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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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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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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01:09:02 |只看該作者
第630章 橋山月

    姜維遭遇了他一生中最難熬的一個夜晚。

    奉命在六盤山下阻擊張郃的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會給諸葛亮發軍報,也會每天都收到諸葛亮的軍報。他們之間相隔兩百七十里,快馬要一天一夜,消息不可能及時,但是連續起來,他們還是能互通有無,在心理上並沒有太多的間隔。

    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每天睡前看一遍丞相的軍報,寫一份軍報匯報今天的戰況,並且回答丞相軍報中的問題,已經是姜維的必修課。沒有接到丞相的軍報之前,他很難入睡,經常要等到半夜也要看完才能放心的入睡。

    好在諸葛亮也是個嚴謹到古板的人,這個習慣從來沒有打破過。

    然而,這個習慣在曹植到達汧縣之後的某一天突然中斷了。

    姜維坐在行軍榻邊,托著頭,手指摁在太陽穴上。太陽穴呯呯的跳著,像他的心跳。

    他心裡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到目前為止,他收到了最新情報是曹植到達汧縣,即將與丞相開戰。對這一戰,他有足夠的信心,丞相也有足夠的信心。三萬以逸待勞的主力面對一萬多長途行軍的疲憊之師,縱使曹植有兩三千騎兵在手也不足為慮。汧縣的地形沒有給騎兵衝鋒留下多少空間,而諸葛亮也為騎兵準備了不少利器,比如拒馬陣,比如壕溝。

    諸葛亮之所以不主動與曹植接戰,而是留在汧縣靜候,某種程度上就是因為這些措施。如果在野戰行軍中,這些措施倉促之間難以準備,可是在準備好的陣地上,這些就是騎兵的噩夢。

    姜維想不出諸葛亮有戰敗的理由。

    可是,開戰之後的第二天,他卻遲遲沒有收到諸葛亮的軍報,這讓他對之前的論斷不那麼自信了。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誰知道會出現什麼意外情況,謹慎如諸葛亮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要不然這軍報怎麼突然中斷了?

    “什麼時辰了?”

    “子時三刻了。”一個年輕的婢女走過來,撥弄了一下油燈,見盞裡的燈油已經快要見底了,猶豫了一下,看看姜維:“將軍,還要再等嗎?”

    姜維皺皺眉,猶豫了一下:“加點燈油,我再看一會兒地圖。”

    婢女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提來了油壺,添了些燈油,將燈撥亮了一些。她看看姜維,欲言又止。姜維聽到他的腳步聲,不由得詫異的轉過頭:“你怎麼還不出去?”

    “將軍……”婢女漲紅了臉:“這兩天水勢漸漲,也許有山洪擋住了路,軍報延誤了……”

    姜維笑了起來,不過笑容一笑即收。 “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去拿點吃食來。”

    婢女膽怯的應了一聲,不敢再勸,轉身出去了。姜維嘆了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回地圖上,卻怎麼也看不進去。他知道這個婢女是好心,張郃就在咫尺之遙,明天還要戰鬥,他到這個時候還不睡並不合適。正如這個婢女所說,這兩天氣溫高了,雨水又多,送軍報的人也許是在路上被突然出現的河水阻住了,他大可不必這麼緊張。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心。

    過了一會兒,婢女端來了一碗熱騰騰的粥,肉香頓時瀰漫在大帳裡。姜維食慾大開,幾口就把肉粥喝完,渾身湧起一股熱氣,一天的疲憊都消散了不少。他看了一眼那婢女微紅的小臉,突然來了說話的興致:“你叫什麼名字?”

    “烏里婭。”婢女吐了吐舌頭,又按照正式的禮儀回答道:“回稟將軍,妾身叫烏里婭。”

    “烏里婭,你不是漢人?”姜維詫異的說道:“怪不得你的漢話有些怪怪的。”

    “我是漢人,不過在扶余長大,烏里婭是扶餘人的名字。”婢女笑嘻嘻的說道,她一高興起來就忘了禮節。 “烏里婭的意思是橋山的月亮。”

    “橋山的月亮?”姜維有些出神,目光看向帳外,一輪圓月懸掛在山巔,靜靜的照看著人間。 “好美的名字。不過,你的相貌可一點也不像扶餘人。”

    “我大母是扶餘人,我阿爺原來是關中橋山的漢人,是逃難到扶餘去的。阿爺年老,受不了北海的苦寒,想回家,要死在關中的土地上。我們一家人從北海回來,半路上被鮮卑人抓住了,做了幾年的奴隸。前些年,鮮卑人自相殘殺,我們才趁亂逃出來。”烏里婭眼圈一紅:“不過阿爺和阿母都死在路上,只有我和阿爹逃到了塞內,回到了關中。”

    “那你怎麼到軍中來了,關中這些年百姓過得還可以啊。”

    “關中是過得還可以,不過我們沒有戶藉,沒有土地,要麼給那些大戶人家為奴,要麼加入天師道。阿爹在北海的時候信赤山神,不願意改信天師,又不給做佃戶,他會點木匠活,還會磨刀、修鎧甲,就到軍中輜重營來謀個生路,我幫軍士們洗洗衣服,煮煮飯,混口飯吃。”

    烏里婭說著,開心的笑了起來:“將軍,我煮的肉粥好吃吧?傷員們最愛吃了。”

    看著烏里婭像鮮花般綻放的笑臉,姜維眉頭皺了皺。他知道軍中輜重營有些招募來的雜役,女子在營裡也不罕見,特別是護理傷員,女子比男子更有耐心,對撫慰傷者更在行。不過,在軍中的女子都有可能成為營妓,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烏里婭笑得這麼開心,不知道是不知道自己的命運,還是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估計在她的心目中,能活下去便是一種奢侈。

    姜維莫名的心痛起來。他想了想:“你煮的肉粥的確不錯,以後就留在我的大營裡,專門給我煮粥。”

    “好啊好啊。”烏里婭興奮的拍著手:“我最喜歡……”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頭也低了下去,姜維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笑了笑。真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自己給了她這麼大的好處,連謝個恩都不會。

    “你以後別叫烏里婭了。”姜維看著外面的月亮,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忽然奇蹟般的平復下來。 “就叫橋月吧。我要休息了,以後你每天早上給我準備一大碗這樣的肉粥。”

    “好的好的。”橋月兩隻烏黑的眼睛發著光,臉上飛起兩抹緋紅,如三月的桃花。

    ……

    朝陽升起,夏侯霸率領兩千騎兵沿著汧水河谷向北奔馳。他也不敢回頭看,生怕眼中的悲傷讓部下看見。可是他更清楚,他身後騎士們的心情並不比他輕鬆。

    他握緊了百辟刀上的雀環。那是一隻展翅欲飛的朱雀,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被固定在這枚刀環上,現在,他終於可以展翅高飛。

    他的肉體也許會倒下,可是他的靈魂卻會翱翔九天。

    “吁——”夏侯霸輕挽韁繩,勒住了戰馬。戰馬慢慢的停住了腳步,不停的甩著頭,甩著尾巴,抖動著毛皮,汗水順著有些發暗的毛往下淌。近一個月的長途跋涉,這些戰馬的體質嚴重下降,一夜的奔馳讓它們疲憊不堪。

    夏侯霸下令下馬休息。他雖然知道時間緊迫,但是保持戰馬的體力也非常重要。曹植讓他來奔姜維,接應張郃進入關中,這個任務並不輕鬆。如果戰馬體力不足,衝擊力會嚴重下降,很難撼動姜維的陣勢。從汧縣一戰,他已經領教了諸葛亮戰陣的嚴整,姜維據說是諸葛亮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在練兵方面頗有手段,他的戰陣大概也不是那麼好衝的。要不然,以張郃和田豫的老練,姜維早就被打敗了。

    機會可能只有一次,這是曹植和近萬的將士用性命換來的,他不能輕易的浪費掉。

    夏侯霸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找來嚮導詢問了一番,找了一個曹植給他的地圖上標註的位置,在裡面休整。與此同時,他派出體力尚好的騎士在河谷裡設伏,務必不讓一個蜀漢軍斥候或者傳令兵通過。諸葛亮和姜維之間的聯絡主要就是沿著這條河谷進行,別的地方當然還有通道,卻不及這條河谷快捷,控制了這條河谷,在很大程度上就掐斷了諸葛亮和姜維的聯繫,哪怕是延遲一天時間,也是非常必要的。

    在捕殺蜀漢軍斥候的同時,夏侯霸派出了自己的斥候,繞過姜維的陣地,盡可能的和張郃取得聯繫。他離姜維的背後只背景下一百五十里,放馬奔馳,一天就可以到,但是曹植給他準備了十天的糧食,就是給他更多的時間,不要因為糧食而手忙腳亂。

    現在,夏侯霸可以從容的部署。他仔細的回憶著曹植這段時間來的表現,揣摩著曹植可能採取的辦法,猜測著姜維、諸葛亮可能的反應,他要用從曹植那裡學來的兵法來擊敗姜維和諸葛亮,為曹植報仇,收復關中。只有如此,才能告慰曹植的在天之靈。

    思索片刻後,夏侯霸找來了體力和武技都最好的親衛營:“你們埋伏到山谷中去,前後二十里,不管是什麼人,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統統不准過。誰要是放跑一個,提頭來見。”

    “喏。”親衛們雖然也很疲憊,卻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

    倚著石壁,疼得直咧嘴的牛金看著夏侯霸,眼​​中露出讚賞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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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1:50:25 |只看該作者
第631章 大戟士


    夏侯霸殺入汧水河谷,給諸葛亮和姜維帶來了極大的壓力。與姜維情況差不多,沒有收到姜維的軍報讓諸葛亮憂心忡忡。他比姜維還好一點,因為他知道原因所在,但是他除了多派人手之外,也找不到好的破解辦法。

    夏侯霸占據了最快捷的通道,而且他又是騎兵,要和他搶時間,只有同等數量的騎兵才有可能。可是諸葛亮根本沒有這麼多騎兵,他甚至不能派援軍前去追趕,援軍數量少了不頂用,數量​​多了又跟不上騎兵的速度,也會加重輜重運輸的困難。

    上萬的步卒行軍,可不是帶上武器和幾天乾糧就能走的,如果沒有大型軍械,一旦被騎兵綴上,那可是一場災難。

    蜀漢軍沒有騎兵的短項成了諸葛亮最大的製約,讓諸葛亮束手無策。隨著時間的推移,遲遲沒能收到姜維的消息讓諸葛亮無法保持鎮靜,他甚至比聽說曹植殺入關中時還要緊張。

    姜維的緊張不亞於諸葛亮,連續三天沒有收到諸葛亮的消息,大量的斥候失蹤,他已經預感到出了問題。可是他卻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難道是丞相戰敗了,要不然為什麼一點消息也沒有?可就算戰敗了,丞相也不至於連個消息都送不出來啊。大量斥候的失蹤,只能說明有敵人在接近,可是究竟有多少敵人,是曹植派出的別部,還是曹植率領的主力?

    姜維不知道。

    與此同時,他想到了隴山防線,擔心魏軍已經突破了隴山防線,進入了關中。他這麼想,並非沒有道理,到目前為止。他只看到張郃率領的三萬步卒,而秦朗和另一萬騎兵全無蹤跡。他們也許在監視牽制高平的陳式,也許已經繞道隴右,從隴關或者箕谷進入關中。

    姜維越想越多,越想越緊張。他徹底失眠了。白天與張郃惡戰,晚上徹夜難眠,他的精神狀況迅速惡化。橋月熬的肉粥雖然香甜,姜維的臉頰還是日見削瘦,橋月小姑娘以為是自己侍候得不好。偷偷在的一旁抹了好幾次眼淚。

    姜維苦苦支撐。

    ……

    張郃和田豫相對而坐,慢慢的呷著酒,平靜中有些不安的沉默。

    在他們的面前,擺著夏侯霸派人送來的消息,消息很簡短。卻血跡斑斑。那個送信來的勇士連信都沒掏出來就倒地身亡了。他身上有十三道傷,任何一個人都不敢相信他帶著這麼重的傷還能堅持到現在。

    情況非常不妙,曹植千方引誘,蜀漢軍不為所動,除了在鴻門擊潰馬謖之外,只有夏侯霸擊潰馬岱的四千騎兵還值得一提。眼下,曹植已經山窮水盡。只能主動​​北上,要與諸葛亮決一死戰。按照時間計算,現在戰鬥已經分出勝負,如果不出意外。曹植大概只能求仁得仁。

    張郃和田豫雖然是武人,不擅長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可是曹魏兩代皇帝對皇室的政策他們還是清楚的。特別是這位陳王,因為當年爭儲。毫不意外的成了文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在眾人看來。他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要知道任城王曹彰被文皇帝親手毒死的,文皇帝可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而曹植的威脅也遠比曹彰更大。

    這次曹植領兵進入關中,大家都心知肚明,若不是因為戰局遲遲沒有進展,大將軍曹真又久病不起,皇帝陛下根本不會請出這位陳王。曹植也知道自己的處境,所以當仁不讓的殺入了關中,與其做一個囚徒被圈禁到死,不如戰死沙場,燃燒自己,為魏國貢獻一份光和熱。如果能挽大廈於將傾,九泉之下也不負先人。

    這個結果是很多人都預料到的,只是事到臨頭,大家都覺得有些悲涼。

    “按照時間估計,陳王現在應該還在與諸葛亮惡戰,不過時間不會太長,雙方兵力懸殊,陳王支持不了太久。”張郃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們明天也不要留手了,放手一搏吧。這個機會如果抓不住,關中就與我們無緣了,我也只有以死報答陛下的恩寵,黃泉路上,有陳王做伴,聽聽他的新詩,也是不錯。 ”

    田豫默默的點了點頭:“明天我先出戰,將軍居中調度,相機出動。”

    “不了,還是我來吧。”張郃拍拍田豫的肩膀,打斷了田豫:“我是陛下指定的主將,你就不要和我爭了。我老了,這樣的機會不會多了,你還正當壯年,以後有的是機會。”

    “將軍……”

    “你家那小子不錯,好好栽培,將來不比你那大兒子差。”張郃微微一笑:“可惜我沒有更多的東西教他了,實在是愧對他的一片好意。”

    田豫連忙說道:“將軍,你太客氣了。犬子能得到將軍的教誨,是何等的福份。”

    “是我們有緣。”張郃站起身,張開雙臂,長吸一口氣,看著山巔的一輪明月:“國讓,休息吧,明天與姜維小兒決一勝負,軒轅氏可在橋山上看著我們呢。”

    田豫也抬起頭看著那一輪明月。橋山在子午嶺,離這裡有千里之遙,據說是黃帝的陵墓所在,當然不可能是眼前的這道山嶺。不過山不是那座山,月卻是那輪月,黃帝是華夏之祖,張郃以黃帝之名起誓,也是抱了死戰之心。關中之戰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可言,天子傾全國之力,又搭進去陳王這麼一個重得不能再重的大將,若不能收復關中,無顏面對天下人。張郃身負皇帝陛下的重托,當然更沒有退路,只有死戰以報效陛下。

    田豫胸中湧起一股豪情,他站了起來,舉起酒杯,爽朗的笑道:“將軍,明日一戰,不死不休。”

    張郃看了他一眼,放聲大笑:“好,不死不休。”

    ……

    姜維看著魏軍的戰陣,一陣陣心驚肉跳。

    張郃今天的陣型與往常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站在陣前的士卒與眾不同。

    經過近一個月的廝殺,雙方互相試探了很多回,那些體力差、裝備差的砲灰兵早就消耗殆盡,現在上陣廝殺的都是精銳士卒。不過真正的精銳——各自的親衛營還都捏在手裡,等待著最後一擊。像姜維自己的兩百餘西涼銳士就一直沒有上陣,完好無損。

    張郃的大戟士也是如此。

    張郃的大戟士成名已久,早在張郃還效力於袁紹的時候,他的大戟士就是有名的精銳,和麴義的先登死士、高順的陷陣營齊名。與魏霸手下的重甲士差不多,大戟士身穿重鎧,不帶盾牌,只是用的不是長柄刀,而是大戟。

    大戟又稱雄戟,是比普通鐵戟尺寸更大,也更鋒利的武器。與普通的戟手相比,大戟士對戟的運用手法更加純熟,戰鬥力也更加強悍。

    這些大戟士都是跟隨張郃征戰數十年的精銳,一直跟在張郃身邊,輕易不出手。今天張郃一上來就列出了大戟士,可見張郃有決勝負之心。再聯想到自己身後那股一直沒有露出真面目的敵人,姜維不禁一陣陣心悸。

    前有猛虎,後有惡狼,丞相偏偏又勝負未卜,連一紙消息都沒有,這可如此是好。

    在姜維的焦慮中,戰鼓聲響起,張郃的戰旗移到了陣前。這麼多天來,張郃雖然一直在陣前指揮作戰,但是他本人是在中軍,現在他的戰旗卻挪到了戰陣的最前方,挪到了大戟士的前面。姜維能看清戰旗上翻飛的旌旒,能看清大旗上的每一個紋飾,甚至能聽到大旗被風吹動的啪啪聲。

    這些聲音彷彿拍打在他的心頭,讓他戰慄。

    不過不是緊張的戰慄,而是興奮。

    能和魏國的五子良將交手,能和大戟士一決雌雄,是每一個將領的夙願。姜維也不例外,他很年輕的時候就聽說過張郃的威名,就聽說過大戟士的輝煌戰績,也曾經幻想過有一天能和人出人意料並肩作戰。今天雖然他們不是戰友,而是敵人,卻讓他更加興奮。

    擊敗張郃,擊敗大戟士,一戰成名天下知。

    “子修,調銳士營上前。”姜維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些沙啞。

    “喏。”部曲將上官雝應了一聲,轉身去了。他和姜維相識多年,又和姜維一起入蜀,對姜維的心思再熟悉不過。看到張郃的大戟士,他也莫名的有些緊張,有些興奮。

    在隆隆的戰鼓聲中,大戟士向兩側分開,一手持戟,一手撫胸,向緩緩行來了張郃施禮。張郃身穿魚鱗細甲,花白的頭髮紮成髻,用一根玉簪別著。他身後跟著兩個甲士,一個是他的兒子張雄,手裡捧著他的頭盔,另一個是田豫的次子田復,手裡拿著他的大戟。

    “將軍,還是由我們來吧。”張雄和田復搶到張郃面前,又一次請求道。

    “不,今天不破此陣,我絕不後退一步。”張郃哼了一聲,從張雄手裡接過頭盔戴好,慢慢的批好繫帶,又從田復手中接過大戟,用力一振,大戟嗡嗡作響。張郃轉過身,面對全軍,舉起大戟。

    兩萬餘魏軍將士齊聲呼歡。

    “將軍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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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1:51:09 |只看該作者
第632章 銳士營

    張郃立於陣前,發動了開戰以來最猛烈的攻勢,迎著蜀漢軍的反擊,魏軍將士在大盾的保護下,將連弩車、霹靂車盡可能的往前推,雙方展開了激烈的對攻。

    箭矢如雲,石彈如雨,如同群鴉在山谷間往來飛馳,在雙方將士的頭頂發出不祥的嗚叫,即使是夏日的陽光也無法完全穿透。

    到處都是血。

    在軍械上,蜀漢軍原本有優勢,不論是連弩車的輪式上弦,還是霹靂車的配重發射,都是魏軍不具備的有利條件。不過隨著戰爭的進行,即使姜維極力保守這個秘密,張郃還是通過種種渠道了解到了這些秘密,並運用到魏軍的軍械上。

    如今,雙方的軍械已經相差無幾,而隨著戰鬥的進行,消耗的增大,魏軍的兵力優勢卻逐步的體現出來。張郃率軍步步緊逼,擺出一副義無反顧,決一死戰的架勢,讓姜維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姜維不想和張郃拼命,也不敢和張郃拼命,他的目的是勝利,而不是驕傲的戰死。他同樣清楚,他率領的這些士卒都是蜀漢的主力,是丞相完成隴右作戰計劃的希望所在,如果全部損失在這裡,丞相的計劃必然要大打折扣。

    雙方國力的差距在這時表現得淋漓盡致。魏國損失三四萬人,只要用幾年的時間就能補回來,而蜀國如果損失三四萬人,補齊的時間將是魏國的兩倍到三倍,甚至更多。

    所以張郃可以不惜代價,而姜維卻不能。

    張郃顯然早已洞悉姜維的這個心理弱勢,也緊緊的抓住了這個破綻,不停的壓榨著姜維的心理底線,等待著姜維崩潰的那一刻到來。他號呼酣戰,一直站在陣地的最前端,大戟士整裝待發,雖然還沒有真正踏上戰場廝殺,卻已經對姜維造成了足夠的壓力,鼓舞著一批又一批的魏軍將士奮勇上前。

    雙方苦戰半日,張郃連奪姜維兩道陣地,將戰線向前推進了三百步,在姜維的中軍面前,只剩下了兩道陣地。如果張郃攻破這兩道陣地,姜維要麼將中軍後撤,要麼就只能和張郃正面決戰。

    沒有其他的選擇。

    中午短暫的休息時,姜維死死的盯著遠處張郃的戰旗,游移不定。他很想正面擊敗張郃,卻又怕萬一失手,全軍崩潰,辜負了丞相的希望。更讓他擔心的是,他身後的敵人究竟有多少,究竟是誰,究竟什麼時候會出擊,他一無所知,這讓他的心頭總是盤踞著一團揮之不去的陰影。

    姜維快要崩潰了。

    下午,張郃繼續猛攻,魏軍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衝鋒,不停的撞擊著蜀漢軍的陣地。蜀漢軍奮起反擊,倚仗著陣地和精良的甲胄與魏軍爭奪每一寸陣地。雙方的傷亡比例一直操持在一比二左右,可是魏軍卻根本沒有退卻的意思,他們無視巨大的傷亡,奮勇向前。

    夕陽西下,張郃終於攻破了姜維的最後一道拒馬陣。一萬多具屍體堆積在山谷中,流淌的血液匯成一條條小溪,順著地形向姜維的陣地流淌,像一條條血色的長蛇,蜿蜒前行。

    姜維臉色煞白,手足冰涼。

    他領出來的兩萬步卒只剩下了一半,今天一天就損失了近四千,陣地丟失了一半。張郃還在陣地上,一點也沒有退卻的打算,看樣子是準備夜戰,大戟士還在陣前,正在吃晚飯,也許這將是他們的最後一頓晚飯。

    姜維進退維谷。

    為了防備身後的敵人,他在山谷裡安排了四千人,這樣一來,他身邊就只剩下了不到六千人的中軍。四道陣勢被張郃攻破之後,他的優勢已經不多,只能和張郃短兵相接,傷亡會更大。張郃身邊只剩下一萬多步卒,可是他還有一萬鐵騎一直沒有出現,姜維不知道這些鐵騎是不是就藏在張郃身後。

    一旦鐵騎出動,順著河谷衝殺,沒有了拒馬陣掩護的蜀漢軍絕對抵擋不住,損失必然慘重,甚至可能全軍覆沒。

    姜維承擔不起這個損失,可是又不願意就此放棄。他不想棄陣而走,更希望和張郃決一勝負。如果能擊敗張郃,甚至擊殺張郃,魏軍士氣必然大墜,他也許可以挽回戰局。

    姜維猶豫不決,張郃卻雷厲風行,就在陣前吃過晚飯,稍作休息後,他再次發起了攻擊。

    這一次,他親自率領大戟士衝殺在前。

    聞名天下的大戟士終於出手了,他們組成了個矢形陣,張郃和他的戰旗就在矢形陣的中後部,既有嚴密的保護,又能及時的根據戰場情況做出調整。如果說大戟士的戰陣是一把短刀,那他就是握著這把短刀的手。

    張郃揮起這把短刀,狠狠的紮進了姜維的戰陣。

    大戟士舉著手中的大戟,邁著整齊的步伐,踏過一具具的屍體,大步向前。大戟閃閃發光,戰靴踩著被血水浸得鬆軟的土地,嘩嘩作響。

    “平戟!”張郃一聲怒吼,大戟士們放平了手中的大戟,加快了步伐。他們每三人一排,三柄大戟長度不同,放平之後,卻是齊頭並進,組合在一起,就是一排戟林。而後面兩排大戟士手中的大戟就擱在第一排大戟士的肩部兩側,舞動時,第一排的大戟士幾乎是和鋒利的戟刃一起起舞,即使有重鎧護體,依然讓人看得心驚肉跳,沒有多年的配合,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他們就這樣衝進了姜維的陣地,展開了殺戮。鋒利的大戟刺、啄、勾、砍,三柄大戟配合默契,像鐮刀收割莊稼,毫不留情的收割著蜀軍的性命。蜀軍雖然有精良的戰甲護體,相互之間也能配合,可是面對這些身著重鎧的大戟士,他們卻失去了往日的驍勇。

    戰刀砍在重鎧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長矛刺在重鎧上,頂得重鎧凹陷,卻無法刺穿,可是他們如果被大戟士手中的大戟勾住,卻很難脫身。他們的戰甲雖然精良,可是脖子卻擋不住大戟的勾刺,頭盔雖然能擋住大戟的啄擊,卻無法抵消大戟的力道,大戟的每一次啄擊,都讓他們頭暈眼花,雙耳轟鳴。

    兩百餘大戟士,勢不可擋的殺入了蜀漢軍陣地,魏軍緊隨其後,蜀漢軍很快就面臨著崩潰的危險。

    姜維知道了張郃為什麼一直不讓大戟士上陣。這些大戟士太需要互相之間的配合了,如果有拒馬陣,這些大戟士只能化整為零,威力將大大削落,現在沒有了拒馬陣,在大戟士力竭之前,幾乎沒有人能擋得住這些大戟士。

    “給我把十石弩推上來。”姜維怒吼道:“子修,銳士營準備出擊。”

    強弩營一陣騷動,將數十架十石強弩推動了陣前,十石弩射程是單射弩,射程四百步,一般軍陣中不會出現這樣的強弩,就連普通的城池都沒有資格用,只有都城或者地位特殊的要塞才有可能裝備。按理說,姜維的軍中也不應該出現這種利器,不過丞相要配給他,誰又能說些什麼。

    “射!”一聲厲喝,十石弩“轟”的一聲震顫,一支如步矛般的利箭飛了出去。

    一支巨箭輕易的洞穿了一名大戟士的重鎧,帶著大戟士飛了起來,撞在了第二個大戟士的身上,箭頭刺破了他的重鎧,餘勁未消,帶著他們兩個人向後直退。第三個大戟士不退反進,弓步側身,用肩膀接住了同伴,向後讓了一步,然後用力一頂。

    兩個被巨箭串在一起的大戟士居然站住了,第一個大戟士已然氣絕,第二個還沒死,他鬆開大戟,雙手用力握住同伴胸前的巨箭,大吼一聲,用力折斷箭桿,然後雙手按著同伴的肩頭,緩緩將他推開。

    巨大的箭頭從他的小腹中拉了出來,倒勾上掛著一截腸子,鮮血泉湧。他狂吼一聲,用力將同伴推開,倒在了地上。

    片刻之間,十餘支巨箭射到,第一排的大戟士倒下一排。

    張郃眼神一緊,大喝一聲:“散!”大戟士們立刻九人一組,向兩側散開。

    張郃的命令下得非常及時,大戟士剛剛散開,又是數支巨箭射到,不過因為大戟士沒有聚在一起,殺傷效果大減。

    “進!”張郃厲聲大喝,再次下達了命令。大戟士開始奔跑,他們撞入蜀漢軍的人群,大肆殺戮。這樣一來,十石弩頓時失去了威力。面對和袍澤們撐在一起的大戟士,他們很難準確的射中目標。倒不是憐惜同伴,而是十石弩的威力雖強,射擊速度卻是個大問題,一旦失手,就是一個極大的浪費。

    張郃以自己的經驗迅速壓制住了十石弩的威力,大戟士越戰越勇,他們驅趕著蜀漢軍,向十石弩圍了過去。見此情此,姜維大吃一驚,如果這些十石弩落到張郃的手裡,那麻煩就大了。

    “銳士營,上前!”

    “喏!”一聲怒喝,蜀漢軍向兩側分開,露出了一個大約五百人的方陣。這些人身上的甲胄與眾不同,不是普通士卒的札甲,而是甲片更小更密的兩當鎧,手臂上也有筒狀的甲袖,一直沿伸到手肘。腰部以下有腹甲,有腿甲,保護著大腿以上的身體。

    他們左手握盾,右手握矛,腰間佩刀,左胸和盾牌上都有“銳士”二字。

    正是姜維的銳士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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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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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虛則實之
        

  按照慣例,將領可以有所領兵力的十分之一做親衛營。

  姜維以奉義將軍領虎步中營五千,所以他有五百人的親衛營並不出格,但是五百人全是精甲銳士,這一點就有些讓人非議了。他一個降將,就憑那點俸祿再加上皇帝陛下的一點賞賜,是養不起五百人的裝備的。

  魏延鎮守一方,經營了這麼多年,也不過三千多武卒,已經把魏家的財力消耗到大半,姜維孤身入蜀,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組建起五百人的銳士營,誰都知道這不可能是他一個人的力量。而能夠支持他的除了諸葛丞相還能有誰?諸葛丞相厲行節儉,卻利用手中的權利給姜維配備親衛營,這已經成為政敵攻擊他的一個理由,只是沒人敢當著丞相的面說罷了。

  姜維自己也清楚這些,所以他更希望能擊敗張合的大戟士,證明銳士營不是擺設,這些錢花得都是值得的。此時此刻,保存實力的想法已經不現實,他就是想率軍撤退也來不及,只有和張合決一死戰。

  五百銳士營迎戰兩百大戟士,身邊還有數十架守城弩,姜維覺得自己至少有七成的勝算。雖然七成還不夠,卻也有一搏的底氣了。

  可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銳士營的確是精銳,不管是個人武技還是裝備,又或者是相互之間的配合,都稱得上是上上之遠,可惜他們遇到的卻是成名己久的精銳大戟士。大戟士在每個方面都足以壓銳士營一籌,更重要的是,指揮他們是的征戰一生的五子良將張合,經驗之豐富,遠非姜維所能及。

  一看到銳士營,張合就判明了雙方的優劣。毫不猶豫的指揮著大戟士向銳士營迎了過來。如林般的大戟刺向銳士們,銳士以盾相迎,盾牌被大戟勾住,以矛來刺,卻刺不破大戟士身上的重鎧,而大戟士手中的大戟卻毫不留情的割開了他們的脖子。

  銳士營的頭盔有護項,足以對付一般的刀砍戟勾,可是面對大戟士手中招術多變的大戟,面對大戟士精湛的戟法。他們的裝備遠遠不足以保護他們。三個大戟士互相配合,一個勾開盾牌,一個勾住他們的手臂或者脖子,另一個則直刺他們的面門或者脖子,鋒利的戟刺捅破了他們的臉。刺穿了他們的脖子,將他們殺死在陣前。

  聲名鵲起的銳士營在大戟士的面前像是剛剛學會戰鬥的孩子,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頃刻間被殺死一大片。大戟士推鋒直進,盡情殺戮。

  姜維目瞪口呆,如遭雷擊。

  ……

  夏侯霸端坐在戰馬上,靜靜的傾聽著遠處的戰鼓聲。雙目微闔,面沉如水。

  兩千將士,三千匹戰馬,在他身後靜靜佇立。他們站得很開。隊伍拉得很長,看起來足有五千之數。

  牛金看著夏侯霸,感慨不已。短短的幾天時間,夏侯霸就像一塊燒得通紅的鐵慢慢冷卻。雖然不見了耀眼的光芒,卻變得更加堅韌。此時此刻。他沒有衝動的下令衝鋒,而是讓將士們在山谷中列陣,所起的作用卻遠遠的超過了衝鋒。

  姜維很謹慎,雖然未必清楚身後究竟有多少敵人,但是他卻安排了三四千人,列下了一個寬可覆蓋整個山谷,前後深達五百步的陣地。憑夏侯霸手中的這兩千多騎,要想衝過這個陣地,會付出慘重的代價,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

  然而夏侯霸沒有下令發起衝鋒,他一直全力掩藏著自己的行蹤。這幾天來,殺死的蜀漢軍斥候超過兩百,為了殺死這兩百多個斥候,夏侯霸派出了一千人在附近設伏。

  這無疑給姜維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要不然他不會派出這麼多兵力來阻擊。他已經和張合苦戰了一個月,就算傷亡再少,四五千人的傷亡總是有的,現在他最多不會超過一萬五千人,一個後陣就用了四千人,以他的兵力部署肯定會產生致使的影響。更重要的是,這表明姜維心裡很緊張,被兩面夾擊的可能時刻縈繞在他的心頭,會嚴重影響他的意志。

  夏侯霸一動不動,僅僅是靠掩藏自己的蹤跡,就嚴重牽制了姜維,甚至起到了比攻擊更好的效果。

  他已經踏上了從一個衝鋒陷陣的鬥將向一個運籌帷幄的智將轉變的道路。

  而這一切的動力都來自於曹植。

  夏侯霸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即將落山的夕陽,馬鞭輕輕一指:「前進!」

  三千匹戰馬開始向前小跑,慢慢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夏侯霸端坐在戰馬上,身體隨著戰馬的奔跑上下起伏。

  馬蹄聲匯成一道驚雷,沿著山谷滾滾向前。山谷的獨特地形聚攏了馬蹄聲,讓這道驚雷聽起來遠比實際的力量更加宏大,跑得比戰馬更快。

  姜維看著案上跳動的玉如意,駭然變色。

  身後那些神秘的敵人居然有大量的騎兵,這個結論讓姜維大感詫異。他知道曹植有騎兵,夏侯霸擊敗了馬岱,這個消息已經不是秘密,可是曹植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騎兵?而且從這些敵人沒有在第一時間發起攻擊來看,這些敵人不僅僅是騎兵這麼簡單,可能還有大量的步卒。否則的話,他們應該在他沒有做好準備之前發起突襲,而不是等他做好準備。

  難道丞相真的敗了?莫非是隴右的魏軍進入關中,與曹植聯手,擊敗了丞相,丞相這才連個消息都沒來得及發出來?

  剎那間,姜維思緒萬千,想到了無數的可能,每一個可能都指向一個不妙的結果。這些可能甚至比眼前的張合還要讓他緊張,一旦諸葛亮的主力戰敗,後果遠遠比他被張合斬殺還要嚴重。

  姜維徹底崩潰了,張合指揮著大戟士將他的銳士營屠戮殆盡,魏軍正在發起最後一擊,而他的身後卻還有數不清的敵人。

  這是一個必死之局。

  一直克制著自己恐懼的姜維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慌亂,下令撤退。他已經不是要為諸葛亮丞相保持實力,而是為了保證自己的性命。

  蜀漢將士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馬蹄聲,他們大多是南中的羌人,對騎兵的恐懼更甚於從隴右來的羌人。聽到這種渾厚的馬蹄聲,他們猜不到究竟有多少騎兵,恐懼反而變得更大。而當他們看到姜維的戰旗在移動的時候,他們瞬間絕望了。

  蜀漢原本還算堅實的陣地隨著姜維的動搖開始消解,像一塊巨冰,突然「喀嚓」一聲響,裂成無數的小塊,四散奔逃。

  姜維帶著所剩無幾的銳士營奪路而逃。前後都有敵人,他不敢冒險,只能帶著銳士營從兩側的山巒山逃跑。大山深處有很多峽谷,大軍無法通行,小隊人馬卻可以勉強行走。

  見姜維撤退,一部分蜀漢軍跟著姜維逃跑,一部分人見逃生無望,乾脆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為期一個月的阻擊戰,隨著夏侯霸的到來,以張合的全面勝利告終。逃到半山坡的姜維聽著身後魏軍山呼海嘯般的歡呼,死死的咬著嘴唇,不肯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橋月抱著一個鐵鑊,背著半隻羊腿,氣喘吁吁的跟在後面,緊緊追趕。

  ……

  張合走了姜維的中軍指揮台,拿起姜維沒來得及帶走,遺忘在案上的玉如意,微微一笑。他坐了下來,摘下了頭盔,雙手扶案,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率領大戟士戰鬥了大半個時辰,他雖然沒有親自砍殺,卻也累得夠嗆。

  田豫和夏侯霸快步走了上來,拱手施禮:「恭喜將軍。」

  張合哈哈大笑,指了指夏侯霸:「夏侯仲權,今天這一戰能取勝,你是首功。虛虛實實,你一路疑兵才是擊潰姜維的穿心一刀啊。」

  田豫也連連點頭:「將軍說得太對了,若不是夏侯將軍這一路疑兵擊潰了姜維的心理,我們至少還要付出三四千人的傷亡,那樣一來,我們就沒有足夠的兵力進入關中了。」

  張合和田豫都是久經戰場的宿將,他們進入姜維的陣地,站在指揮台上,將姜維的陣地部署盡收眼底,立刻知道了姜維輸在了什麼地方。以姜維陣地之嚴謹,所餘之兵力,若非夏侯霸這一路疑兵的出現,姜維還能堅持很長時間,就算他放棄中軍,後路數里,那幾道陣地也足以讓他們抓狂。

  姜維不是敗在陣上,而是敗在了心上。他的心不夠堅韌,被自己的猜疑擊垮了防線。

  而夏侯霸的戰術現在也無法瞞過他們的眼睛,兩千多騎若是正面衝鋒,是無法擊潰姜維的後陣的,反而是這種欲蓋張彌彰的疑兵之計更具有殺傷力。

  夏侯氏雖然不是宗至,卻形同宗室。張合還曾經在夏侯霸的父親夏侯淵麾下征戰多年,對夏侯霸也不陌生,此時此刻,他自然不會吝惜誇獎之辭,何況夏侯霸的戰術的確可圈可點。

  面對兩位前輩宿將的誇讚,夏侯霸沉默著,等張合和田豫說完了,他才淡淡的說道:「陳王才是首功,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陳王的在天之靈在指引我。」

  「陳王」二字一出口,興奮的張合和田豫不約而同的沉默了。張合站起身來,面南肅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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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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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投石問路
        

  張合擊破了姜維之後,卻沒有立即南下攻擊汧縣,反而退往高平,死死的看住了高平,也就是蕭關。

  蕭關有陳式率領的一萬蜀漢軍。

  在張合攻擊姜維的時候,陳式一直保持著沉默,並沒有出關支援。他不是不想出關支援,諸葛亮讓他守在蕭關,就讓他扼守這座要塞。可是張合用一萬騎兵死死的看住了他,讓他不敢輕動。

  現在張合擊破了姜維,率領大軍將蕭關團團圍住。張合沒有攻城的意思,但是他要困死陳式的意思很明顯,同時還有誘諸葛亮主動救援的意思。蕭關雖然存了不少糧,可是被張合包圍了大半年,再多的存糧也快吃完了。兵法有云,無援之城不守。如果諸葛亮不能及時求援,蕭關連同城內的一萬多人必然落入張合之手。

  在諸葛亮的計劃中,姜維堵住張合前進的道路,與張合拼消耗,等張合進退兩難的時候,陳式從蕭關殺出來,堵住張合的退路,將他困死在這道河谷裡。結果曹植殺入關中,用一萬多人的性命為代價,把夏侯霸送到了姜維的後方,姜維全軍覆沒,關中的防線終於被撬開了一道縫,而張合要把這道縫撬得更大一些,化被動為主動。

  當然對張合來說,這麼做的主要原因還是曹植的教訓太深刻了。他如果放任蕭關在身後進入關中,很有可能會重蹈曹植的覆轍。

  ……

  諸葛亮收到陳式求援的消息時,姜維正跪在他的面前。

  十多天的逃亡,讓姜維變了一個人,他神情憔悴,衣衫襤褸,可是臉上卻乾乾淨淨。頭髮也打理得整整齊齊,衣服雖然破,卻一樣幹淨。最讓諸葛亮覺得奇怪的是他的眼神清明。他冷靜的敘述著戰敗的經過,分析著自己的失誤,條理清晰,冷靜得近乎冷漠,就像是在說一個和他完全無關的人和事。

  諸葛亮猶豫了很久:「你去休息吧,等候處理。」

  姜維站起身,退到帳門口。看了一眼揉著眉心的諸葛亮,忽然流下淚來。「見丞相安好,維心願已足,如何處置,請丞相憑公而論。莫因維而亂了法度,授人以柄。」

  諸葛亮眼睛眯了眯,沉默良久。「我自有分寸,你去吧。」

  姜維再拜,轉身離去。諸葛亮嘆了一口氣,轉向楊儀:「威公,你如何看?」

  楊儀非常為難。他很清楚諸葛亮不想殺姜維。可是姜維把兩萬人馬丟得乾乾淨淨,只帶著百餘名殘兵回來。就算他不是逃跑,這個責任也是是非常大的,不殺不足以平眾怒。就和當初不得不殺馬謖一樣。不殺姜維,這個責任就只能由諸葛亮本人來扛,而諸葛亮肩上的責任已經夠重了。

  「丞相,若是不處置。只怕別人會不服。」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我處在那個位置。我也不會做得比他更好。」諸葛亮輕嘆一聲:「殺了,太可惜。當初若不是……唉!」

  楊儀明白了,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如果還不明白諸葛亮的意思,那他就該去死了。

  「丞相,接下來如何處理,如果不出兵,陳式必然兵敗,可是如果出兵,我們的軍糧……」

  「陳式應該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上書陛下,立刻催糧,糧食一到,我們就趕赴蕭關,救援陳式,與張合決戰。」諸葛亮擺了擺手,「讓李嚴到漢中來,讓吳懿率軍來關中支援。」不等楊儀反對,諸葛亮又說道:「告訴陛下,這件事關系到關中成敗,關係到興復漢室的轉機。」

  「喏。」楊儀心領神會。

  ……

  「啪!」魏霸將剛收到的邸報扔到案上,一臉鬱悶的說道:「李嚴想幹嘛,拖人下水也不是這麼個拖法啊,意圖太明顯了,一點也沒有謀略應有的美感。」

  「怎麼了?」夏侯徽走過來,很自然的伸手去拿案上的邸報,魏霸眉頭一皺,伸手按住了。夏侯徽一愣,訕訕的縮回了手。雖說魏霸的文件都由她過目歸類,可是她自己清楚,有些東西只有魏霸自己經手,其他人都不能碰,包括她在內。她以為自己不小心過界了,不免有些尷尬。

  「這個……」魏霸按在邸報上:「你看之前,要有心理準備。」

  夏侯徽一愣,臉色又白了些,眼神也有些慌亂。她絞著手指,沉默了片刻:「陳王……戰死了?」

  「嗯。」魏霸點了點頭:「不過,他死得很值。」

  夏侯徽轉過身,背對著魏霸,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魏霸輕聲嘆息了口氣,將夏侯徽拉了過來,摟在懷裡,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想哭就哭出,哭出來,可能會好受一點。」

  夏侯徽慢慢的放鬆了身體,偎在魏霸的懷裡,眼淚湧了出來。魏霸撫著她的背,無聲的苦笑道:「他是求仁得仁,卻把丞相害得不淺,連我都跟著遭了殃,現在又讓你這麼傷心,真是君子如風,小人如草啊。他這麼一股大風颳過去了,逍遙自在,卻不知道自己掀起了多少明波暗流。」

  魏霸的話可不是無感而發。

  曹植像一塊石頭,扔進關中,砸起幾個水花,然後慢慢的沉入水底,關中的局面又恢復了平靜,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兩樣。可是真正通曉內情的人卻知道曹植這塊石頭已經撬動了關中的局勢平衡,他和一萬五千魏軍的戰死不僅不是可有可無,而且意義重大,影響深遠。

  除了馬謖在鴻門損失了四千多人之外,因為曹植的奮力一擊,諸葛亮還損失了近三萬主力,其中包括四千剛剛組建的騎兵。這不僅把諸葛亮組建騎兵與魏軍爭鋒的企圖攔腰截斷,而且讓諸葛亮奪取隴右的戰略變得遙遙無期。至於馬岱、姜維的失敗帶來的對諸葛亮用人的質疑,雖然影響深遠,終究是蜀漢內部政務,表面上看反倒沒那麼明顯。

  魏國損失也不小,曹植和張合先後損失了兩萬五千多人,再加上夏侯儒在隴關中伏,曹真被魏延突襲,損失的總兵力也在三萬人以上,和蜀漢相當。雙方都傷了元氣,可是傷害程度卻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魏帝曹睿已經下令集結河東、并州的郡兵,並將鎮守河北的一部分人馬調往關中,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將兵力補充完畢,繼續保持著對關中的壓力。等秋收結束,還會有大量的兵力被征發,跟隨糧食一起奔赴戰場。

  可是蜀漢做不到這些。

  諸葛亮的軍報送到成都,受到了驃騎將軍李嚴的質疑。李嚴說,損失如此之大,蜀漢已經不具備繼續實行隴右戰略的實力,以目前的情況而言,守住關中都有些勉強。就算能征到兵,哪來那麼多糧?至少秋收之前,無糧可運,無兵可調。如果想緩解關中的形勢,不如由孟達率兵出襄陽,牽制魏軍主力,如果能讓孫權出兵江淮,那就再好不過了。

  作為目前蜀漢唯一能和丞相分庭抗禮的驃騎將軍,李嚴雖然沒有把話說死,卻無疑已經給事情定了性。要繼續這場戰事,僅憑諸葛亮控制的實力已經無法實現,必須要動用漢中的兵力甚至留守成都的兵力,同時還需要大量的糧食。不管是兵還是糧,這些現在都控制在李嚴的手上,李嚴不點頭,諸葛亮別說兵出隴右,就連守住關中都成問題。

  更讓諸葛亮為難的是,他沒有退路,如果關中失守,他的損失更大。關中丟了,就必須有人來承擔責任,兩個直接責任人馬謖和姜維偏偏都是他的心腹,不管他怎麼處理,都是砍自己的手臂。即使是馬謖目前和他有些分歧,在大是大非上,他們畢竟還是一體的。

  在這場與李嚴的較量中,諸葛亮沒有任何優勢可言,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曹植。他不僅在戰場上給了諸葛亮重重一擊,而且破壞了諸葛亮苦心造就的內部形勢。

  諸葛亮指望通過全取隴右來增加實力,並把李嚴從江州根據地調集的計劃面臨著全面破產的可能,反被李嚴佔據了上風。如果他不能反敗為勝,那他不僅要承擔這次兵敗的責任,以後再想領兵北伐也難了,不知兵的結論會跟著他一輩子,他在汧縣擊敗曹植的戰績甚至沒人會提。

  如果失去了兵權,那他的丞相府就不再是曹操的霸府,而只是一個徒具虛名的擺設,就和東吳顧雍的丞相府一般,甚至還有所不如。一旦失去了權力,荊襄系很可能會棄他而去,轉而擁護李嚴。

  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諸葛亮顯然意識到了這個可能,所以他堅持要繼續戰鬥,要求李嚴增兵運糧,為此著重強周關中和隴右對蜀漢的重要性。如果李嚴只是簡單的拒絕,那他還可以把責任推到李嚴的頭上。

  李嚴自然也不是傻子,他沒有把話說死,只是把關中的戰報寫成邸報,分發各州郡,言下之意很明白,你們看著辦,要是繼續支持丞相,那你們就等著被敲骨吸髓,如果不想這麼做,就表明你們的態度,和我站在一起。

  如果各州郡承受不住壓力,不願意再承受戰爭的負擔,附議李嚴,反對諸葛亮,那李嚴就有了輿論的支持,不再是孤軍作戰了。

  魏霸手中的這一份邸報,就是李嚴投出來問路的石頭,所以魏霸才非常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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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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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正大光明
        

  夏侯徽抹去眼角的淚痕,將邸報詳細的看了一遍,很快給出了一個結論:「這不像是李嚴的手法。」

  「不像嗎?」魏霸非常意外,在他看來,這個手法簡單而陰險,正和李嚴做事的風格相似。

  「不對,有高人在背後指點李嚴。」夏侯徽搖搖頭,非常肯定的說道:「我和李嚴有過一次間接的合作,對他的手法有一定的瞭解。把關中的戰報發到各郡,這沒什麼問題,可是在其他人表態之前,他先做出意見,這不是他的習慣。」

  魏霸微微一怔。夏侯徽的解釋有些道理,卻又有些失乎武斷,誰說習慣就不能改一次的,也許這次李嚴就變了呢。不過,他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的確不如夏侯徽敏感,他擅長的是系統的考慮問題,儘量減少遺漏,而揣摩人心更重要直覺,原本就說不清楚道理所在。

  更何況他知道李嚴身邊的確來了一個高人:隱蕃。彭珩假公濟私,到零陵來過一趟,已經把這個消息通報給了他。既然知道了隱蕃的身份,他當然會對隱蕃留意。隱蕃從魏國來到成都,促使李嚴和諸葛亮的矛盾激化,的確符合魏國的利益。

  這件事他沒有對夏侯徽提過,這不僅涉及到魏國,還涉及到彭小玉兄妹的安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萬一出了問題,也不會在他和夏侯徽之間產生猜疑。

  他不知道夏侯徽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還是僅僅憑李嚴的手法變化而產生的懷疑。

  「那我們該怎麼辦?」

  「這件事要妥善處理。」夏侯徽從魏霸懷裡起來。恢復了女策士的本色,冷靜而周密。「與其說李嚴這是逼其他人表態,不如說是逼你表態。你是目前各方鎮將中舉足輕重的一個,又一直在丞相與李嚴之間周旋,他借這個機會來逼你表明態度,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他逼我?」魏霸嗤之以鼻,不以為然:「阿爹和阿武就在關中,我能不顧他們的生死,和丞相做對嗎?」

  「可是大兄在房陵。」夏侯徽應聲答道:「如果他建議由你領兵出襄陽呢?」

  魏霸皺起了眉,半晌無語。李嚴為了能趁此良機掰倒丞相。倒不是不可能用這個立功的機會來誘惑他。如果他明言表示反對。李嚴依然會堅持出兵襄陽,不過領兵的會是別人,而魏風很可能就會有危險。

  魏風的思維比較簡單,兄弟倆的感情雖然一如既往的好。可是魏霸清楚魏風對目前的狀況不是太滿意。憋了一肚子的勁想立功。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挑撥一下。魏風很有可能落入險境,而這是魏霸不能接受的。戰死在沙場上,和被人陰死在沙場上完全是兩個概念。

  「可是我不想和一個明知要敗的人綁在一起。」魏霸不太自信說道。其實到現在。他也不敢肯定李嚴一定會敗,歷史已經面目全非,焉知不會走向另一個方向。李嚴控制了成都,諸葛亮又兵敗關中,看起來翻盤的機會並不多啊。「我還是置身事外的好一點。」

  「你相置身事外,又豈有那麼容易。」夏侯徽微微一笑:「以前你將一切都做在明處,看起來兩不得罪,其實那只是雙方沒到生死關頭,不願意與你決裂。現在情況不同了,李嚴覺得自己抓住了一個好機會,要把丞相手中的兵權奪回來,他怎麼可能容你含混其事,不表明自己的態度。而丞相亦然,他需要你的支持來渡過這個難關,你還像以前一樣,他只能認為是你的背叛。」

  「我能給的糧食都給了,又沒藏著……」

  「不,你所謂的底線是先保證自己的供應,現在關中情況緊急,你還能把自己的供應優先於關中戰場嗎,看著丞相、阿爹、趙老將軍飢一頓飽一頓,你還能心安理得的保證百姓的口糧供應,遵循什麼市場規律?這個時候,你還能不搜刮每一粒糧食支援關中?」

  夏侯徽問了一邊串的問題,問得魏霸啞口無言。魏霸這才發現,要論政治鬥爭,自己的水平還是不夠。並不是說自己做了該做的,就能讓領導無話可說,相反,不管你做得怎麼樣,領導只要想說,還是能找出無數的理由。想讓自己沒有破綻以避免指責,無疑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魏霸瞟了夏侯徽一眼,突然笑了。「那你的意思又是什麼,支持李嚴,兵出襄陽,還是支持丞相,搜刮每一粒糧食,勒緊褲腰帶,支持關中?」

  夏侯徽也笑了,卻笑得有些失落。「不管是從魏國的角度來考慮,還是從魏家的角度來考慮,我都不建議你這麼做。不論是襄陽,還是關中,你都不應該參與。」

  「為什麼?」

  「時機不對。」夏侯徽撩起一縷頭髮,掖到耳後。「魏國為什麼急於收復關中?是因為丞相在關中屯田,一旦關中能夠自給自足,魏國再想奪回關中就千難萬難了。更別提丞相還有意攻擊隴右,奪取魏國的養馬之地。丞相為什麼會落入現在的窘境?還不是因為屯田被毀,關中無法自給,只能向李嚴求援。以丞相手中的兵力,縱使出隴右力有不逮,守住關中還是有把握的。他現在把希望寄託在你身上,可是你屯田才第一年,又能有多少收穫,不如等上兩三年,積儲了足夠的糧食再戰,到時候自然不會出現這種捉襟見肘的情況了。」

  「等?」

  「對,等!建議丞相暫時放棄隴右計劃,立足於守住關中。這樣一來,暫時不用再徵兵,糧食的需求也會大大減小。如果李嚴命令孟達出襄陽,甚至說動孫權出兵江淮,關中的壓力會更小。這是一個代價最小的解決之道,也不至於打斷你的屯田計劃。」

  魏霸沉吟良久,翻來覆去的考慮了一番,覺得夏侯徽這個方案是穩妥的。他的事業就像是他的兒子,剛剛蹣跚學步,需要時間和充足的營養,如果現在把大量的人力、物力用去支援關中或者襄陽,他的成長必然會受到影響。而等到他茁壯成長,實力雄厚時再出兵,那主動權就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裡。

  基本方略定了,接下來就是如何擬定說辭,既要顯得大公無私,不是只顧自己的利益而置國家利益於不顧,又要讓李嚴和諸葛亮覺得滿意,至少不能讓他們不滿意。這個任務魏霸自己做不到,夏侯徽能提供建議,卻不好直接操刀,自然要交給楊戲、張表等人。

  魏霸隨即召集諸將議事,張表、蔣琬等人從各地趕來,就連暫駐辰陽的趙統都親自趕來了。

  聽說丞相主力損失慘重,眾人面面相覷,表情各異。趙統、蔣琬是擔心,張表、楊戲是面無表情。再看了李嚴的命令之後,蔣琬非常憤怒,他雖然沒有破口大罵,但言辭之間很不客氣,認為李嚴這是本末倒置。襄陽固然重要,可是哪有關中重要。出兵襄陽策應關中是沒錯,可是在關中無力反擊的情況下,僅憑襄陽一路根本不可能直搗宛洛。當年關羽的北伐的結果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李嚴如果一意孤行,只會讓孟達等人蒙受恥辱。

  張表在仔細的權衡之後,也部分贊同了蔣琬的意見,認為把希望寄託在襄陽支軍上很難達到目標。但是他與蔣琬不同,他不反對孟達等人出襄陽,分擔一部分關中的壓力,只是要控制好度。

  蔣琬非常不滿意,他認為不管襄陽這支人馬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李嚴無非是想給截流糧食找一個藉口。只要襄陽戰事一起,關中就很難得到足夠的糧食支援。這麼做,無疑是斷了關中數萬大軍的後路,一旦關中失守,後果不堪設想。

  魏霸一直靜靜的聽著,擺足了姿態,直到他們吵得不可開交,難分難解的時候,才提出了自己的折衷方案。這個方案當然最符全魏霸本人的利益,可是從整個戰略的角度來說也是最穩妥的,既強調了關中的重要性,要給予關中足夠的支持,又部分支持了李嚴的看法,目前不適合再大動干戈,當以守為攻,穩住局面。如果能用外交手段,促使吳國出兵江淮,牽制魏國,效果更佳。

  蔣琬和趙統都接受了這個方案。特別是蔣琬,他身為鎮南將府長史,非常清楚魏霸手裡有多少實力,就算是全力以赴,也不可能滿足關中的要求,更何況魏霸也不可能全力以赴。如果能穩住關中,再給魏霸幾年時間生養積聚,他能夠提供的幫助會大得多。

  大家意見統一以後,由楊戲執筆,寫了一封議兵事疏。這封上疏不是給丞相諸葛亮的,也不是給驃騎將軍李嚴的,而是直接呈給皇帝劉禪的。當然這兩個大腕都會在第一時間得到抄本,可是名義上,魏霸以正式的上疏形式呈報給皇帝陛下,以光明正大的發表對當前時局的看法。至於你們同意還是反對,那當然也要在明面上給出足夠的理由。

  這樣做和李嚴以邸報的形式徵求意見相對應,避免了私下勾通串連的指責,而且這個意見不是魏霸一個人做出的——雖然這個意見是由他和夏侯徽在閨房內定好了基調,其他人只是討論通過——將來就算誰要指責,也不好指責魏霸師心自用,把交州、荊州三郡當成自己的獨立王國。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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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公與私

  夜色中,蔣琬不緊不慢的下了車,雙手攏在胸前,走進了鎮南將軍府的大門,在門口站住了。他現在的身份雖然是鎮南將軍長史,可是他身上還有一個看不見的職務,那就是丞相府參軍,因此沒幾個人會真把他當成純粹的鎮南將軍長史,看門的門卒都不能讓他隨便進去。而蔣琬對此情況心知肚明,他也不願意讓人為難,每次來,都要在門外等候通報。

  鎮南將軍長史要在鎮南將軍府門外等著通報,這大概也只有蔣琬能忍受得了。

  蔣琬剛剛站定,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不一會兒,趙統帶著兩個親衛趕到了門前,翻身下馬,一眼看到蔣琬,不由得一愣。

  「公琰先生,你這是……」

  不等趙統把話問完,蔣琬接上去說道:「我來見將軍,你也是?」

  趙統會意,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是啊,我也來見將軍,有些……小事。」

  蔣琬立刻明白了。他不動聲色的說道:「將軍身在前線,與吳國接壤,責任重大。如今關中勝負未分,可不能與吳國再起爭端。」

  趙統心領神會,默默的點了點頭。他拉著蔣琬一起進了門,直接向後院走去。趙統是魏霸的師兄,魏霸身邊的人都知道,也沒有人敢攔他。他把蔣琬一直帶到內堂前,這才停住了腳步,躬身道:「公琰先生請。」

  蔣琬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將軍先請,我離得近。不著急。」

  趙統笑笑:「先生是公事,我是私事,當然應該先公後私。還是先生請。」

  蔣琬沒有在說,對趙統點了點頭,便走了進去。丁奉扶著戰刀,站在內室門口,看到蔣琬進來,便向裡面招呼了一聲。話音剛落,魏霸從裡面迎了出來,老遠的就笑道:「公琰先生來了。怎麼也不讓人通知一聲。我好去迎你。」

  蔣琬心裡苦笑,臉上卻無動於衷。他拱了拱手:「將軍軍務繁忙,豈敢有勞。」

  魏霸微笑著把蔣琬迎了進去,分賓主落座。上了酒。開門見山的問道:「先生還有未盡之言?」

  蔣琬放下酒杯。正襟危坐,態度謙恭。「將軍日間的決議,我是贊同的。只是僅此而已,卻遠遠不夠。丞相、鎮北大將軍在關中,雖然暫時沒有戰事,情況卻未必周全。以琬揣度,魏軍暫時停止攻擊,無非是兵糧不足。秋收在即,魏軍徵集糧食和征發兵役之後,必然會再次發起攻擊。僅憑關中的實力,怕是不能保關中萬全,將軍還是要提前做好準備才行。」

  魏霸反問道:「以先生之見,我應該做怎樣的準備。」

  蔣琬說道:「一是糧,二是兵。今年屯田初有成效,將軍練兵也成果斐然。若能全力支持,關中戰事自然不在話下。不僅守住關中綽綽有餘,就算是收復隴右也是有機會的。這可是大功一件,將軍嫻於軍事,難道沒有想過嗎?」。

  魏霸收起了笑容,沉吟不語。他明白了蔣琬的來意。蔣琬對他的態度並不滿意,只是在眾人面前無法說得明白,這才特地來找他,希望他私下裡能給諸葛丞相更多的支持。與表面上的公議相比,私下裡的接觸也許更能表達他所代表的丞相府的意思。

  魏霸眼皮一抬,淡淡的說道:「先生是要我竭澤而漁嗎?」。

  蔣琬一愣,怔怔地看著魏霸。他完全沒有想到魏霸會這麼直接的拒絕他,絲毫沒有緩和的餘地。這讓他非常意外,各種跡象表明,魏霸一直希望維持和諸葛丞相的關係,但是他今天的表現卻大相逕庭。莫非魏霸有了其他的想法?如果真是這樣,對諸葛亮來說可是一件大事。

  魏霸將蔣琬的神情盡收眼底。他笑了笑:「先生,我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白了。我想丞相也會明白我的用意。魏強漢弱,我們更需要時間來積聚實力,豈可倉促行事。就以目前的實力而言,能夠守住關中,就是莫大的勝利。誰都能看得出,我們暫時不具備向外拓展的實力,勉強為之,只會影響大局。丞相英明,一定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會體諒我的苦心。公琰先生就不必為我擔心了。」

  蔣琬歎了口氣,非常沮喪,他知道自己很難改變魏霸的決定,無法完成丞相交付的任務。

  「當今最大的危機,不在於兵與糧。」魏霸咳嗽了一聲,正色說道:「正如公琰先生所說,屯田練兵,已經初見成效,再給我一段時間,肯定能給丞相更大的支持。可是丞相的身體卻無人能幫,他若是真的鞠躬盡瘁了,誰來主持大局,公琰先生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蔣琬不解的看著魏霸。魏霸這句話,究竟是關心諸葛亮的身體健康,還是想取得更大的好處,要取代馬謖和他,成為諸葛亮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沒有人!」魏霸斬釘截鐵的說道:「就目前而目,若丞相有所不諱,沒有人能夠接替他。所以,我希望公琰先生寄語丞相,讓他為國家保重自己的身體。如果他能活到七十歲,我想他一定有機會看到漢室重興,否則,天下事難料。」

  蔣琬心裡七上八下,他不知道魏霸這句話的真實意義是什麼,但是他很清楚,魏霸這句話至少表明,他和諸葛亮之間的書信來往,他是一清二楚的。

  蔣琬嚅嚅而退,趙統站在門外,見蔣琬眼神遊移不定,不免有些詫異,卻又不好多問。蔣琬出門去了,趙統進了內室,跪坐在魏霸面前,還沒說話,臉上就浮出一抹羞慚之色。

  魏霸瞥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孫大虎?」

  趙統尷尬的點點頭。

  「那女人有什麼好?」魏霸不解的問道:「剋夫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我就不說了。就她那脾氣,你把她弄回來,豈不是自找麻煩,以後家室還能安定嗎?」。

  「我知道,可是我得接回我兒子。」趙統無奈的苦笑著:「這是我趙家的第一個孩子,我不能……就讓他在吳國長大。正如你所說,魯班不是個能教好孩子的人,若是由她養大,那豈不是……」

  「這麼說,你還是想把她弄回來?潘家嫂嫂那麼好,你這麼欺負她,是不是沒良心……」

  「就是她讓我來求你的。」趙統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送到魏霸面前:「這是她親筆寫的,寫的什麼,我也不知道。」

  魏霸有些詫異,遲疑了半晌,才接過來,打開看了一遍。和趙統說的差不多,潘子瑜希望魏霸能通過和吳國的談判,把孫大虎和孩子接過來,那個孩子是趙家的子嗣,孫大虎也是趙統的女人,不能一直留在吳國。她和孫大虎也是姊妹情深,以後還要做一輩子的姊妹云云。

  魏霸倒有些不好說了,收下信。「我想想辦法,不一定能做到,孫權現在雖然老實了,可是他還沒服氣,不一定就能聽我的。」

  趙統如釋重負,笑道:「子瑜說了,如果有人能辦行這件事,只有你了。等下次你有空去辰陽,她要親自下廚,給你準備一席潘家的私家菜。」

  「我怕是宴無好宴啊。」魏霸冷笑道,立刻轉入正題:「行了,說說辰陽的情況。吳軍有什麼動向?」

  趙統把他瞭解到的情況說了一遍。目前吳蜀雙方雖然沒有戰事,可是大家都清楚,這場戰事還遠遠沒有分出勝負。孫權當然在整兵備戰,不過並不順利。

  魏霸在江南屯田,主要人力來源於山裡的蠻人部落,孫權同樣有人口不足的問題,以前解決方法是掠奪山越,強者補兵,弱者補民,現在情況有所變化,如果他給的條件不好,那些山越就會向魏霸控制的區域跑。這樣一來,孫權屯田的成本大大增加,收穫卻小得多。

  無奈之下,孫權也只能學魏霸,大量利用各種機械。要想獲得這些技術,一方面他派細作進入武陵地區偷學,另一方面也召集了一些人進行研製,像張昭的侄子張奮現在就是大匠,現在忙得不可開交。

  不過,孫權沒能像魏霸一樣開辦學堂,特別是工學堂,據說他原本也是打算效仿的,不過遭到了世家的強烈反對,最後不了了之。

  「世家連這個都反對?」魏霸非常詫異。

  「當然了,官職就那麼多,多一個人爭,就少一個機會。」趙統談到這些,顯得從容多了。「開辦培養工匠的工學堂,那倒沒什麼,可是要辦工學堂,就要辦經學堂,經學生出來之後怎麼安排,卻是個大問題。大漢當初在洛陽辦太學,三萬太學生不能正常入仕,結果在洛陽呼朋喚友,成了清流倚靠的力量。殷鑒不遠,孫權豈能不小心從事。」

  魏霸苦笑不已,他這才明白自己在荊南、交州還佔了這麼大的便宜,原來世家不僅僅意味著實力,也意味著改革的阻力啊。

  送走了趙統之後,魏霸回到內室,夏侯徽正坐在案前看著潘子瑜那封信,聽到魏霸的腳步聲,她抬起頭看了魏霸一眼:「夫君,你怎麼接下了這麼麻煩的一件事?」

  「麻煩嗎?」。魏霸不以為然:「她自己主動讓步了,還有什麼不好辦的,我相信孫權會非常願意,說不定還要送一份厚厚的嫁妝。」

  「孫大虎願意做妾?」

  「做什麼妾?潘子瑜不是同意讓出大婦……」魏霸迎著夏侯徽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我的天,這潘子瑜也夠壞的啊,她說得好聽,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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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欲擒故縱

  「可是她從來沒有說她願意讓出大婦的名份。」夏侯徽折起信紙,冷笑一聲:「敢給我的夫君下套,下次等我遇到她,可要好好的給她點厲害看看。」

  「那我還是回絕她吧。」魏霸撓撓頭,有些上火,潘子瑜那麼賢惠的一個女人,居然也給他出這麼大一個難題,真是人不可貌相,女人心,海底針啊。

  「回絕倒沒必要,這件事遲早也要辦,遲辦不如早辦。」夏侯徽笑道:「為了關中的戰事,你不是本來就要和孫權談判嗎?」

  魏霸眼珠一轉,走到夏侯徽身後,雙手按在她的肩上,慢慢的捏著。「媛容,你不會不知道,這次談判與以前不同。為了能讓丞相守住關中,這次談判的目的是希望孫權能夠出兵江淮,牽制魏國的兵力。我們求著孫權,總要給孫權一點好處。讓他的女兒做妾室,孫權能答應嗎?」

  「孫權答不答應並不重要,關鍵是孫大虎能不能答應,只要孫大虎答應,其他的都好說。」

  「那孫大虎也不能答應啊。」

  「也許,有人能讓她答應。」

  「那一定是你。」魏霸無聲的笑了起來。

  「當然不是,是孫夫人。」夏侯徽轉過身,看著魏霸臉上的壞笑,撅起紅艷艷的唇:「你是不是又在以為我想邀功爭寵?」

  魏霸眨眨眼睛,一臉的無辜,避而不答:「孫夫人在成都,我就是想請她也請不到啊。」

  「這才有理由讓關姊姊來嘛。」夏侯徽白了魏霸一眼:「這都不明白?」

  魏霸恍然大悟,隨即又將夏侯徽摟在懷裡,感慨的說道:「媛容,你真是我的賢內助啊,這麼不搭界的兩件事。居然也能被你聯繫在一起,我真是服了你了。」

  夏侯徽偎在魏霸懷中,眼眸中掠過一抹無奈的憂怨。她又何嘗願意讓關鳳來到零陵,可是魏霸一直想讓阿母和關鳳她們來,她也不能攔著。再說了,關鳳來到零陵,的確也對魏霸的事業有幫助,她總不能為了自己的一點小心思不顧大局。

  她只是有些悲哀,彷彿在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顧不上魏國的利益了。

  她緊緊的抱著魏霸,享受著這難得的時光。等關鳳來到零陵,這樣的機會就不多了。

  ……

  惠陵,關鳳款款下車,看了一眼被柏樹環繞的山陵。走進了蒼翠掩映中的一座小院。小院門口有兩道門崗,院外一道是由守陵的衛士阻成的,院內一道卻是全由持刀的女衛組成的。這些女衛雖然年近中年,有的已經有了白髮,有的已經生出皺紋,卻一個個英姿挺拔,走路帶風。

  看到關鳳進來。女衛們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連忙把關鳳引了進去。孫夫人來到成都之後,除了陛下之外,大概也就是和關鳳走得親近一些。其他人根本見不到她。

  孫夫人正在院內練劍,劍光霍霍,殺氣撲面,孫夫人略有些寬的額頭上沁著一層細密的汗珠。看到關鳳進來,孫夫人停住了劍式。使了個眼色,一個女衛拔出腰間的環刀,倒持刀鞘,遞了過去。

  關鳳笑道:「每次來,你都要和我較量一番,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才歡迎我來?」

  孫夫人也笑了:「沒什麼,只是想看看你的刀法有沒有進步,是不是嫁作人婦,便忘了虎女本色。」

  關鳳脫了外衣,露出裡面的勁裝,伸手接過刀,舞了個刀花,笑道:「虎女又如何,反正不能上疆場的。」

  「若是別人,當然是這個道理,可是你與眾不同。」孫夫人舉劍在關鳳手中的刀上擊了一下,帶著些許羨慕的說道:「你那夫婿魏霸是個不拘俗禮的奇男子,他以前能讓你上陣,以後一樣能有這樣的度量。要不然,神犬營由誰來帶?」

  「你消息蠻靈通啊,還知道神犬營。」關鳳舉刀起式,笑道:「那我下次從零陵回來,給你帶兩頭神犬作伴。有時候,犬比人還有靈性,還要忠誠。」

  孫夫人目光一閃,明白了什麼。她不再多說,弓步上前,舉劍就刺。關鳳豎起戰刀相迎,兩人你來我往,在院中廝殺起來。一時間,刀光劍影,險相環生。

  「噹」的一聲,孫夫人手中的劍擊中關鳳手中的刀脊,指在了關鳳的喉嚨處,氣喘吁吁的笑道:「你是貴婦人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武技有所退步,還是有求於我,這才故意讓著我?」

  關鳳微微一笑:「你真以為你贏了?你刺我一劍試試。」

  孫夫人一愣,這才發現自己招式已經用老,雖然劍尖離關鳳的喉嚨只有一寸,若是不變式,卻再也無法前進半分。關鳳雖然被制,卻進退裕如,手中的戰刀雖然低垂,卻隨時可以撥開長劍反擊。她愣了愣,收劍歎道:「好刀法,含而不露,蓄勢待發,似險實夷,比我一味搶攻更妙。」

  「因為我有家人陪伴,所以心境平和,夫人也應該多多走動才是。陛下和皇后可盼著夫人經常進宮呢,就連皇后的妹妹星彩小丫頭,也盼著夫人能常去,夫人又何必自閉若此。」

  「陛下事務繁忙,其他人……又不是我的家人,來往多了,只會惹人閒話,與心境卻無關。」

  「那魯班公主呢?」

  孫夫人收起了劍,蛾眉一挑:「趙統要迎娶大虎了?」

  「公主為趙家生了兒子,趙家當然不能讓公主一直留在武昌。只是有一些事,還要夫人出面才行。」關鳳將刀還給女衛,挽著孫夫人的手臂,笑盈盈的上了堂。「若是夫人願意,公主嫁入趙家之後,你就可以和她常來常往了,我們是外人,她可是你的家人了吧。」

  ……

  李嚴看著手裡的信,有些不以為然:「魏霸這麼急著將家人接出成都,難道成都會地震嗎?」

  隱蕃微微一笑:「與地震有什麼關係,不過是挾勢取勢罷了。魏霸雖然還沒有與父兄分家,可是他遲早要獨立門戶,將自己的家人接出去,也是應該的事。」

  「可是正因為他要獨立門戶,我才不能同意他把家人接走。」李嚴將信輕輕的放在案上。「按國家制度,二千石官員必須有質,更何況他還是帶兵的人。夏侯徽是妾,讓她去陪著也就罷了,關鳳卻是正妻,豈能離開。」

  「將軍說的當然是正理,可是將軍願意將這個人情留給諸葛丞相嗎?」隱蕃笑道:「他藉著要關鳳去說服孫公主來促成漢吳談判的由頭,如果不讓關鳳成行,自是阻礙漢吳聯盟,置丞相和關中安危於不顧。將軍,魏霸如果不肯退步,你有辦法說服孫權出兵江淮嗎?孫權不出兵江淮,你覺得僅憑孟達等人,能解關中之危嗎?不解關中之危,你能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李嚴瞪了隱蕃一眼,皺了皺眉:「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你沒必要把話說得這麼嚴重吧?」

  隱蕃笑笑:「千夫諾諾,不如一士諤諤,我相信將軍能體諒我的一片忠心,不會計較我的態度。」

  李嚴被這一句不露痕跡的馬屁拍得非常舒坦,他感慨的歎道:「是啊,忠言逆耳,你雖然說得尖刻,卻也是實情。魏霸這豎子,擺明了就是想從中取利。哼哼,如今魏吳未滅,強敵猶在,他還有用,且容他囂張一時,待天下一統,看他還能不能這麼生事。」

  「到了那時,他要想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自然還得把家人乖乖的送回來。」隱蕃和李嚴交換了一個眼神:「現在嘛,就讓關鳳到零陵去,讓他們夫妻團聚,要是能生幾個兒子,將來成都也就能多幾個人質,以後也好把魏霸拴得更牢。」

  李嚴笑了起來,忽然又覺得自己這麼笑不夠莊重,連忙閉緊了嘴巴,咳嗽了一聲:「那你對關中的戰事有何見解?魏國還堅持得住嗎?」

  「僅憑魏國的實力,縱使堅持得住,恐怕也非常吃力。」隱蕃沉吟片刻:「不過,關中實在是太重要了,魏國縱使是竭澤而漁,也會盡一切可能的把關中奪回去。魏國有士家制度,兵源不成問題,冀州、兗豫、司隸一帶有大量的屯田,糧食也勉強能供應,只是時間問題。我想,秋收以後,兵糧到位,他們一定會發起最後一擊。」

  他看看李嚴:「如果將軍不能滿足丞相的所有要求,僅憑關中現有的兵力和糧食儲存,怕是無法守住關中。」

  李嚴眨了眨眼睛,話裡有話的說道:「那可不行,關中這麼重要,怎麼能丟呢。一定要讓丞相在關中再堅持一段時間。」他越想越開心,無聲的笑了起來:「看來我只能讓魏霸得逞一時了,若孫權出兵江淮,孟達出兵襄陽,丞相也許就能守住關中了。」

  隱蕃也笑了起來:「將軍真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雖然安坐成都,天下的局勢卻盡在將軍的指掌之中。」

  李嚴滿意的看了隱蕃一眼。這個從魏國投降過來的年青俊傑,思慮還不是一般的周密,看來把他招入幕中還是對的,這樣的人才,放眼整個蜀國也沒幾個啊。僅從用人這一項上,他就超過了諸葛亮許多,看看丞相府,除了諸葛亮本人之外,還有誰能獨當一面?馬謖、姜維這兩個諸葛亮先後寄予厚望的人先後敗於曹植一個書生之手,真正能打的魏家父子卻被排斥在決策之外,他根本不知御將之道,還一心想建戰功,又豈能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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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人心隔肚皮

  諸葛亮接連收到了兩封與魏霸有關的信。一個是由蔣琬寫來的。蔣琬與魏霸私下裡的接觸失敗,魏霸不肯在秋收以後給諸葛亮更多的支持,蔣琬覺得自己非常失職,向諸葛亮請罪。同時,他提到了魏霸的那個擔心,他自己猜不透魏霸的目的所在,只是提請諸葛亮自己參詳;另一封卻是魏霸寫給魏延的親筆信,由魏延轉到諸葛亮手中的。這份信名義上是寫給魏延的,但是看作魏霸隔空向諸葛亮傳話也無妨。

  在這封信裡,魏霸再一次陳述了自己的意見,關中戰場宜守不宜攻,目前實力不濟,還需要時間來積聚實力。另外,他也正式的提出了對諸葛亮身體的擔憂,擔心諸葛亮一旦死去,將因為沒有合適的人選繼承他的事業而導致蜀漢朝堂的巨烈震盪。

  諸葛亮將兩封信並排擺在案上,面前並排跪著兩個人:馬謖和姜維。

  馬謖是來向諸葛亮匯報長安附近的工作事宜的,魏霸寫給魏延的信也是他帶來的。

  「幼常,你覺得魏霸的方略如何?」

  馬謖恭敬的點了點頭:「謖以為魏霸發人所未明,丞相的健康的確比關中的戰事更重要。」

  「區區一身,奈何重比國家。」諸葛亮輕聲歎息道:「子玉少年心性,類比不當,你年近不惑,怎麼也說這樣的話。」

  馬謖嚴肅的說道:「謖以為魏霸膽氣過人,知人所不知,言人所不敢言,我雖然年長,卻多有不及。丞相若以為類比不當,則不僅魏霸會失望。朝廷也會失望。」他看著諸葛亮的臉,痛心不已。「丞相,數月不見,丞相頭上的白髮卻是多了不少呢。丞相年不過半百,可是如今看起來,卻形若花甲,平日裡的辛勞連遠在荊州的魏霸都為丞相擔心,丞相自己怎麼能不放在心上呢?」

  諸葛亮眉心顫了顫,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沉吟不語。

  姜維跪坐在一旁,卻聽出了馬謖隱含的指責。連魏霸都在關心丞相的身體,他們這些在丞相身邊的人卻不能為丞相分憂,若是說別人。那還可以理解成諸葛亮獨擅大權呢,可是現在帳中除了馬謖和諸葛亮,只有他一個,而他卻是諸葛亮信任的親信,不是說他還能說誰?

  偏偏姜維無言以對,別看馬謖也曾經敗在曹植手下,損失了四千多人。可是他並沒有亂了陣腳,與魏延一路追擊到郿塢,而他卻一敗塗地,兩萬精銳大軍損失殆盡。諸葛亮落到現在這麼窘迫的地步,和他的失敗有直接的關係。而導致他失敗的原因卻不是敵人的強大,而是他的緊張。事後得知,在他身後的只有夏侯霸兩千多人時。姜維險些把自己的胸口捶爛。

  此刻面對馬謖的指責,姜維非常難受。倒不是因為被馬謖指責,而是覺得自己沒能為丞相分憂,反而讓丞相面對各方面的壓力。兵敗之後,諸葛亮迫於壓力,已經免了他的奉義將軍,降為奉義都尉,削戶二百,幾乎只剩下一個空爵,但並沒有因此就被別人原諒,對諸葛亮不知兵,不知人的質疑並沒有因此減少。

  諸葛亮的壓力有多大,姜維最清楚不過。

  「魏子玉言過其實,幼常你也如此?」諸葛亮笑了起來:「我的身體是不太好,可是怕什麼,你馬幼常正當壯年,伯約年近而立,魏子玉剛剛弱冠,哪一個不能擔起大任?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徒惹人笑話。幼常,你來說說看,長安附近的籌備情況如何?」

  馬謖咳嗽了一聲,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丞相,長安附近的情況要略好一些,曹植入關之後,一路急行,並沒有多少破壞。程安到了馮翊之後,與趙素一起,安撫民眾,又征發了五千多人幫助戍守。秋收之後,還可以征發萬餘人,長安附近的兵力足夠。」

  他頓了頓,又道:「漢中傳來消息,車騎將軍吳懿病體未復,他向孟達提出讓魏風率兵支援關中,卻被孟達拒絕了。丞相,孟達要出襄陽之意甚堅啊,若不加以申斥,恐怕……」

  諸葛亮搖搖頭,打斷了馬謖的話。「無妨,孟達出襄陽,孫權出江淮,的確能牽制魏國的一部分兵力,真能成事的話,對我們的反擊有好處。幼常,東部損失既然不大,秋後能不能多征一些兵力?」

  馬謖皺了皺眉:「我爭取吧,現在還不能斷言。這些人就算徵集上來,也需要較長時間的訓練,急切之間是不上了陣的。丞相,以謖之見,最合適的兵源還是魏霸手下的蠻夷,魏霸一直在訓練,足堪征戰之用。」

  諸葛亮微微頜首,臉色沉鬱。

  ……

  馬謖從諸葛亮的大帳裡出來,逕直去了向朗的大營。看到馬謖進帳,向朗收起了手中的書簡,笑道:「精神不錯啊,看來鴻門之敗對你沒產生什麼影響。」

  馬謖嘿嘿一笑:「鴻門比於木門,小巫見大巫而已。若非曹植亡命,勝負尚未可知。」

  「損失的人馬補足了?」

  「早補足了。」馬謖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笑意:「向公的損失大麼?」

  向朗撫著鬍鬚,淡淡的說道:「你進來的時候,沒看到我的大營麼?」

  在與曹植大戰時,向朗的人馬就部署在前陣,在曹植的攻擊下,幾乎全軍覆沒。現在他的大營只有當初的三分之一,而且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給他補齊。

  「我看到了。」馬謖憂心忡忡:「如果征發天師道眾,也許能補足損失,可是這樣一來,我們以後難免被漢中人控制。向公,我這次來,正是想向你請教一番,究竟該如何做。」

  向朗淡淡的說道:「我們荊襄人什麼時候有屬於自己的子弟兵了?就是現在這些人,不還是各地征發的蠻夷。唉,荊襄征戰多年,人口稀少,就算是拿下荊州,也很難組建多少子弟兵。正因為如此,你要警告魏延,讓他把自己手下那些部曲守緊點,不要輕易送上戰場。」

  馬謖歎了一口氣,苦笑道:「魏延的損失這麼大,當初不還是我們幾個定的計,沒想到時過境遷,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向朗沉吟良久:「魏霸可用麼?」

  「可用。」馬謖微微一笑,把剛剛轉交給諸葛亮那封信告訴向朗。向朗仔細的琢磨了片刻:「這麼說,魏霸大有進步啊。這個建議提得時機很準確,方式也無可挑剔。」

  「嗯,我也覺得他出手的時機非常老到,這和向公的教誨分不開啊。」馬謖意味深長的看了向朗一眼:「我荊襄人有此後生,可喜可賀。」

  「後生更可畏啊。」向朗感慨的長歎一聲:「幼常,丞相是什麼意思?」

  「丞相說,有我、姜維、魏霸三人可托後事。」

  向朗眉毛一挑,無聲的笑了起來。馬謖看了,也笑了。兩人笑了一陣後,向朗搖搖頭:「看來丞相還不死心,非要把姜維塞進來。只是姜維不爭氣,剛剛打了一個敗仗,要想讓他搶在魏霸前面,魏霸恐怕不會滿意。」他頓了頓,又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馬謖笑道:「我支持魏霸的建議,關中當以守為主,應以孫權出兵江淮,牽制魏國兵力為上。」

  「這的確是個穩妥的方略。」向朗頜首附和:「守住關中,積聚個三五年,魏國東西奔波,必然疲憊,到時候再出兵,可事半功倍。」

  「向公也這麼說,我就更放心了。」

  ……

  「馬謖去了向朗的大營。」楊偉氣喘吁吁的說道,緊張的看著諸葛亮。諸葛亮默默的點了點頭,揮揮衣袖,示意楊偉先出去。楊儀不明所以,卻不敢多說,悄悄的揮了揮手,楊偉會意,退了出去。

  「丞相,馬謖去見向公……」

  「向公是前輩,幼常去拜見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又何必這麼緊張。」諸葛亮打斷了楊儀:「你查過了沒有,屯田的損失有多大?」

  曹植戰死之後,諸葛亮就派楊儀到各地屯田點清查損失。楊儀這兩天可是吃了不少苦頭,一回來就向諸葛亮匯報。

  「損失在三成左右。」楊儀眉飛色舞的說道:「各地屯田損失最大的還是屯田戍所和士卒的損失,田里的莊稼損失並不大。秋收之後,應該能支持五萬大軍半年的口糧。」

  「半年,還是不夠啊。」諸葛亮眉頭輕蹙:「冀縣也好,榆中也罷,城池堅固,沒有半年時間圍困,很難攻克。如果有羌人來附,糧食的需求還要更大一些。」

  「丞相,成都和荊州沒有糧運來嗎?」

  「那些糧,都不是白給的。」諸葛亮苦笑道:「李嚴在想什麼,我不太清楚,可是魏霸在想什麼,我大致上還是猜得到的。糧食也許會有,可是要想滿足我們的要求,卻不太可能。」

  「這豎子敢不聽丞相的?」楊儀勃然大怒。「他難道也想倒向李嚴?」

  諸葛亮搖搖頭,目光投向天際一縷不絕的南山,眉心掠過一抹淡淡的不安:「他終究還是不願對我推心置腹,戒心甚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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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1:55:25 |只看該作者
第639章 軟肋

  魏霸從嚴關向北,越過雪峰山,進入武陵,沿著去年戰鬥過的行程,再一次回到了辰陽。

  陣線後撤之後,虎威中郎將趙統從臨沅撤到了辰陽,現在以辰陽為郡治。在魏霸所轄的地區中,趙統是唯一一個以太守身份領兵的,這除了因為他是魏霸的師兄之外,和他本人穩重的個性也有關。

  魏霸沿途接見了各部落的頭領,去年那場戰事之後,武陵諸部落立功的人最多,受到的賞賜也最多,像五大部落裡都有人在魏霸的親衛營中任職,讀過書,能順利讀寫公文的人甚至有升到了校尉的,都尉、軍侯什麼的更是一大把。這些將士的家人不僅在武陵郡揚眉吐氣,倍受尊崇,就是在零陵、桂陽甚至交州也是很吃得開的,走到哪兒都能受到熱情的接待。

  除了從軍立功的人之外,還有一部分家境一般的,他們或是做工,或是從商,哪怕等而下之,農閒時在各驛站碼頭幫幫忙,也多少能賺一些苦力錢,改善一下家用。總體來說,按照趙統去年報給魏霸的上計數據,武陵的生產總值和人均收入都有了明顯的提高。

  鑒於前世的經驗,魏霸對這些報上來的數據一般是不太肯信的,所以他這次巡視,更多的是與普通的民眾接觸。為此,他把本來準備陪他一起的趙統趕走了,也不告訴他自己的行程,走走停停,走了一個多月,才來到辰陽。

  趙統到辰陽城外迎接。一見面,趙統就笑道:「查到什麼毛病沒有?」

  潘子瑜站在趙統身後,看到夏侯徽下車,親親熱熱的迎了上去,一聽到趙統這句話,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看你這個人,將軍待你親近,你就不守禮節了?哪有這麼說話的。」

  「不妨事,不妨事。」魏霸笑道:「他這麼說,說明他有底氣。如果心裡有鬼。大概是不敢這麼說的。師嫂,你這個賢內助管教有方啊。」

  潘子瑜紅了臉,拉著夏侯徽到一旁說話去了。魏霸和趙統並肩而行,抬著看著遠處正在忙碌的百姓。感慨的說道:「你看。只要能過上好日子。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

  趙統笑笑,沉默了片刻後:「好日子總是短暫,秋糧一收。怕是刀兵又起了吧?」

  魏霸眉毛一掀,打量了趙統一眼。趙統雖然忠厚,卻不是愚鈍之輩,天下的形勢變化,他心裡也是有數的。他點了點頭:「看樣子,襄陽一戰是避免不了的。師兄,我想讓你去襄陽督戰。」

  「我去襄陽督戰?」趙統沉吟片刻:「孟達能答應嗎,李嚴能答應嗎?」

  「不答應也不行,否則我不給糧,我會把這個作為一個條件來對李嚴說在明處。」魏霸很嚴肅的說道:「襄陽這一戰,大有門道,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趙統苦笑一聲:「我知道有門道,可是正因為有門道,你把我安排到那裡去,豈不是更不合適?」

  「這個事我來處理,盡量不讓李嚴覺得搶功就是,再說了,我們也看不上那點功。」魏霸說得輕鬆,眉頭卻皺得更緊:「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和你那便宜阿舅打交道,讓你借道進入南郡。」

  趙統臊得滿臉測通紅,不自然的瞟了遠處的潘子瑜一眼,恰好潘子瑜也轉過臉來,兩人相視一笑,潘子瑜不動聲色的將臉轉了過去,趙統卻更加侷促。

  「你早就想好了?」

  「從知道李嚴要發動襄陽之戰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打算。」魏霸坦誠的說道:「孟達是有用兵之能,宗預也夠謹慎,阿風也夠勇猛,如果由吳懿來掌握全局,哪怕是遇到司馬懿,也能是個不敗之局。可是現在吳懿這個老狐狸明哲保身,由孟達統兵,再加上李嚴在成都遙控,我反而覺得不太安心了。」

  魏霸歎了一口氣:「將軍百戰死,這沒什麼好遺憾的,可是為了某些人的野心而死,那太不值得了。如果阿風不在,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阿風在,我不能坐視不管,哪怕李嚴不舒服,我也要伸一隻手進去。」

  他看看趙統:「你就是我的這隻手。」

  趙統默默的點了點頭,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激動,他想了想,又笑了起來:「李嚴之所以敢發動襄陽之戰,大概就是因為阿風在,你不幫也得幫吧。」

  「也許吧。」魏霸聳了聳肩。

  潘子瑜拉著夏侯徽的手,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一會兒皺眉沉思,一會兒又掩嘴竊笑。兩人雖然第一次見面,卻彷彿是相識多年的閨中密友。

  「放心吧,這事兒一準能成。」夏侯徽拍拍潘子瑜的手,安慰道:「退一步說,縱使不成,讓他有愧在心,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公主雖然跋扈,可是我們家那位更跋扈,再加上關姊姊,一定能制服她。只是……」夏侯徽頓了一下:「關姊姊為了這件事可出力不少,你到時候要多和她親近親近才是。」

  潘子瑜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姊姊你就放心吧,他們是師兄弟,我們以後就是好姊妹。」

  ……

  魏霸在辰陽暫留,他的巡視還沒有完成,最終目的地是臨沅。臨沅是武陵的地界,他原本可以直接去,只不過現在孫權如驚弓之鳥,魏霸突然趕到臨沅,恐怕他會緊張,所以魏霸暫時停在辰陽,讓人送信給正在武昌談判的費禕,讓他向孫權通報自己的行程,以免引起誤會。

  費禕的談判幾乎陷入了僵局。

  漢魏在關中大戰,原本蜀漢大戰上風,很明顯,魏國要奪回關中幾乎是不可能的,其難度不亞於諸葛亮要奪取隴右。關中四塞,諸葛亮又在關中集結了十多萬大軍,出擊縱使不足,防守還是綽綽有餘。基於這樣的分析,孫權傾向於和蜀漢聯盟,至少保持目前的均勢不變,以免刺激魏霸,再起刀兵。

  可是曹植突入關中,對關中的形勢造成了根本性的逆轉。雖然還不知道諸葛亮的具體損失,但馬謖、姜維先後戰敗,諸葛亮的主力損失了三萬之眾,這個消息過於震撼,讓孫權開始懷疑諸葛亮還能不能守住關中。

  他也非常清楚,同樣是三萬主力,對魏國和對蜀漢的影響絕對不是均等的。魏國也許會很吃力,但蜀漢卻可能是致命的,更何況關中屯田被破壞之後,諸葛亮沒有要倚仗漢中和成都運糧才能支持,這從另外一個角度也增加了對孫權的倚重,否則交州的運糧船就要多走上兩千里才能進入關中。

  這一點,從魏霸的態度變軟就可以體現得出來。

  孫權當然要盡可能的撈足好處,他死死的扣住孫大虎的事不肯鬆口。

  現在魏霸進入臨沅都要通知一下吳國才能成行,孫權更是覺得勝券在握。讓魏霸這樣的愣頭青服軟,遠比讓諸葛亮這樣的智者低頭更難,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魏霸怎麼可能這麼客氣。

  費禕無奈,只得趕往辰陽,面見魏霸。

  「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啊。」聽完了費禕的抱怨之後,魏霸忍不住笑了一聲。「他們當這是過家家?」

  「你要真當他們是過家家,那你就上當了。」費禕哭笑不得:「孫權這是趁機要挾,你看不出來?他不過是藉著孫大虎的事來拖時間罷了。陳式被圍,丞相如果不能及時救援,陳式就會因為斷糧而敗,蕭關失守,等於被拔掉了一顆牙齒,以後必須派重兵鎮守涇陽、隴關,否則魏軍隨時有可能南下。」

  魏霸不動聲色:「你最近和丞相有聯繫嗎?」

  費禕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他人在荊州,但是一直事無鉅細的向諸葛亮匯報,這是不言而喻的事。不過費禕和蔣琬又有細微的區別,蔣琬來到零陵,擺明了是諸葛亮擺在魏霸身邊的手,而費禕在此之前卻是和魏霸有過長期的接觸,他和魏霸之間的信任遠遠超過蔣琬。

  「丞相對李嚴的襄陽作戰計劃怎麼看?」

  費禕目光閃了閃:「丞相覺得,由孫權出兵江淮,孟達出兵襄陽,都能起到牽制魏軍的作用,對關中的局勢有好處……」

  「這些空話不用你轉述,我猜得到。」魏霸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費禕:「你真覺得孫權靠得住?」

  費禕咂了咂嘴,神情非常無奈。「我知道孫權靠不住,也沒真指望他會出兵江淮,可是你要讓趙統進入南郡,督運糧草,也要他低頭啊。」

  「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我只是想問你,丞相縱容襄陽之戰,究竟是什麼意思,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會死很多人嗎?」魏霸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別的人我不管,我兄長魏風在襄陽,如果他有什麼閃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費禕靜靜的看著突然間面目猙獰的魏霸,微微一笑:「你要想保證魏風的安全,有兩個辦法:一是讓李嚴把魏風調出來,二是停止攻應孟達軍糧,讓他無法起兵。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好,哪一個李嚴會答應?」

  魏霸眼睛一翻:「是丞相的意思?」

  「不,只是我的意思。」費禕笑道:「當然了,你也可以認為是丞相的意思,我想丞相也不會反對。」

  「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魏霸怒視著費禕,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這個態度,我非常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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