卻笑著搖搖頭,解釋說,我們只有兩千多人,唯一能夠倚仗的便是地利。要想和步騭的大軍正面對抗,我們不佔勝算,要想一口吞掉他更是妄想。   
但是我們吃掉這些先頭部隊卻是綽綽有餘,步騭得到消息,肯定會謹慎對待,行軍速度會進一步放慢。
那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一半,只要把他拖在路上,步騭的大軍一旦斷糧,他就有崩潰的可能,到時候,我們再循踪追擊,積小胜為大勝,不比在這里和步騭硬碰硬好嗎?     飛狐也是聰明人,立刻明白了趙統的意思。   

商量已定,趙統下達了攻擊的命令,兩千多蠻兵從藏身之處跳了出來,從兩側的山坡上一泄而下。他們一邊奔跑,一邊射擊,嘴裡嘰哩呱啦的叫個不停,三百多吳軍遇襲,嚇就被嚇得夠嗆,哪裡還有勇氣 ​​對抗。   
以逸待勞,兵力懸殊,趙統等人很輕鬆的取得了勝利,吳軍死傷慘重,落荒而逃。蠻子們一擁而上,將戰死或受傷的吳軍剝得精光,衣甲武器和隨身的財物全部搶走,然後一哄而散,消失在群山之中。   
步騭得到消息,一邊下令就地列陣,準備戰鬥,一邊派人到前邊打探。等援軍趕到的時候,山谷裡只有吳軍赤裸的屍體,卻看不到一個蠻子。吳軍氣得七竅生煙,卻又心生寒意。蠻子們對戰友遺體的這種污辱讓人感覺到他們不是在和人戰鬥,而是在和一群野獸在戰鬥。   
步騭不敢大意,深怕中了埋伏,步步為營。趙統並不強攻。
他只是利用蠻子們對地形熟悉的優勢,不斷的騷擾偷襲步騭,步騭損失最多的就是斥候和夜晚當值的將士,每天晚上點名,都會有幾個斥候失踪,每天早上,都會有幾個、十幾個執行警戒的士卒橫屍荒野。

蠻子們似乎不知疲憊。無時不刻不在窺視著吳軍,只要有人落單,肯定會遭到襲擊,就連五十人一組的巡邏隊都不時的遭到襲擊。   
傷亡人數雖然不多,卻嚴重影響了大軍的士氣。趙統又利用有利地形,不時的對步騭進行阻擊。
他不求大勝。常常是一股作氣的吃掉步騭的先頭部隊,然後就逃得無影無踪,步騭的主力防不勝防,追又追不上,疲於應付。   
步騭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別看他有七八千大軍,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趙統有多少人。
而且在這重山之中,他也沒有和蠻子們打游擊戰的實力和勇氣。更重要的是,因為趙統的騷擾延滯,他的行程受到了影響,軍糧漸漸的成為他的隱憂。
這還得歸功於他提前撤退,否則連這點機動時間都不會有。   
步騭不敢輕舉妄動,他一邊派出大量的傳令兵突圍,趕往酉陽。請求派人接應,一邊步步為營,穩步推進,盡可能不給趙統大的機會。   

雙方在山里展開了拉鋸戰,步騭且戰且進,趙統神出鬼沒,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打擊吳軍。吳軍整天處於緊張之中。
每時每刻都有可能遭到蠻子們的襲擊,有的甚至被狗咬死,這讓吳軍的精神狀態瀕臨崩潰,一日數驚。
如果不是步騭控制得當,只怕不用趙統打,這支隊伍就瓦解了。   
就連步騭自己都在懷疑他最後能不能安全的退回酉陽,這八千多人又究竟能帶回多少人。
剩下的幾百里山路看起來是那麼的漫長,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頭。
籠罩在濃密植被下的山嶺步步殺機,像是一個個蹲伏的巨獸,隨時可能張開血盆大口,吞噬無數的生命。    ……     

臨沅。    廖安臉色陰鬱的回到了家,一進門,他就覺得家裡的氣氛有些不對。
他剛要說話,在門口等候的管家就迎了上來,附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廖安一聽,臉色頓時一變。
他一隻腳在門裡,一隻腳在門外,半天沒動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的嘆息一聲,快步走進了後院。   
夜暮下,廖立正坐在堂上,神情平靜的欣賞下庭中的一株開得正盛的臘梅。
梅花暗香湧動,沁人心脾。廖立微仰著臉,雙目輕閉,如痴如醉。   
“兄長,你真有閒情雅志。”廖安苦笑著:“不怕我把你送到府君大人那兒去?”     “送我去幹什麼?”
廖立睜開眼睛,看了廖安一眼,笑了起來:“你就送我去,衛旌也只會把我當貴賓接待,不敢對我怎麼樣。”     
“是,是,兄長你大名在外,誰也不敢得罪你。不過,你什麼時候離開汶山的,怎麼離開的?”     “當然是有人請我離開的。
”廖立淡淡的說道,伸手一指書房裡堆得高高的包裹:“你看到了嗎,這些都是聘禮。”     
廖安眉心微蹙,沉吟半晌:“那兄長可真是衣錦夜行了。”     
“衣錦夜行談不上,不過是重新看到了黎明的曙光而已。”     
“兄長,魏霸能和劉備相提並論嗎? ”廖安實在忍不住了,譏諷了一句:“他不過是諸葛亮手裡的一把,你跟著他,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廖立笑了起來,伸手攬著廖安的肩膀,將他拉進了書門,順手關上了門,這才輕聲說道:“如果沒有我,他也許不是諸葛亮的對手,可是現在有我幫忙,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子平,我像你這麼大的年紀,已經做了幾年長沙太守了,你還打算在主簿的位置上坐多久?”     
廖安長嘆一聲,非常落寞。他原本一心想靠支持衛旌上位,結果酉水一戰,衛旌被魏霸生擒,這名聲已經臭了。
如果不是在戰時,要穩定民心,再加上有步騭力保,衛旌恐怕早就被貶了。跟著衛旌已經沒有前途,他的仕途一片黑暗,看不到一點光明。    “跟我一起幫魏霸吧,將來再不濟,二千石是少不了的。”     
“你哪來的信心?”廖安反問道。   
“就憑這些。”
廖立一指牆角的那些包裹,把他和魏霸見面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魏霸雖然不能和先帝相比,可是他敢冒著觸犯諸葛亮的危險把我請來,一見面就能付我以大任,可見是個能做大事的。這樣的人不幫,你還想幫誰?衛旌那樣的迂腐書生?”     
廖安沉默良久,無奈的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吧。
輔國將軍陸遜要來主持五溪的戰事了,你看重的魏霸不知道還能歡騰到什麼時候。”     
廖立眉頭一皺:“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今天上午,我剛從亭傳得到的消息。”     
廖立想了想,冷笑一聲:“且不說陸遜從武昌趕來是否能趕得上,就算他能及時趕到,也未必就能擋得住魏霸。
魏霸自己就能羞辱他一次,現在有我幫忙,為什麼不能再羞辱他第二次?”     
廖安搖搖頭,廖立年近半百,還是和當年一樣意氣風發,目無餘子。
不過他也想好了,陸遜到五溪來,就意味著步騭等人已經失敗,他的前途也更加黑暗,既然廖立看中了魏霸,要賭一把,那就跟著他賭一把吧。   
“行,你要我做什麼事?”     
“兩件事,一,密切注意來往的消息,特別是有關陸遜的消息。
二,幫我藏好這幾個細作。別的你就不用管了。 ”     
“那你呢?”     “我要去長沙一趟,見見故舊。你立刻給我搞個路傳,我明天一早就走。”     ……     

彥山下,魏霸伏在一塊大石上面,打量著山下的吳軍大營。   
奇襲舞陽得手之後,魏霸就順水而下,由沅水轉雄水,徑直來到了彥山。
彥山山如 ​​其名,峰頂白雪皚皚,寒風刺骨。
魏霸等人雖然穿著厚厚的戰襖,卻還是凍得手腳冰涼。武器和戰甲摸上去冰冷徹骨,幾乎能粘掉一層   
呂岱的大營就在彥山下,三面是山,前面是一個彥山的雪水匯聚而成的湖泊,直通雄水。
如今是冬天,湖泊水面大大縮小,很多地方落邊了岸邊的卵石。一頂頂帳篷像蘑菇一樣,開放在彥山下一片開闊的河谷之中。   
“看樣子至少有四五千人。”關鳳一邊呵著手,一邊看著山下的軍營。“倉庫周圍守備森嚴,強攻的難度很大。”     
“我本來也沒打算強攻啊。

”魏霸拉過關鳳的手,捂在手心裡,微微一笑:“出奇制勝,首先在於奇,不管對方做得多周密,換個角度看,也許就是一個天大的破綻。”     
“比如說呢?”關鳳睨了魏霸一眼,抽了抽手,卻沒抽動。她心虛的看了看四周,見其他人有的在警戒四周,有的在看下面的吳軍大營,並沒有註意他們的小動作,這才放棄了努力。   
“你看,呂岱把糧倉建在一座懸崖下面,然後用重兵看護。
這樣一來,敵人無法從正面突破,又不可能挖通整座大山,倉庫自然萬無一失。可是,如果有人從懸崖上面下去呢?”     
關鳳打量著遠處那座矗立千尺,平滑如鏡的懸崖,沉默了片刻:“就算你的武卒身手敏捷,要從這麼高的山崖上滑下去,怕也不是易事吧?
一旦被人發現,亂箭齊發,不射成刺猬才怪。”     “姊姊,山人自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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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不戰而勝

作為彥山留守大營的負責人,校尉陳時最近有些心神不寧。
他跟著鎮南將軍呂岱南征北戰多年,對呂岱的用兵能力非常佩服。可是這一次呂岱遠征沅溪,他卻覺得非常不妥。   
其實只要有點常識的人都會覺得不妥。

大軍深入山區近千里,長途跋涉,只能通過沅水來進行補給,那些激流險灘之類且不說,一旦那些蠻子在兩岸進行襲擊,對沿河綿延數里的大軍來說,就是一個無法承受之痛。   
這一點,在交州征戰過的陳時深有體會。
交州的地形和這裡有相似之處,蠻子們很少正面決戰,他們會利用地形不斷的騷擾,神出鬼沒的進行偷襲,時間一長,足以讓人崩潰。
漢人的優勢在軍械,在訓練,在陣地戰,在城池攻守,對付這樣的戰術,漢人並不擅長。
所以漢人和蠻子的分界點一直就在辰陽一帶,辰陽向東,是漢人的地盤,辰陽向西,是蠻子的地盤。   

現在,蠻子退守三山谷,放棄了經營多年的老巢,看起來是退卻,實際上卻是誘敵深入。
而對於陳時來說,一向好勇鬥狠的蠻子居然願意以退為進,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不理解呂岱為什麼會這麼做。
按理說,公主已經被救回來了,再深入山區與蠻子作戰就沒有意義了,為什麼還要繼續進兵呢?     
陳時不理解,但是他相信呂岱這麼做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他只是忠實的執行呂岱的命令,守好彥山大營。   

一個親衛進來報告:“校尉,舞陽來人了。”     
陳時一愣,遲疑了片刻。
舞陽是呂岱設立的中轉站,送往前線的糧食軍械都會暫時存在那裡,呂岱出發還沒到三個月,儲存在舞陽的物資應該足夠啊,舞陽來人幹什麼?     陳時不敢怠慢。

連忙讓人把來人帶了進來。
來人是兩個蠻子,陳時認識,是周邊的兩個小部落的頭領,跟著雄溪部落一起來為呂岱效勞的。   
“你們是奉誰的命令來此?”     “唐諮將軍的命令。”
一個蠻子從懷裡掏出一份公文,雙手遞到陳時面前。陳時接過來一看,是唐諮讓人來運糧的公文,上面說。
呂岱在錦屏山困住了魏霸,不過攻擊難度很大,只能圍困,估計要很久才能見功,儲存在舞陽的物資不敷使用,要陳時再送一批去。
前線兵力不足。
舞陽又非常重要,不能抽調太多的兵力,所以只能派這些蠻子來接應,護送糧草的重任還要陳時自己安排信得過的人執行。   
公文的末尾有唐諮的簽名,只是公文似乎進過水,這個簽名有些暈,不太看得清。不過公文外面的封泥完整。
上面有唐諮的印記,陳時可以確認無誤。   
事關前方戰事,陳時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撥付了一批糧草軍械,派出一千精銳,隨同來接應的三百蠻兵一起出發。   

船隊離開彥山大營後,徑直趕向舞陽。當天晚上,他們駐紮在離沅水不遠的地方。
安置好大營之後。兩個都尉回到自己的座船,擺開酒菜,正準備小酌一番,有人來報,兩個蠻子頭領來訪。   
兩個都尉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
蠻子雖然和吳軍一起征戰,但各方面的待遇都不可同日而語。
吳軍不僅不給蠻子們提供武器裝備,連軍糧都控制得非常嚴苛。
蠻子們要想吃飽,就只能向同行的吳軍將領行賄,以求能多得到一些糧食配額。這樣的事在吳軍內部屢見不鮮。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吳軍將領勒索蠻子的常用手段之一。   

一個長著一張長臉的都尉李敢把頭伸出窗外看了看,一眼看到兩個蠻子頭領恭恭敬敬的站在外面,身後跟著兩個妙齡女子,雖然冬天,她們沒有穿那種露出肚皮的衣服,可是窈窕的身姿在她們特有的服飾下還是隱約可見。
在他們的身後,四個年輕健壯的蠻子手裡捧著禮物,低著頭,靜靜的等候著。   
李敢縮回頭,對長著一張圓臉的同伴吳勇笑道:“這兩個蠻子,總算是開了竅,不僅知道送錢了,還送了兩個女人來。
我們今天有人暖被子了。”     兩人相視而笑,隨即讓人把蠻子叫了進來。
進了艙,蠻子們客客氣氣的行了禮,表示撥付的口糧不足,部眾吃不飽,能不能請大人再給一點?為了表示感謝,願意送上薄禮兩份。   
李吳二人一口答應,立刻讓人給蠻子們再撥一洶糧。
蠻子頭領連聲感謝,躬身退了出去,兩個蠻女和四個捧著禮物的 ​​蠻子卻沒有離開,靜靜的站在一旁。
吳勇有些不高興了,瞪著那四個蠻子,喝道:“你們還不走?”     “大人,我們馬上就走。”
一個年輕的蠻子笑道:“不過,我們還是替大人先關上窗子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泰然自若的走到艙邊,拿下支撐,放下了棱窗。
另一個蠻子也走到另一邊,關上了另一邊的窗子。    李敢和吳勇雖然有些奇怪這兩個蠻子的舉止,卻也沒有多想。
有兩個少女在前,他們也不想讓其他的部下看到春光,關上窗子也是應該的。
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淫蕩的眼神,剛要說話,那兩個關好了窗子的蠻子卻突然出手,從背後製住了他們,雪亮的短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刀鋒冰冷,激得兩個都尉遍體生寒,一動也不敢動。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我姓魏,叫魏霸。”
穿著蠻子服飾的魏霸笑瞇瞇的坐了下來,衝著青索兒和楠狐擺擺手:“你們也坐。
”又衝著敦武和魏興打了個響指:“先把他們捆上,堵住嘴,要是誰不老實,就割斷他的喉嚨。”     
“喏。”敦武和魏興低聲應喏,從都尉身上撕下一塊布,把他們的嘴堵了起來。
李敢和吳勇一聽說眼前的這個蠻子居然是應該被呂岱圍在錦屏山的魏霸,頓時嚇得面色煞白,冷汗直流。
雖然嘴被堵住了,喊不出來,可是瞪得溜圓的眼睛都將心中的恐懼暴露無遺。   
“我只需要一個人和我合作。”魏霸端起酒杯,楠狐立刻拿起酒勺,給他添了一杯酒。
魏霸悠閒自得的呷了一口酒:“你們谁愿意?”     李敢和吳勇互相看了看。忙不迭的連連點頭。
他們都聽出了魏霸的意思,只要一個人,另一個人當 ​​然只有一個結果。他們誰也不想死,哪怕自己的生存就意味著同伴的死亡。   
“很好。”魏霸指了指那個吳勇:“你先留下,把那個拖到底艙去看著。”     敦武應了一聲,提起那個李敢就走。
李敢拼命的掙扎著,嘴裡嗚嗚作響。炙熱的眼神盯著魏霸,拼命的眨眼。魏霸笑了。
“我暫時不殺你,如果他不聽話,我還要用你呢。”     李敢聽了,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任由敦武提著下到底艙。
吳勇的臉色卻變得更白了。    “我如果鬆開你的嘴。你確定不會亂喊不?”     吳勇連連點頭。   
魏霸給魏興使了個眼色,魏興點點頭,用繩子將吳勇的腿捆得結結實實,固定在榻上,然後才抽出了他嘴裡的布。

吳勇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怎麼稱呼?”     “大人,我叫吳勇。
另加一個叫李敢,大人就叫我阿勇就行。”     “好,吳都尉,我要你寫一封求救的軍報,就說你被數千蠻軍包圍,急需救援,請陳時立刻派人來救。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吳勇連連點頭。魏霸讓人準備了筆墨,吳勇寫好了軍報。
魏霸看過之後,才讓他用了印,讓人把相夫叫了來,讓他安排人立刻把這份軍報送往彥山大營。   
“大人,我還能為你做什麼?”吳勇討好的笑道。    “陪我喝酒。
”魏霸笑著舉起酒杯,又對楠狐和青索兒笑道:“二位姑娘,麻煩你們唱個曲子。好讓外面的人知道都尉現在很自在,很開心。”
他又轉過臉對吳勇說道:“都尉如果覺得好聽,也請不要吝惜誇獎,誇她們兩句。你也知道的。小姑娘家,都喜歡人誇的。”     
“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吳勇一臉的諂媚:“這二位姑娘長得這麼漂亮,一看就知道肯定也唱得好聽,我怎麼能不誇呢。”     
青索兒和楠狐瞪了他一眼,也沒有推辭,清了清嗓子,先唱了起來。吳勇果然配合,不時的拍手鼓掌,還大聲讚美,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聽著大船里傳來的歌聲和叫好聲,吳軍們在羨慕嫉妒恨中進入了夢鄉,誰也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降臨在自己頭上,危險的敵人就在自己身邊。   

第二天黎明時分,魏霸讓李勇下令剛剛睡醒的吳軍分批上岸,主動走進了埋伏圈,輕而易舉的解除了這一千吳軍的武裝。
吳軍剛從睡夢中醒來,還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成了俘虜,在冰涼的寒風中瑟瑟發抖,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而剛剛歸順的三百多蠻兵則喜形於色,一邊搜羅著吳軍身上的財物,一邊激動的互相議論著。
他們和吳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還從來沒有這麼輕鬆的取勝過,連一滴血都沒見著,一千吳軍就成他們的俘虜。   
神將就是神將,這手段簡直是鬼神莫測啊,怪不得槃瓠老祖都要奉他為主人。
跟著這樣的神將打仗,還有什麼敵人是不可戰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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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調虎離山

魏霸看著這一千多吳軍俘虜犯了愁。   
若是在平時,這一千多人可是一大筆財富,可以當兵,可以務農。
可是現在卻不行,短時間之內,他不可能信任這些人,這些人也不可能為他賣命,招降這條路肯定不可行。   

殺了?也不行,一旦這些人奮起反抗,未必制得住他們,只算制住了,損失也不會小,肯定會影響後面的戰事。
再說了,絕大多數人對殺降這種事都非常反感,認為沒有人性,真正像白起、項羽那麼狠的人畢竟是少數。   
無法收為己用,又不能殺了,那怎麼辦?放了?好像也不太靠譜。   
就在魏霸為難的時候,俘虜中突然有人衝了過來。
不過他沒跑兩步,就被蠻子們拽住,摁倒在倒。
蠻子氣急敗壞,生怕被魏霸罵,抽出砍刀就要殺人。   
那人被砍了一刀,鮮血滿面,卻依然不屈不撓的大喊大叫。
魏霸聽著口音怪異,既不像蠻子們的話,又不像漢人的話,連忙大叫一聲:“住手!”     

魏霸如今是神將,蠻子們對他敬畏有加,雖然惱火那人節外生枝,卻不敢再砍,氣哼哼的住了手。
魏霸走到那人面前,打量著這個滿面是血的漢子。
那漢子掙脫了蠻子的手,撲到魏霸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魏霸的腿,連連叩頭。
他叩得實在是太用力了,砸得魏霸的腳背生疼。   
“你起來。”魏霸吃不住痛,再被他這麼叩兩下,這腳就沒法走路了。
他連忙把這個漢子拉起來,和聲問道:“你有什麼事?不要急,慢慢說。”     
“大人,別殺我們,別殺我們!”那漢子仰著臉,苦苦哀求。   
魏霸越聽越覺得這口音不對,便問道:“你是哪里人?慢點說。不著急。”     
“大人,我是交趾人。我姓朱,我叫朱武。”那漢子喘了口氣,用生硬的漢話說道:“我是士匡的部曲。”     
魏霸一頭霧水,這人說的幾個名字,他一個都不知道。聽到聲音趕過來的相夫卻突然愣了一下,伸手揪住那漢子的髮髻。
仔細的看了兩遍,突然大笑道:“朱武,真的是你?”     
朱武被相夫拽得頭髮生疼,卻不敢反抗,他知道相夫是這夥蠻子的頭領。
正嗤牙咧嘴的忍著,忽然聽到相夫這一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盯著相夫看了幾眼,忽然露出喜色:“你……你是……”     

“你老母的,連老子都不認識了?我是雄溪的相夫啊。”
相夫大笑著,踢了朱武一腳,把他拉了起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士匡呢。還活著嗎?”     
朱武恍然大悟,連忙又拜倒在地,叩了兩個頭。相夫再次把他拉起來,朱武已經淚流滿面:“精夫,我家主人……他……”     
魏霸看得莫名其妙。相夫見了,連忙解釋說道:“大人,這人是我的舊相識。
他是主人叫士匡,士匡是士壹的兒子。士家在交州稱雄的時候,士匡是中郎將,曾經鎮守鬱林郡,我到潭中做生意,和他有過來往。
朱武是士匡的部曲,曾經接待過我。”     
魏霸這才明白,原來這個朱武是交州人。怪不得口音不對呢,他剛才聽了半天也沒聽懂幾句。
相夫把朱武拉到一邊,仔細盤問了一番,最後喜氣洋洋的走了過來。   
“大人。好事啊。”     “什麼好事,值得精夫這麼開心?”
魏霸看到相夫的臉色,就知道是件好事,但是他現在正為俘虜的事犯愁,一時也沒心思和相夫說廢話。   
“大人,你知道嗎,這裡有三百多人曾經是士家的舊部,是被呂岱強徵為兵的。
朱武也是其中之一,他的主人士匡被呂岱騙了,現在他想轉而投靠大人。”     魏霸大喜:“真的?”     

相夫喜不自勝,連連點頭。他剛才問了朱武。士燮死後,孫權派陳時到交趾為太守,遭到了士燮的兒子士徽的拒絕。
孫權進而派呂岱入交州平叛。士匡是士燮的弟弟士壹的兒子,認識到吳軍勢大,並不贊成士家繼續霸占交州,主動幫呂岱去勸降了士徽。
呂岱迅速平定交州,士匡是有功的。不過呂岱後來翻臉不認人,違反先前答應士匡的承諾,殺了士徽等人,傳首武昌。
士匡雖然沒被殺,卻也被免為 ​​庶民,所有的家財連同部曲都被呂岱剝奪了,朱武等人就是這麼成了呂岱的部下。   
像朱武這樣的人總共有三千多,被呂岱分到各個將領手下,朱武等三百多人歸屬陳時統領。
背井離鄉,家人又被控制起來,這些人只能為呂岱賣命,雖然呂岱並不完全信任他們。
朱武雖然一心想為士匡報仇,卻一直沒找到機會,現在面臨著被處死的可能,朱武決定還是搏一把,為魏霸賣命。   

魏霸沉吟片刻:“可信嗎?”     
相夫笑笑:“大人,別的人我不敢說,士匡我是知道的,士匡的確不是那種好勇鬥狠的人,他被呂岱出賣,成了士家的罪人,現在又被剝奪了所有的財產,不恨呂岱才怪。朱武是個忠勇之人,他要為士匡報仇,也是真的。”     
魏霸招手把朱武叫了過來:“你真的願意跟著我?”     
朱武用力的點點頭:“我願意向大人投降,只有一個條件,等打完仗後,如果我還活著,希望大人能讓我回去侍奉我的主人。
”朱武眼圈一紅,眼淚又湧了出來。“我的主人從來沒有吃過苦,現在卻被呂岱害得要自己耕種維生,他一定很不適應,如果沒有人侍候,他很快就會累死的。”     
見一個大男人落淚,青索兒也忍不住眼圈紅了,其他人也大多為朱武的忠心感動。
魏霸見了,不再猶豫,這年頭的人大多講忠心,特別是這些沒什麼身份地位的部曲、親衛,他們對承諾的重視甚至超過那些所謂的士人。
朱武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沒有道理再騙他。   

“行了,你去挑一下,看有多少人願意跟我走。你告訴他們,如果不願意。
我也不勉強,只要他們不生事,我不會殺他們,暫時把他們關在這裡,兩三天之後,就給他們自由。”     
朱武大喜,連忙到俘虜那邊去找人。得到了魏霸的許諾。
俘虜們都安靜下來,過了大概一頓飯的功夫,有四百多人跟著朱武來到魏霸的面前。
他們有一部分是士家舊部,還有一部分是呂岱從其他部落強徵來的蠻子,剛剛聽說了神將的威名,願意跟著魏霸征戰。   
魏霸非常高興。立刻吩咐人發給他們武器和衣甲。
那些蠻子要吐出剛剛到手的戰利品,都有些不太樂意,不過魏霸發了話,他們也不敢不聽。   
俘虜的問題順利解決,魏霸把其餘的俘虜關在一個山谷裡,留了十幾個人看守,自己帶著人馬趕回彥山。

吳勇被他帶著同行。那些糧食和輜重無法帶走。
魏霸本打算燒掉,相夫說,這裡靠近雄溪部落,附近還有不少小部落,他們肯定需要這些東西,我派幾個人去通知他們,他們肯定會趕來把這些東西弄走的,大人這也算是一個恩惠。    魏霸答應了。    ……   
正在吃飯的陳時看著那個汗流滿面的蠻子。眉頭緊鎖:“遇襲?”     “是的,是的,好多人啊。”
那個蠻子張開雙臂,誇張的說道:“全是人,我們被他們圍住了,跑不掉。吳都尉派了三十多個人突圍,跟我一起的有四五個。
只有我逃出來了。”     
陳時沒有什麼懷疑,擺在他面前的這封緊急軍報的確是吳勇的筆跡,印信也一點問題也沒有,從所說的情況來看。
也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這裡是雄溪部落的所在地,雄溪部落雖然被控制住了,但是因為相夫的事,不少人暗中不服,既然相夫被魏霸用孫魯班換了回去,再回到雄溪來聯絡各個部落,與吳軍作戰,這也不是可能的事。   

陳時不敢怠慢。這批糧食和軍械是大軍一個月的消耗,一旦落到蠻子的手中,蠻子們的實力大增,將會造成更大的麻煩,對人心也是一個非常壞的影響。更何況還有一千士卒,如果全軍覆沒,那損失也是他承受不起的。他立刻率領兩千人馬火速前去支援。   
陳時乘的是戰船,速度遠比輜重船快,他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趕到了吳勇在軍報中所說的事發地點。
然而他並沒有看到大戰後的場面,甚至沒有看到幾艘船,水面上一片平靜,看不出有什麼異樣,沒有一點發生過戰鬥的痕跡。   
陳時非常不解,找那個送信的蠻子來問話,卻發現那個蠻子不見了。陳時頓時意識到有危險,他一面做好防備,一面派人四處搜索。   
斥候們很快發現了一艘戰船,幾個蠻子正駕著這艘戰船興高采烈的往家趕,船上不僅有武器,還有不少糧食,正是吳軍的軍糧。   
陳時一審問,這些蠻子就招了。他們是附近山里的山民,今天早上有人來送信,說這裡有大量的無主糧食,可以隨便拿。他們就來了。
到這兒才發現,來了好多人,正在熱火朝天的分贓,他們來得比較遲,大部分東西都被人搶走了,他們費了好大的心思,才收羅到了這點東西。
要不是耽誤了時間,他們早就跑了。   
正在這時,斥候又發現了那旋虜。那旋虜告訴陳時,他們是被魏霸襲擊的,魏霸原來有五六百人,現在又招降了四百多人,總共近千人,一大早就趕往彥山方向了。   
陳時一聽,大驚失色,一陣寒意直衝後腦。    他知道自己上當了,彥山大營即將成為魏霸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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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大營突變

陳時發覺自己上當的時候,魏霸剛剛趕到彥山。   

一天時間,急行五十多里山路,即使對於武卒這樣強悍的士卒來說,也不是個輕鬆的任務,其他人雖然大多也是擅長走山路的山民,可是這一天走下來,大多人還是累得夠嗆。   
關鳳就累得不輕,腳上起了幾個大泡,一走路就鑽心的疼,可是她一直強忍著,不肯露出絲毫的軟弱。

當魏霸決定要親身赴險,再次冒險進入吳軍大營的時候,關鳳忍不住了,聲色俱厲的對魏霸說道:“你當這是過家家,吳軍大營任你來去?
陳時剛剛出去支援,本應該在前線作戰的人卻回到大營,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會生疑。
一旦露出破綻,就算你武技再好,你能殺幾個人?”     
魏霸苦笑一聲,把關鳳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姊姊,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其中的危險嗎?可是你看看,如果強攻,我們有幾分機會?
呂岱的大營部署得很有章法,別的不說,就說營門口的那些巨弩就足以讓我們吃盡苦頭。

這些人都是新歸順的,習慣了打順風仗,一旦有挫折,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動搖?再說了,我們沒時間啊,現在陳時應該已經發現了問題,他會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最遲明天早上,說不定今天夜裡消息就能送到大營,到了那時候,我們還有機會嗎?”     
關鳳咬著嘴唇,沉默不語。她和魏霸一樣清楚,這一仗所有的機會就是時間差,好容易把陳時調出了大營,他們才有了半天的時間,如果不能抓住這半天的時間,等陳時回到大營,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富貴險中求,我們都冒了那麼多險了,還在乎這一次?”魏霸輕輕的捏了一下關鳳的手:“姊姊。
不要猶豫了,我進大營,爭取能控制住他們的首腦,你在外面等著,一旦有異常,你就發動攻擊。”     
關鳳無奈的長嘆一聲:“那你自己小心一點。”     “我知道了。”

魏霸走了回來,面對用期盼的目光看著他的相夫等人。從容笑了笑。
“精夫,你和關姑娘在外面,等我的消息。”     相夫躬身領命:“喏。”     
“敦武,你帶三十名武卒到崖上去,注意大營裡的動靜,如果有不測。立刻給精夫和關姑娘發出消息。”     敦武默默的點了點頭。   
“朱壯士,你帶幾個人陪我入營,按我說的去做。其他人留在這裡,暫時聽相夫精夫的指揮。”     朱武點了點頭:“朱武願意追隨大人。”     
魏霸看著王雙:“子全,又要辛苦你了。”     王雙咧了咧嘴,拍著胸脯道:“少主放心,王雙跟著少主戰鬥。還沒有戰夠,不會有事的。”     
魏霸安排妥當,這才叫過吳勇,笑瞇瞇的說道:“吳都尉,還得麻煩你陪我走一趟。這營裡的將領,你應該認識的吧?”     
吳勇陪著笑: “大人放心,這些人我都認識,一定不會出事的。”     “最好沒事。”
關鳳一把揪住吳勇的衣領。厲聲道:“如果大人出什麼意外,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吳勇嚇得臉色煞白,連連答應。   

魏霸和魏興等四個武卒打扮了一番,穿上血跡斑斑的吳軍戰甲,又在臉上灑了些血,掩去本來面貌。關鳳仔細查看了一番。
沒有發現什麼破綻,這才依依不捨的看著魏霸離開。    魏霸和朱武一左一右,帶著十幾個剛歸順的部曲,緊緊的跟在吳勇身後。
跳下戰船,向吳軍大營走去。吳軍立刻發現了他們,大聲的詢問。
吳勇按照魏霸的吩咐,說是剛剛從前線突圍歸來,要立即進營,有重要的消息向留守的假校尉戴偉報告。   
前營都尉很奇怪,問吳勇道,校尉陳時不是去救你們了嗎,你怎麼回來了?     
吳勇扮出一副搥胸頓足的模樣,說敵軍人數太多,他沒等到陳時就支持不住了,只好且戰且退,由李敢率領大軍護住糧草,他搶先突圍求援。
在半路上遇到了陳時,陳時讓他回營再搬一點救兵云云。   

前營都尉將信將疑,仔細的看了一遍吳勇身後的人,倒也沒有發現什麼疑點,便找開營門,讓他們進去了。   
吳勇帶著魏霸等人來到中軍,假校尉戴偉已經得到消息,正在大帳裡等他們。
一見面,戴偉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疑惑的看看朱武,又看看吳勇:“吳都尉,你自己的親衛呢?全部死光了?”     
吳勇向戴偉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歪了歪嘴巴。戴偉一愣,還沒明白什麼意思,吳勇忽然張開嘴巴,大聲叫道:“大人,有刺——”     
身處險境,魏霸的神經一直繃得很緊,他雖然低著頭,目光卻一直注意著戴偉和吳勇。
此刻見吳勇形狀有異,知道他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這個一臉諂媚的吳勇要出賣他。
他二話不說就衝了上去。刀光一閃,長刀出鞘,狠狠的砍在吳勇的背上,然後一個箭步衝到戴偉面前,長刀一翻,劃了半個圈,砍向戴偉的手腕。   

戴偉原本就比較警惕,再看到吳勇的臉色不對,已經知道出事了。魏霸出手的時候,他已經伸手拔刀。
魏霸一刀砍倒吳勇,他也拔出了戰刀,一刀向魏霸砍了過來,同時厲聲大喝。   
他的反應很快,可是魏霸更快,他的刀剛剛舉起,魏霸的戰刀就殺到了他的面前。
“當”的一聲,兩刀相交,戴偉只覺得手腕一麻,長刀已經脫手。魏霸一擊得手,順勢一轉,已經繞到他的背後,飛起一腳,踹在他的腿彎處。   
戴偉措手不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魏霸順手勒住了他的脖子,帶著他轉了半圈,高高的抬起腳,一腳狠狠的踹在吳勇的背上。   
吳勇先是被魏霸在背後砍了一刀,雖然有戰甲護體,沒有受傷,卻也被這一刀砍得立足不穩,一個狗啃屎撲倒在地,剛喊了一半的話也被憋了回去。
他剛想爬起來,背上又挨了魏霸一腳,這一腳比剛才那一刀更狠,直接踹得他胸口一窒,嗓子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再也喊不出一聲。   

魏興等人也衝了出去,兩個對一個,將原本戴良身後的兩個親衛砍倒在地。   
戴良被魏霸勒住了脖子,憋得臉色通紅,喘不上氣來。
他看著被魏霸一腳踹得吐血的吳勇,汗如雨下:“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在下魏霸。”
魏霸將戰刀橫在戴良的脖子上,手臂上鬆了一分力,冷冷的說道:“想死還是想活?”     
戴良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又驚又怒:“你就是魏霸?你不是在錦屏山嗎?”     “就憑呂岱也想困得住我?”
魏霸輕蔑的一笑,握刀的手緊了緊:“別廢話了,想死想活?”     “你想挾持我……”
戴偉冷笑一聲,剛要說幾句狠話,魏霸手臂用力,勒緊了他的脖子,把他後面的話又憋了回去。   

帳外的吳軍士卒聽到帳中的聲響,情知不妙,立刻衝了拔出戰刀,衝了進來。
一進大帳,就看到戴偉被魏霸勒住脖子,動彈不得,臉憋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魏霸手中雪亮的戰刀就擱在戴偉的脖子旁,只要稍微一動,就可以割開戴偉的咽喉,頓時嚇得手足無措,不知道是不是該上前發動攻擊。
他們一猶豫,魏興等人就抓會撲了上去,手起刀落,頃刻間連殺數人。
他們狠厲的刀法更是讓吳軍士卒不寒而栗,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魏霸衝著朱武使了個眼色:“去前營,接應相夫他們 ​​入營。”     “喏。”朱武又驚又喜的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吳勇的突然變卦讓他始料不及,不過更讓他吃驚的是魏霸等人的反應速度和攻擊的凌厲,他還沒看清楚,魏霸等人已經制服了吳勇和戴偉,控制住了形勢。他定了定神,帶著部下大踏步的向前營走去。   
魏興等人護在魏霸周圍,魏霸掃了一眼那些進退失據的吳軍士卒,衝著還趴在地上吐血的吳勇挑了挑下巴。
一個武卒上前,將吳勇拖了過來,二話不說,用刀環一陣猛築,打得吳勇慘呼不已,狂噴鮮血。   
那些吳軍士卒看得心驚肉跳,手裡握著武器,卻不敢上前一步,生怕惹怒了魏霸等人,戴偉也會像吳勇一樣被狂扁。   
魏霸制止了武卒,衝著吳勇的輕蔑的哼了一聲:“現在才想做英雄,是不是有匈了?”     
吳勇艱難的翻了個身,不停的咳嗽著,帶沫的鮮血隨著咳嗽一下一下的湧出來,他喘息著,聲音尖利如嘯:“豎子, ​​你……現在……落單了,
還……能……跑得……掉嗎?”     “我跑得掉跑不掉,不關你的事。”

魏霸不以為然,“既然你想做英雄,那我就成全你。
不過,你既然已經做了孬種,就別想再做一個真正的英雄。
”他衝著武卒使了個眼色:“送他上路。”     
“喏。”武卒應了一聲,蹲下身子,將吳勇挾了起來,面向那些戰戰兢兢的吳軍士卒,用戰刀慢慢的割開了吳勇的脖子。   
鮮血噴了出來,大帳裡血腥味更濃,所以的吳軍士卒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不知道眼前這些敵人是誰,但是他們非常清楚,這些敵人雖然不多,卻非常兇殘,他們不僅武技高強,而且殺人不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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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斬首戰術

魏霸早就知道這次行動很冒險。   
在軍營裡行詐絕對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
成千上萬的士卒聚在一起,又都有武器,一釣事就是大事,任何一個帶兵的將領都不得不加倍小心。
是以各營之間壁壘森嚴,任何人不得隨意來往,為了避免造成誤解,擾動軍心,在大營裡不得馳馬,不得快步奔跑,否則就是重罪甚至是死罪。    這一切都是為了穩定,為了安全。   

中軍帳是主將所在,安全更是一等一的,沒有得到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隨便來。這裡可不是隨便串門的地方。
魏霸利用舞陽歸降的蠻兵行詐的時候,陳時還沒有得到舞陽的消息,所以對帶有唐諮手令的蠻兵沒什麼懷疑,讓他們輕易得逞。
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陳時雖然不在大營,留守的都尉戴偉卻知道舞陽已經有戰鬥發生,第二次送糧的人馬又出了事,不可能不提高警惕。縱使有朱武掩護,再次行詐也是風險極大。   
如果按照朱武最初的想法,帶著他所有的部下入營,恐怕連戴偉的面都見不著。
朱武是士家舊部,戴偉等人對他本來就不很放心,大戰之際,他們突然回到大營,本身就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正是考慮到這一點,魏霸決定既然要冒險,乾脆就冒得更大一點,他留下了朱武的大部分人馬,只帶了十幾個人入營,力求斬首戰術一擊得手,先毀掉吳軍的指揮中樞。   
吳軍再警惕,也沒想到這十幾個人會能生出什麼事,要知道僅是中軍大帳外的衛士就至少比他們多兩倍,一旦有什麼異常,呼吸之間,他們就會被數百衛士包圍,絕無逃生之理。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吳勇才會帶著魏霸進入大帳。否則魏霸連中軍都進不去,在前營就被圍殺了。
吳勇所有的疏忽只在於一點,他沒有料到魏霸會如此警惕,攻擊手段又是如此犀利,眨眼之間,戴偉就成了魏霸手中的人質。   
他當然想不到,魏霸看似膽大無比。其實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用間長安的那段歲月在他的潛意識裡埋下了不安全的陰影。
任何時候,他都不敢有絲毫大意,更何況現在是深入敵營,實施斬首戰術,又豈能不提起一百二十個小心。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一心想用魏霸的人頭來洗涮被擒恥辱的吳勇因此付出了血的代價。    形勢危如累卵,魏霸不容許再有任何意外。
他緊緊的勒住戴偉的脖子,不讓戴偉有任何發表意見的機會。
看似懦弱的吳勇都會垂死反撲,誰能保證戴偉如果能說話,不會不顧自己的安危,下令大帳周圍的衛士們發動攻擊。同歸於盡?     
戴偉不能說話,那些衛士就不敢孤注一擲。對於這些親衛部曲來說,大軍的勝負,甚至吳國的存亡,都不如戴偉的安危來得重要。
如果戴偉死了,就算他們殺死了魏霸,就算吳國統一天下,對他們來說也沒有意義。

此時此刻。能讓他們動手的只有戴偉本人。    可是戴偉偏偏被魏霸控制住了,根本發不出任何命令。   
所以他們只能與魏霸等人對峙,保持僵局。   
魏霸自己也是有部曲的人,對部曲的心理非常清楚,對於敦武這些跟隨他的武卒來說,他就是天,他的安全重於一切。
為了他的生死,敦武等人可以和任何人拔刀相向,生死相搏。事同此理,人同此心。魏霸當然對周圍這些戴偉部曲的心理瞭如指掌。
這也是他可以一刀殺了吳勇,卻不能殺戴偉的原因所在。    他不僅不能殺戴偉,甚至不能讓戴偉自殺。戴偉如果死了,他也死定了。   

魏霸挾持著戴偉在大帳正中,魏興和四個武卒護在他身邊,戴偉的數十名部曲手持弓弩刀矛,圍著他們,卻誰也不敢先動 ​​手。
形勢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幾十雙眼睛互相瞪著,任何一點意外的舉動都有可能引發一躊戰。   
魏霸的背後全是冷汗,已經浸濕了戰襖,但是他的臉上卻還是非常平靜的笑容,一副隨時都可以一命換一命的亡命模樣。
他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他越是不怕死,活下來的機會才越大。   
他的鎮靜佔據了主動,雖然只有六個人,卻讓數倍於己的敵人不敢輕舉妄動。   
他的成功極大的鼓舞了朱武等人。朱武帶著人趕到前營,在前營將士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砍斷了幾架巨弩的弓弦,打開了營門。
等前營的都尉反應過來,關鳳、相夫已經率領著千餘士卒狂奔而至。

身披重甲,手舞長柄戰刀的王雙一馬當先,在吳軍的箭雨之中衝到營門前,咆哮殺入,長刀一擺,將兩名正圍攻朱武的吳軍士卒斬殺在陣前。   
這個在密集箭雨中閑庭信步的怪異敵人對吳軍造成了極大的震撼,也極大的鼓舞了蠻兵們的士氣。
他們在王雙的率領下,怒吼著殺進了吳軍大營。   

前營的將士奮起反擊,同時向中軍發出警報。警報聲傳遍了整個大營,左右兩營立刻發出詢問的戰鼓聲,可是讓所有吳軍不解的事,本應該最先做出反應的中軍大營卻一片寂靜,對此起彼伏的戰鼓聲置若罔聞。   
吳軍慌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左右兩營只能困守本陣,不敢輕易出擊。這樣一來,只有前營的戰士浴血奮戰。
前營只有三百多人,面對千餘士氣旺盛的敵人,特別是對王雙率領下的百余武卒,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短短的一頓飯時間,就被屠殺一淨。   
關鳳等人隨之殺入中軍大營,中軍的吳軍將士雖然勇敢,頑強戰鬥,卻無法擋住救人心切的關鳳、王雙。王雙揮刀在前,輕易的撕開了吳軍的陣地,一股作氣的突到中軍大帳,順利和魏霸會師。   
被一百多武卒護在中間,魏霸終於鬆了一口氣,同時鬆開了快要窒息的戴偉。

初戰得勝,朱武心花怒放,衝上中軍將台,放下了吳軍的戰旗,升起了魏霸的戰旗。   
與此同時,敦武等人也殺退了崖上警戒的吳軍,升起了戰旗。   
看到魏霸的戰旗,左右兩營的吳軍大驚失色,在氣勢如虹的蠻兵面前,他們先後放棄了抵抗,舉手投降。   
魏霸不敢有任何怠慢,立刻下令關鳳在前營構築防線,隨時準備戰鬥,又讓相夫和朱武一起行動,從投降的吳軍中挑選願意歸順的蠻兵或交州舊部,充實到自己的隊伍中。
吳軍意外遭襲,驚魂未定,此刻見有操著同樣口音的鄉人或者族人招降,而投降的對象又是威名赫赫的魏霸,在稍微權衡了一下利弊之後,又有四五百人的願意投降。   

這一點,魏霸應該感謝吳軍的兵制。
吳國的兵員最初是以江淮人為主,後來隨著歷年大戰,江淮人越來越少,吳會的山越,荊楚的蠻人,以後最近的交州蠻夷就成了主要兵源,這些人大部分不是自願當兵,而是被強徵來的。
他們對將領沒什麼忠心可言,之所以作戰,不過是因為家人被將領們控制著,一旦形勢不可挽回,他們大多願意投降以換取暫時的安全,只有活著,以後才有機會再見到家人,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老婆會成為別人的老婆,孩子卻會成為孤兒。沒有幾個人願意為吳國或者哪個將領付出這樣的代價,也沒有哪個將領值得他們如此忠誠,哪怕是孫權本人。   
有了這些降卒,魏霸的實力進一步增強,他下令強迫剩下的那三百多不肯投降的吳軍充當搬運夫,將山洞裡的糧食一袋袋的運到前營,用這些糧食疊起一道道防線,準備用來抵抗陳時的反撲。
除了 ​​必要的補充之外,他將其餘的糧食撒在薪柴草料、兵杖器甲上,澆上油,放了一把火。   

心急火燎,星夜趕回的陳時在兩里地外就看到了火光和黑煙,險些暈厥過去。他知道大營起火意味著什麼。
他顧不得將士們往返奔波的勞累,下令立刻發動攻擊,咬牙切齒的要擊敗魏霸,並儘可能的搶出一些糧食。   
大戰隨即爆發,陳時指揮著士卒棄舟登岸,向自己的大營發動了潮水般的攻擊。
魏霸此時勝劵在握,怡然自得的坐在中軍將台上,看著關鳳指揮親衛營在前營阻擊,相夫、朱武分別率領本部降卒護住左右兩翼。   
有了那些糧袋子壘成的掩體,關鳳這一仗打得輕鬆自然,她在十幾個關家刀盾手的護衛下,高坐在用糧袋壘成的指揮台上,指揮著親衛營向吳軍發起猛烈的射擊。那幾架被砍斷弓弦的巨弩又換上了新弦,此刻正不停的向過去的主人射出一支支巨箭。   

來回奔波了上百里,一天一夜沒休息的吳軍疲憊不堪,卻不能休息,在陳時的催迫下,向大營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衝鋒。
在密集的箭雨下,他們死傷慘重,毫無破敵之策。    陳時恨得眥睚俱裂,搥胸頓足。
大營的防衛是他的心血結晶,現在卻成了他面前最大的障礙。
特別是看到那些裝滿了糧食的草袋被魏霸當作沙包堆在柵欄後時,他更是心痛得要滴血。
這些糧食是呂岱大軍生存的基礎,沒有了這些糧食,呂岱就算安全撤回來了,也無法繼續作戰。   
“魏霸,我要殺了你!”陳時舉刀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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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火燒雪峰山

魏霸離陣前有兩百多步,聽不到陳時的心聲。

此刻他很輕鬆的坐在中軍台上,喝著陳時大帳裡搜出來的酒,吃著陳時大帳裡搜出來的肉,喝一口酒,吃一口肉,不知道有多舒坦。    佔據了雪峰山大營,進一步補充了糧食、軍械,兵力也由原本的兩百多人猛增到一千五百餘人,他 ​​沒有理由不開心。
更重要的是,毀掉呂岱留在雪峰山大營的輜重補給,就等於廢了呂岱的武功。
接下來,呂岱至少有兩三個月無法戰鬥,他要為重新籌集軍糧而費心費力。   

任你有雄師百萬,如果士卒不能填保肚子,那就都是廢物。正因為如此,劫糧道才是一擊必中的殺手鐧。
只要能劫了對方的糧道,這一仗基本上就贏了,沒有了糧食,對方就成了紙老虎,推都不用推,一陣風都能吹倒。   
魏霸之所以得手之後不迅速撤退,就是想把這事做得徹底一點。糧食不是薪柴,其實不太好燒。
陳時又把這些糧食藏在山洞裡,燒起來更麻煩。
為了燒得徹底,他要把這些糧食從山洞裡運出來,攤在外面,還得先在下面墊上草料、皮甲、戰袍等容易點燃的東西,然後才能點火。為了燒得快一點,他還把那些數量不多的油都倒上了去。   
現在,聞著那些熱騰騰的熟油香,魏霸的心裡充滿了負罪感。
作為一個農業機械的工程師,他前世一直為了多收快收糧食而努力,現在卻要絞盡腦汁,把堆得像一座座小山的糧食燒掉,不知道要毀掉多少人的辛苦汗水,心裡又豈能沒有一點不安?    破壞總比建設容易。
魏霸一邊在心裡慨嘆著,一邊查看著火勢。讓人小心看著,盡量燒得徹底一點。   

前營打得熱火朝天,後營燒得熱火朝天,降卒和俘虜們忙得滿頭大汗,將一袋袋糧食從山洞裡背出來,撒到火上,看著一粒粒糧食在火中慢慢變黑,散出了一股股焦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吸著鼻子。
雖然寒風刺骨。可是有這麼大的火烤著,沒有人感到一點點寒冷,他們的臉都被火光映得紅紅的,只是眼中的神采有些不同。俘虜們是絕望,而降卒們則是喜悅。絕望是沒了糧食。接下來怎麼活,喜悅的是敵人沒了糧食,接下來怎麼活。   
在火光的映襯下,魏霸在中軍指揮台上的身影變得更加偉岸,陳時看在眼裡,恨在心裡,他指揮著部下不斷的猛攻。
他知道魏霸沒多少真正的力量。他手下的人大多是剛剛投降的,這些人不會真正的為魏霸賣命,只要戰局有所鬆動,那些降卒就可能一哄而散。甚至可能臨陣倒戈。那樣的話,他還有機會多少搶回一些糧食,甚至有可能斬殺魏霸,將功補過。   
陳時揮舞著戰刀。在親衛的保護下,站在最前線。激勵著將士們不斷的攻擊。   

很可惜,他的對手是關鳳,是王雙,是以一百多武卒為核心的三百餘精銳。
他們人數雖然不多,可是在武卒們的帶領下,他們打得有聲有色。
他們伏在掩體後,操縱著吳軍留下的弓弩,盡情的向衝鋒的吳軍射擊。   
陳時苦戰半夜,在營前留下了數百具屍體,卻沒有任何進展。當朝陽從雪峰山的背後升起,慢慢照亮了天空,將金色的陽光灑向雄水,灑向血跡斑斑的陣地時,陳時身心俱疲,無比絕望。   
大火燒了半夜,灰燼將雪峰山染黑,連白雪皚皚的山頂都變成了灰色。那面如鏡子一樣平滑的山崖被烤熱了,山坡上的積雪融化成涓涓細流,沿著山坡慢慢的滴下來,沿著魏霸讓人挖出的淺溝流進山洞,將還沒有搬出來的糧食浸泡在其中。外面的糧食物資基本燒完了,原本金黃色的稻穀已經成了黑色的稻灰,一股股青煙裊裊升騰。箭羽燒沒了,只剩下被烤得變了形的箭頭。
皮甲燒完了,長方形的鐵質甲葉散亂在灰燼中,一件件嶄新的戰襖被燒成了一簇簇蓬鬆的灰,被清冷的晨風一吹,四處飄散。   

灰燼未冷,陳時的心卻己冷。苦戰無果,不僅沒能救出一粒糧食,更沒攻進大營一步,殺死魏霸的希望是那麼渺茫,如同那些輕煙一樣不可捉摸。他呆呆的站在陣前,看著變了模樣的大營,看著變了模樣的雪峰山,茫然無措。   
大營裡卻是一片歡騰。惡戰半夜,殺得吳軍屍橫遍野,可是大營裡的傷亡卻屈指可數,吳軍甚至沒能攻破第一道防線。對這樣的勝利,武卒們坦然自若,沒什麼意外,可是那些新降的士卒卻興奮不已。他們原本對陳時還有幾分畏懼,可是現在,他們卻對魏霸充滿了崇敬。以兩百人突圍,先克舞陽,再破雪峰山大營,一把火燒掉了吳軍的積儲,又擋住了兩倍於己的敵人的猛烈攻擊,卻依然毫髮無傷,這是多麼神奇的戰績啊。   

這樣的戰績,只有戰無不勝的神將才有可能做到。不跟著這樣的人征戰,還能跟著誰?   
降卒們興奮莫名,疲憊的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七嘴八舌的唾罵著遠處垂頭喪氣的吳軍。見士氣可用,魏霸把親衛營撤了下來,
讓他們休息休息,恢復體力,讓相夫率領五百剛剛投降不久的蠻兵頂了上去。   
關鳳大步上了中軍指揮台,臉上浮現著激動的紅暈。    “姊姊辛苦了,來,喝一杯熱酒,暖暖身子,解解乏。”
魏霸熱情相邀。關鳳微微一笑,接過酒,淺淺的酌了一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累不?”     “累。”
關鳳笑道:“不過,更多的是興奮。燒了這些糧,呂岱這一路大軍算是廢了。子玉,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魏霸伸出手指,敲敲案上的地圖:“去辰陽。如果能從陳時手裡搶一些戰船來代步,那就更好了。將士們一天一夜沒休息了,需要飽餐一頓,好好的休息一下。”     
“我看不太容易。”關鳳看著遠處的吳軍陣地:“陳時雖然進攻無果,卻沒有露出敗相,要想奪他的船,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如果沒有船,這三四百里山路,我們就只能靠腳去量了。”

魏霸咂了咂嘴:“這不僅是考驗我們的體力,更是考驗我們的決心啊。
我擔心,這會浪費本來就不多的寶貴時間,不論是被撤回來的呂岱截住,還是讓辰陽提前做好準備,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     
“打仗嘛,哪有順著你的意思來的。”關鳳不以為然的說道:“只有紙上談兵的書生才會把行軍作戰當成易如反掌的事。”     
魏霸笑了笑,沒有對關鳳這句指桑罵槐的話做出反應。
他心疼的看看關鳳:“姊姊,你惡戰一夜,去休息一下吧,待會兒還要突圍呢。”     關鳳默默的點了點頭,找了個帳篷,和衣而臥。   

魏霸安排士卒們輪流休息吃飯,盡可能的恢復體力。
晚上,當朱武由陣地上撤回來休息,特地趕到中軍來見魏霸。
一見面,朱武就對魏霸贊不絕口,說魏霸用糧袋子搭的那些掩體太好用了,不僅擋箭方面,吃起來也方便,不少士卒在袋子上摳了一個洞,一邊打仗,一邊從袋子裡掏米吃。   
魏霸汗顏,心道這些人真是不挑剔啊,只要能填飽肚子,生米就著雪水都能當飯吃。   
“朱都尉,你也休息一下,我打算明天早上突圍。雪峰山的糧已經燒了,我們留在這裡沒有意義,要離開這裡了。”     
“大人,我可以問一下要去哪裡嗎?”朱武恭敬的問道。   
魏霸略作思索,笑了起來:“當然可以。我下一步要去辰陽,那裡有潘濬的大營。”     
朱武點點頭:“那大人準備怎麼去?是順著雄溪向北,還是走別的路?”     魏霸很詫異:“還有別的路?”     
朱武同樣詫異的看了魏霸一眼:“大人,你不知道嗎,翻過雪峰山,可以順著沿著資水一路下行,前進大概兩百多里,再次翻過雪峰山,涉過溆水,就可以到達辰陽,比沿著沅水走要近一半。
就是翻山麻煩一點。可是對於我們來說,翻越雪峰山根本算不了什麼啊。”     
魏霸大喜,連忙拉過朱武,將地圖推到他的面前:“你來指指看,是哪條路。”     

朱武看了一眼魏霸面前的地圖,搖了搖頭:“大人這幅地圖應該是五溪一帶的地圖,我說的那條路已經不在武陵郡,而是在零陵郡內。
我只能給大人大致指一下路徑,無法說得具體。
不過,如果大人信得過我,我可以帶路。”朱武笑了笑:“大人可能不太清楚,我們就是從零陵郡過來的。”     
魏霸一拍腦門,哈哈大笑。   

朱武在地圖外圍空白處大致指了一下,魏霸一看,更是大喜過望。他去辰陽,真正的目標卻是溆浦。
馬良當年築的城就在溆浦,而那片稻田也在溆浦,就算今年的收成運了不少去辰陽,溆浦依然是個不可忽視的糧食基地。   
而且對他來說,走這條路比起順沅水而下更具備隱蔽性。
呂岱也好,潘濬也罷,大概誰也想不到他會進入零陵郡,繞著雪峰山東麓攻擊辰陽。   
“就這麼定了。”
魏霸讚許的看了朱武一眼:“如果能順利攻克辰陽,你是首功,到時候戰利品由你先挑。”     
朱武大喜,連忙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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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23:42:14 |只看該作者
第479章善敗者強

廖安抱著腿,坐在自家東跨院的望樓上,看著相隔百丈外的驛館門前一排排挺立的甲士,沉吟不語。

一個相貌普通,體格健壯的漢子站在他的身後,眼睛看著同一個方向。   
廖安伸手拿起了酒杯,淺淺的呷了一口:“你可以走了。”     “喏。”那漢子應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你等等。”廖安轉過頭,看著那個神情平靜的漢子,想了想,又擺了擺手:“算了,你走吧。”     
那漢子卻沒有走,他眼神一閃,淡淡的說道:“子平先生,我家少主是個大度的人,不會因為先生曾經與他為敵就記恨先生。
其實先生可能不太清楚,我就是個降卒,原本是魏國驃騎大將軍麾下的斥候,是在襄陽之戰被俘的。”     
廖安眉頭一挑,眼神亮了一下,笑了起來,點點頭。“好,你一路小心。”     
“多謝先生。”那漢子快步下了樓,閃身出了小院,消失在夜幕之中。   
廖安獨自坐在望樓上,看著遠處燈火通明,戒備森嚴的驛館,嘴角微微挑起,輕嘆一聲:“用時如珍寶,棄時如敝履,孫仲謀終究不是可侍之主啊。 ”     

驛館內,陸遜坐在堂上,慢慢的吃著粥。他從武昌一路奔馳到此,渾身的每一塊肌肉都酸疼之極,兩條腿更是血肉模糊,可是他依然坐得筆直,拿著粥匙的手微微的顫抖,卻依然沉著。   
陸嵐捧著幾份公文,快步走了進來。他的臉色很不好,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剛要說話,陸遜擺擺手:“仲山,先坐下吃飯。”     
“將軍。情況很不妙。”     陸遜打斷了他,不容置疑的說道:“先吃飯。”     
陸嵐無奈,只得坐在陸遜斜對面,有人送上食案。陸嵐舀起一大勺粥,看了看,又忍不住抬頭道:“將軍……”     

“食不語!”陸遜瞥了他一眼,沉下了臉。   
陸嵐一愣,輕嘆一聲,低下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他很快就將一大碗粥吃完,陸遜卻還在慢慢的吃,又過了一會兒,陸遜才放下了粥匙。他的粥碗里幹乾淨淨,一粒米也沒有。而陸嵐的碗裡卻殘留了不少粥,顯然剛才吃得非常倉促。   
陸遜端過漱口的水盂,漱了口,又擦了嘴,這才拿過公文,一邊拆一邊說道:“仲山,魏霸是個什麼樣的對手。我們也非常清楚,這麼大的一個破綻落在他的手裡,他沒有道理不緊緊抓住。目前的形勢對我們非常不利,出現任何情況都是可能的。可越是這個時候。
你越要是冷靜,如果形勢不利就失去了理智,那你只會被敵人徹底擊垮,永無轉機。”     陸嵐神情一肅。躬身道:“多謝將軍教誨。”     

“善勝者,不為名將。善敗者,方是英雄。”陸遜不緊不慢的說道:“只有冷靜的人,才能從必敗之局中看出一絲半縷的勝機,才有可能轉敗為勝。”     
“喏。”     陸遜沒有再說,他細細的看著公文。
公文是從酉陽轉送來的,內容還是步騭半個月前從三山谷發出的,內容是在三山谷的攻擊不順利,將會在近期撤軍,請衛旌做好接應的準備,特別是要做好酉陽的防務,免得為敵所趁。   
陸遜眉頭一皺:“衛旌既然收到了這封公文,為什麼現在人還在臨沅?”     陸嵐不屑的哼了一聲:“他大概是覺得還有時間吧。”     
陸遜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真是白廢了步子山的一片苦心。三山谷既然攻擊不順利,就說明戰局即將逆轉,我軍千里撤退,敵人豈能讓他們全身而退?蠻子們正面作戰也許不敵,可追擊騷亂卻正是他們的優勢所在。
這一路豈能太平。步子山一旦在路上耽擱的時間太長,軍糧自然短缺,他應該帶著人馬和軍糧前去接應才是,怎麼還沒動身?”     
陸嵐猶豫了一下:“有這麼嚴重?”     “只會比這個更重要。”

陸遜將公文放在案上,輕輕的拍了拍:“這些江淮人,自以為來自文化之鄉,讀過聖人書,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可是他們能做什麼呢?現在是亂世,高坐清談是沒什麼用的。”     “那我們……”     “讓他來見我。”     “將軍,這恐怕不合適吧?”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有心思想這些事?”陸遜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責備。“敗局已定,現在我們要盡可能的減小損失。
如果還這樣互相猜忌,奈國事何?一旦讓魏霸的反擊全面展開,大軍損失太重,恐怕就僅僅是五溪,甚至整個江南都有可能因此崩潰。”     
陸嵐已經聽陸遜分析過後果,對此倒沒什麼意外,只是對主動提醒衛旌有些不太樂意。不過陸遜發怒了,他也不敢違抗,立刻起身讓人去請衛旌。   

聞說輔國將軍召他,衛旌還有些不太滿意,拖了半個時辰才來,又一臉的滿不在乎。
等陸遜給他把後果一講,並且警告他說步騭此刻很可能已經遇險,如果不及時救援,很可能會全軍覆沒,衛旌這才意識到形勢的嚴峻,匆匆的去了。    看著衛旌的背影,陸遜長嘆不已。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陸遜就早早的起來,帶著親衛營趕往沅陵。   

陸遜離開臨沅的時候,陳時正在山路上狂奔。
他沒能攻克自己的大營,眼睜睜的看著魏霸燒掉了所有的輜重糧草,本來以為天下最嚴重的事莫過於此。他一面守在大營前和魏霸對峙,一面派人送信給呂岱,讓他早做準備,希望他能及時趕回來,如果有可能把魏霸堵在這裡,還有機會將功贖罪。   
可是他很快就發現丟失大營遠遠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還在後面,一夜醒來,他忽然發現魏霸不見了。
等他試探著派人走進大營,這才發現大營裡除了一地的灰燼,就只有三百多被捆在一起的俘虜。   

陳時一問,這才知道魏霸黎明的時候就率領全軍翻過身後的雪峰山,走了。陳時大驚失色,翻過雪峰山,便是零陵郡,不論魏霸是向北去了辰陽,還是向東進入零陵腹地,都是一個不可估量的損失。一千多人如果在零陵四處攻擊,零陵就毀了。   
陳時立刻率軍翻過了雪峰山,很快找到了魏霸等人的踪跡,確認魏霸是順著資水河谷向北去了。
他下令全力追擊。辰陽是潘濬所部的根據地,是三路大軍中最重要的一個要塞。
他們當然有防備,但是他們防備的重點是西南面的沅水和辰水方向,一旦魏霸從他們的身後出現,辰陽很可能會遭受到意外打擊。   
為了能追上魏霸,陳時不得不冒險。魏霸比他提前出發近一天,要想追上魏霸,他就必須全力以赴。   

陳時追了三天,疲憊不堪。好在他沒有跟丟,而且離魏霸也越來越近。
不過他依然不敢放鬆,根據路程估計,魏霸離溆浦只有一天的路程了,如果不能在此之前追上,溆 ​​浦很可能會落入魏霸的手中。   
冬天的白天總是很短,山里的白天更短,老天爺顯然不在乎陳時急不急,正午似乎剛剛過去一會兒,山影便越拖越長,狹窄的山路越來越暗,漸漸的看不清了。
陳時早有預料,一路上順手採集了不少枯枝朽木,點起火把,盡可能的多趕一些路。
他也知道夜裡行軍危險,可是此時此刻,為了能追上魏霸,他已經顧不得太多了。   
哪怕是用牙齒,他也要咬住魏霸。魏霸是從他的手中跑出來的,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魏霸再來禍害辰陽。   

事實上,陳時一直輸得不服氣。他覺得,如果不是魏霸耍詐,如果不是那些蠻子背叛,他根本不會丟掉雪峰山大營,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他有足夠的實力擊退魏霸,讓他的陰謀胎死腹中。
現在魏霸有一千多人,而他有兩千多人,同樣是精通山地戰的精銳,只要足夠小心,只要讓他追上魏霸,他還有機會擊敗魏霸,力挽狂瀾。   
“校尉,不能再追了。”一個親衛提醒道:“萬一中了埋伏,那就……”     
親衛沒有敢再說下去,在山間遭遇埋伏的後果太嚴重了。    “不會的。”陳時掐著腰喘息著,每一口呼吸,他都覺得非常吃力。“
前面的斥候說,魏霸的大軍已經過了溆水。我們趕到溆水東岸紮營。”     “喏。”
親衛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跑到隊伍的前面,大聲的鼓舞士氣,爭取趕到溆水東岸紮營。

溆水離此還有十多里,也就是大半個時辰的事。
溆浦是一片盆地,比山里的日頭長,按照那裡的時辰,還不到睡覺的時候。士卒們聽了,頓時精神百倍,加快腳步前進。   
不到一個時辰,陳時率軍趕到了溆水東岸,在斥候的指引下,陳時看到了不久前魏霸等人涉水的痕跡。他藉著微弱的殘陽,極目遠眺,有些猶豫。

魏霸已經過了溆水,離溆浦也就是三十多里路,他是會連夜趕到溆浦攻城,還是休息一夜再走呢?
我是現在就一股作氣的追上去,還是讓將士們休息一夜,養足精神再追上去呢?   
陳時考慮了半天,覺得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他派出幾個傳令兵趕往溆浦,提醒守軍小心,自己在溆水東岸紮營,讓將士們睡一個安穩覺。   
可是,陳時的願望落空了。
半夜時分,他紮好大營,剛準備早點休息,斥候忽然衝了進來,報告了一個讓他驚恐萬分的消息:在他們的東面,出現了大量的敵人,正是他們一直緊追不捨的魏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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