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aeolian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51
發表於 2014-6-1 12:06:44 |只看該作者
第650章 疑神疑鬼

  李嚴按部就班,先下令馮進率領水師清除浮橋,切斷襄陽和樊城之間的聯繫,再各個擊破。

  這個任務一點兒也不輕鬆,魏軍的水師雖然實力不如漢軍水師,可是在襄陽、樊城還有浮橋的掩護下,依托事先部署好的防線,還是給馮進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魏軍在漢水中栽了不少木樁,只在中間離下寬約十餘步的空檔,漢軍戰船進入這個空間,只能單船前進,還要小心應付,一不小心就會撞上木樁。這種陣型正利於魏軍發動攻擊,兩側城牆上的霹靂車可以準確的攻擊戰船,這長不過百餘步的通道就成了戰船的死亡通道。

  通過這條死亡通道,漢軍水師才能和魏軍水師對陣。面對魏軍水師的優勢兵力,再加上兩岸的弓弩陣地,劫後餘生的漢軍水師處於絕對的劣勢,打得非常艱苦。

  首戰失利之後,馮進祭出陸地行舟的絕招,花了幾天時間,再次繞到漢水下游,反過來攻擊魏軍的身後。魏軍沒有料到這一點,倉促之下,被馮進堵個正著。這時,那條死亡通道反而成了魏軍水師逃生的致命障礙,魏軍逃生無望,一部分上岸逃進了城,其他的人和船全成了馮進的戰利品。

  馮進又花了幾天時間,才清除浮橋,並將魏軍栽在漢水裡的木樁一一清除。這些事在技術上都不難,需要的是時間和耐心,更有應付魏軍拋石機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好在馮進繳獲了不少魏軍戰船,多少彌補了一些損失。

  控制了漢水之後,李嚴正式包圍了襄陽城。

  然而攻擊襄陽城卻絕對不容易。

  作為魏軍荊州戰區最前端的重要堡壘,襄陽城牆高大堅固,又是雙重城,城池本身固若金湯。再加上準備多時,糧食充足,將士們士氣高昂,要想在短期內攻克襄陽,顯然不太可能。

  李嚴也認識到了這一點,他並沒有急於攻城,而是下令在城外築起了數十座比城牆還要高的土堆,然後把連弩車架在上面,居高臨下。向城內進行射擊,負責瞭望的士卒站在土堆上,觀察城上的形勢,指揮霹靂車進行攻擊。在霹靂車、連弩車的掩護下,再用巨型盾車保護士卒。逼近城牆,再築土堆,一步步向襄陽城逼近。

  這種辦法雖然笨拙,卻更穩妥,城上的魏軍除了用霹靂車進行還擊,拋砸那些連弩車之外,對藏在巨型盾車後面的士卒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看著蜀軍越來越近。只要給李嚴足夠的時間,讓他把土堆堆到城牆下,蜀漢軍就能沿著這些土堆攻上城牆。

  圍繞這些土堆,雙方展開了攻擊。

  魏軍有城牆保護。漢軍卻勝在人多,李嚴擺出五百多架霹靂車、連弩車,一萬多人,日夜不停的攻擊。五千輜重營的工兵夜以繼日的運土築城,還有大量的士卒伐木打造雲梯、攻城車等攻城器械。

  現在李嚴缺的只是時間和因此帶來的糧草消耗。只要有足夠的糧食,讓他能堅持下去,如果沒有援軍到來,襄陽城的陷落是遲早的問題。

  水師再一次全軍覆沒,李嚴包圍襄陽城的消息傳到新野之後,司馬懿很是吃了一驚,他想起了上一次與吳軍聯合作戰時出現的詭異情況,不免懷疑從襄陽西另有水道能夠到漢水下游,可是他翻遍了地圖,問了不少荊襄本地的將士,也沒有找到這條水道。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司馬懿只好先把這件事放在一邊,率領兩萬主力趕往樊城,同時把襄陽的情況報與宛城的天子曹睿,請求騎兵支持。司馬懿現在也沒有多少騎兵,為了關中之戰,大部分的騎兵都抽調到張郃麾下了。不過魏軍在戰馬資源上要比蜀漢雄厚得多,像司馬懿這樣的一方重將還保留千餘騎作為親衛騎,只是這一千餘騎要保護主將還行,要用來攻戰卻達不到效果,司馬懿只能向曹睿請求支援。

  李嚴得知司馬懿趕到,命令魏風率本部人馬五千,配合馮進的水師沿岸堵擊,不讓司馬懿有過河的機會,同時命令孟達率兵一萬,在襄陽城的東南方面設下阻擊陣型,防止司馬懿突破漢水之後,長驅直至襄陽城下。又命趙統率本部一萬人駐紮在襄陽城西南的峴山之上,他自己統領剩下的三萬多人,繼續攻擊襄陽城。

  襄陽城的地理很有特點。漢水從西而來,在襄陽城北流過,然後拐了一個大彎,向南面去。襄陽城的北面和東面都被漢水環繞,城南就是南北走向的峴山,西南方向則是東西走向的望楚山,列山如屏,群峰對峙,地勢險峻。由南方來的敵人要想逼近襄陽,只能通過兩山之間的狹長通道。

  除了南面的陸路這外,襄陽只通過浮橋和漢水對岸的樊城聯繫,互為犄角,原本是萬無一失,可是魏軍水師再一次全軍覆沒之後,襄陽就成了孤城,只能寄希望於援兵渡過漢水,直抵城下。

  沒有了水師保護,面對剛剛大勝一場的漢軍水師,以及河對岸虎視眈眈的魏風等人,司馬懿一時也找不到破解之策。不過他也不著急,他非常清楚,襄陽城不是那麼好破的,別看李嚴現在忙得歡,他可能連城牆還沒碰到呢。

  但是司馬懿的軍報卻寫得很急,幾乎每天都要向曹睿求援,彷彿襄陽破城在即。

  ……

  張郃率領一萬精騎趕到了宛城,曹睿第一時間接見了他。君臣二人相視良久,異口同聲的說道:

  「將軍,你瘦了。」

  「陛下,你瘦了。」

  兩人一愣,隨即展顏而笑。曹睿賜了座,問起了關中的情況。張郃壓制著一肚子怨氣,把關中的情況說了一遍,雖然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嘴,說道:「這一次臣辜負了陛下的信任,未能一舉攻克關中,半途而廢,關中恐非我所有。諸葛亮只要再用一兩年時間,關中的屯田就能自給自足,到時候足兵足糧,自守綽綽有餘。」

  曹睿輕歎一聲,解釋道:「這些情況,朕也知道,只是李嚴兵出襄陽,沒有將軍至此,朕心不安。」

  張郃又感激又遺憾,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陪著皇帝歎了一會氣。他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到了一些原由,現在看到皇帝又是這麼的無奈,還委婉的向他解釋,就是有再大的怨氣,也只好悶在肚子裡了。他的臉上雖然看不出有多少怨氣,但眼神中卻也看不出多少輕鬆,整個人看起來很壓抑。

  「將軍對南陽的戰事如何看?」曹睿換了一個話題。

  「李嚴不自量力,為一己之私,不助諸葛亮守關中,反而攻襄陽堅城,必敗無疑。」張郃吐了一口氣,彷彿把所有的不快都吐了出去,專心致志的分析起當前的戰局來。「不過對我大魏來說,這卻是一個好機會。若能重創李嚴,殲滅這五六萬人,則益州空虛,諸葛亮若想保住益州,必然要抽調主力回援漢中,屆時或許關中會再出現機會。」

  「如何才能重創李嚴?」

  「李嚴既是爭功而來,不攻克襄陽,他大概不會輕易離開。既然如此,讓他去攻擊襄陽,待其久攻不下,主力出擊,一舉殲滅之。」

  曹睿微微頜首,他也是這麼想,只是這兩天被司馬懿一天一個軍報催得有些心煩意亂,現在聽了宿將張郃這麼說,他這才心安了。更讓他安心的是,有這一萬精騎趕到,就算李嚴攻克了襄陽,他也未必能有餘力進攻南陽,更別說威脅宛洛了。

  一想到此,他不免又有些後悔。原本他對關中的情況只停留在情報上,並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情況,只當張郃固守蕭關是進攻無力,現在聽張郃一說,才知道張郃是在等待諸葛亮來救援陳式,要以逸待勞,擊破諸葛亮主力後再進入關中。是自己的詔書生生打斷了張郃的計劃,也浪費了一個大好機會,一個曹植用生命換來的大好機會。

  想到這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曹睿的心情非常不安。曹真病重,曹植戰死,宗室的力量已經薄弱得不堪一擊,他一直嚴加防範的世家越來越大膽,居然開始干擾他的決策了。為了爭權奪利,置收復關中如此重要的大局於不顧,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曹睿也清楚,不管司馬懿等人在這件事裡起了多大的作用,畢竟最後決策是他做出的,而且大戰在即,君臣不和,只會給敵人機會。他下令張郃進駐新野,居中策應,同時讓滿寵小心東吳的情況。

  魏國雖然和孫權有協議,可是孫權這個人的脾氣曹睿是知道的,誰也不能保證孫權不會化虛為實,變假為真。孫權習慣了腳踏兩條船,他一邊和魏國暗通款曲,一邊又和蜀漢保持著聯盟關係,趙統能夠進入南郡就是一個明證,而有消息傳來,魏霸本人也將率領大軍進入南郡,直抵襄陽,為李嚴助陣。

  在這種情況下,一旦魏國露出虛弱的破綻,孫權肯定會趁機出手,也許是獨自出兵江淮,也許是與魏霸一起出兵南郡,要看他和魏霸之間的信任能到什麼程度。別看孫權的女兒剛剛嫁給了趙統,孫權和魏霸之間的仇恨卻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孫權願意讓魏霸通過南郡北上,未嘗不是禍水北引,推波助瀾的一個策略。

  曹睿不放心孫權,孫權同樣也不放心曹睿。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52
發表於 2014-6-1 12:07:27 |只看該作者
第651章 疑陣
  
  孫權背著手,繞著魚池慢慢的走著。孫魯班出嫁了,還帶走了孩子,孫魯育也出嫁了,兩個心愛的女兒一起出嫁,太子孫登又在前線,身邊只有才八歲的兒子孫和和一個剛出生不久,連名字還沒來得及取的嬰兒,武昌宮裡彷彿突然冷清了許多。孫權有些不太適應,不太喜歡悶在宮裡,經常出來轉一轉。

  諸葛恪跟在後面,亦步亦趨。魏霸兩次將陣線後撤之後,鎮守長沙的他也不那麼緊張了,這次奉詔回武昌述職。經過了幾次戰鬥,在地方歷練了一兩年,除了臨賀城下那一戰敗得有點慘之外,其他的政績可圈可點。也許是與強敵為鄰的緣故,如今的諸葛恪沒有以前那麼驕傲了,添了幾分穩重。

  孫權對他很滿意。

  「太子在益陽如何?」

  「日間練兵撫民,晚間讀書靜坐。」諸葛恪謹慎的回答道:「太子按照大王的要求,在讀漢書第三通,有張仲嗣輔佐,太子甚有進益。」

  孫權露出了一絲笑容,沉默了片刻,突然很突兀的問道:「聽說你這姊夫對你很不看好,現在離得近了,有沒有訓斥你?」

  諸葛恪頓時窘迫不堪。張承和他的父親諸葛瑾是同齡人,只比諸葛瑾小四歲,但是張承現在的妻子卻是諸葛瑾的女兒,他由諸葛瑾的平輩變成了女婿。當初張承對此非常反對,是他的父親張昭堅持,這門婚事才能成為現實。不過他們夫妻感情不錯,生有一子一女。

  雖然是諸葛恪的妹夫,但是張承對諸葛恪卻一直看不上眼,這位號稱知人的名士說諸葛恪是個敗家子,對於同樣身為名士的諸葛恪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更讓諸葛恪受打擊的是,他父親諸葛瑾對此深以為然。

  實在沒法說了,諸葛恪為此非常鬱悶。

  整個東吳,似乎真正欣賞諸葛恪的人只有孫權,也正因為此,諸葛恪對孫權非常親近。可是再親近,孫權開這樣的玩笑,他還是有些吃不消。若是別人開他的玩笑,他還能反唇相譏。孫權這麼說,他可不能那麼放肆。不過他畢竟機智過人,不假思索的應聲答道:「他是大王指定給太子的老師,臣是陛下指定給太子的伴讀,他連太子都教訓得。教訓臣自然是不在話下了。」

  他頓了頓,又暗含機鋒的說道:「張家有直臣家風,是陛下之福,臣也跟著有榮。」

  孫權語噎,隨即又哈哈大笑。沒錯,張家是有做直臣的傳統,張昭就是個老而彌堅的老直臣。前兩天還跟他大吵一場呢,這件事傳到諸葛恪的耳朵裡也不意外。他笑了一陣,又感慨的說道:「張公的意見,你覺得如何?」

  諸葛恪沒有直接回答。江東立國。一直有著無法解決的短項,那就是戰馬奇缺。沒有戰馬,就無法組建騎兵,沒有成建制的騎兵。吳國就只能憑借長江稱雄,一旦進入中原。面對魏國鐵騎,吳軍就會陷入被動局面。孫權雖然偏居一隅,卻有著問鼎天下的雄心,要想實現這個抱負,他就必須解決戰馬的來源問題。

  隨著蜀漢在關中站穩腳跟,這次諸葛亮出兵北伐的目的很明顯就是隴右,雖然暫時受到了挫折,但可以想像,李嚴出兵襄陽牽制魏軍主力之後,諸葛亮隨時都有可能再取隴右,其目的自然也是要取得戰馬的來源。吳國沒有這樣的機會,只能把目光放在了遼東。

  三年前,公孫淵殺死了叔叔公孫恭,取得了對遼東的控制權。被關中戰事搞得焦頭爛額的曹睿沒精力去搭理他,順手推舟的承認了他的地位,封他為揚烈將軍,遼東太守。但是公孫淵並不滿意,公孫恭在位的時候,做的可是車騎將軍,曹睿只封他為雜號將軍,明顯是看不起他。雖然這個什麼將軍稱號他根本不放在眼裡,但是曹睿這麼做,卻讓他非常生氣。

  所以公孫淵派使者到吳國來,要和孫權聯合。孫權一聽就上了心,想派人和公孫淵聯絡,到遼東買馬,而且不僅僅是派個使者這麼簡單,他準備派甲士萬人,大小戰船上百艘前往遼東。

  他這麼做,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到遼東買馬,而是為了尋找海中的夷洲、亶洲,補充人口。

  江東近海,出海做生意的人很多,聽說海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島嶼,上面有被發文身的野人。孫權早就有心要擄掠這些野人當兵補民,魏霸入荊州,又奪走了大半個交州之後,孫權用荊州蠻補充兵力的願望落空,到海裡尋找人口的願望就更強烈了。現在公孫淵找上門來,他當然要趁熱打鐵。

  不料,這件事激起了很多人的反對,其中反對最激烈的就是老臣張昭,幾乎要翻了臉。現在諸葛恪提起這件事,等於不軟不硬的反擊了一下。你大王奈何不了張昭,我又怎麼能和張承對抗呢。

  至於出海的事情,諸葛恪也明白孫權的苦衷,但是他也不贊成出海。大海遼闊無邊,誰知道那些島嶼在哪裡,又能擄到多少人。豫章、會稽的山在陸地上,山越都沒能清剿乾淨,更何況遠涉重洋,到茫茫大海裡去找人。

  不過諸葛恪沒有直接否定,他可不敢像張昭那樣賣老資格。

  「臣以為大王所慮極是,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敵人卻是魏霸,強敵在側,大兵遠出,似乎不妥。一旦有肘腋之患,將如之奈何?」諸葛恪斟字酌句的說道:「再者,海闊浪高,比大江危險數倍,我水師的樓船在江中易傾覆的問題還沒有解決,貿然進入大海,似乎時機不到。大王,若是張奮能解決戰船的這些問題,別說是遠赴遼東,就是派水師襲擾曹魏,也是可行的。」

  「張奮啊……」孫權遺憾的輕歎一聲。他明白諸葛恪的意思了,不過指望張奮卻不太可能。張奮是很聰明,也很努力,可是他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小了。自從接收了魏霸轉讓的技術之後,張奮對魏霸佩服得五體投地,指望他來和魏霸競爭,那可不太實際。

  不過,魏霸卻有可能,他手裡還捏著戰船改造的技術沒轉讓呢。如果能趁此機會,把戰船的技術要過來,不僅可以保證吳軍在水師上的優勢,也許還能解決出海的問題。

  「元遜,你去一趟臨沅吧。」孫權說道:「看看魏霸一直滯留在臨沅不動,究竟是什麼意思。」

  ……

  魏霸進了府,剛剛準備解下大氅,丁奉便走了過來,報告說諸葛恪已經到了城外。

  魏霸一愣,隨即又笑了起來,他俯在丁奉耳邊,嘀咕了幾句,丁奉連連點頭,匆匆的去了。

  魏霸回到內室,大叫道:「人呢,快給我準備水,我要沐浴更衣。」

  關鳳從裡面迎了出來,看著眉開眼笑的魏霸,嗔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沒什麼,諸葛恪來了。」魏霸笑嘻嘻的說道:「我這次要玩個混水摸魚。快點,我渾身都是汗,這樣子見客可不好,要準備準備。」

  關鳳眼睛一亮:「這麼說,孫權忍不住了?」

  「我想是吧。」魏霸嘿嘿笑道:「有我們這一對老虎夫妻在側,他豈能睡得安生,不把我送到襄陽前線去,他是不會放心的。」

  「就知道胡說八道。」關鳳瞋了他一眼,讓人準備去了,自己幫魏霸解了衣甲。正在秋老虎肆虐的時候,穿著戰甲戰袍,站在陽光下面,和士兵一起操練,一般人可受不了這種罪。可是正因為魏霸能做到這些,而不是像其他將領一樣讓人給自己撐蓋遮陰,才能獲得將士們的認可,才能讓將士們心甘情願,揮汗如雨的進行操練。

  將門出身的關鳳明白這一點,也經常和魏霸一起去受罪,卻並妨礙她憐惜自己的丈夫。不過,她和魏霸朝夕相處,對當前的戰局也非常清楚,知道魏霸這麼做也是被迫無奈,要在幾乎不可能取得勝利的情況下尋找機會,當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很多人只羨慕魏霸戰無不勝的戰績,只眼紅魏霸的部下戰力強悍,卻沒多少人願意和魏霸一樣吃苦。魏家父子秉承吳起的練兵帶兵傳統,他們是吃了常人無法承受的辛苦,才有今天的成績。

  魏霸躺在浴桶裡,關鳳一邊給他搓背,一邊輕聲細語的商量著什麼。他們的聲音太低,就連站在門外的衛士都無法聽到,被丁奉領到前堂等候的諸葛恪更無法聽到,而接到魏霸通知,匆匆趕來的隱蕃更無法知道,一個針對他們的計劃已經悄無聲息的展開,貌似平靜的四周,有好幾個人正在暗中調度,精心的控制著每一個節奏。

  鎮南將軍司馬法邈站在府門口,看到氣喘吁吁的趕來的隱蕃,趕上兩步,拱了拱手:「元豐是來見將軍的嗎?」

  隱蕃連忙點頭:「正是,將軍派人召我前來,說有要事相商。」

  「哦,實在不好意思,將軍突然有一個重要的客人要接見,暫時不能見你,讓我來陪你說說話,請請跟我來。」

  隱蕃下了車,一邊跟著法邈向裡走,一邊犯起了嘀咕。是什麼樣的客人讓魏霸如此謹慎,居然不讓他在前廳等候,非要讓法邈來纏住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53
發表於 2014-6-1 12:07:59 |只看該作者
第652章 心有慼慼焉
  
  隱蕃在臨沅形同被軟禁。

  魏霸安排了幾個衛士給他,說是保護他,其實是監視他。他每天除了在城裡四處走走,看看隨處可見的尋常風景,看看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欣賞一下集市上穿梭的人流,操著各地口音的行商坐賈販賣各種貨物,其他的也做不了什麼。那些他有興趣的地方,還在百步之外就會被各種借口攔住,連影子都瞧不著。

  隱蕃想向魏霸抗議,可惜這更是不可能的,魏霸如果在軍營練兵,他是連兵營都進不了,魏霸如果在府裡,那就是休息時間,請勿打擾。總之一句話,您就自個兒玩吧,我沒空陪你,別來煩我。

  隱蕃本來準備拿驃騎將軍的大旗來壓魏霸,可是他隨即發現魏霸似乎根本沒把李嚴放在眼裡,至少他沒有因為李嚴的官職比他高有什麼緊張。李嚴這個倚仗不起作用,隱蕃只能任魏霸擺佈,耐心的等著離開臨沅的那一天。

  像今天這樣,魏霸能夠撥冗相見,對隱蕃來說真是難得。可是這麼難得的事,偏偏又被意外的客人打擾了,不由得隱蕃不留意三分。

  隱蕃不好直接問,可是他可以繞著彎問。

  「怎麼,鎮南將軍要把我當禮物,送回曹魏?」隱蕃故意冷笑一聲:「鎮南將軍還真是禮賢下士啊,就不怕驃騎將軍不高興?」

  法邈笑笑:「元豐多慮了,這個客人和你沒關係。」

  「是嗎?」隱蕃不動聲色的笑了一聲:「那就是做見不得人的事了,比如說賣糧給魏國的事?」

  法邈眉頭一皺:「你從哪兒聽來的?謠言止於智者,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也信這些謠言。你不要猜了,這客人和魏國無關。」

  隱蕃心中一動。剛要再問,法邈把他引入一間屋子,拱了拱手,匆忙的交待了兩句,轉身就走了。隱蕃心中緊張,他立刻思索起來。不是魏國來的,那能是哪兒?蜀漢的重臣都不在成都,莫非是皇帝劉禪的使者,還是東吳的人?隱蕃雖然不知道魏國和吳國有什麼交易。但是他非常清楚,在這種情況下,曹睿肯定會先安撫住孫權,以免兩面受敵。而孫權也一定會作壁上觀,伺機而動。他們之間的協定隨時都有破裂的可能。曹睿能做的只是盡可能的爭取時間罷了。

  如果是成都來人,那隱蕃可以不用太當回事,可是如果武昌來人,那事情就嚴重了。

  隱蕃心急如焚,越想越緊張。

  ……

  魏霸和諸葛恪對面而坐,談笑風生,一點也不像曾經生死相搏的對手。

  「襄陽正在大戰。鎮南將軍怎麼還在臨沅?」諸葛恪笑瞇瞇的說道:「不去襄陽去分一杯羹嗎?」

  魏霸哈哈大笑:「元遜兄,說起來,你和伯松是親兄弟,可是論做人。你可沒有伯松厚道啊。」

  「此話怎麼講?」

  「驃騎將軍五萬大軍攻擊襄陽,兵精糧足,戰術得當,取襄陽易如反掌。我安心的當一個運糧官就行了,又何必急吼吼的跟過去。你說是不是?知道的人說我關心驃騎將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要搶功呢。我少年成名,已經謗書滿篋,謠言紛紛,又何必惹這身腥氣?」

  「將軍對襄陽之戰這麼有信心?襄陽可不是那麼好打的,輔國將軍當年得將軍之助,攻擊了一個多月,也沒能拿下襄陽。」諸葛恪笑了笑,話裡有話的說道:「難道沒有了將軍幫助,李嚴反而能攻克襄陽,這麼說來,輔國將軍當年沒能拿下襄陽,豈不是被將軍連累了?」

  「此一時,彼一時也。」魏霸面不改色的說道:「元遜,你一定沒去過襄陽。」

  諸葛恪一愣:「你怎麼知道?」

  「因為如果你去過襄陽,就不會這麼說了。」魏霸把襄陽周邊的地理形勢大致說了一遍,最後說道:「襄陽城之所以易守難攻,一是因為他南面有峴山和望楚山的掩護,二是因為北面和東面是漢水,敵人無法突破,而他卻可以通過樊城取得支援。如今魏軍水師被我漢中水師全殲,漢水已經被我軍控制,樊城望水興歎,魏軍縱有鐵騎千群,無法渡過漢水,那襄陽就是一座孤城。既然是一座孤城,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一定能攻克,你說是不是?」

  諸葛恪眼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魏霸說的道理並不複雜。無援不守,這個道理他懂。如果真如魏霸所說,漢中水師控制了漢水,讓魏軍無法渡過漢水支援襄陽的話,襄陽的陷落的確只是時間問題。當年關羽北伐,為什麼先取樊城,就是要切斷襄陽城的外援,然後困死襄陽。只不過後來兵力、軍糧捉襟見肘,無法滿足戰事要求,又被吳軍偷襲,這才功敗垂成。

  現在李嚴有大軍六萬,兵力充足,又有魏霸為他籌備糧草,無後顧之憂,李嚴耐下心來,一口一口的啃,肯定能把襄陽拿下。如果襄陽落入李嚴的手中,蜀漢就從漢中的山裡出來,在這個敏感之地插上了一隻腳,將來形勢會更加複雜。

  吳國並不希望看到這一幕。

  「至於輔國將軍,嘿嘿,我要說兩句不遜之詞。」魏霸對諸葛恪變幻的臉色視而不見,繼續說道:「輔國將軍用兵,那當然是沒話說,周密如綿,無隙可擊。可是他這個人有個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謹慎,不敢拚命。要是他敢拚命,襄陽當年未嘗不可以攻克,要是他敢拚命,在臨賀城下,我大概已經成了他的俘虜。這行軍打仗,算無遺策當然重要,可是臨機決斷,敢打敢拚也是非常重要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諸葛恪心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在這一點上,他非常贊同魏霸的說法,因為他也是一個喜歡賭博的人,他對陸遜的用兵思路也頗有微詞。魏霸批評陸遜,他自然覺得有心有慼慼焉。

  「其實我看輔國將軍也不是不敢拚,只是過於看重那些利益,不敢放手一搏罷了。」魏霸繼續不遺餘力的給陸遜下眼藥。他知道諸葛恪和陸遜不合,也知道諸葛恪在孫權眼中很受寵,能通過諸葛恪的嘴,中傷陸遜幾句,給孫權添添堵,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事。反正又不花力氣,何樂而不為。

  諸葛恪聽得非常順耳,不過他還沒忘了自己的來意。

  「將軍真不打算參戰?」

  「不是不打算,是不想和驃騎將軍爭功。」魏霸沉吟了片刻,看了一眼諸葛恪,欲言又止,掩飾的笑了笑:「算了,雖說我們是盟友,可是吳王能夠讓我經過南郡,已經難能可貴,我再提其他的要求,那就有些不知進退了。」

  諸葛恪心中一動,連忙笑道:「成與不成,要待大王決定,可是如果你不說,又怎麼知道不行呢?」

  魏霸避而不答,一臉嚴肅的反問道:「當初約好的,我軍出襄陽,吳王出江淮,現在襄陽已經打得熱鬧,為什麼江淮還沒有動靜?」

  諸葛恪迎著魏霸逼視的目光,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你真不知道原因嗎?」

  魏霸皺起眉頭:「我怎麼知道你們吳國君臣又在想什麼。」

  「因為你啊。」諸葛恪笑著抬起手,指了指魏霸:「有將軍這樣的猛虎在側,我們怎麼能不重兵防守?你不會看不出來,我大吳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重兵在防誰吧?」

  「你們是擔心我?」魏霸誇張的叫了起來,哭笑不得:「你們……我們是盟友啊。」

  「將軍,我們說得投緣,這些騙人的假話我們就不說了。」諸葛恪很直接的搖搖手:「你如果一直停在臨沅,我們是不可能發動江淮戰事的。你如果願意去襄陽,我們按照現有的協議,你可以經過商定的路線北上,如果你不肯去襄陽,那就乾脆去交州過冬吧。你不離開,我們絕不出兵。」

  魏霸瞇起了眼睛,沉思半晌:「若是如此,那我可以北上,但是,我不想按我們當初商定的路線走,我要請你們再大方一點,讓我的大軍通過江夏,你們大王有這樣的膽量嗎?」

  「將軍的意思是?」

  魏霸猶豫了片刻,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起身向諸葛恪招了招手:「你隨我來。」

  諸葛恪莫名其妙,卻又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從魏霸細微的表情變化來看,魏霸要告訴他的顯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計劃。能和這樣一個名將討論作戰計劃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至少可以瞭解到一些魏霸決策的思路,將來和他作戰,也好有所針對。

  諸葛恪跟著魏霸進了書房,看到那一座標注了各地地形的沙盤,不禁大吃一驚。他撲到沙盤面前,不可抑制的露出了貪婪的眼神。

  「將軍,這是效仿馬伏波的撮米為山嗎?」

  魏霸目光一閃,笑道:「元遜果然是博學多學,居然一眼道破來歷,連個炫耀的機會都不給我。」

  諸葛恪哈哈一笑,心中快慰,他不僅開了眼界,還壓了魏霸一頭,心裡自然得意。不過,等他看到那一條通過江夏的行軍路線時,他所有的得意都不翼而飛,而是倒吸一口涼氣,好半天才說道:「將軍……好大的膽氣。」

  「我說過,行軍作戰,就是要出奇不意。」魏霸淡淡的說道:「你看吳王敢答應我這個要求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54
發表於 2014-6-1 12:08:49 |只看該作者
第653章 聞絃歌而知雅意
  
  隱蕃等了很久,才見到了魏霸。在此之前,他注意到一些不同尋常的細節,如果不注意觀察,也許會疏忽過去,可是在他這個有心人的眼裡,這些細節卻能透露不少重要的信息。

  首先,他聽到了帶著琅琊口音的吳語。他是青州人,對琅琊口音並不陌生。而在來成都之前,他原本的計劃是去吳郡,對吳語也有所瞭解。這種奇怪的口音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實,他注意到那些操吳語的人走了之外,又過了一會兒,法邈才匆匆露面,還有些氣喘,又是從外面回來。很顯然,他剛才應該是去送客了。由此可見,這個客人身份不低,卻又不是非常高,所以只能由法邈送,魏霸自己不送。

  最後,隱蕃進入正堂的時候,魏霸已經坐在堂上,神情凝重,直到他進來,魏霸才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隱蕃可不敢認為魏霸是在等候他,以魏霸的傲氣,是不可能給他這個面子的。他一直坐在這裡,自然是剛剛考慮過重要的事情,現在要進行反思,所以才會一直坐在堂上,又是這副神情。

  隱蕃一邊向魏霸行禮,一邊祈禱那些潛伏在城外的細作能夠看到這些吳人的蹤跡。他進入臨沅之後,潛伏在臨沅的細作就和他接上了頭,所以他人在城裡,暗地裡還能收到一些消息。

  「這些天看得如何?」魏霸不冷不熱的開了口。

  「瞭解了一些情況。」隱蕃把自己看到的東西大致說了一下:「我想我應該及時把這些情況報告給驃騎將軍,以免他對將軍的期望太高。荊州屯田雖然有成果,要支持五六萬大軍的所有糧草,還是有些困難的。」

  魏霸面色稍霽,微微頜首。「隱君能這麼體貼,我非常高興。不過。你雖然目光敏銳,看的地方還是太少,未免有以偏概全之憾。這樣吧,我派人保護隱君,再去零陵看看,到時候隱君向驃騎將軍匯報的時候,也能詳實些,不枉一路辛苦。」

  隱蕃暗暗叫苦,前些天他要去零陵。魏霸找了各種借口,就是不讓他去。現在他急著要回到襄陽,魏霸卻又讓他去零陵了,顯然是別有用心。

  「將軍,驃騎將軍正在襄陽惡戰。我還是盡快回去的好。」

  「你會作戰嗎?」魏霸帶著些許嘲訕的看了隱蕃一眼:「我只知道隱君有辯才,通曉法家權術,沒想到還懂行軍作戰。有時間倒有請教一番。」

  隱蕃識相的閉上了嘴巴。魏霸打定了主意不讓他走,不知道是什麼用意,可是他如果堅持要走,那反而容易讓魏霸生疑。

  隱蕃回到驛館,表面上從容依舊。心裡卻是七上八下。半夜時分,他終於收到了報告,今天魏霸會見的客人是諸葛恪。諸葛恪來的時候就被細作們盯上了,只是沒來得及報告給隱蕃罷了。而讓細作們意外的是,諸葛恪來的時候很從容,回去的時候卻非常匆忙,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具體是什麼事,那就不知道了。

  隱蕃左思右想。不敢怠慢,立刻把這個消息寫成密信,找機會送了出去。

  ……

  襄陽。

  經過大半個月的努力,李嚴成功的在襄陽城外堆起了幾十個與城牆等高的土堆,並把其中一些聯成了一段段的土牆,大量的連弩車被推上了土堆,霹靂車被推到土堆的後面,借助土堆的掩護,和城裡的守軍隔著十餘步的距離猛烈對射。

  魏軍的形勢越發的艱難,土堆雖然不如城牆結實堅固,卻能給蜀漢軍提供最大的保護。現在蜀漢軍不再需要推著笨重的盾車就可以和城上的守軍對射,他們不僅有人數優勢,還在彈丸和箭矢優勢。

  經過馬鈞的改造,現在魏軍也有連弩車和霹靂車,但是雙方的技術性能還是有一些差距。魏軍的連弩車雖然也用了輪式上箭,但上箭速度不如蜀漢軍的快,一架連弩車,他們至少需要五個人才能操作,而蜀漢軍只需要三四個人就可以操作。魏軍的連弩車體積偏大,在同樣的體積下,魏軍的連弩車裝的箭更少,連續射擊的效率大概只有蜀漢軍的七八成,總體算下來,魏軍的三架連弩車只能抵得上蜀漢軍的兩架連弩車的作用。

  在霹靂車上的性能差距就更大了。一直以來,蜀漢軍的連弩車都是躲在障礙物的後面,魏軍很難看到霹靂車的真面目,雖然從俘虜的零星口供中得到了一些信息,但馬鈞還沒來得及把這些改造完成,就被調到了隴右,幫助郝昭改造船隻去了,所以魏軍的霹靂車到現在還使用人工拉拽的發射方式,發射的精準度和距離、速度都和蜀漢軍的霹靂車有相當的距離。

  然而更大的差距還在彈丸的供應上。

  蜀漢軍所用的彈丸基本上都是體積相近,形狀規整的圓形石彈,發射起來精度高,重複性好,可是魏軍用的石彈要麼是大的石球,那是石匠們一錘一錘的敲出來的,產量非常有限,要麼就是不規則的石塊,大大小小,只能大致相當,這樣的石彈發射起來精度當然不會太高。

  戰鬥進行到了一定程度之後,魏軍寧可去撿蜀漢軍發射過來的石彈用,也不願意用自己準備的石彈。

  這在很大程度上制約了魏軍的反擊力度,也讓李嚴的準備時間大大縮短。

  一切準備工作完成之後,李嚴召開了攻城前的動員會議。

  眾將雖然對李嚴的獨斷專行有點腹誹,但是李嚴僅僅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完成了對襄陽城的圍困,即將進入真正的攻城戰,大大縮短了作戰週期,而且戰損控制得也非常出色,這證明了李嚴的作戰指揮能力還是非常優秀的,攻克襄陽城的希望大大增加,每個人也都暫時收起了不快之心,準備在接下來的攻城戰中爭取到首發的機會。

  相對於主將的態度好壞來說,對所有的將士而言。能不能打勝仗,能不能立功受賞更重要。一個將軍哪怕態度再惡劣,只要能給他們帶來勝利,能夠帶來好處,比天天對他們笑更實在。

  所以李嚴的動員會議開得還算順利。

  李嚴說得也很簡單,圍城的土工作業已經圓滿完成,各種攻城器械也準備妥當,接下來,就要看諸位能不能破城了。勇猛作戰的有賞。消極怠戰的自然也有軍法侍候。他隨即又宣佈了賞格,先登城的,斬殺不同等級將領的,都有不同的賞格,清清楚楚。全部寫在明處。

  看到賞格,帳內的那些將軍、校尉們氣息粗了,眼睛紅了,像一頭頭惡狼,他們挺起了胸膛,目光炯炯的看著李嚴,希望李嚴能夠注意到他們。給他們出戰的機會。

  李嚴隨即宣佈了戰鬥次序,最後揮了揮手,淡淡的說了一句:「都去準備吧。」

  不管是對他有意見還是沒意見的,都轟然應諾。然後魚貫出帳,精心準備去了。

  第二天,李嚴發起了對襄陽城的猛攻。數百架連弩車、霹靂車咆哮起來,無數的箭矢、石彈像不要錢似的向襄陽城飛去。打得城上的守軍抬不起頭來。一架架雲梯從土堆後面伸了過來,搭在了城牆上。一隊隊身穿甲冑的蜀漢軍士卒舉著盾牌,踩著寬大堅固的雲梯,向城牆發起了攻擊。

  魏軍雖然極力反擊,可是面對蜀漢軍強大的攻勢,他們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在襄陽守了十多年的將軍呂常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心驚肉跳,李嚴的攻勢不僅超過了以往的任何一次攻擊,就連上次陸遜與魏霸聯手攻城也不過如此,李嚴甚至還有過之。他很清楚,僅憑襄陽自身的力量已經不足以保證襄陽的安全,如果沒有援軍的到來,襄陽失守只是幾天之內的事。

  呂常派出死士,冒險渡過漢水,向司馬懿求援。

  ……

  司馬懿坐在戰馬上,看著夕陽下的襄陽城,眉心緊鎖。

  李嚴的攻擊速度超過了他的預期。他原本以為面對襄陽這樣的雄城,李嚴至少需要兩到三個月才能完成圍城的作業,再有一個月,才能攻克襄陽城,前前後後,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甚至更久,有了那麼長的時間,將士們自然疲憊,士氣也會有所鬆懈,這時再進攻,想必阻力會小得多。沒想到李嚴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圍城的準備工作。

  「水師的覆敗,對我們影響很大啊。」司馬懿非常遺憾的歎息著:「沒有樊城的策應,襄陽等於斷了一臂。沒有側翼的擔心,李嚴可以一心一意的攻城,進度比我們預想的要快多了。照這個速度,最多再有半個月,襄陽就會失守。」

  「那我們怎麼辦?」司馬昭有些不安的勒了韁繩:「半個月,我們能突破蜀軍的水師堵擊嗎?」

  司馬懿無奈的笑了兩聲,不知道怎麼回答。司馬師不動聲色的應了一聲:「襄陽、樊城本來就是下馬換舟的交接點。如今蜀軍的水師更強,也不過是全佔漢水罷了,進入南陽,還是我們大魏鐵騎的天下。」

  「那我們要放棄襄陽嗎?」

  「襄陽本來就是一個誘李嚴來咬的誘餌。」司馬師瞟了司馬懿一眼:「現在不過是李嚴吃餌的速度快了些而已,父親又何必如此沮喪?」

  「士氣啊。」司馬懿輕歎一聲:「襄陽失守太快,不僅達不到消耗李嚴實力的目的,而且會大大影響我們的士氣。如果不救援襄陽,在陛下面前,我們怎麼解釋?」

  司馬師無聲的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頭。雖然是父子,他也知道有些話司馬懿只是嘴上說說。他轉過頭,看向遠處,薄暮中,一騎飛奔而來。

  「是我的細作。」司馬師撥轉馬頭,迎了上去。時間不長,他又回來了,笑瞇瞇的對司馬懿說道:「父親,理由來了,魏霸和孫權來往甚密。孫權也許會派援軍從武昌出發,我們不能貿然深入,只能看著襄陽失守了。」

  司馬懿瞪了他一眼,接過密報,仔細的看了一遍,沉吟道:「不對,孫權這是想來攪局啊,就算他不會出兵襄陽,也有可能在江淮一帶有所動作。不行,這件事必須立刻報與陛下。」

  司馬師似笑非笑的說道:「父親,恐怕還不僅如此。孫權要是有所動作,必然是魏霸要北上了。否則,他是不敢把防守魏霸的兵力抽調出來攻擊江淮的。依我看,他們要麼是一個不動,要麼是兩個一起動。這才是我們真正要擔心的,既然李嚴自己能夠攻克襄陽,那麼魏霸北上,目標至少是宛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55
發表於 2014-6-1 12:09:41 |只看該作者
第654章 心思難明
  
  曹睿接到司馬懿的報警,也非常吃驚。他的想法和司馬師不謀而合,如果孫權可能在江淮有所動作,那就不僅僅是江淮有事,南陽的戰事也會更激烈。魏霸一旦北上,這一戰就不會是僅僅爭奪襄陽這麼簡單了。

  雖然這只是一些猜想,尚未得到證實,可是曹睿卻不得不做好準備。就算是魏國實力最強的時候,他也沒有與吳蜀同時爭鋒的把握,現在丟了關中,接連幾次大戰,兵力折損嚴重,他更不敢和吳蜀同時開戰。

  以前之所以能以一敵二,是因為吳蜀各懷鬼胎,都想讓對方打前鋒,自己跟著後面撿便宜,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協調行動,否則魏國早就被打敗了。兩年前,諸葛亮之所以能一舉奪得關中,就是因為孫權剛剛在石亭伏擊了曹休,使魏國一時間抽不出那麼多兵力及時求援,這才讓諸葛亮得手。若不是張郃千里奔襲,在祁山擊敗了馬謖,劫走了諸葛亮的糧草,恐怕連隴右都丟了。

  從本質來說,曹睿不怎麼相信這個情報,魏霸和孫權前不久剛剛惡戰一場,奪走交州七郡,荊州三郡,等於在割走了孫權一條大腿,孫權怎麼可能和魏霸真正的聯盟。可是,曹睿卻又不敢冒險,魏霸為了能向孫權借道,讓出了霹靂車和連弩車這樣關係到雙方實力對比的關鍵技術,焉知他不會為了促成孫權出兵,拋出更有誘惑力的條件。

  比如戰船的技術。

  曹睿非常清楚,對孫權來說。魏霸手中的戰船技術才是真正的殺器,這樣的技術控制在魏霸手中,就等於捏住了孫權的咽喉。如果魏霸肯出讓這樣的技術,孫權完全有可能背棄和魏國的協議,真的出兵江淮,他也許不會全力以赴,但至少要拿出一點讓魏霸滿意的戰績。

  所以這件事雖然可能性不大,曹睿卻不得不防。在資訊不足的情況下,曹睿只能做最穩妥的準備。

  曹睿隨即招來了侍中劉曄、辛毗商量,又和近臣孫資、劉放研究了很久。最後接受了孫資的建議。暫時放棄襄陽,避免太大的損失,保持實力,固守樊城。在南陽郡內與蜀漢軍作戰。發揮魏國騎兵的作用。擊敗李嚴和魏霸。同時讓滿寵提高警戒,密切注意吳軍的一舉一動。

  與此同時,曹睿派出使者趕往武昌。就近窺伺孫權的心意。

  接到曹睿的命令,司馬懿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冒著蜀軍水師的阻擊強渡漢水,去解救根本救不了的襄陽了。在沒有水師助陣的情況下,以他僅僅兩萬步卒的實力,就算突破漢水,也無法擊敗李嚴,解襄陽之圍。

  不過司馬懿並沒有就此打住,他給呂常回了一個消息,陛下正在調集大軍前來,你一定要堅持住。

  然而呂常堅持不住了。

  一連三四天,李嚴一改之前的慎重保守,下令除了監視司馬懿的諸軍之外,所有在襄陽城下的將士輪番上陣,不分晝夜的猛攻。有了之前充足的準備,有壓倒性的軍械助陣,又有佔絕對優勢的兵力,李嚴終於在第三天清晨攻破了襄陽外城。

  當周羽第一個肅清自己面前的敵人,牢牢的佔據了一段城牆,舉起手中的戰刀,發出豺狼一般的長嘯時,蜀漢軍士氣大漲,鼓聲雷動,而站在內城城牆上的呂常則露出了沮喪的面容。

  雖然這不是襄陽城的外城第一次被攻破,可是他清楚,這一次不會再有上一次那樣的好運氣了。

  一夜未睡的李嚴在親衛們的保護下登上了襄陽城的南城門,站在破損不堪,吱呀作響的城樓下,沐浴著朝陽,他無聲的咧了咧嘴,一抹笑容剛在嘴角綻放開少許,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轉過身,對督軍成蕃說道:「告訴諸將,暫停一日,明日此時,如果呂常不出城投降,就繼續攻擊。」

  成蕃應了一聲,轉身去傳令了。

  「寫一封勸降信給呂常,告訴他,不會有援軍來了。」李嚴轉過身,看著遠處司馬懿大軍的方向,嘴角抽動了兩下,笑意終究還是沒壓制住,露出少許。過了片刻,他又沉下臉,不快的說道:「這都一個多月了,魏霸自己不來,我派去的隱蕃也不回來,這算怎麼回事?立刻傳令魏霸,讓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襄陽來。」

  狐忠猶豫了一下:「將軍,襄陽破城在即,還需要魏霸來嗎?」

  李嚴側過臉,眼神嚴厲的盯著狐忠,卻沒有說話。

  狐忠嚥了口唾沫,放低了聲音,繼續勸道。在李嚴的態度顯然不善的情況下,依然敢這麼勸的也只有狐忠了,就算是李嚴的兒子李豐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敢再說。

  「襄陽馬上就要得手,張郃已經從關中撤退,關中之圍已解,將軍出征的目的已經達到,若見好就收,好好的經營襄陽,豈不更好?將軍,魏霸已經派了趙統率大軍一萬前來聽令,就算他本人再來,最多也只有一萬人。多一萬人又能有什麼用?他在江南屯田,頗有成效,若再等上兩三年,到時候再全力支持將軍北伐,何愁大功不立?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狐忠的話說得已經非常透徹,也是為李嚴著想的最好方案。若是李嚴肯聽,攻取襄陽之後就收手,雖然談不上盡善盡美,卻也不差。

  是以狐忠眼巴巴的看著李嚴,希望他能接受自己的建議,不要再將事態擴大了。

  「興師動眾,連兵六萬,只取一個小小的襄陽?」李嚴冷笑一聲:「狐參軍,如果是僅此而已,我有必要從成都趕來嗎?退一步說,若不能取南陽之地屯田養兵,襄陽孤城守得住嗎?」

  狐忠暗自歎息一聲。什麼也沒說,躬身行了一禮,退了下去。他已經把話說得這種地步,李嚴還是不聽,那他就沒辦法勸了。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李嚴既然一意孤行,那他也只好看著他滑入深淵。

  看著狐忠匆匆的背景,李嚴搖了搖頭。惋惜的歎了口氣:「終究是不知兵的書生啊。」

  ……

  陸遜拱著手。緩緩走進了殿門。

  大殿裡燈火通明,濃郁的燈油味幾乎讓人窒息。孫權背著手,來回踱著步,嘴裡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麼。谷利一如既往的站在陰影裡。不注意看。很難注意到他的存在。諸葛恪站在案旁。手裡拿著一枝荊竹,面前的案上高高低低的,還有些閃光。不知是什麼東西。

  更讓陸遜詫異的是,一直深居簡出的潘濬居然也在場,他站在另一側,眼皮低垂,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了。不過,以這屋裡的油煙味,陸遜估計他不可能真的睡著。

  孫權雖然不尚奢華,可是宮裡用的東西當然也不會是質量差的,油煙味能這麼濃烈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些燈燃了很久,一直沒有熄滅。

  陸遜跨過門檻,上前幾步,在孫權面前拜倒,朗聲道:「江陵侯,輔國將軍領荊州牧,臣陸遜,拜見吳王殿下。」

  「伯言來了?」孫權如夢初醒,停住腳步,瞪著一雙發紅的眼睛,看了陸遜片刻,憔悴的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他趕上幾步,一把拉起陸遜,把他拽到案前,手一指:「伯言,你來看。」

  別看陸遜比孫權還要小一歲,又長年在軍中,可是他的體力一直不如孫權,加上那一次長途奔波,大腿受傷之後一直沒能復原,被孫權這麼一拽,他幾乎有些站不穩,踉踉蹌蹌的被孫權拖到了案前,神情多少有些狼狽。諸葛恪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的上前扶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陸遜站穩之後,輕輕的揮了揮袖子,推開了諸葛恪的手。

  「伯言,你看,這是仿馬伏波撮米為山之意製作的沙盤。」孫權有些得意的說道:「這是魏霸的最新發明。」

  陸遜熟讀經史,又用心於軍事,這個典故他當然知道。他詫異的看了一眼案上的沙盤,這才發現由潔淨河沙堆積起來的沙盤上模擬的是武昌附近的地形,那些凹凸不平的正是荊山、伏牛山、大別山等山疑,而那些閃光的銀帶卻是漢水、長江以及大小水系。

  陸遜不禁為之動容。

  「這是元遜從魏霸那裡學來的。」孫權的嗓子沙啞,聲音卻很大,「元遜,你把魏霸的意思再對輔國將軍說一遍。」

  諸葛恪點了點頭,將魏霸的意思又說了一遍。說完之後,他依然用那種含義不明的眼神看著陸遜,而孫權卻眼巴巴的看著陸遜:「伯言,你覺得如何?」

  陸遜瞟了諸葛恪一眼,冷笑一聲:「大王,你覺得這真是魏霸的意思嗎?」

  孫權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諸葛恪輕咳一聲,緩緩問道:「還請輔國將軍說得明白一點。」

  「如果你是魏霸,你會選擇從這裡進軍嗎?」陸遜嚴厲的看著諸葛恪:「這裡是平原,縱使有山,範圍也非常有限,不足以掩藏行蹤。魏霸再精明,難道在這樣的地形上,他還能長驅直入?張郃已經從關中趕來,一萬精騎就在新野,魏霸別說一萬步卒,就是五萬步卒也無法保得萬全。你當他的名聲是僥倖所得?連這點問題都看不清,他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諸葛恪微微一笑:「那敢問輔國將軍,用兵奇正相倚,什麼樣的奇,才能稱為真正的奇?」不等陸遜回答,他又接著說道:「這種地形的確更利於騎兵奔馳,不利於魏霸的部下發揮,可是正因為大家都以為不可能,這才能出奇制勝啊。再說了,避實擊虛,不也是兵法所重嗎?」

  陸遜眉頭一蹙,剛要說話,諸葛恪又笑盈盈的說道:「將軍在家讀書,都能知道張郃已經到了新野,魏霸能不知道張郃在新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56
發表於 2014-6-1 12:10:28 |只看該作者
第655章 利令智昏

  陸遜一下子被諸葛恪堵住了。

  作為太子四友之一,諸葛恪的官職雖然不是很高,但名聲很大,又有孫權的寵信,所以一般人哪怕不喜歡他,也不會和他發生衝突。可是陸遜是比較另類的一個。論名聲,論官職,論威望,論年齡,論學問,他都壓諸葛恪一頭。對所謂的太子四友,他也從來不假以顏色。也許是覺得對後輩——四友之一的顧譚就是他的外甥——不能太寬縱,他沒少訓斥這些人,而風頭最勁的諸葛恪當然更是重點關照對象。

  不過今天他被諸葛恪一句話噎住了。你不是在家休息讀書嘛,怎麼還知道張合從關中來到新野,還有一萬騎兵的事?

  在家賦閒卻關心軍政大事,而且知道得這麼細緻,這種事很常見,卻不能擺在明面上說。此刻諸葛恪把這件事挑出來,陸遜還真沒辦法解釋。孫權一向忌憚他在軍中的威望,如果再問他一個刺探軍機的罪,雖然不至於要他的命,可是那根刺肯定會在心裡扎得更深。

  陸遜有些意外的看著諸葛恪。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諸葛恪與以前不同。以前的諸葛恪在別人面前很張揚,但在他面前卻一直很收斂,今天這是怎麼了?陸遜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挫敗感,莫非是臨賀一戰損失了上萬的精銳,我已經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閒人,連諸葛恪這樣的小輩都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陸遜沉默不語,太陽穴呯呯亂跳。

  孫權注意到了氣氛的尷尬,他咳嗽一聲,又問了一句:「伯言,你是不是覺得魏霸此舉另有用意?」

  陸遜強按怒火,躬了躬身:「大王。當初臣建議讓魏霸進入南郡,協同李嚴與魏軍作戰,不過是坐山觀虎鬥之意。讓魏霸與魏軍交戰,一來可以減輕我軍的壓力,二來可以讓襄陽的局勢變得更加複雜。南陽是進入中原的門戶,魏軍為守住南陽,必然強力反擊,不管最後勝敗如何,雙方的實力都會被削弱。說不準還能為我們創造出機會。」

  陸遜頓了頓,又道:「進入南郡,就算他滯留不走,對我們的傷害也不大,反而給我們夾擊他的機會。水師切斷長江。就可以將他困在南郡,步騭在西,大王率主力在東,必能予以殲滅。可是如果魏霸不是進入南郡主戰場,而是進入江夏腹地,萬一他有其他的險惡用心,如之奈何?」

  「伯言。我也正是如此擔心。」孫權心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潘濬:「承明也是如此,但是元遜的話也有他的道理。如果魏霸進入江夏腹地,一來的確可以有奇兵之效。曹睿更加自顧不暇,我們可能有機會攻入江淮。二來魏霸身陷死地,不得不與我交好,也許我們可以從他手裡得到更多的好處。」

  孫權沉吟了片刻。目光變得凶狠起來:「在必要的時候,也許我們可以讓他變成第二個關羽。」

  陸遜被孫權的目光嚇了一跳。隨即又說道:「魏霸謹慎,他會想不到這一點?」

  「輔國將軍難道不知道利令智昏嗎?」諸葛恪淺笑道:「不是有很多智者都在這上面吃了苦頭,喪失了機會?魏霸也是人,他明知北伐的時機不成熟,依然勉力而為之,不出此下策,又有如何?」

  「我看利令智昏的不是魏霸,而是另有其人吧。」陸遜厲聲喝道,他已經明顯感受到諸葛恪語氣中有所指,這樣的風言風語他也不是第一次聽到,只是以前沒有人敢在孫權面前這麼說他罷了。今天諸葛恪像是發了失心瘋,一再在孫權面前出言挑撥,是可忍,孰不可忍。

  諸葛恪笑笑,退到一旁。孫權皺皺眉,喝了一聲:「元遜,你累了,出去休息片刻。」

  「喏。」諸葛恪若有深意的看了陸遜一眼,又向潘濬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陸遜被他那一眼看得怒氣上湧,他剛要發怒,孫權拍拍他的手臂:「伯言,總在家讀書也不行,要出來吹吹風,心情才會好一些。久坐傷腎,腎乃先天之本,當好生照料才是。孤還有許多仰仗伯言的地方,伯言要為國家愛惜自己才是。」

  陸遜自知失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大王,臣覺得此策疑點甚多,殊為不妥。」

  孫權目光一閃,心頭想起了據說是魏霸所說,由諸葛恪轉達的那句話:「陸遜用兵太過謹慎,又以一己之私,為避免東吳江淮籍臣僚有了根基,因此崛起,必不同意此策。」他有些不死心的說道:「伯言,這可是殲滅魏霸的大好時機啊。」

  「臣知道,想必魏霸也知道。」陸遜苦口婆心的勸道:「大王,你當魏霸是關羽那等剛愎自用之人嗎?他雖然年輕,卻步步為營,謹慎過人。諸葛亮、李嚴各派人進入荊州、交州,可有人難掌了大權?趙雲到荊州來,看似為魏霸守後,可是趙家父子權重,魏霸還敢輕離江南嗎?這必然是魏霸一計,大王莫被他所誘。」

  孫權微微頜首,目光中的火焰慢慢黯淡了下去,沉默了很久,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看著他漸漸冰冷的眼神,陸遜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跟隨孫權多年,他非常清楚孫權的這種眼神意味著什麼。

  ……

  魏霸看著走上堂來的隱蕃,嘆了一口氣:「我真想現在就殺了你。」

  隱蕃一愣,隨即笑了。既然魏霸這麼說,那就說明魏霸現在殺了不了他,他的命總算保住了。這一段時間,他每天睡覺都睡不安穩,生怕魏霸一時火起,不管不顧的把他給殺了。

  「將軍,你以後會明白你現在的想法是多麼的錯誤。」隱蕃半真半假的說道。

  魏霸嘿嘿一笑:「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的真面目,我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他指了指案上的一封書札:「驃騎將軍想你了,特地派人來接你回去。」

  隱蕃暗自鬆了一口氣,走過去。拿起書札看了一遍。書札裡除了讓魏霸盡快安排隱蕃回襄陽之外,還有催促他趕緊帶兵去襄陽參戰的事。李嚴說,襄陽已經攻克了,接下來,就要揮師北上,直取宛城了,需要魏霸的幫助云云。

  李嚴的口氣看似客氣,實則很嚴厲,言下之意是如果魏霸不去。那這場戰事半途而廢的責任就是魏霸的。看到這樣的內容,隱蕃大致明白魏霸今天態度這麼好的原因了。

  「將軍需要我做什麼?」隱蕃抬起頭,平靜的看著魏霸。

  「我希望你將看到的情況如實的報告給驃騎將軍。」魏霸盯著隱蕃的眼睛,慢吞吞的說道:「你也看到了,能運的糧。我已經在運,能調的兵,也已經調了一多半,我現在最多只能調動一萬人。驃騎將軍已經有六萬人,再多我這一萬,作用也不大,我也立不了什麼功。反而要驃騎將軍分我一些,對驃騎將軍來說,這著實不太合算。請他再寬限我一段時間,等我從其他地方再籌一些兵。到時候一定親自去給驃騎將軍助陣。」

  魏霸的話說得很慢,自然是要給隱蕃時間來領會其中含義。其實他這麼做顯然是過慮了,隱蕃的武力雖然差,腦子卻非常靈活。魏霸的話一出口,他就明白了魏霸的意思。要糧。還有一點,要兵,沒了。你要我去可以,得給我點好處。

  這才是魏霸要他轉告李嚴的話。說什麼讓他如實匯報,不過是騙人的客套話。

  隱蕃暗自發笑,心道這人居然在這個時候和李嚴討價還價,著實要幾分膽色。若不是如此,他大概也不可能在剛剛二十出頭的年齡就高居鎮南將軍這樣的高位,封侯拜將。一般人只知道他機械之術名揚天下,卻不知道他的心機更是深不可測。

  當然了,他的狂妄也無人能及,敢威脅李嚴,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惹了最不能惹的人。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利令智昏吧,聰明如魏霸也不能免俗。

  「行,我一定如實轉告驃騎將軍。」

  「那就多謝隱君了。」魏霸擺擺手,鈴鐺捧過來一個錦盤。盤上放著一塊蒼翠欲滴的玉珰,還有幾根漂亮得讓人窒息的翠羽,一看就知道是貴重之物。「交州所產明珰翠羽,是最近洛陽銷路最好的商品,贈與隱君,將來隱蕃若有機會回到洛陽,就知道我不是吝嗇之人。」

  隱蕃從魏霸的語氣中聽出了濃濃的無奈,他看了魏霸一眼,不禁哈哈大笑。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隱蕃將禮物收起,揚長而去。不管他愛不愛財,這份禮他都必須收,他收了,魏霸才會放心。

  看著隱蕃走出去,鈴鐺半天才收回眼神,戀戀不捨的說道:「少主,那麼好的玉珰和翠羽,送給這個書生,是不是太虧了?」

  魏霸白了她一眼:「你想要,又不敢對夫人說?」

  「誰說我想要了?」鈴鐺顧左右而言他:「誰造我的謠?」

  「別找了。」魏霸強忍著笑:「那是我送出去的釣餌,不下大本錢,怎麼能釣大魚。你要是想要呢,就讓丁奉抓緊時間練武,等上了陣,立了功,我賞他更多更好的明珰翠羽,反正以後還要送到我家來。要是你不想要呢……」

  沒等魏霸說完,鈴鐺滿臉通紅,用托盤捂著臉,扭著小蠻腰一溜煙跑了。正好丁奉走了過來,聽到魏霸的話,尷尬的站在階下,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瞟向鈴鐺消失的方向。

  「看什麼看?」魏霸威嚴的咳嗽了一聲,叫醒了丁奉:「不知道非禮勿視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57
發表於 2014-6-1 12:11:05 |只看該作者
第656章 一舉兩得

  隱蕃出了臨沅城,如逃出牢籠的飛鳥,一路急行。

  他真的很著急,恨不得有傳說中的飛天遁地神通,一步就跨到襄陽城下。

  他不是要為魏霸解釋什麼,而是因為他從李嚴的信裡看到了一句話:襄陽城破。

  就是這句話讓隱蕃痛快的答應了魏霸,為的只是早點回到襄陽。因為這實在是個料想不到的意外。

  攻城不易,攻襄陽更不易。自從建安十三年曹操在赤壁大敗,次年曹仁棄守江陵,退守襄陽以來,襄陽城就是吳蜀魏三國交兵的地方,歷經二十餘年的戰事,襄陽城還沒有被攻陷的記錄。就算是當年聲勢浩大的關羽北伐,也沒能攻克襄陽,甚至沒能攻克襄陽的輔城樊城。

  根據戰前估計,就算蜀漢的水師有絕對優勢,能夠截斷漢水,將樊城和襄陽一分為二,把襄陽城變成一座孤城,圍城也需要兩到三個月,再加上一兩個月的攻城,沒有半年時間,李嚴無法攻克襄陽。

  有半年時間,魏國就有充足的時間調集兵力,在李嚴被拖得心煩意躁的時候發起反擊。如果能將李嚴率領的這五六萬人大部殲滅在襄陽城下,那蜀國的有生力量就會消滅大半,魏國就可以從容反擊,收復關中,甚至攻入益州,然後居高臨下,再伐東吳,完成天下一統的大業。

  司馬懿當初是這麼估計的,隱蕃也是這麼想的,同樣也是這麼給司馬懿傳遞消息的。他只要把李嚴的兵力構成和數量報給司馬懿。大致上就能斷定李嚴攻城的進度,司馬懿就能做出相應的安排。可是現在事情大出意料,李嚴居然只用了一個多月就攻克了襄陽城,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必將打亂司馬懿的計畫。

  而且,襄陽的迅速失守會對魏國上下造成極大的恐怕。當初關羽僅僅是即將攻克樊城,就已經讓曹操考慮遷都,如果襄陽失守,後果將更加嚴重。

  而這一切都和他的報告有割捨不開的關係。隱蕃震驚不已,他要立刻趕回襄陽看個明白。他希望李嚴只是想嚇唬嚇唬魏霸。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讓魏霸低頭。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一個月的時間,李嚴怎麼可能攻克襄陽城。

  從臨沅到襄陽六百多里,中間還隔著一條大江。隱蕃只用了兩天就趕到了。當他蓬頭垢面。疲憊不堪的站在襄陽城下。看著襄陽城頭的大旗,再看看城外那些正在拆毀,還剩下一點殘基的土牆。他已經大致明白了李嚴的戰法,卻已經回天無力。

  這是他事前不知道的,當然也無法報告給司馬懿。如果他早點知道李嚴會用這樣的戰術,他的估計也許不會那麼離譜。

  「元豐來得好快。」李嚴心情不錯,滿面紅光,和藹如春風,即使是提到魏霸的話題,他的態度也非常輕鬆。「看來他還沒有忘了自己是誰。元豐,你辛苦了,魏霸什麼時候出發?」

  隱蕃收起了懊喪的心情,從行囊裡拿出魏霸送他的明珰翠羽,擺在李嚴面前。李嚴掃了一眼,微微一笑:「魏霸好大方,這些可都是難得的寶貨。」

  「有求於人,當然捨得。」隱蕃坦然的說道:「他送我這些,是想讓我在將軍面前為他美言幾句。」

  「哦?」李嚴興趣盎然的說道:「他想讓你說什麼?」

  「他想讓我對將軍說,江南的糧食還有一些,正如當初向將軍保證的,五萬大軍,半年之糧,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再擠一點,多一兩個月的供應。可是兵,他現在只有兩萬餘人,還要防備孫權,所以最多只能抽出一萬人支援將軍。他說,將軍已經有六萬之眾,多他一萬不多,少他一萬不少。他不想來與將軍分功。」

  李嚴臉上的笑意更盛,不過意味卻多了些譏諷,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

  「那你自己看到的呢?」

  「他這不過是趁機要挾罷了。」隱蕃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在臨沅如被軟禁,根本看不到太多的東西。不過,就我看到的情景來看,魏霸所謂的兩萬兵都是指常年更守的常備軍,並沒有包括那些忙時耕種,閒時習武的預備軍,如果他把這些預備役全部征發的話,至少還可以再多兩萬人,甚至四萬。他不到襄陽來,不過是趁勢取利罷了。」

  李嚴雙手交叉握在腹前,手指捏得啪啪作響,正如他閃爍的眼神,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過了良久,他冷笑一聲:「他不想與我分功,那我就讓他獨領一軍便是。年輕人嘛,想自在一些,也是難免的,何況他還是少年成名的名將呢。」

  李嚴特地把「名將」二字說得非常清晰,一種不屑的感覺不言自明。

  隱蕃且驚且喜,驚的是李嚴要讓魏霸獨領一軍,這顯然是個意外情況。魏霸用兵出奇制勝,已經是天下皆知。如果李嚴領主力為正,魏霸率別部為奇,奇正相倚,魏國的壓力必然大增,這比魏霸和李嚴合兵一處還要危險。喜的是他聽得出來,李嚴對魏霸的態度非常不滿,兩人之間的矛盾正迅速升溫。

  「將軍讓他獨領一兵,又將旌指何處?」隱蕃小心的掩飾著自己的心情,關切的問道。

  李嚴瞥了他一眼,眼中隱隱的怒氣。「元豐,正如你所說,魏霸不是不想來,只是想趁機取利。我現在才想起來,他之前對我提過一個方案,只是太過冒險,被我否決了。他也沒有堅持,我只當他也只是隨便說說,現在看來,他卻是賊性不改,還是想冒險徼功。既然如此,就讓他冒險去吧,不吃點苦頭,他是不會長記性的。」

  隱蕃聽了這番話,不禁大急。李嚴的往來文書大部分——包括和魏霸的往來書信在內,都是由他負責的,他怎麼對此一點印象也沒有?魏霸早有計畫要出奇兵,他怎麼去哪裡?

  「你不要想了。」李嚴悶悶不樂的說道:「這是他讓趙統轉告我的。」

  趙統?隱蕃一下子捕捉到了什麼。趙統是雜號將軍,按照他這個級別,隨行是不能帶家屬的,更何況這次為了厲行士氣,李嚴自己都沒有帶家屬。可是趙統身邊卻有一個妾,而且是吳國的公主。大概是為了照顧魏霸的面子,李嚴沒有說什麼。現在想來,這個吳國公主卻不是隨便帶的,大概是另有用途。

  隱蕃一下子想到了諸葛恪。

  「將軍,魏霸……想通過吳境?」

  「聰明!」李嚴笑了起來,卻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道:「你看到趙雲沒有?」

  隱蕃雖然一心想問個究竟,卻不敢太露痕跡,以免引起李嚴懷疑。他非常清楚,李嚴雖然很重視他,但心裡還是有點保留的,畢竟他是一個降人。以李嚴的性格,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取得他如此的信任,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趙將軍現在在湘關,我沒有機會看到他。」

  「趙雲是丞相影子裡的人,別看他現在父子三人都和魏霸很親近,可是只要丞相一聲令下,趙雲立刻會拋棄魏霸。他到荊州來,看似丞相對魏霸的幫助,其實不過是丞相伸出來的一隻手罷了。」李嚴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送魏霸一隻手,再助丞相一臂之力。」

  隱蕃眉頭輕皺,似有不解。

  李嚴得意的哈哈一笑:「你不知道,我大漢還有一個名將,是與趙雲齊名的,如今他鎮守永安。魏霸不是要兵嗎,那好,丞相給他一個趙雲,我就給他一個陳到。」

  隱蕃恍然大悟,隨即笑著拱拱手:「將軍果然高明,順水推舟,不露痕跡,實在是……實在是讓人歎服。」

  李嚴哈哈大笑。

  陳到官居護軍,曾經統領劉備的親衛軍白眊軍,是劉備的忠臣。在李嚴和諸葛亮之間,他也是站在握有大義名分的諸葛亮一邊的。他被派到永安來,與其說是增強了李嚴的力量,不如說是諸葛亮安排過來分李嚴兵權的一個楔子。

  現在李嚴轉手把他撥到魏霸身邊,和諸葛亮把趙雲從關中調到荊州來一樣,都是溫柔一刀。看起來是增強魏霸的力量,其實是牽制魏霸。除此之外,李嚴還順勢推走了一個諸葛亮安排在他身邊的牽制,收回了對永安的控制,可謂是一舉兩得。隱蕃這麼恭維李嚴,倒也不完全是表面文章,李嚴這一手玩得的確是漂亮。

  要知道,和趙雲的領軍將軍一樣,陳到是護軍,他們都是禁軍體系的人,比起魏霸這個鎮南將軍還要尊貴一些。他到了魏霸身邊,魏霸如果把他當下屬看待,那就是失禮。可是如果不當下屬對待,他就無法完全控制戰局的走向。

  李嚴等於是送了魏霸一個重禮,重得他不得不接,卻又嚥不下去的禮。

  「元豐,還要辛苦你一趟,再回臨沅,告訴魏霸我的決定,看看他這次還能說些什麼。」李嚴冷笑一笑:「另外,你告訴他,我的耐心有限,北伐是國家大事,容不得誰為了一點點私情小利推三阻四。丞相在關中看著我們呢,他最好不要犯糊塗。」

  對李嚴話語中隱含的威脅之意,隱蕃心領神會,躬身領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58
發表於 2014-6-1 12:11:48 |只看該作者
第657章 以管窺豹

  再次看到隱蕃,魏霸非常詫異。聽了隱蕃轉達的話,魏霸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他冷眼看著隱蕃,冷冰冰的說道:「看來我對隱君的一番美意,全被隱君扔在江水裡了。」

  隱蕃微微一笑:「將軍,你的確是向驃騎將軍如實匯報了我的所見所得,你看,驃騎將軍不是給你安排了一個得力的助手嗎?」

  「助手?陳到來了,是我助他,還是他助我?」魏霸勃然大怒,拂袖而去,聲音遠遠的傳來:「辛苦隱君與我同赴襄陽,當面向驃騎將軍解釋。」

  隱蕃一聽,臉色頓時有些發白。五天之內,他來回奔波上千里,已經累得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魏霸還要拉著他去襄陽?

  隱蕃想解釋一下,可是魏霸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丁奉寒著臉,擋在他的面前,顯然已經把他當成了不受歡迎的人,再想進前一步都不可能。

  隱蕃無奈,只得先回驛館呆著,抓緊時間休息,準備迎接更艱苦的挑戰。他雖然年輕,平時也注意鍛鍊身體,可是這麼長距離的奔馳也是可一不可再,再跟著魏霸跑一趟襄陽,能不能堅持住,他都不敢保證。

  好在魏霸雖然說得凶,卻沒有即刻起程。隱蕃在驛館裡呆了幾天,又收到潛伏在臨沅的細作傳來的消息,這兩天魏霸和吳人聯繫得很緊密,信使在路上穿梭不行,好像在研究什麼重要的大事。

  聽到這些消息,隱蕃又想起了李嚴無意中提起的那句話。把這些零碎的信息綜合起來。再加上陳到這個人透露出一點信息,他已經大致猜到了魏霸的計畫是什麼。

  隱蕃又驚又喜。驚的是魏霸果然膽大包天,居然會想出這樣的主意,冒險行事。可也正因為冒險,這才是真正的奇兵,正如當初曹植突入關中,險些逆轉關中戰局一樣,魏霸如果真的借道吳境,突入魏國腹地,也可能對南陽的戰局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喜的是這個計畫實在太冒險了。一旦有什麼差池。魏霸就有去無回。

  李嚴同意這個計畫,恐怕不僅僅是給他一點教訓這麼簡單,他有借刀殺人的嫌疑。

  隱蕃不反對這個計畫,相反。他非常希望這個計畫能夠實現。他既然知道了這個計畫。那魏霸就無奇可言。而魏國如果因此布下陷阱,就有很大的機會抓住魏霸這條讓魏國失去關中的大魚。

  如果想殺死魏霸,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隱蕃左思右想。寫成密信,把這個重要的消息傳遞了出去。為了表示重要,他用了最緊急的通道。

  三天後,魏霸帶著三千親衛營起程,他們坐著船,由沅水轉入洞庭湖。在洞庭湖的時候,船隊停了兩天,魏霸沒有告知隱蕃任何理由,甚至都沒有見隱蕃一面。兩天後,當魏霸再次出現在隱蕃面前時,他的臉色非常難看,眼神像餓狼似的,讓隱蕃提高了警惕。

  根據地理位置,隱蕃估計這兩天魏霸是在和吳人接觸,做了什麼重要大的決定,而這個決定可能對他很不利,讓他非常不爽。

  離開洞庭之後,魏霸轉入長江,溯江而上,在江陵上岸,見到了奉命前來支援的陳到。陳到只帶了三千人馬,其中有一部分是當年的白眊軍。人數雖然不多,軍容卻非常整齊,特別是耳邊垂下那條白犛牛皮製成的飾物,給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白眊軍以西羌人為主,與野史記載的不同,這是劉備進入益州之後才建立的一支精銳近衛營,來自益州西部的西羌,耐苦寒,身體壯實,再加上以戰死為榮,以病死為恥的風俗習慣,作戰時非常驍勇。漢中之戰是白眊軍最閃光的時刻,夷陵之戰也虧得白眊軍奮勇廝殺,劉備才能死裡逃生。不過那一戰之後,白眊軍損失慘重,再加上劉備不久病死,這支精銳人馬就迅速的失去了應有的地步,現在只剩下千餘人,跟著陳到駐守永安,根本機會護衛新的皇帝陛下。

  在此之前,陳到曾經讓白儉率領兩百白眊軍支援魏霸,白眊軍的驍勇給魏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一次看到魏霸,陳到毫不掩飾自己的羨慕之情。「兩年不見,子玉如潛龍騰淵,雛鳳試聲,文長老弟有子若此,羨煞旁人。」

  魏霸不敢怠慢,連忙上前給陳到施禮。他是鎮南將軍,外放的一方重將,可是陳到卻是護軍,是禁軍系統的人,論權利可能不如他大,論貴重卻絲毫不亞於他。何況陳到和趙雲、魏延都曾經擔任劉備的親衛將,陳到的資歷不如趙雲,卻比魏延要老得多。

  「將軍依然強壯如昔,可喜可賀。這一次勞動將軍,真是慚愧。」

  「哈哈哈……」陳到爽朗的大笑:「老夫在永安呆得快生白毛了,能出來活動活動,也是好的。」他轉身看著那些白眊兵,嘆了一口氣:「這樣的壯士,不死在戰場上,卻死在床簀之上,是最大的悲哀。將軍給這樣的機會,他們都非常感激將軍。」

  「咳咳!」魏霸尷尬的咳了一聲,轉身從人群中拉過隱蕃,向陳到介紹道:「這位便是青州俊傑,驃騎將軍的口舌,隱蕃隱元豐。」

  陳到目光一寒,微微頜首,卻什麼也沒說。隱蕃知道自己是個降人,又是李嚴一系,不受這些人待見也是正常的,行了禮,默默的退到一旁。看著魏霸拉著陳到上了車,兩人交頭接耳的說個不停,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第二天,魏霸再次起程,陳到卻沒有隨行,他暫時留在江陵。原因是什麼,魏霸沒說,隱蕃也不好問,只能跟著魏霸向襄陽趕。

  一路無話。過了宜城,便進入原本由魏軍控制的地界。雖然襄陽已經被李嚴攻克,但這裡依然有大量的魏軍細作出沒。魏霸帶了三千親衛營,卻依然不敢大意,他提前通知了李嚴,要求派趙統率軍前來接應。當他到達宜城的時候,趙統已經紮好了大營在等他了。

  一見面,魏霸就進了趙統的中軍大營。隱蕃沒資格進去,只能不動聲色的遠遠的看著。過了一會兒,他又看到一個衣著華貴。神色驕矜的年輕女子在數名甲士的護衛下。徑直走進了中軍帳。

  隱蕃心中一動,突然笑道:「這女子好漂亮,不知是誰家的女眷。」

  旁邊的一個衛士聽了,厲聲喝止:「這是趙將軍的妾室。真正的吳國公主。小心自己的舌頭和眼睛。」

  隱蕃微微一笑。臉上卻一臉的凜然,連忙躬身謝道:「多謝提醒,險些闖了禍。」

  那衛士也緩和了臉色。看了隱蕃一眼,沒有再說什麼。隱蕃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親隨,轉身進了帳。時間不長,親隨走了進來,低聲說道:「有使者出營,向東去了。」

  隱蕃點了點頭。向東而不是向南,自然是由水路向武昌,再聯繫到吳國公主孫魯班的出現時間,這顯然是魏霸和孫權之間的聯絡。

  隱蕃笑了起來,魏霸、李嚴雖然極力隱瞞,可是他終究還是看出了蛛絲馬跡。他立刻又寫了一封密信,找機會送了出去。

  ……

  樊城。

  司馬懿將先後到達的兩封密信攤在案上,看看左邊的,又看看右邊的。

  司馬師兄弟坐在他的面前,一聲不吭的看著他。

  「子元,子上,你們覺得這件事有幾分真,幾分假?」

  司馬昭沉吟不語,似乎不太有把握。司馬師卻笑道:「這種冒險的戰術,的確有幾分像是魏霸的主意。而借這種機會向諸葛亮、李嚴討賞,趁機取利,也像他的性格。不過,諸葛亮、李嚴都不是善與之輩,一個派來了趙雲,一個派來了陳到,都是當年追隨劉備的老將,我看魏霸這次是作繭自縛,反受其咎了。」

  司馬懿目光閃了閃,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司馬師。

  「當然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司馬師繼續說道:「陳到是汝南人,對汝南的地形熟悉,李嚴把陳到撥給魏霸,除了牽制魏霸之外,恐怕也有利用陳到成事的可能。如果陳到借道江夏,進入豫州,對我屯田之所大加擄掠,為禍不淺。從這個角度來看,陳到的出現,恐怕也不是隨意為之,的確有為這個計畫做準備的可能。」

  司馬懿點了點頭,卻還是不說話,司馬昭卻突然漲紅了臉說道:「可是豫州平坦,無藏身之所,一旦被我軍發現,那就是有來無回。」

  「有來無回有什麼不好?」司馬師淺笑道:「魏霸死了,你以為李嚴會落一滴淚?你以為諸葛亮不會鬆一口氣?他也許會因此責難李嚴,卻不是為魏霸著想。魏霸自不量力,想以小搏大,卻不知道無論諸葛亮還是李嚴,都不是他能撼動的。不知道隱忍以待時機,一意橫行,只會遭來不測之禍。」

  「這麼說,你覺得這件事可能是真的?」

  「至少有七成把握。」司馬師皺起了眉頭,沉吟半晌:「照這麼說,江淮很可能有戰事起。長達數千里的戰線,對我軍非常不利。這一戰若不能大勝,我們……」

  「我們不僅可能失去關中,還有可能失去南陽。」司馬懿抹著鬍鬚,淡淡的說道:「魏霸是棄子,你我父子也可能是棄子。如今的形勢與當年關羽侵我襄陽相仿,可是我大魏的國力卻大不如前,陳王剛剛戰死在關中,曹真病重不起,於禁被先帝氣死了,徐晃、張遼、樂進都病死了,陛下手中只剩下張合這口利劍,只可惜,這口劍殺伐太久,不復往日鋒利了。」

  司馬懿的目光從兩個兒子的臉上掃過:「守住樊城,我們就是這場戰事的最大功臣。至於追殺魏霸的功勞,就讓給張合吧,算是我們送他的禮物,能不能成功,就看他有沒有這樣的運氣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59
發表於 2014-6-1 12:12:23 |只看該作者
第658章 暗流湧動

  曹睿接到了司馬懿轉來的消息,得知魏霸與陳到可能借道吳國控制的江夏郡殺入豫州,頓時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正如他擔心的那樣,魏霸的參戰使情況更加複雜了,豫州不僅是魏國的膏腴之地,當地的屯田同時供應著荊州軍團和揚州軍團的軍糧供應,還掩護著洛陽的安全。可是這裡偏偏沒有多少險要可守,可謂是一馬平川,一旦被敵人佔據,那洛陽就危險了。

  當年武皇帝曹操因為關羽北伐準備遷都鄴城,被司馬懿阻止,最終徐晃力挽狂瀾,擊敗了關羽,現在徐晃已經死了,能夠擔起這個重任的只剩下張郃和他率領的一萬騎兵。

  在平原地帶,這一萬騎兵足以完成阻擊的任務,而且可以把這個危機變成一個機會。如果有可能的話,也許能將魏霸和他率領的人馬擊殺在豫州。魏霸一敗,李嚴的攻勢就無法持久,魏國就可以掌握戰局的主動,進入反攻。

  曹睿再次下令張郃戒備,由新野向東側的比陽一帶移動。比陽在桐柏山之北,向東可以馳援義陽,向西可以策應宛城,一旦襄樊有急,也來得及支援。有桐柏山做掩護,隱藏行蹤也相對容易一些。

  與此同時,曹睿提醒滿寵做好開戰的準備。從目前得到的情報來看,江淮的揚州軍團已經無法獨善其身,只能希望盡快解決戰事,不要拖延得太久。這一年多的戰事把魏國拖得筋疲力盡,如果從江淮到關中的數千里戰線全面開戰。曹睿支撐不了太久。

  接到曹睿的命令之後,張郃一邊向比陽移防,一邊給曹睿寫了一份奏疏。他說,魏霸雖然善奇,可是他並不魯莽,相反,他非常謹慎,縱觀他的歷次用兵,都是選取有利自己的地形,武陵一戰。把吳軍誘入山區作戰便是明證。豫州地勢平坦。雖然有山,卻不足以展開大範圍的迴旋,魏霸以步卒入豫州顯然不太合理,更適合他攻擊的方向應該是南陽郡西部的山區。蜀漢軍有強悍的水師。如果他們進入南鄉郡。重奪武關,這才是最有威脅的戰略,希望皇帝陛下予以重視。

  在最後。張郃很坦誠的表示了對司馬懿的不滿。他僅憑一些細作的猜測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是不是有些草率?他一直強調魏霸突入豫州的可能,卻隻字不提魏霸聲東擊西的可能,是不是因為荊州軍區一直是他的防區,武關道也控制在他的手中,所以他不希望有其他人介入?

  曹睿接到張郃的奏疏,直皺眉頭。張郃說得是有道理,但是他犯了官場上的忌諱。誰都知道他和司馬懿有矛盾,他如此大張旗鼓的指責司馬懿,有以私礙公之嫌。那些世家最擅長的就是上綱上線,這樣的奏疏落到他們的手中,很可能掀起大風浪,給他重用宿將子弟造成不必要的阻力。

  曹睿將張郃的奏疏壓下了,卻招來了荊州刺史毋丘儉,讓他和燕王曹宇一起領兵五千,趕往南鄉郡。

  曹睿雖然沒有對司馬懿提起這件事,司馬懿還是知道了,但他什麼也沒說。既然天子要把這件事掩蓋下去,他也不能撕破臉皮,只好裝不知道。

  當然,他的心裡是不會忘記的。

  ……

  孫權看著剛剛收到的書札,咧了咧嘴,無聲的笑了起來。「我就知道這豎子貪心不足,既想借道,又不想給我戰船的圖紙。」

  諸葛恪默不做聲的看著孫權。因為與孫權的想法不合,陸遜和潘濬都不再在孫權的徵詢範圍以內。潘濬的身份敏感,這可以理解,而陸遜卻是被諸葛恪的那句話深深的傷著了。江淮系、江東系的矛盾在這一次的作戰計劃中充分的暴露出來。孫權想通過借道給魏霸的機會奪取江淮,陸遜的阻止雖然有道理,但是在孫權先入為主的想法面前顯然蒼白無力,他的一切爭論都無法讓孫權相信他這麼做沒有私心。

  毀掉魏霸,讓漢魏殺得更加激烈,趁著魏國力弱之際,一舉奪取江淮之地,這是多麼好的機會?誰要是阻攔,只能用私心二字來解釋,想不出其實的解釋方法。

  諸葛恪覺得自己真是天才,假借魏霸之口,一下子堵住了陸遜的嘴。

  「由此可見,魏霸亡我之心不死。」諸葛恪淡淡的說道:「此時不除掉他,等他羽翼豐滿,只怕後患無窮。」

  孫權頜首同意。在這一點上,即使是陸遜也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蜀漢三方勢力中,魏霸雖然還不足以和諸葛亮、李嚴並肩,但他已經有能力、有野心以小搏大,而且他僅僅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成長速度太過驚人。他對東吳的敵意又是這麼的明顯,假如由他來主持蜀漢國政,吳國的處境堪憂。

  「那我們要借道嗎?」

  「臣以為要借。」諸葛亮毫不退縮的迎著孫權的目光,又道:「只是我們也要小心。魏霸善借力,萬一他從中周旋,挑起魏吳交兵,那對我們就不利了。」

  孫權眼神一閃,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曹睿已經派來了兩撥使者,督促他遵守協定,不要和蜀漢眉來眼去。對他借道給魏霸進入南郡,曹睿已經非常不滿意,如果再讓他借道給魏霸,讓他進入江夏,只怕曹睿真會翻臉。

  當然了,曹睿大概也不會相信他的承諾,從近期得到的情報來看,壽春的滿寵已經加強了戒備,揚州刺史王凌也率兵逼近淮陰一帶。這既可看作魏國的正當反應,也可以看作對吳國的警告,如果再一意孤行,與蜀漢撕扯不清,誰也不能保證魏國不會將戰線前逼。如果魏霸再從中生事,弄不好就會在吳魏之間生出事端。

  孫權只是想做漁翁,撿便宜,可不想把自己套進去,所以諸葛恪的提醒就非常重要。

  這道是要借的,可是必須做得隱密。魏霸既然想要偷襲魏國,甚至有可能渾水摸魚,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當然會小心謹慎,吳國的保密工作就顯得非常重要。考慮到這些,孫權對曹睿的使者嚴加看管,這也激起了曹睿的不滿和不安。

  「既然如此,那就借吧,讓他小心些,不要超出預定的範圍,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孫權陰森森的說了一句。諸葛恪會心的一笑,這可是欲蓋彌彰了,魏霸進入江夏之後,如果他的實力不足,恐怕就算他不出預定範圍,孫權也不會手軟。這一次,魏霸就算能從魏軍的手裡逃生,也很難回到江南去了。

  這也怨不得別人,誰讓他利令智昏呢。

  「為保萬全計,我軍也應該做好準備,以免魏霸生事。」諸葛恪提醒道:「魏霸既然已經離開了臨沅,那是不是把張仲嗣調往廬江?」

  孫權沉默了很久:「張承要調,可是還要一個重將居中坐鎮才成。想來想去,只有陸遜能當得此任。元遜,你要快點學習啊,孤等你大用。」

  諸葛恪眼神一黯,緊緊的閉上了嘴巴。

  孫權隨即再招陸遜入宮,授以重任。陸遜見孫權主意已定,什麼也沒說,接受了兵符,再次走馬上任,張承、諸葛恪都歸其統領,廬江、丹揚一帶的兵力歸入他的麾下。

  吳軍的動靜立刻落入了魏軍細作的眼中,各路消息火速傳往宛城。滿寵更加緊張,嚴陣以待,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

  ……

  魏霸第一次見到了李嚴。

  李嚴中等身材,有些偏瘦,正如傳聞的那樣,他不苟言笑,鼻翼的兩道法令紋深如刀刻,一雙常常微瞇的眼睛,開合之間,寒光逼人。他坐在那裡,雖然不算高大,但氣勢卻咄咄逼人,彷彿其他人都是拜服在他面前一般。

  魏霸上前施禮。

  李嚴伸手虛扶,淡淡的說道:「鎮南將軍做事謹慎周密,果然名不虛傳。不知現在可曾準備好了?」

  魏霸眉心微蹙,沉默了片刻,這才有些勉強的說道:「屬下不才,有負將軍厚望。不過,屬下相信以將軍的才能,拿下襄陽是易如反掌,想必不會怪罪屬下延遲之罪。屬下先恭賀將軍奪取重城襄陽。將軍此功,可謂是百年來第一人。」

  李嚴的眼角一跳,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看得出來,魏霸這個馬屁拍得他非常開心。

  「將軍謬讚,我不敢當。」李嚴的語氣緩和了一些,「襄陽雖是堅城,不過一前哨而已,當不得大功。待得取宛洛,恢復中原,再與將軍同慶。」

  魏霸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點笑容,他沉默著,站在那裡,一聲不吭。見他這副神情,李嚴的臉色又漸漸的冷了下來,眼神也變得越發嚴厲,扶在案上的手也不知不覺的捏在了一起。隱蕃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他知道,魏霸既然不肯放棄自己的觀點,他和李嚴之間的矛盾就沒有解開的可能了。

  魏霸咳嗽一聲,盡可能用比較溫和的語氣,緩緩說道:「將軍,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嚴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少年成名,戰無不勝的鎮南將軍,又有哪一句不是金玉良言,豈有不當講之理。鎮南將軍,就不要藏著掖著了,說出來,也好讓我們這些老而無成的庸人長長見識。」

  李嚴此話一出口,堂上頓時鴉雀無聲,讓人窒息。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60
發表於 2014-6-1 12:13:07 |只看該作者
第659章 李嚴論兵

  「屬下以為,以當前的形勢,有上中下三策,敢請將軍指正。」

  「是嗎?」李嚴抖了一下肩膀,這是魏霸的標誌性動作,通常表示無奈或者不屑。李嚴這時候學魏霸的動作,顯然有反擊之意。「敢請鎮南將軍說來聽聽吧。」

  「喏。」魏霸強壓怒火,聲音卻不可避免的提高了一些,隱隱能聽出一些怒氣。「將軍既然已得襄陽,當以襄陽為基,借助水師力量,以攻克樊城為重。襄陽、樊城,互為犄角,失其一,餘者亦不可守。將軍攻樊城,有水師之利,有就近之便,誘魏軍前來,以逸待勞,可攻可守。若再派一別部取南鄉,奪武關道,則不僅可以護衛關中,還可以威脅宛城側翼,有地利可用,利於持久。將軍若能為此,牽制魏軍主力,則丞相可出兵關中,孫權可出兵江淮,魏軍千里奔波,不用數年,則疲憊不堪,屆時將軍直取宛洛,大功必行。誠以為,此乃上策。」

  李嚴眼神一緊,沉默不語。隱蕃卻是大吃一驚,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緊緊的盯著李嚴的表情。他雖然也通曉兵法,聰明過人,但是他對兵略的掌握終究是紙上談兵,不如魏霸、李嚴這樣的將軍切中要害。魏霸此計,在他看來不愧為上策。如果李嚴同意這個方案,那魏軍要奪回襄陽幾乎是不可能的,宛城也會非常危險,而鎮守樊城的司馬懿父子更有被包圍的可能。

  怪不得魏霸一直不同意李嚴的計策,非要親自趕來和李嚴見一面。原來他真有更穩妥的方案啊。

  隱蕃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幾乎連太陽穴都跟著跳動起來。他之前的報告一直說魏霸可能會出豫州,相信司馬懿甚至曹睿的安排也是魏霸出豫州,說不定陷阱都挖好了,就等著魏霸去跳呢。如果魏霸不去,反而引兵入南鄉郡,那可真是出大事了。

  隱蕃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手心全是冷汗。

  李嚴一直沒有說話,眼皮微微下垂,彷彿老僧入定。

  魏霸見狀。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又有中策。將軍守襄陽,我與鎮東將軍取鄧塞,阻擊魏軍援軍,圍城打援。若魏軍來援。我倚要塞。斃敵於城下。若魏軍不來援。則將軍取樊城。襄樊入手,再以次北進,直指宛洛。取宛洛之糧,糾宛洛之眾,聲討逆魏,以丞相、孫權為兩翼,三路伐魏,可全取南陽,兵進穎川。」

  隱蕃暗自鬆了一口氣,這個方案的殺傷力小多了,就算李嚴答應,對魏國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進入南陽腹地之後,蜀漢軍的水師作用大減,魏軍的騎兵卻可以發揮優勢,這也是吳國歷次作戰都不能前進寸步的原因所在。就算魏霸和李嚴的戰力稍強,也不會強到哪兒去。他甚至有些期盼起來,希望李嚴答應魏霸這個計劃,這總比實行魏霸剛才說的上策要對魏國有利得多。

  可惜李嚴還是不說話。

  魏霸搖了搖頭,只好繼續向下說。「還有下策,那就是將軍固守襄陽,靜待時機。只是這樣一來,將軍北有曹魏,南有東吳,襄陽之地雖多,百姓卻少,大軍久駐,消費靡廣,只得依賴江南或者益州支援。」他歎了一口氣:「屬下非常不建議將軍取此策,故為下策。」

  魏霸話音剛落,李嚴便笑了起來,喋喋如夜梟,讓人不寒而慄。他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卻聽不出一點稱讚之意。他瞟了魏霸一眼:「原來在鎮南將軍的眼中,我的方略連下策都算不上,實在是慚愧慚愧。鎮南將軍,不知能否容我也說兩句,點評一下將軍的三策?」

  魏霸按著性子,拱了拱手:「正要請將軍指教。」

  「首先,你說的上策的確合理,是老成之言。可是你既然能想到,司馬懿、曹睿就想不到?你可知道,當年關侯北伐,為什麼不派主力先取南鄉,而是在樊城與曹仁僵持?」

  魏霸剛要說話,李嚴抬起手,打斷了他:「將軍莫急,且等我把話說完,再請將軍指正。」

  他這麼一說,魏霸只好閉上了嘴巴,只是話生生的被打斷,他的臉立刻漲紅了。隱蕃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他很清楚,壓抑得越久,魏霸的怒氣越盛,他們之間調和的可能性越小。

  「南鄉是山地,利漁而不利耕。捨之可惜,取之無益,就算拿下了南鄉,要想攻擊宛城,還是要出山。取南鄉,要借重水師,而水師一旦西向,則我又拿什麼來攻擊樊城?」李嚴微微一笑,說不盡的譏諷:「所以,此策看似穩重,實則虛耗時光,不合兵貴神速之訓。一旦魏軍齊集南陽,我軍不僅守不住南鄉,甚至連襄陽都會丟失,我這次出師消費靡廣,一無所獲,到時候又拿什麼來犒賞將士?」

  李嚴特地加重了「消費靡廣」四個字,正是給魏霸一個有力的反擊。

  魏霸眉頭緊鎖,鼻息有些重。隱蕃看在眼裡,喜在心上。李嚴這麼說,最後的重心還是落在爭功上。正因為要爭功,他才不會採取魏霸這種穩妥而見效慢的方法,寧願冒險——當然是要魏霸去冒險。這麼說來,魏霸這個建議有可能還有其他的用心。

  就在隱蕃揣摩雙方的心思時,李嚴又豎起了一根手指。

  「再說你的中策。你要圍城打援,守鄧塞而圍樊城,這個計劃也不錯,可惜你忘了一個關鍵:現在鄧塞還要魏軍手中。要取鄧塞,前有張郃率領的騎兵,旦夕可至,後有司馬懿的兩萬大軍,只怕你剛過漢水,就會先被魏軍包圍。鎮南將軍,你不會以為你能一夜之間就攻克鄧塞吧?若是你能做到這些,我倒不反對你這個中策。」

  李嚴說得。得意的笑了起來。他擺了擺手,不屑的說道:「至於下策,鎮南將軍都認為是下策了,我也不用多說了。」

  魏霸眉毛一挑,抗聲道:「那將軍的計策,難道就沒有問題嗎?」

  「你說說看。」李嚴漫不經心的說道。

  魏霸卻沒說,而是瞟了坐在一旁的隱蕃一眼,冷笑一聲:「將軍,降人在側,你就不擔心他是詐降?禮賢下士是有好的。可是若無防備。為奸人所惑,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隱蕃聽了,長身而起,拱拱手。正要避嫌告辭。李嚴面色一沉。猶豫了一下,擺擺手:「元豐,你坐下。」然後轉過臉對魏霸說道:「失與不失。罪在於我,不勞將軍費心。隱蕃是降人,可是夏侯玄連降人都算不上,你不是也用他,還讓他做了日南太守?更何況,你的身邊也不乏魏人啊。」

  「你……」魏霸氣急,說道:「夏侯兄妹的事,陛下、丞相都是知道的,就是將軍也是早就清楚,此時拿出來說,又有什麼意思?我好意勸將軍,將軍怎麼……」

  「你不要激動。」李嚴冷冷的看了魏霸一眼:「你能信任夏侯兄妹,我也能信任元豐。」

  魏霸徹底發怒了,他厲聲道:「將軍信任降人,那是將軍的仁義,得失與否,盡在將軍。可是若軍機洩露,戰死的卻是我等。將軍不覺得這麼做太草率嗎?若是將軍自領兵,我無話可說,可是現在要去冒險的卻是我,我難道還不能為自己和數萬將軍的性命考慮一下?」

  李嚴坐直了身子,「啪」一聲一拍案幾,沉聲說道:「魏霸,你這是要咆哮上官嗎?」

  魏霸愕然,連忙躬身施禮:「屬下一時失禮,請將軍恕罪。」

  李嚴哼了一聲:「魏霸,你少年成名,驟得富貴,難免有些驕氣。我不怪你,可是我要提醒你,奇正之計是你自己提出來的。你說兵力不足,我將熟悉汝南地形的陳到安排給你,你說時間不夠,我等了你三個月,我仁義已盡,你若是猶不知足,那我只好換人。你雖然驍勇善戰,可是我大漢驍勇善戰的將軍卻不是只有你一個,就算是你魏家,論個人武勇,你恐怕也排不到第一。你愛惜自己性命,這是人之常情,我不勉強你,你可以站在一邊。可是你麾下的將士卻是國家的將士,不是你的私兵。你不敢冒險,有的是人願意冒險。」

  魏霸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怒視著李嚴,氣喘如牛。李嚴的意思很明白,你要聽話,就按我的計劃去實行,如果你不聽話,就請你靠邊站,把手下的兵交出來,我找別人去執行。這個人,也許就是你的兄長魏風。

  隱蕃把這番意見聽得明白,心中大喜。他知道魏霸之所以被牽扯進來,就是因為擔心魏風的安全。李嚴拿這個來要挾他,他只有俯首聽命的份。更何況他剛才從李嚴的口中聽出了陳到的用處,證實了他之前的猜想,李嚴的計劃就是讓魏霸、陳到由江夏進入汝南無疑。

  古人說得不錯,禍起蕭牆之內,若不是李嚴和魏霸不和,他怎麼可能親耳聽到這樣的消息呢。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是他的猜測,不管是魏霸還是李嚴,都沒有對他吐露一個字。他只是根據自己看到的,聽到的進行推理,並沒有直接的證據。現在聽到李嚴這句話,基本可以放心了。

  至少到目前為止,李嚴的計劃是被他猜個**不離十。任何奇計,一旦事先被人猜到了,那就談不上什麼奇了。

  隱蕃不動聲色的吐了一口氣,靜靜的看著瞪著對方,誰也不敢讓步的魏霸和李嚴,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最後,魏霸終於鬆了口:「好,既然將軍堅持,那我就聽將軍。不過,陳叔至只帶了三千人來,遠遠不夠,我要把我兄長帶走。」

  隱蕃眉頭一跳,剛要說話,李嚴卻搖了搖頭:「不行,你兄長我還有大用,你把趙統帶走,有公主與你同行,相信至少不會被吳人刁難。另外,我會安排水師進入大江接應你。」他笑了笑,陰陽怪氣的說道:「你雖然還不夠穩重,卻也是難得的人才,我可不想背上妒賢嫉能,自毀棟樑的惡名。」

  魏霸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拱拱手,拂袖而去。

  看著魏霸的背影,隱蕃無聲的笑了。李嚴斜著眼睛看看他:「元豐,讓你見笑了。」

  隱蕃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連忙拱手道:「將軍說哪裡話。魏霸少年成名,難免驕矜,也只有將軍這樣的胸懷才能容忍他。不過,我看他心有不甘,怕是不會就此罷休。」

  李嚴想了想,微微頜道。「不錯,我還得麻煩元豐,你去跟著他,別讓他耍出什麼花樣來。若是不按我的命令行事,立即報與我,我讓他見識見識我的手段。」他冷笑道:「他能讓曹魏宗室為枕邊人,我卻不能用一個普通的魏人士子做心腹,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元豐,你可不能辜負我。」

  「將軍放心,蕃若有負將軍分毫,必當萬死。」隱蕃說著,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0-5 19:2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