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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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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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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2:49:15 |只看該作者
第700章 突擊

  然而魏軍並不輕鬆。

  一方面是因為隨著戰鬥的進行,蜀漢軍的軍械優勢越來越明顯,漸漸呈現出壓倒性的優勢。他們阻擋蜀漢軍登陸,就只能冒著密集的箭雨和石彈,在盾牌的掩護下,聚集在岸邊,用手中的長矛或者長木桿抵住蜀漢軍推過來的浮橋。盾牌能擋住箭矢,卻擋不住石彈的轟擊,霹靂車的轟鳴,石彈破空的呼嘯,成了他們的噩夢,不知有多少盾牌被石彈砸成了碎片,不知有多少人被石彈砸得皮開肉綻,頭破血流。

  另一方面卻是因為緊張。雖說燕王曹宇率領虎豹騎、武衛營就在他們身後,隨時都可以支援,但是畢竟沒有來支援,真正浴血奮戰的還是他們。而他們雖然成功的守住了湍水,卻無法對兵力佔優勢的蜀漢軍發起攻擊,只能被動防守。不僅白天如此,晚上更是如此。

  從開戰的那一刻起,湍水西岸的蜀漢軍就沒有真正休息過。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大營裡都在忙碌。白天的時候還好一點,畢竟有什麼動靜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晚上就麻煩了,只看到對面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卻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麼,會不會突然發起攻擊。魏軍只能在一天的戰鬥之後繼續保持警惕,以防蜀漢軍夜襲。

  兩天下來,魏軍的傷亡雖然還沒有大到不可接受的地步,可是心理卻快要崩潰了。夜幕降臨,他們看著對岸大營裡亮起的火把,不知道這種煎熬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

  等待,讓人瘋狂。與蜀漢軍激戰的將士如此,在後方待命的曹宇和陳泰同樣如此。

  魏霸不出現,真正的戰鬥就沒有開始。而他們已經等了兩天,也緊張了兩天,已經有些筋疲力盡了。馬謖和關鳳的攻擊越來越猛,都非常真實,看不出有一點虛張聲勢的樣子。他們不知道蜀漢軍究竟在想什麼,難道他們真的想這麼強渡湍水嗎,難道他們不知道,就算渡過了湍水,他們也沒有足夠的實力面對虎豹騎和武衛營的反擊嗎?

  不論是曹宇還是陳泰,都不相信魏霸和馬謖會這麼傻。正因為如此,他們覺得這裡面有陰謀,只是他們目前還猜不到而已。讓他們更緊張的是,如果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他們想不出蜀漢軍有什麼取勝的希望。

  五千步騎隨時待命,人不卸甲,馬不解鞍,兩天兩夜,隨時準備出發,這也讓他們有些疲憊。不過,這些人都是真正的精銳,這點疲憊還不足以擊垮他們。

  又過了兩天,情況依然沒有什麼變化,馬謖和關鳳依然在不停的攻擊,魏軍憑河阻擊,在蜀漢軍的強力打擊下,傷亡越來越大。

  曹宇開始不安起來,他把陳泰請到大帳,開門見山的問道:「玄伯,依你看,魏霸究竟在哪裡?」

  陳泰的臉色也有些發青,這幾天他實在是太累了,因為他肩上的擔子非常重。

  不光是曹宇倚重他,天子也信任他,要不然也不會把他從曹真手下調到南陽戰場,並且和曹宇一起承擔這麼重要的任務。而他也希望借此機會一戰成名。在曹真麾下,他已經展現了他的用兵才能,可惜因為雙方的實力原因,魏軍一直未能攻破潼關,他也無法得到嘉獎。這一次調到南陽戰場,如果能有大的建樹,天子一定會重賞他。

  這不僅是因為他本人有才能,和朝堂內的鬥爭也有關係。他的父親陳群和司馬懿同為世家代表,卻又代表著不同的世家。陳群代表著曹魏朝堂上根深蒂固,卻已經曰見衰落的汝潁世家,而司馬懿卻代表著實力稍遜一籌,卻曰見強勢的河內、河北世家。他們之間有共同利益,也有分歧。天子在無法完全壓制世家勢力抬頭的時候,只能搞權術平衡,希望重新扶植汝潁世家來制衡河內、河北世家。

  對陳家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好機會。

  為此,這一戰對陳泰的重要性一點也不亞於曹宇,陳泰也承受了比曹宇更重要的壓力。

  「不管他在哪裡,無非都在這一帶。」陳泰捏了捏有些酸脹的眉心,有些疲倦的說道:「五十里之內,我們都打探過了,沒有發現魏霸的蹤跡。依我看,他要麼躲在深山裡面,要麼還在湍水以西。據說他只有三千親衛營,要隱在三萬大軍的軍營裡,不讓我們發現,這太容易了。」

  曹宇思索片刻:「他會不會去宛城?」

  「去宛城?」陳泰禁不住笑了一聲,隨即又收起笑容,一臉嚴肅的搖搖頭:「不可能,別說他只有三五千人,就算是這裡的蜀漢軍全到宛城去,又能拿宛城如何?」

  曹宇也自嘲的笑了笑,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太愚蠢了。魏霸的兵力太少,他去宛城也沒用。宛城現在戒備森嚴,不會給他留下什麼偷襲的機會。而且一旦深入南陽腹地,僅憑他那剛剛成立的騎兵和步卒,根本無法逃脫虎豹騎的追殺。

  魏霸只要不是瘋了,肯定不會去宛城,那他就一定還在附近。正如陳泰所說,他要麼在湍水以西,故作玄虛,讓他們緊張,要麼隱在北面的山區,待機而動。不管是什麼,似乎都沒有什麼取勝的機會,這讓他的隱匿更近乎束手無策的逃避。

  曹宇撓了撓頭,也有些無奈。這種煎熬的曰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

  ……

  「今天是第四天。」魏霸精神抖擻,中氣十足的對魏武等人說道:「我相信不論是曹宇還是普通的魏軍將士,都已經有些疲了。現在,正是我們出擊的好機會。」

  「好。」魏武第一個叫了起來,「我早就等著出擊了,再等下去,連我都快瘋了。」

  魏霸掃了他一眼,難得的沒有責備他。開戰在即,又是面對虎豹騎這樣的對手,需要魏武這種大無畏到近乎白痴的心態。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做好出擊的準備。」魏霸在地圖上用力的點了點,敲得地圖啪啪作響。「我們離魏軍陣地二十里。路,已經探好了,月色正好,可以急行軍。大概半個時辰後,我們就可以到達陣地,發起攻擊。不過,魏軍的斥候離我們不遠,很快就會發現我們,匯報給曹宇,因此,留給我們的攻擊時間非常有限,最多不會超過半個時辰,甚至只有一刻。我們要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擊垮湍水東岸的魏軍,還要建立起防守的陣勢。時間非常緊迫,大家一定要快。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一次突擊能不能成功,直接關係到我們和虎豹騎之間的決戰結果,切不可大意。」

  「喏!」眾將轟然應喏。

  「好了,準備去吧。」

  ……

  兩個時辰後,魏霸率領五千步騎衝出了石澗山,不打火把,藉著清冷的月色,向二十里外的魏軍大營急行而去。魏武率領一千魏家武卒走在最前面。他們全副武裝,卻沒有帶一粒糧食,一出發就全速前進,向一枝利箭射向黑暗之中。

  魏霸率領兩千親衛緊隨其後。這些蠻人親衛雖然也是精銳,但是和從小就接受嚴格訓練的魏家武卒相比還是略稍一籌,而且他們基本都是南方人,對這裡的寒冷氣候不是很適應,雖然魏霸做了不少準備,還是有人被凍傷,受了涼,拖著大鼻涕的更是數不勝數,狀態遠遠不如武卒。

  唐千羽率領兩千騎士向東南方向急行而去。他派出不少騎兵在側翼巡邏,同時派人追殺魏軍的斥候。雖然不可能趕盡殺絕,但多殺一個,就有可能延遲一點曹宇收到消息的時間,而現在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哪怕是一刻鐘,都有可能影響戰局。

  ……

  湍水兩岸,燈火通明。

  兩軍正在惡戰。

  持續攻擊了四天的關鳳終於開始了夜戰。蜀漢軍點起了無數火把,將湍水兩岸照得通明,一架架霹靂車、連弩車持續不斷的射擊,打得東岸的魏軍苦不堪言。在箭雨和石彈的掩護下,輜重營的將士喊著整齊的號子,將一架架浮橋推進了湍水。

  這一次,不論是霹靂車、連弩車,還是浮橋,數量都有了明顯的增加,在寬達五百步的戰場上,二十架浮橋同時推入水中,這讓兵力不足的魏軍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他們不得不全部上陣,全力阻擊。

  當然,發動如此規模的攻擊,也是關鳳的極限,否則,她不會介意再推二十架浮橋下水,讓魏軍顧此失彼,無從應付。

  雙方隔著湍水互相攻擊,喊殺聲打破了夜的寧靜,連湍水都受到了驚嚇,嘩嘩流淌。一個個受傷的士卒倒在水中,激起一陣陣的水花,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就在魏軍全力應對關鳳的攻擊時,斥候來報,北方有敵人迅速靠近,大約千人左右。

  魏軍將領不驚反喜。他麾下的將士雖然已經全部上陣戰鬥,但是他身邊還有幾百親衛,有營地為倚仗,堅守半個時辰不成問題,而有了這半個時辰,曹宇就能率領虎豹騎和武衛營趕到,一舉擊潰來犯的敵人,乾淨利落的結束這場戰鬥。

  因此,聽到這個消息,他不僅沒有一點緊張,反而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這種煎熬的曰子終於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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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
發表於 2014-6-1 12:50:07 |只看該作者
第701章 雷霆打擊

  關鳳的手心全是汗。

  這四天時間,對魏軍是個煎熬,對關鳳來說同樣是個煎熬。

  因為她非常清楚,魏霸能否成功的關鍵,就在於那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如此多的人,如此大的範圍,任何失誤都有可能導致時間的延誤,必須做到萬無一失,魏霸才有一絲絲成功的可能。

  這四天來,她盡一切可能,做好了自己份內的事,可是她依然不能保證魏霸成功,因為她能控制的因素實在太少了。

  有時候,她會恨吳懿。因為吳懿不肯從漢中來,這才導致魏霸兵力不足,只能出奇制勝。

  有時候,她會恨馬謖和鄧芝。因為他們想立功,這才把魏霸逼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

  有時候,她會恨魏霸自己。因為這個成功率非常低的戰術是魏霸自己決定的。

  不過,她最恨的還是諸葛亮。她一直相信,父親關羽當年的失敗與諸葛亮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而今天魏霸落到這個地步,同樣是諸葛亮一手造成的。

  這四天的煎熬,讓她的臉瘦了一圈,讓她變得有些神經質。當她聽到瞭望車上的士卒報告東北方向有人正在接近河對岸的魏軍陣地時,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尖叫起來。

  「延伸射擊——」

  「喏!」傳令兵大聲答應,將命令傳達了下去。片刻之後,十名鼓手擂響了戰鼓。原本舒緩的戰鼓聲忽然急促起來,如狂風暴雨,如大地驚雷,雄渾的戰鼓聲彷彿有形有質,越過湍水,向對岸的魏軍呼嘯而去。

  連弩車、霹靂車的射手們立刻行動起來,調整方向,更換石彈。

  「快快快!平三角!」上弦手忙碌起來,飛快的轉動水平調整輪。

  「快快快!換二號彈!配重加兩石!」上彈手們忙碌起來,拉開旁邊一輛大車上的覆布,露出小一號的石彈,兩個壯漢齊聲大吼,分別將一塊一石重的鐵塊搬到了配重箱裡,固定在合適的位置。

  僅僅是十息時間,報告的聲音就從兩側傳來。

  「連弩甲營準備完畢!」

  「連弩乙營準備完畢!」

  「……」

  「霹靂甲營準備完畢!」

  「霹靂乙營準備完畢!」

  「……」

  「霹靂癸營準備完畢!」

  將士們的速度已經夠快了,可是關鳳還是覺得他們太慢,報告聲尚未消散,她就有些急不可耐的舉起了手,猛的一揮:「發射!全部發射!連射!」

  一旁的楠狐和韓珍英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禁笑了笑,覺得關鳳今天有些失態了。不過,韓珍英非常能體諒關鳳的心情,因為敦武也在河對岸,稍有差池,她可能就見不著敦武了。

  韓珍英伸過手,握著楠狐的手,微微用力。楠狐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連弩車咆哮起來,弩機撞擊的聲音如炒豆一般炸響,一蓬蓬箭雨撕破潮濕而寒冷的霧氣,帶著不祥的厲嘯,撲向河對岸的魏軍陣地。其中還夾雜著沉悶的尖嘯,數十枝如長矛一般的巨箭飛馳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霹靂車怒吼起來,巨大的木梢此起彼伏,將士們凝神屏息,將全部心神都放在自己的工作上。加裝了配重的霹靂車發射時的震動更大,連周邊的土地都跟著震顫起來,上百架霹靂車一齊發射,有如萬馬奔騰。

  正在頑強抵抗的魏軍將士聽到空中突然加強的聲響,心頭掠過強烈的不安。他們和蜀漢軍隔河對戰了這麼多天,對他們的連弩車、霹靂車已經習慣了,他們已經吃夠了這些強大軍械的苦頭,也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可是現在,他們發現苦難才剛剛開始。

  因為空中如果群鴉般的不祥嘯聲突然又密集了一倍,而且,更加駭人。

  沒等魏軍反應過來,箭雨和石彈已經穿透了黑暗,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箭落如雨,彈飛如雹。

  臨河列陣的魏軍將士驚駭莫名,兩腿打顫。

  不過,他們隨即發現了不同,那些箭矢和石彈從他們的頭頂掠過,直接撲向他們的身後,只有零星的箭矢和石彈落在他們的陣地上。

  蜀漢軍的目標不是他們,而是他們身後的陣地。

  剎那間,一股慶幸湧過他們的心頭,隨即又化為恐懼。

  蜀漢軍的射程還能更遠?他們這裡離蜀漢軍的連弩車陣地八十步到一百二十步,這基本上已經是連弩車的射程極限。霹靂車還在連弩車的後面,相距大概一百五十步到兩百步,這也是霹靂車的射程極限。正因為如此,領軍的將領才會帶著親衛營安心的呆在他們身後。

  現在,蜀漢軍的射程突然增大,將會對主將和他的親衛營造成致命傷害。

  難道蜀漢軍忙碌了幾天,就是在準備這些射得更遠的霹靂車、連弩車?還是他們原本就一直沒有全力以赴,此時此刻才拿出真正的殺器?

  列陣於前的魏軍將士想不明白,而後陣的魏軍中軍將士則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他們都是主將的親衛營,戰局緊張時,他們是救火隊,哪裡有危險,他們就要衝到哪裡支援。平時,他們又是督戰隊,如果有消極怠戰,甚至逃跑的,他們就要上前阻攔,甚至直接斬殺在陣前。可是他們的位置卻是相對安全的,一直在對方的攻擊範圍以外。他們看著戰友被那些連弩車、霹靂車打得頭破血流,臂斷腿折,自己卻不用承擔那樣的危險。

  可是突然之間,蜀漢軍的箭矢和石彈卻突破了往日的射程,落到了他們的頭上。

  沒有防備的魏軍中軍將士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根本沒有防備,甚至連盾牌都來及舉起來,就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一枝枝利箭洞穿了魏軍的身體,濺出一朵朵血花,慘叫聲不絕於耳,原本挺立如松的親衛營將士頓時像是被割倒的麥秸,齊唰唰的倒下一片。

  親衛營的將士都有鐵甲,防護能力超過一般的將士,可是他們同樣擋不住蜀漢軍的石彈和巨箭,石彈所中之處,盾碎骨裂。巨箭所到之外,無堅不摧。

  魏軍遭受到了意想不到的重創,後營陣地亂成一團,頃刻之間就如一萬頭野牛踐踏過的草地,面目全非。一個個受傷倒地的將士在血泊中呻吟,地上突兀的出現了一層由箭羽組成的茅草,一顆顆渾圓的石彈隱沒其中,有的上面是鮮紅的血跡,有的上面沾著白色的骨渣。

  慶幸的魏軍將士驚魂未定,打量著上眼前的這一切,呆若木雞,他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還是剛才那個氣勢嚴整的陣地嗎?這難道是個屠戮之場?

  關鳳無法體會魏軍將士此刻的心情,就算知道,她不會對這些魏軍將士有絲毫的憐惜和同情。她只恨自己無法將那些魏軍將士全部殺死。她臉色鐵青,緊握著拳頭,接連下達命令。

  「發射!發射!發射!」

  「轟轟轟!」霹靂車轟鳴。

  「嗖嗖嗖!」連弩車狂嘯。

  關鳳仰著頭,看著瞭望車上的士卒,緊緊的盯著他手中的紅旗。

  忽然間,那個士卒大吼一聲:「我軍正在接近,五百步!」

  「三百步!」

  「兩百步!」

  關鳳大吼一聲:「停止發射——」

  「停止發射——」傳令兵揮舞著紅旗,一邊大叫著,一邊向陣前跑去。鼓手們聽到命令,突然猛敲三記。

  「咚咚咚!」

  聽到戰鼓聲,正在忙碌的連弩車、霹靂車全部停止了動作,到處都是「停止發射」的怒吼聲,剛剛還在咆哮的連弩車、霹靂車陣地突然安靜下來,不再有霹靂車發射時的震顫,不再有連弩車發射時的厲嘯,只有將士們急促的喘息聲。

  「停止發射」的聲音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對岸的魏軍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魏軍將士並沒有因此趕到絲毫的慶幸。因為他們看到了更凶狠的敵人。

  一千武卒在魏武的率領下,如狂奔的野牛,勢不可擋的殺入了剛剛遭受重創的魏軍陣地。魏武衝在最前面,拔步如飛,厲嘯一聲,舉盾和身撞入,將一個迎上去的魏軍士卒撞得立足不穩,向後便倒。沒等他站穩腳跟,魏武手中的戰刀一閃,已經剁下了他的首級。

  「殺!」魏武面目猙獰,長刀連閃,片刻間連殺三人,鮮血染紅了他的臉,讓他看起來更加像地獄來的殺神。

  在接受任務的時候,武卒們就非常清楚,時間就是生命。是以此時此刻,面對剛剛被摧殘了一番,還沒回過神來,根本沒有任何陣勢可言的魏軍,他們沒有任何憐憫,沒有任何仁慈,也沒有任何遲疑,以最熟練的五人陣型為單位,如水銀洩地,湧入了魏軍的陣地。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殺戮。

  在不到一頓飯的時間裡,魏軍接連遭受了兩次重創。先是被蜀漢軍的遠程打擊肆虐了一番,幾乎有一半的士卒連怎麼回事都沒反應過來,就一命嗚呼。現在又遇到了一千武卒的攻擊,他們覺得比剛才的遠程打擊還要致命。畢竟利箭和石彈都不長眼,運氣好的話,還有可能逃過一劫。可是武卒卻長了眼,他們手中鋒利的戰刀也長了眼,刀刀都殺向他們的要害,根本不給他們一點活路。

  魏軍將領心如死灰,他被迅猛的攻擊打懵了。看著踴躍而來的魏家武卒,他兩腿顫慄,汗如漿出。

  「殺!」魏武飛奔而至,長嘯聲中,戰刀磕開兩柄長矛,割開三名親衛的脖子,一刀斬下了魏軍將領的首級。那顆首級被腔子裡的熱血沖了起來,還沒有落地,就被一名武卒順手抓住,插在了矛尖上,高高舉起。

  魏將授首,親衛營無一倖免,魏軍迅速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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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3
發表於 2014-6-1 12:50:33 |只看該作者
第702章 棋差一著

  「快快快!」關鳳看著魏武帶著武卒如秋風掃落葉般的摧毀了魏軍的陣地,這才鬆了一口氣。她連忙下令輜重營的將士迅速將浮橋推到湍水對岸,搭起生命之橋。

  沒有了對面魏軍的阻擊,搭建浮橋的工作變得異常的順利。轉眼之間,二十座浮橋就推到了河對岸,輜重營的將士、工匠抱著尖木樁,拎著斧頭,踩著還沒有固定好的浮橋,一溜煙的跑到對岸。腳一踏實地,扛木樁的就將木樁固守在合適的位置,拎大斧的搶起斧頭,用厚實的斧背一下下的猛砸,將木樁深深的砸進土中,然後拿起繩索,將浮橋牢牢的固守住。

  緊跟著,一輛輛戰車推過了浮橋,推上了魏軍原來的陣地。他們上岸之後,像潮水般的向兩側分開,用戰車組成三道陣地。每一輛戰車的車輪都被卸了下來,然後和左右兩側的戰車固定在一起,形成一個圓弧陣。

  緊跟著,連弩車營開始渡河。

  再接著,沉重的霹靂車開始渡河。

  剛剛搭建起來的二十座浮橋成了最忙碌的通道,三千多將士齊心協力,將兩百多架戰車,五十多架連弩車、十多架霹靂車運過湍水。他們井然有序,忙而不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工地。

  這一切,都是關鳳這些天的心血。

  在與魏軍交戰的同時,她更多的心血卻是花在了這些事上。一是要準備大量的物資,組成戰陣的戰車、霹靂車、連弩車,石彈、箭矢,每一樣都要準備。更重要的是訓練,要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內完成組建陣地的任務,如果沒有精密的配合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關鳳在此之前進行了多次演練,務必在實戰時不能出現任何差池。

  她這些心血沒有白花,經過了多次演習的輜重營將士此刻表現出了高度協調的戰鬥能力,陣地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漸漸成型。

  稍後趕到的魏霸看著這一切,鬆了一口氣。他又看了看臉色憔悴的關鳳,心憐的嘆息一聲:「辛苦你了。」

  「沒有誤事就好。」關鳳如釋重負,不顧身邊都是將士,撲在魏霸的肩頭,忍不住抽泣起來。魏霸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你做得很好,比我想像的還要好。你太累了,這裡有我,你去安生的睡一覺。」

  魏霸叫過楠狐,讓她帶兩個女卒送關鳳到河對岸的大營裡去休息。關鳳依依不捨,卻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必須休息,只好回到了湍水西岸的大營。

  魏霸登上了剛剛樹起的指控台,打量著忙碌的陣地,看著遠處漆黑的原野,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曹宇,讓我們再戰一場,讓我看看虎豹騎的成色。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

  曹宇翻身坐起,看著滿頭大汗的斥候:「夜襲?」

  斥候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是的,大王,敵軍從石澗山裡衝出來。」

  「果然在石澗山。」曹宇鬆了一口氣,一邊下令披甲,一邊問道:「有多少人?」

  「他們沒有打火把,遠遠的只能看到影子,不是很清楚,從規模來看,向湍水方向的大概有千餘人,向我軍方向的大概有三、四千騎。」

  「三、四千騎?」曹宇愣了一下,大吃一驚:「魏霸哪來的這麼多騎兵?」

  魏霸有騎兵,曹宇是知道的,郭立帶去的兩千精騎幾乎沒什麼損失,全部落入了魏霸的手中。魏霸組建起騎兵是非常自然的事。不過,魏霸哪來的三、四千騎?人數可以增加,可是戰馬他從哪兒來?

  「也許是虛張聲勢,也許是從關中帶來的騎兵。」陳泰大步走了進來。他頂盔貫甲,英姿勃勃。「大王,事不宜遲,我們應該盡快出發。一旦魏霸擊潰我軍的陣地,在湍水東岸站穩腳跟,對我軍不利。」

  曹宇連連點頭。這件事雖然來得突然,卻不出他們的預料。陳泰很早就估計到魏霸可能藏在石澗山,他的目標也只可能是湍水旁與關鳳對峙的魏軍。魏軍原本有三千人,經過幾天的激戰,大概只剩下兩千三百多人。如果關鳳在西岸發動攻勢,吸引魏軍注意力,魏霸再從北面而來,突擊魏軍後陣,魏軍很可能守不住陣地。

  不過,他們也不怎麼緊張。他們早就通知了負責的魏軍將領,讓他提高警惕,想來魏霸偷襲成功的可能性並不大。只要有了防備,魏霸就算有五千人,也很難迅速突破魏軍的陣地。只要魏軍能支持一個時辰,虎豹騎和武衛營就可以趕到,給魏霸以致命一擊。

  與其說這是魏霸苦心等待的機會,不如說這是曹宇和陳泰夢寐以求的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

  時間不長,待命多時的虎豹騎和武衛營就踏上了征途。他們訓練有素,又早有準備,雖然是夜間行軍,卻並不慌亂,前鋒、兩側警戒、殿後,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走在最前面的是老將許定,他經驗豐富,手下的虎士又是身經百戰的悍卒,由他來做前鋒是最合適不過的。

  事實證明,曹宇的這個安排非常正確。大軍出營不久,就遇到了第一波伏擊,幾枝利箭悄無聲息的從黑暗飛來,其中有幾枝直奔端坐在戰馬上的許定。不過許定反應極快,迅雷不及掩耳的拔出戰刀,舉起了盾牌,擋住了這次襲擊。緊接著,幾個虎士衝出了隊列,衝向黑暗。

  黑暗中一陣亂響,潛伏的敵人射出幾枝箭,就逃得無影無蹤。許定聽到了馬蹄聲,不由得皺了皺眉,對方竟是騎著戰馬來偷襲的,這讓他有些始料不及,居然還有散騎敢在虎豹騎的面前示威?

  讓許定始料不及的事情還遠遠不止這些,他們剛剛走了不到五里,黑暗中突然鼓聲大作,緊接著飛出一蓬密集的箭雨。雖然武衛營的將士們都身經百戰,並沒有亂了陣腳,也沒有受到多大的傷亡,並迅速展開了反擊,可是等他們衝過去的時候,那裡除了一架熊熊燃燒的連弩車和幾架大鼓之外,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這樣的襲擊接二連三的發生了好幾次,這種小賊似的襲擾就像蒼蠅一樣,雖然沒有造成什麼傷亡,卻也讓武衛營的將士有些惱火。一次次的準備廝殺,卻一次次的撲空,明知道對手就在不遠處,卻連影子都抓不到,對聞名天下的武衛營來說,這簡直是老虎頭上捉蝨子,故意的挑釁。

  許定放出更多的斥候,分散在隊伍的正前方,搜索前進。這樣一來,行軍速度難免受到影響,而且黑夜之中,再精明的斥候也無法做到沒有遺漏,更何況對手也不是等閒之輩,雙方一旦遭遇,必然是一場短暫而激烈的戰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曹宇接到許定的報告,有些上火,正準備派虎豹騎在前面開路,陳泰卻沉吟片刻,說道:「大王切勿動怒。魏霸這麼做,就是要讓你生氣,要讓你失去理智,他才好趁機施展手段。這裡離湍水陣地還剩下二十里,就算是慢一點,也不會拖延多少時間。如果讓虎豹騎在前面開路,黑夜之中,一旦有什麼陷阱,只怕損失會更大。」

  曹宇對陳泰非常信任,也覺得他的建議不錯。武衛營在前面,雖然慢一點,但是只要有什麼陷阱,武衛營可以及時的發現,就算對方放暗箭,武衛營的將士有鐵甲,有大盾,也不會有多大損失。可是戰馬的體積大,速度快,一旦落入對方箭陣的陷阱,損失就大了。何況就這麼遠的路,就算慢又能慢到哪裡去?難道多給魏霸半個時辰,他就能攻破魏軍的戰陣,站穩腳跟?

  曹宇不認為有這個可能,他下令武衛營攻擊前進。

  接到命令,許定按計行事,武衛營一邊清掃潛伏的敵人,一邊大踏步向前進。他們像一塊巨石,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向前推進,粉碎了一個又一個的襲擾,擊退了一個又一個不自量力的敵人。

  他們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卻也因此多付出了小半個時辰。

  當他們趕到湍水岸邊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讓他們大驚失色。

  原本的魏軍陣地已經消失了,陣地上樹起了蜀漢軍的戰旗,在火光照耀下,鎮南將軍魏霸的戰旗隨風飄揚。大旗下,是用一輛輛戰車組成的陣地,每輛大車後面,都露出長矛的矛頭,霹靂車的木梢桿,和影影綽綽的身影。一個個火把像天燈一般,延綿跨過湍水,和對岸的大營聯成一片。

  曹宇和陳泰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驚訝。魏霸的速度這麼快,不僅擊敗了魏軍的陣地,而且建起了自己的陣地?這可有點麻煩了。有了陣地依託的蜀漢軍如虎添翼,就算虎豹騎和武衛營是百戰雄兵,要想攻擊這樣的陣地,他們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更何況他們背後還有湍水西岸的大營,可以及時得到兵力補充,完全可以以兵力優勢拖垮他們。

  「玄伯,這可如何是好?」曹宇雖然有些後悔,卻並不慌張。儘管情況有些出乎意料,但這也不過是給他多找了點麻煩,並不能真正決定戰局。因為主動權還在他的手裡,他固然攻不下這道堅固的陣地,可魏霸卻也不見得能繼續推進。

  「以靜制動。」陳泰的心思和曹宇差不多,既然已經失去了先機,不如轉攻為守,後發制人,看看魏霸又有什麼後續手段。不過,他比曹宇想得更多,雙方交手的第一回合,魏霸搶佔了先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佔了湍水東岸的陣地,站穩了腳跟,接下來,他大概不會滿足於此,一定還有更犀利的手段。

  他能有什麼手段呢?陳泰既緊張,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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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挑戰書

  曹宇和陳泰在路上多花了半個時辰,終於差了一步,失去了突襲魏霸的機會,迎接他們的是堅固的陣地。事已至此,悔亦無益,他們只好暫時後撤十里,就近監視魏霸。

  看著魏軍來而復去,魏霸鬆了一口氣。到目前為止,這個時間差是被他抓住了,第一步的戰略目標已經實現,接下來就是如何拖住曹宇,讓馬謖有機會強渡湍水,奪取酈城的問題了。

  魏霸下令全軍休息,將士們辛苦了一夜,有的甚至是忙了一天一夜,早就疲憊不堪,如果不好好休息,哪裡還有體力迎接明天的戰鬥。

  大營裡的火把一個接一個的熄滅,湍水兩岸恢復了平靜。魏霸卻沒有休息,他留下魏武看護陣地,自己來到了西岸的大營。

  關鳳躺在榻上,還沒有休息。聽到魏霸的腳步聲,她連忙坐了起來。

  「你不用起來。」魏霸輕輕的按著她的肩頭,柔聲道:「你這幾天辛苦了,好好睡一覺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關鳳放鬆了身體,躺了下來,卻依然不肯睡,兩隻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魏霸。魏霸笑笑,摸摸她的臉,抬起腳笑道:「讓我洗一洗再來陪你,要不然,會薰壞你的。」

  關鳳笑了起來,吸吸鼻子。「在軍營之中,哪個身上沒有蝨子臭蟲,有點氣味又有什麼奇怪的。」不過她雖然這麼說著,還是鬆開了魏霸。魏霸讓人打來水,就在帳篷裡,關鳳的眼皮子底下,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這才鑽進了被窩。

  鑽到魏霸的懷裡,關鳳這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她偎在魏霸的胸前,聽著魏霸強有力的心跳聲,很快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當關鳳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一縷燦爛的陽光從外面照進來,關鳳下意識的坐了起來,伸手就去掀被子。魏霸正端坐在案前,伏案急書。聽到她的聲響,魏霸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要急,再睡一會兒吧,我讓人熬了粥,馬上就好。」

  關鳳驚呼一聲:「什麼時候了?」

  「卯時三刻。」

  「啊呀,我怎麼睡到現在?」關鳳說著,臉上飛過一抹緋紅。魏霸見了,不由得一陣出神,痴痴的看著關鳳,忘了說話。關鳳羞澀的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起身,擁被而臥,慵懶的揉了揉眼睛。「你在寫什麼?」

  「哦。」魏霸這才回過神來,重新坐了回去,揚了揚手中的筆:「我給曹宇寫封戰書,約他在此分個勝負。你再睡一會兒,我還有幾個字就能寫好了。」

  「你約他決戰?」關鳳輕笑一聲:「曹宇會這麼傻麼?」

  「他不傻,可是他想從我身上找回尊嚴。」魏霸笑道:「人只要有慾望,就有破綻。身為曹氏宗室,被我所擒,他一定覺得很丟人,曹睿大概也是如此,要不然,他不會把虎豹騎、武衛營這樣的精銳交給他。既然如此,我給他一個機會,他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他也許想找回尊嚴,可是他不會強攻你的陣地,誰都知道,這個陣地不好攻。」

  「所以我要讓他覺得這個陣地可以攻。」魏霸說著,已經寫完了戰書,他將墨跡吹乾,遞給關鳳:「你看看,可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關鳳接過來看了一眼,不禁笑了一聲,驕傲的看了魏霸一眼:「你啊,這張嘴簡直比刀還鋒利。書讀得不怎麼樣,書生的尖酸刻薄卻一點也不差。」

  魏霸哈哈大笑:「既然姊姊也這麼說,那說明殺傷力夠了,我這就派人給曹宇送去,然後侍候姊姊高昇,再幫你畫個眉,修個面。這幾個你累壞了,臉色不太好啊。」

  「去你的,堂堂的鎮南將軍,怎麼能做這種事?」

  「張敞畫眉,都能在《漢書》上留下佳話,我為夫人修面,將來也許也可以在青史裡帶一筆呢。」

  關鳳嬌笑道:「那我可受不起後人的指責。」

  ……

  曹宇接到魏霸戰書的時候,正在吃飯,看完這封戰書,他一點胃口也沒有了,彷彿吃下了一隻蒼蠅。

  魏霸的話說得很客氣,卻無處不透著陰毒。他先是問候曹宇,大王被我生擒之後,能捲土重來,勇氣可嘉。虎豹騎為天下最著名的騎兵,武衛營是天下有名的步卒,我只有兩千降卒組成的騎兵,剛剛練成,不敢與虎豹騎爭鋒。不過,我魏家武卒卻也是身經百戰的步卒,願與武衛營一戰,看看誰才是天下最強的步卒,看看大王自上次戰敗之後,有沒有新的心得。如果大王願意,我願意截斷湍水,只在湍水東岸留下兩千步卒,大王也將虎豹騎退後,以兩千武衛營對陣,我們決一勝負。

  在貌似尊敬的話語之中,魏霸的輕蔑之意溢於言表,勝利者的姿態讓人生厭。可是曹宇卻偏偏無話可說,誰讓自己的確被人家俘獲過呢。

  在生氣之餘,曹宇也有些心動。他的確需要一個機會來擊敗魏霸,以證明自己的能力。他相信,魏家武卒雖然也算是精銳,可是要和武衛營相比,似乎沒什麼優勢可言。可是他又擔心這是魏霸的詭計,是以猶豫不決,只好派人請陳泰來商量。

  陳泰看完魏霸的戰書,也有些為難。魏霸寫來了戰書,如果曹宇不接著,那自然是尊嚴掃地,對魏軍的士氣會造成進一步的打擊。更重要的是,以後曹宇將無法在軍中立足。不論是虎豹騎還是武衛營,都不會看得起一個不敢迎戰的慫包。如果曹宇丟了面子,那他這個副將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看來不得不迎戰,至少不能就此退卻。

  「大王,且答應下來,看看魏霸如何處置。」陳泰思索良久,最後說道:「如果他真的只留下兩千武卒,又走出陣地,與武衛營對陣,那不妨一戰。如果他出爾反爾,不肯迎戰,那自然是他自己食言而肥,曲不在大王。」

  曹宇覺得有理,答應下來。

  很快,曹宇在挑戰書後寫上自己的答覆,交給在營前等候的武卒。武卒接過之後,滿心歡喜,對著那些觀望的武衛營將士揮了揮手:「來曰戰場上見,看看鹿死誰手,誰才是天下最強的步卒。」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魏軍大營,一聽說魏霸要以魏家武卒挑戰武衛營,所有的魏軍都激動起來。這可是從來沒有聽過的狂言啊。自從許禇歸至曹操麾下,武衛營正式組建起來,還沒有遇到真正的敵手。凡是武衛營參加的戰鬥,幾乎是從無敗績,就是在當年馬超統領的西涼鐵騎追殺下,武衛營還是保著曹操全身而退。

  至於他們的首領虎侯許禇,那更是聞名天下的高手,他雖然已經過世,可是武衛營還是以他為榮,誰也不肯墜了他的名頭。有人要挑戰武衛營,如果不把他打得鼻青眼腫,滿地找牙,那還是武衛營的風格嗎?再加上對方是出道以來戰無不勝的魏霸,是一個非常有份量的對手,打敗他,武衛營的威名將再上一個台階。如果能斬殺他,甚至可以極大的影響這場戰局,為皇帝陛下、燕王殿下,以及那些先後被他擊敗的魏軍將士出一口惡氣,何其快哉?

  短短的時間內,這個消息就成了最熱門的話題,甚至有人開始出賭局。當然了,絕大多數魏軍都是壓武衛營勝。

  將士們的興奮讓曹宇和陳泰大出意料,他們沒有想到將士們的反應會這麼激烈,到了這一步,就算是曹宇不想迎戰也不行了。陳泰有些後悔,他倒不是擔心武衛營不是魏家武卒的對手,而是因為他又一次被魏霸掌握了主動權。

  行軍作戰,主動權是非常重要的,孫子曾經說過: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如果被對方主導戰事的進展,這顯然已經在心理層次上落入了對方的控制之中。

  陳泰心裡有一些不安。他不敢怠慢,和曹宇商量之後,立刻給曹睿寫了一封報告,把這裡的情況系統的向曹睿匯報,由曹睿來做決定。

  就在陳泰和曹宇猶豫不決的時候,魏霸迅速做出了反應,他將湍水上的浮橋一一拆除,拖回西岸,在東岸的陣地裡只留下兩千人,同時將陣地打開了一道縫,魏武率領五百武卒走出了防守陣地,列出陣勢,向魏軍發出了堂堂正正的邀戰。

  曹宇有心不戰,等曹睿的回覆再說,可是他很快發現,這事情已經由不得他了,武衛營的將士群情洶湧,紛紛請戰,就連武衛將軍許定都有些躍躍欲試。

  曹宇無奈,只得派出五百武衛營將士出陣迎戰。

  對方不是魏霸出戰,曹宇也不好親自上陣,就連許定都不好意思和一個後生對陣,只是派出了一個都尉。不過,這個都尉可不是弱者,他正是與陳泰一起從潼關戰場趕來的文欽。

  一看到文欽,魏武笑了,他拔出長刀,很隨意的指了指對面的文欽:「豎子,上次你逃得快,不知道愛惜小命,回家躲在你老母的懷裡吃奶,居然又跑到老子面前來了。既然如此,這次老子就好好的教訓教訓你,讓你看看什麼叫高手。」

  文欽氣得暴跳如雷,上次敗在魏武手上,是他難以忘懷的恥辱。現在被魏武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他豈能不火冒三丈。

  「呔,豎子,休要誇口,來戰!」文欽拔刀擊盾,大聲咆哮,向魏武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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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 血肉磨盤

  魏霸站在高高的指控台上,離陣前太遠,聽不到魏霸和文欽之間的對話,只看到文欽如瘋馬一般的狂奔而來,卻忘了自己身為都尉應負的指揮職責,不禁莫名其妙。武衛營也是天下有名的精銳,怎麼會這麼一個莽夫做都尉,曹宇又怎麼會派這麼一個人出戰?

  不僅魏霸莫名其妙,就連曹宇和陳泰也非常吃驚,許定更是大驚失色。雖說雙方總共才一千人,不是什麼大陣仗,卻也不是十幾個人的戰鬥,再說了,就算是十幾個人的戰鬥,也沒有本該指揮的人衝在最前面啊。就和打架一樣,除了二楞子,誰會把腦袋衝在最前面?那不是找死嘛?

  對文欽最熟悉的人是陳泰和許定。陳泰在曹真帳下任參軍的時候,與文欽多有接觸,知道他出身於武衛營,武藝高超,勇敢善鬥,這才建議由他先出陣。作為同鄉和曾經的上司,許定也瞭解文欽,知道他雖然粗直少文,卻不是有勇無謀之輩,所以才接受了陳泰的建議,也算是給陳泰一個面子。

  誰也沒料到,一上陣,文欽就玩了這麼一齣。雙方隔了不到百餘步,現在就算是叫文欽回來也來不及了。

  就在他們驚訝的時候,文欽已經奔到了魏武的面前,一躍而起,長刀全力下劈。

  魏武嘴角微微一挑,露出得意的笑容,面對文欽猛虎下山般的攻勢,他不退反進,長刀反撩,劈向文欽的後背。文欽一刀砍空,卻並不慌亂,在空中一擰身,長刀回劈,順勢向前奔了兩步。

  「噹」的一聲,兩口戰刀相擊,撞出一溜火星。魏武手中使的是魏家鐵作生產的精鋼戰刀,文欽手中拿中也不是凡品,是難得一見的百煉清鋼。經過近百次摺疊鍛打之後,這種鋼刀不論是鋒利程度還是堅韌程度,都不亞於魏武手中的戰刀。

  當然了,兩者的成本就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了。魏武手中的戰刀是制式裝備,隨時可以更換,而文欽手中的戰刀卻是家傳的寶刀,一旦有所損失,再想換一把可是千難萬難。要是換了平時,文欽是捨不得和對方這麼硬碰的,因為每一次磨刀,都是一次損耗。

  不過此時此刻,文欽只想一刀砍死魏武,以雪潼關之恨,哪裡還顧得上愛惜寶刀。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魏武手中的制式戰刀居然能和他手中的寶刀不相上下。

  腳一落地,文欽轉身和魏武戰在一處,叮噹之聲不絕於耳,片刻之間,兩人就互拼了十幾個回合。隨著一聲大喝,魏武一刀劈開文欽的戰刀,手肘見縫插針,狠狠的撞在文欽的胸口,文欽不甘示弱,藉著倒退的機會,飛起一腳,踹在魏武的胸部上。

  兩人同時後退了兩步,惡狠狠的盯著對方。

  不過,他們兩人之間的戰鬥到此為止。

  在他們互相拚殺的時候,雙方的將士已經衝了過來。文欽只顧著自己痛快,忘了指揮的職責,他手下的那五百武衛營只好根據自己的戰鬥習慣,以百人為鋒,跟著文欽衝了過來。而魏武卻早有準備,他在與文欽拚殺,不讓文欽有空閒的時候,卻沒忘了自己的職責,抽空發出了攻擊的命令。

  王徽和王雙各帶五十名甲士,從左右兩側包抄過來,像兩把鐵鉗,殺向衝在最前面的一百名武衛營戰士。他們手中的長刀舞得如磨盤一般,將一個個武衛營戰士捲入其中,碾成肉醬。

  武衛營的戰士雖然驍勇,武技不遜於任何一個甲士,可是他們手中的武器、身上的鐵甲,都和甲士相差甚遠。

  他們是單手持刀,力量遠遠不如甲士雙手持刀,而攻擊範圍也遠遠不如長刀。

  一寸長,一寸強,在手舞一丈長刀的甲士面前,武衛營戰士手中的四尺長刀失去了往曰的犀利,就算偶爾抓住破綻,砍中甲士的要害部落,也無法劈開厚厚的甲葉,傷及甲士分毫。可是甲士手中的長刀一旦砍中他們的鐵甲,卻常常能撕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甚至能一刀砍下一條胳膊。

  戰無不勝的武衛營第一次遇到了強悍的對手,他們的陣勢被王徽、王雙輕而易舉的破開,片刻之間,十多名武衛營戰士倒在了長刀之下,衝在最前面的三十多名戰士被分割開來。

  王徽和王雙順利合圍。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王雙大聲喝道:「你去助武少主,我斷後。」

  「好!」王徽大聲應喏。他雖然和王雙一樣身材高大,力量充沛,可畢竟做甲士的時間太短,不論是個人技戰術還是指揮甲士作戰的能力,他都不如王雙遠甚。王雙在外圍阻擋魏軍的圍攻,他去保護魏武,幫他解決被分割進來的武衛營將士。

  王雙發出命令,訓練有素,配合多年的甲士們迅速的調整陣型,七十人面向武衛營,排成互相交錯的兩排,借助腰力,將長刀舞得虎虎生風,像是一道銅牆鐵壁,擋在武衛營將士的面前。不論武衛營將士如何奮勇衝殺,都無法衝破他們的阻攔,只會將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葬送在刀鋒之下。

  王徽帶領剩下的三十名甲士,背向敵軍戰陣,面向文欽和那三十名武衛營將士,露出了猙獰的面目,舉起手中的長刀,毫不留情的砍殺。

  更多的武卒從後面趕了上來,將文欽等人團團圍住,四面砍殺。他們以五人一組,互相掩護,不停的穿插,與甲士們蠻橫而血腥的殺戮不同,他們如蝴蝶穿花,充滿了韻律的美感。

  文欽和他身邊的武衛營將士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當然明白這種美妙的韻律中的每一個音符都是死神的召喚,他們以前也是這麼分割敵人,予以包圍消滅的。陷入重圍是什麼結果,他們比誰都清楚。

  文欽和兩個士卒背靠背,一邊砍殺,一邊厲聲大吼:「圓陣,圓陣,轉起來,殺出去。」

  武衛營的將士齊聲應喝,組成一個圓陣,背靠背,面朝外,刀盾齊下,極力抵擋武卒的攻擊,極力保持著陣勢完整,現時將圓陣變成一個旋轉的陣地,就像一個個飛速旋轉的刀輪,一步步的向後退,企圖殺出重圍,與其他人匯合在一起。

  他們的戰術千錘百煉,無數次的幫助他們化險為夷,不過今天他們遇到了強勁的對手,就沒有那麼順利了。武卒們對他們的企圖了然於胸,當然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更重要的是,他們遇到了無堅不摧的甲士。

  甲士揮動長刀,橫劈豎砍,極其蠻橫的擊破了旋轉的圓陣,硬生生的楔入了武衛營的圓陣之中。一旦他們在圓陣上斫開一道縫,武卒們就會迅速的擠入,將縫隙越擠越大,直到將敵人再次分割開來,逐次消滅。

  文欽心急如焚,連聲怒吼,手中戰刀虎虎生風,接連砍倒兩個武卒。他朝著不遠處的魏武怒目而視,嘶聲大喝:「豎子,來戰!」

  魏武哈哈大笑,卻不理睬文欽的挑釁,他一邊指揮著武卒將文欽等人分割包圍,一邊注意著遠處的情形,不時的還反譏文欽一兩句。

  「手下敗將,我看你這次還往哪兒跑。」

  「小子,我看你武技不錯,給我做親衛吧。放心,老子不會虧待你的。」

  「唉呀,你的刀法有破綻啊,看看,又受傷了吧?」

  文欽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一不留神,又挨了一刀。他雖然武技高強,可是武卒們也不弱手,在他身上留下了橫七豎八的傷口,如果不是文欽身上的那套鐵甲防護能力不錯,他早就倒在血泊之中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非常吃力。眼看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援軍卻還連一點影子都看不到,他不由得分灰意冷,連聲嘶吼。

  「不要哭,娃娃,我就這讓人來救你。」魏武一邊調笑著,一邊發出了命令。

  武卒們聽到命令,悄悄的變換了陣型。正在前面堵截的王雙一聲令下,甲士們突然向兩側分開。正在奮力砍殺的武衛營將士面前壓力一鬆,頓時大喜,蜂擁而入。他們很快看到了狼狽不堪的文欽,欣喜的大叫道:「都尉,都尉,我們來啦。」

  文欽卻沒有一點喜悅,他非常清楚,這些人不是殺進來的,而是被那些身披重甲,手舞長刀的殺神放進來的。魏武的戰術很明顯,就是以他為誘餌,不斷的誘使魏軍攻擊,然後予以包圍,殲滅,再誘敵,再包圍,再殲滅。

  照這種趨勢打下去,殺進來的武衛營將士都會死於非命,一口口的被魏武蠶食掉。武衛營的將士雖然驍勇善戰,論個人戰鬥力不下於這些武卒,可是面對人數佔絕對優勢的武卒,他們再勇猛也逃脫不了覆沒的命運。

  文欽心如如焚,舉起血淋淋的戰刀,大聲下令:「殺出去,殺出去!」

  剛剛衝進來的武衛營將士齊聲怒吼,奮力衝殺。可惜,魏武根本不給他們機會,手中的戰刀輕揮,王雙帶領甲士們反捲過去,重新閉合了缺口。七十名甲士在兩百多名武卒的幫助下,像兩隻齧合齒輪,不時的開合,每一次開合,都會將二三十名武衛營將士吞進去,然後磨成肉醬,屍骨無存。

  而誘餌文欽卻一直活著,一直在嘶吼,只是戰場上喊殺聲震天,戰鼓聲震耳欲聾,武衛營的將士根本聽不到他的吼聲,只知道他的戰旗還在,人還活著,他們一刻不停的衝殺,想要把他救出去,卻不知道他的心在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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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陣前激將

  五百武卒,就像一個巨大的磨盤,而一百長刀重甲士就是鋒利的刃齒,打開時是一道有進無出的鬼門關,關閉時卻是一道無法踰越的大壩。一開一合之間,三四十名武衛營將士就被捲了起來,就被一個漩渦,在磨盤的擠壓下,慢慢的變成一個個小漩渦,再慢慢的消散。

  幾個來回之間,跟著文欽衝出來的第一個百人隊已經消失,武衛營的第一次衝鋒遭到了迎頭痛擊,不僅損失了百餘勇士,連都尉文欽都被困在了陣中。

  他的戰旗還在,隱約還能聽到他的嘶吼聲,但是卻沒有人敢再輕易的衝上去救他了。

  每一個武衛營的將士都明白過來了,眼前的這些魏家武卒絕不是弱者,他們完全有實力和他們爭奪天下最強步卒的稱號,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甚至比武衛營還要有優勢。

  比如說那一百名如門神一般的高大甲士。

  這根本不是一場以強凌弱的戰鬥,而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廝殺。

  許定及時的敲響了金鑼,清脆的銅鑼聲在戰場上空響起,刺破了充斥耳膜的喊殺聲,將每一個正在廝殺的武衛營將士從血戰的狂熱中驚醒過來的時候,武衛營的將士已經損失超過百人。

  而文欽依然被裹挾在陣中,無法脫身。

  許定臉色鐵青,在他的記憶中,這是武衛營成立以來的第一次未勝而退,而且是在遭受了重大損失的情況下被迫撤退。這無疑是武衛營戰史上的一個恥辱。一個從未有過的恥辱。他不想做這個第一人,但是他不得不這麼做,否則這五百武衛營將士很可能被對方全部斬殺。

  這裡面當然有文欽魯莽衝動的原因,但許定征戰多年,眼光老辣,他看出了更多的東西,也意識到了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很顯然,魏霸對武衛營的戰法很熟悉,也做了充分的準備。可是他們對魏家武卒的戰法卻非常陌生,陌生到了無知的地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他們的傲慢和疏忽,造成了今天的被動局面。

  許定後悔莫及。在這方面,他有很大的責任。在他們三人中,他是直接和武卒對過陣的。在樊城。他曾經擊退了魏風的襲擊。當時魏風率領的就是魏家武卒。在他的印象中,魏家武卒雖然也算得上是精銳,可是要和武衛營相比。那還是有不少差距的。正是基於這個觀點,他才會支持甚至是慫恿曹宇和魏霸決戰。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魏家武卒中還有這麼強悍的重甲士。這些重甲士配合默契,戰法硬朗,當然不是臨時組建起來的,如果自己多花點心思,應該能知道這些信息,不至於遭受這麼嚴重的打擊。

  許定在後悔的時候,陳泰也在後悔。他雖然不像許定一樣有著和魏家武卒正面廝殺的經歷,但是他在潼關那麼久,對魏家武卒的戰鬥力也是有所耳聞的,可是他卻沒見過站在陣前的這百名甲士。而這場戰鬥最大的勝負手就是這百名甲士,是這些甲士擋住了武衛營的攻擊,控制了戰鬥的節奏。如果他早一點知道魏家武卒中有這樣強悍的戰士,他也不會同意這場較量。

  可是,現在一切都遲了。雙方已經血戰一場,以武衛營的慘敗告終。是接著戰鬥,用武衛營將士的血肉去消耗那些甲士的體力,還是就此撤退,等找到合適的辦法再戰?

  一剎那間,曹宇、陳泰和許定的心頭盤旋著同樣一個問題。

  可是他們發現哪一個選擇都不夠好。

  退,無益於承認失敗,對武衛營的士氣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如果不能迅速找到克敵制勝的辦法,這個心理陰影將會不斷放大,最後甚至會影響到整個魏軍的士氣。

  攻,可以想見,肯定要付出巨大的傷亡,甚至有可能將兩千武衛營都填進去。如此慘重的代價,是不是承受得起?要知道魏家武卒只是魏家兄弟的部曲,而武衛營卻是魏國皇帝的親軍,如果不能像預想的那樣大獲全勝,就算打平了,對魏軍的士氣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戰場上,魏軍陣地上一片死寂,曹宇三人都陷入了艱難的抉擇之中。

  魏霸一聽到許定鳴金收兵,就猜到他們的心理,他哪裡會給他們冷靜思考的時間。

  「擊鼓,助威!」

  「喏。」看得心潮澎湃的傳令兵總算還記得自己的職責,揮動彩旗,發出了命令。

  聽到激昂的戰鼓聲,未出戰的魏家武卒群情激奮,齊聲大喝:「戰!戰!戰!」整齊的怒喝聲聲若驚雷,讓陣前的魏家武卒熱血沸騰,鬥志昂揚,卻讓魏軍感受到無窮的恥辱。

  魏武聽到戰鼓聲,立刻從興奮中清醒過來,魏霸在戰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僅僅要奮力搏殺,更要注意自己指揮者的關鍵作用。此時此刻,他意識到自己不能沉浸在剛剛的勝利之中,還要進一步的挑起魏軍的憤怒,讓他們失去理智,不能讓他們冷靜思考。

  「來人,將所有魏軍的首級都砍下來。」魏武沉聲喝道,轉身一指:「將這個豎子拿下,要活的。」

  「喏!」王徽興奮不已,帶著三十名重甲士上前,不由分說,將文欽團團圍住。文欽拚殺了很久,眼看著一個又一個同伴被敵人殺死,而自己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突破重圍,眼看著生機已斷,心急如焚,怒氣攻心,已經接近瘋狂。他只知道揮刀砍殺,卻已經沒有了章法,只剩下一口怒氣在支撐著身體。

  面對三十名重甲士,文欽雖然使出了渾身解數,還是沒有任何取勝之道。王徽抓住機會,一刀擊落了文欽手中的戰刀,接著兩個重甲士衝了過去,將文欽死死的摁在地上。兩個壯漢的體重,再加上兩套沉重的戰甲,就算文欽再驍勇也支持不住,被摁倒塵埃,捆成了粽子。

  那一邊,武卒們手起刀落,將戰死在陣前一百多名武衛營戰士的首級割下,送回陣地。魏霸立刻讓人將這些首級插上矛尖,豎了起來。

  一百多顆首級,一百多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與此同時,魏霸命人點燃了武衛營的戰旗,熊熊火焰舔著戰旗,戰旗迅速燃燒起來,化為灰燼。

  對面的武衛營戰士被這一幕氣得咬牙切齒,眥睚俱裂,武衛營成立以來,還沒有受過這樣的污辱。他們彷彿看到了一百多雙陣亡袍澤的眼睛在看著他們,他們彷彿被戰旗的火炙烤著心肺,根本冷靜不下來,只欲廝殺。只在砍下這些魏家武卒的首級,砍下魏家兄弟的首級,才能先涮這個莫大的恥辱。

  「將軍,戰吧!」一個武衛營將士紅著眼睛,厲聲吼道。

  「將軍,死戰!」又一個武衛營將士舉起了戰刀,咬牙切齒的大聲請令。

  許定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大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花白的鬍鬚無風自動。他現在和那些武衛營士卒一樣,恨不得衝上前去,砍死魏霸,砍死所有的武卒,以解心頭之惡。不過,他畢竟是領軍多年的老將,深知此時不能動怒,否則損失會更大。

  可是,讓他就此撤退,他又不甘心。他只好打出旗號,向曹睿請求命令。

  當許定發出請求的時候,魏武突然大聲的唱了起來:「武衛武衛,好不狼狽。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氣勢如虎,綿軟如兔。一戰狼狽,再戰狼顧。」

  這些都是魏霸事先教過的,每一個武卒都會唱,只是當時所有的武卒都覺得這是用來鼓舞士氣的,沒曾想今天這些卻成了活生生的事實,一個個大聲的吟唱起來,充滿了對武衛營的譏笑。

  許定氣得氣喘如牛,低聲咆哮。

  過了一會兒,魏武又大聲的唱了起來:「燕王燕王,實在荒唐。一戰成擒,猶不思量。再戰無計,不如歸鄉。姑姑護佑,不失高堂。」

  魏家武卒聽了這幾句,頓時哄堂大笑。誰都知道,燕王曹宇曾經被魏霸生擒過,不過因為他的夫人是天師道的七姑姑,所以魏霸才放過他。現在曹宇又一次敗在魏霸手上,的確應該回去陪老婆,臥高堂,不應該再出現在戰場上了。

  武卒們一邊哄笑著,一邊跟著唱了起來。曹宇一聽,頓時臊得滿面通紅。他之所以要和魏霸一戰,就是想找回尊嚴,沒想到又一次被魏霸羞辱了,而且是當著武衛營、虎豹騎所有將士的面,當著陳泰、許定的面,如果不找回這個面子,他以後還怎麼在朝堂上立足?

  「衝鋒,殺死他們!」曹宇嘶聲厲吼。

  陳泰大驚失色,連忙阻攔:「大王,不可!」

  曹宇怒極攻心,哪裡肯聽他的,甩開陳泰的手臂,大聲喝道:「傳我的命令,武衛營正面攻擊,虎豹騎側面包抄,務必全殲這些武卒,給魏霸一個教訓。」

  戰鼓聲一響,早就被氣得七竅生煙的許定就舉起了戰刀,厲聲長嘯:「殺——」

  武衛營將士狂奔而出,不僅文欽帶來的那些人衝了出去,在後面的三個五百人方陣也全軍出動。遠處,虎豹騎策馬飛鞭,急馳出陣,捲起一陣狂飈,直奔魏家武卒的側翼而去。

  魏霸哈哈大笑。

  陳泰心急如焚,不顧一切的拉住了曹宇的馬韁,苦苦相勸。

  曹宇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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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發表於 2014-6-1 12:52:50 |只看該作者
第706章 風捲殘雲

  魏武雖然罵得唾沫橫飛,手舞足蹈,其實一直在注意著魏軍的動向。魏家的戰鼓聲一起,他就知道激將之法成功了,魏軍肯定會大舉反撲,而僅憑他率領的這些武卒是遠遠不夠的。不過既然魏家不講規矩,全軍壓上,他撤退也不算丟人。

  「撤!」魏武戰刀一揮,武卒們迅速向後撤退。

  武衛營狂追不已,虎豹騎後發先至,沒等魏武等人撤回陣地,他們就從側翼殺了過來,急促的馬蹄捲起了一陣直沖雲霄的土龍,氣勢驚人。

  魏霸看著這一切,眼熱不已。這短短的五百多步距離,虎豹騎就能將速度加到這種地步,而且配合如此精妙,一點慌亂也沒有,陣形流暢如水,氣勢兇狠如虎,果然是名揚天下的精銳騎兵。自己的那兩千騎兵和他們一比,那可就相形見絀了。

  難怪曹阿瞞同志能夠橫行天下,孫權不敢深入江淮。

  魏霸雖然眼熱,卻不心軟,看到虎豹騎調整陣形,向魏武等人的後方插了過來,企圖截住他們的退路,與武衛營兩面夾擊,卻將側翼暴露在他的面前,他立刻抓住了機會。

  「發射!」

  一聲令下,早就準備好的連弩車、霹靂車齊聲怒吼。

  「轟!」無數的箭矢飛出了陣地,天空之為一暗。

  「呯!」霹靂車劇烈震動了一下,長長的木梢甩上天空,數十顆拳頭大的石彈甩上了天空,向遠處的魏軍呼嘯而去。

  虎豹騎雖然驍勇,卻不魯莽,他們深知蜀漢軍的弓弩厲害,也知道要從陣前馳過,必然會受到蜀漢軍的弓弩襲擊,所以他們將衝鋒的距離控制在離蜀漢軍戰陣百步以外的地方,這裡是普通弓弩以及連弩車的射程極限,就算能射到,威力也會大減,再加上有騎盾掩護,可以將傷亡儘可能的減到最小,又能及時截住撤退的魏家武卒。

  他們的想法非常好,執行得也非常到位,可是他們看到飛馳而出的利箭時,還是大驚失色。

  蜀漢軍射出的箭射程遠遠超過了他們的估計,即使到了百步之外,依然威力不減。更可怕的是,裡面還夾著不少如長矛一般的巨箭。這些巨箭帶著「嗡嗡」的鳴叫聲飛馳而至,輕易的洞穿了戰馬的身體,強悍的力量帶著狂奔的戰馬穩不住身體,側向摔倒。龐大的身軀在地上翻滾著,不僅將騎士壓在身下,碾成血肉,而且嚴重的阻礙了後面的騎士。

  虎豹騎流暢的陣型頓時大亂,這又給蜀漢軍的箭雨造成了更好的殺傷機會,一枝接一枝的利箭飛馳而至,將更多的虎豹騎將士射倒在地。

  一枝枝巨箭呼嘯而至,每一枝巨箭都像是一把利刃,在虎豹騎如龍般的陣型上撕開一片鱗片,剜去一塊血肉。

  虎豹騎的騎術精良,能在短短的五百步內就加速衝鋒,還能保持良好的陣形,可是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巨箭,他們卻無法在飛馳的戰馬上躲避,更無法在飛馳的隊列中及時的調整方向。

  只是那一剎那間,虎豹騎的前鋒就被蜀漢軍的密集箭雨打得七零八落,死傷慘重。一匹接一匹的戰馬被巨箭射倒,跌倒在地,痛苦的抽搐著。一個個騎士被戰馬沉重的身軀壓住,被飛馳而至的利箭射殺,發出慘烈的哀嚎。

  可是蜀漢軍卻沒有絲毫的憐憫,他們全力發射,將一陣陣的箭雨傾洩在虎豹騎的頭上。

  與此同時,衝鋒的武衛營也遭到了霹靂車的重創。

  武衛營將士雖然怒火攻心,卻沒有亂了方寸,他們在快速前進中依然保持著整齊的陣型,原本出戰和魏家武卒對戰的方陣只剩下了四百人,鬥志卻是最旺盛的,他們飛奔向前,直撲斷後的重甲士。在他們的身後,是許定親自率領的五百人方陣,在他們的兩側,各有一個五百人方陣衝了上來,護住他們的左右兩翼。

  此時此刻,武衛營的將士已經顧不得之前的約定,他們只想著將這些魏家武卒斬殺在陣前,為那些被斬首示眾的袍澤報仇,然後再攻破魏霸的陣地,讓他們知道侮辱武衛營的下場。

  他們的眼睛都紅了,兇殘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正在後撤的重甲士,卻不知道厄運正在降臨。

  一顆顆石彈飛越了三、四百步的距離,從天而降,像冰雹一般打入武衛營的陣地。

  「啪!」一面盾牌被擊中,四分五裂,木屑飛揚,扎傷了盾牌後戰士的臉。戰士卻根本沒有感覺到痛苦,因為他被突如其來的打擊震得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知覺,手臂也被打斷了,飛奔的身體忽然倒飛起來,砸在身後的同伴身上,將同伴一起撞倒。

  「撲!」一個正在前進的武衛營戰士被一枚石彈擊中了面門,他的首級瞬間離開了他的身體,頭盔被石彈擊中,發出刺耳的尖響。戰士的身體還在繼續向前衝,他的頭盔和已經被砸爛的頭顱卻在空中飛舞,直到重新落回地面。

  直到這時,他的身體才失去平衡,轟然倒地,鮮血從腔子裡汩汩流出。

  魏霸在戰前就做了精心的準備,包括雙方列陣的位置,魏軍可能的反應,一旦發生追擊,霹靂車、連弩車要打擊的目標距離遠近,規模大小,要用多大的攻擊強度才能達到比較好的效果。每一輛霹靂車、連弩車都預設了目標,做好了精心的準備,是以命令一下,所有的霹靂車、連弩車就全力發射,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給魏軍最強大的打擊。

  為了增大殺傷效果,魏霸還特地準備了像拳頭一樣大的小號石彈,這些石彈能夠飛得更遠,而且一次可以發射十幾顆,有類似集束炸彈的效果。雖然打擊力度遠遠不如那些大型石彈,可是用來對付只有盾牌和戰甲的步卒,這些卻是足夠了,而打擊面積和密度卻有了顯著的提高。

  在火炮還沒有出現的冷兵器時代,霹靂車——也就是西方的拋石機——就是戰場上的王者,有若熱兵器時代的大砲,而魏霸現有用的戰法就近似於火箭炮,對野戰的步卒打擊效果更甚於普通的拋石機。

  由於準備充分,蜀漢軍的霹靂車、連弩車展示出了恐怖的殺傷力,在第一時間就給了魏軍重創。

  武衛營嚴整的陣型在漫天飛舞的石彈轟擊下變得七零八落,如昨日黃花。正當其鋒的戰士固然被打得頭破血流,屍橫遍野,而那些還沒有進入重點打擊範圍的戰士也被眼前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肝膽俱裂,彷彿看到了地獄之門大開,不祥的鴉群正從裡面飛出,飛舞鳴嘯,奪走一條條生命。

  許定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神俱震,他下意識的怒吼起來:「停止前進!停止前進!」

  武衛營訓練有素,可是幾百人聚在一起,又是滿腔怒火的追擊時,怎麼可能說停就停。就算有人令行禁止,及時停住了腳步,也被後面的人推著向前。許定本人就是如此,他被裹挾著繼續前進了十來步,才算勉強停住了腳步。。

  這裡已經是魏霸事先確定的攻擊邊緣,零星的石彈不時呼嘯而過,砸在許定的身邊。一聲聲慘叫不時的響起。許定雖然幸運的沒有挨上,可是他卻近距離的目睹了一幕人間慘劇。

  衝在前面的方陣中的四百餘人已經所剩無幾,在密集的石彈打擊下,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下的也蹲在地上,用盾牌擋著頭,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他們就像一個剛剛走上戰場的新丁,當裡還有半點橫行天下的武衛營的影子。

  他們都被蜀漢軍的石彈打破了膽。

  這個打擊來得太快,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這個打擊來得過於猛烈,在眨眼之間就奪走了幾百條生命,以至於武衛營的將士也被這雷霆一擊打散了心神。他們就算活下來,也很難再有勇氣面對這樣兇殘的敵人,這樣犀利的武器,這樣殘酷的打擊。

  突然之間,許定覺得自己老了十歲,再也沒有當年的豪氣,他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後悔,在這樣的戰鬥中死去好,還是活下來好?

  許定怔怔的站在那裡,只是本能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武衛營在他的指揮下緩緩向後撤去,遠離蜀漢軍霹靂車的攻擊範圍。他們雖然僥倖活了下來,可是看到那眼前的一幕,他們卻再也沒有鬥志。

  與他們的心態相同,虎豹騎同樣遭到了重創,經過連弩車狂風暴雨般的齊射,至少有四、五百騎倒在了血泊之中,受傷的戰馬在悲鳴,受傷的戰士在呻吟,及時勒住了戰馬,調整了方向的騎士雖然逃脫了被射殺的命運,可是眼前的這個慘況也讓他們心驚膽顫。每個人的心裡都升起一陣寒意。

  蜀漢軍的連弩車簡直是鬼神的武器,不是凡人可以抵擋的。

  陳泰鬆開了曹宇的手臂,張大了嘴巴,看著前面的陣地,頭皮一陣陣的發麻。他已經不需要再阻攔曹宇了,因為曹宇也被蜀漢軍強悍的反擊打傻了。他們看到了遠處如烏雲般的箭雨,也看到了如冰雹般的石彈,更看到了被摧殘過的武衛營、虎豹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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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2:53:30 |只看該作者
第707章 氣死人,不償命

  從曹宇下令出擊到現在,最多不過一杯茶的功夫,可是粗粗一看,至少有七、八百武衛營將士,五、六百騎倒在了蜀漢軍的利箭和石彈之下。

  這個打擊來得太快太猛烈,快得曹宇連後悔都來不及,猛烈得讓曹宇承受不起。

  現在他非常清楚,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魏霸準備好的一個坑。要不然,魏霸怎麼會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發射這麼多的箭矢和石彈?他早就準備好了屠殺的手段,之前所謂的公平決鬥不過是個幌子,只是為了誘他上當,斬下陣亡將士的首級示眾,焚燒戰旗,編歌謠羞辱他,都是激怒他,誘他上鉤的詭計。

  而他中了魏霸的計,然後被魏霸揪住,狠狠的羞辱了一頓。

  魏霸真正的目標是他,因為他才是魏軍最大的弱點所在。他和魏霸之間的差距太大,哪怕是有虎豹騎、武衛營這樣的精銳在手,他依然不是魏霸的對手。

  第一次被俘也許是意外,可是這一次戰敗卻毫無疑問是他的無能。一時的憤怒,導致了一場不可原諒慘敗,不僅自己再次被羞辱,還毀了武衛營、虎豹騎的一世英名。

  剎那間,南鄉之敗時的屈辱,將士的屍骨,眾人唾棄的眼神,天子憔悴的面容,在曹宇眼前一一閃現。他臉色蒼白,嗓子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大王!」陳泰大驚,連忙伸手扶住曹宇搖搖晃晃的身體,免得他從戰馬上摔下來。

  「撤!撤!玄伯。立刻撤退!」曹宇強撐著,斷斷續續的說道。

  陳泰不敢怠慢,立刻鳴金退兵。

  許定指揮著武衛營緩緩撤退,虎豹騎也不甘心的勒住了韁繩,魏武等人雖然還沒有退入陣地,但是他們已經退到了矢石的掩護範圍以內,突擊的機會已經失去,強行追擊過去,無異於自討沒趣。

  武衛營和虎豹騎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雖然遭受了意外的挫折。卻依然井然有序。許定親自斷後,虎豹騎兩翼掩護,緩緩的撤出了陣地。他們的陣勢雖然依舊完整,可是他們的氣勢卻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打擊。再也沒有那種放眼天下。捨我其誰的豪邁。反而多了幾分英雄遲暮的落寞。

  看到魏軍退卻,武卒們放聲歡呼。歡呼聲震動湍水,也影響了對岸蜀漢軍的士氣。很快。所有的將士都歡呼起來,他們互相慶賀著,笑逐顏開。

  關鳳站在湍水旁,聽著對面的歡呼聲,也露出了笑容。她還沒有看到具體的情況,不知道具體的傷亡和斬獲,但是只要能打贏,多少代價都是值得的。

  她身邊的神犬營蠻女們也非常興奮,一個個拍著手,嬌笑著,跳著腳,互相抱在一起,打著轉,有的扭動腰肢,唱起了熱情奔放的歌謠,歌頌著剛剛舉得勝利的勇士。

  那些人是她們的族人,是她們心目中的勇士,如今更是她們心目中的驕傲。

  蜀漢軍士氣如虹。

  關鳳迅速命人重新架起了浮橋,趕到了東岸的陣地。看著那些林立的長矛和上面插著的首級,聞著濃烈的血腥味,看著陣前肆意橫流的血跡,橫七豎八的屍體,關鳳感覺到的卻是滿心的喜悅。

  「夫君,你又勝利了。」

  魏霸哈哈一笑,拉著關鳳的手,指著遠處的魏軍:「不,還遠遠不夠。這一仗看起來不錯,真正的殺傷卻非常有限。我粗略的估計了一下,魏軍步騎的總傷亡不過千人上下。還遠遠沒有傷到他們的根本。」

  「那你打算怎麼辦?」

  「再刺激刺激他。」魏霸壞笑道:「就算不能再增加一些殺傷,也要再打擊一下他們的士氣。」

  「你就壞吧。」關鳳伸出手指,戳了戳魏霸的額頭,咯咯的笑了起來。

  魏霸輕握關鳳的手,攬著她的腰,並肩看著東方。那裡有宛城,是關羽曾經夢寐以求的城池,現在,他們終於有機會一睹它的真容了。

  魏霸隨即下令補充石彈、箭矢,犒賞立功的將士,同時派出了使者,給曹宇送了一封戰書。這封戰書有兩個內容:一是讓曹宇來分屍。魏軍陣亡將士的屍體,他應該領回去。落葉歸根,入土為安,不管是哪一方的將士,都應該回到自己的家鄉安葬。這是慣例,毋須多言。二是再次向曹宇挑戰,如果你覺得不服氣,我們可以再戰一場,不過你不能再耍賴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曹宇收到戰書,剛剛平復了一點的心情再次激動起來。打了敗仗也就罷了,居然被魏霸說他耍賴,這簡直是無稽之談。不過細想起來,他的確找不到魏霸耍賴的證據,想反駁都無從反駁起。

  曹宇和陳泰、許定商量之後,沒有接受魏霸的挑戰,但是陣亡將士的屍體卻是必須要帶走的,否則武衛營、虎豹騎的將士們也不能答應。他派出使者,到蜀漢軍的陣地和魏霸商量。

  見曹宇不願意再戰,魏霸卻沒有放棄,他不僅當著使者的面再一次無情的譏諷了曹宇,還使出了更陰毒的一招。這一招是如此的狠辣,以至於使者一看到那場面,臉色頓時成了豬肝色。

  十幾個蠻女,穿著魏軍武衛營的戰袍戰甲,舉著武衛營的戰旗,搖擺著腰肢,一步三搖的出了大營。一邊走一邊嬌聲喊著:「武衛武衛,無膽鼠輩。武衛武衛,實在狼狽!」

  在她們的兩側,幾個蠻女舉著虎豹騎的戰旗,身後跟著十幾頭猛犬,每一頭猛犬背上都有一個草人,打扮成虎豹騎的縮微版。蠻女們同樣一邊走一邊嬌聲喊著口號:「虎豹虎豹,溫柔如貓。虎豹虎豹,一打就跑!」

  這些蠻女舉著旗,帶著猛犬,大搖大擺的來到了魏軍大營前,擺出一副雄糾糾、氣昂昂的架勢,實質卻鶯聲燕語,一點威嚴也沒有,盡情的刺激著武衛營和虎豹騎的將士。她們不僅喊口號,還用半生不熟的漢話大罵。這些蠻女生性潑辣,和溫柔賢惠可沒有半點關係,什麼髒話都罵得出來。罵得那叫一個難聽,簡直能讓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男兒氣炸了肺。

  魏霸在武陵的時候,曾經用專業罵戰的戰士罵得陸遜、陸嵐臉面無存,今天,他又換上了女性罵戰士,威力還有甚於男子。就連許定這樣的老將都罵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氣險些掀翻了天靈蓋。那些血氣方剛,一向覺得天第一,老子第二,橫行天下無敵手的將士們更是氣得如瘋似狂,紛紛請戰,甚至有不顧軍令,要衝出大營,和魏霸再決雌雄。

  曹宇和陳泰聽到這個消息,面如死灰,不過曹宇堅決不肯出戰,他下令撤退。他非常清楚魏霸的用意,魏霸有堅實的陣地,有強大的軍械,強行攻擊,只會帶來更大的傷亡。不如暫時撤退,利用虎豹騎的強大衝擊力,在運動中攻擊魏霸。武卒也許可以自如行動,連弩車也勉強能跟得上,可是霹靂車卻行動遲緩,根本不可能適應虎豹騎機動靈活的戰術。

  陳泰和許定贊成曹宇的決定,強行壓制住了將士們的反彈,帶著陣亡將士的屍體,離開了湍水,遠遠的監視著魏霸。

  他們沒有再讓魏霸得逞,可是武衛營、虎豹騎的士氣卻一落千丈,再也沒有人願意正眼看一眼曹宇和陳泰,就連許定這個老將軍都遭到了無數的白眼和鄙視。如果不是將士們的家屬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中,很難說會有多少人逃亡。

  見曹宇寧可裝孫子也不上當,魏霸也沒有太多的辦法。他立刻傳書給馬謖,讓他加緊時間攻擊,同時留神虎豹騎和武衛營的襲擊。而他自己則沉下心來,思考怎麼再和曹宇打一場,徹底摧毀虎豹騎和武衛營。

  接到魏霸的消息,馬謖大喜。不管殺傷多少,能夠擊敗虎豹騎和武衛營這樣的魏軍精銳,就是一件大好事,至少可以極大的鼓舞已方的士氣。他立刻找來了魏風和鄧芝,將魏霸的軍報往他們面前一擱,大笑道:「子柔,你看看,我沒說錯吧。子玉打贏了。」

  魏風將軍報接過來,一連看了兩遍,高興得合不攏嘴,也顧不上和馬謖爭論了。鄧芝看了一遍,羨慕的說道:「魏文長生了個好兒子,著實讓人眼紅啊。」

  馬謖笑道:「伯苗,你也該把兒子帶出來歷練歷練了,在書齋裡,是學不到真本事的。」

  「那是那是。」鄧芝撫養鬍鬚,連連點頭,卻又笑道:「我那犬子,怎麼能和魏子玉相提並論,能跟在他身邊做一個校尉就非常滿足了。」

  馬謖微微一笑,話裡有話的說道:「伯苗,你太小看你的兒子,也太小看魏子玉了。他將來是國家的棟樑,你兒子要是到他身邊,只要做事勤勉,又豈止是一個校尉而已?我看啊,超過你也不是不可能啊。」

  鄧芝心領神會,笑而不語。魏風卻有些茫然,他只知道馬謖、鄧芝是看好魏霸,卻不知道這幾句話之間另有玄機。

  馬謖立刻將魏霸的軍報通報全軍。一聽說魏霸又打了勝仗,而且是擊敗了虎豹騎、武衛營這樣的魏軍精銳,蜀漢軍頓時士氣大振。

  馬謖隨即安排強渡湍水。

  魏軍士氣受挫,在馬謖的強攻下岌岌可危,只得向曹宇請求支援。

  馬謖也要求魏霸立刻南下,一方面牽制曹宇,一方面夾擊東岸的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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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2:54:03 |只看該作者
第708章 特種戰士

  魏霸隨即下令全軍渡過湍水,列陣而行。戰車在最外側,武卒們走在內側,連弩車、霹靂車又在內側,其他人全部沿河而行。有湍水為掩護,魏霸只要防著一側就可以了。

  有霹靂車、連弩車這樣的重型軍械隨行,他的速度並不快,不過他離酈縣也不過三十里,再慢,兩、三天也肯定能到了,所以他根本不搶時間,要搶時間的反而是曹宇。

  因為魏霸的襲擊,在湍水東岸列陣的三千魏軍全軍覆沒,現在駐守酈城的魏軍總數不超過三千,以馬謖兩萬多人的兵力,如果不是為了儘可能的發揮軍械的優勢,減少傷亡,如果不是顧忌虎豹騎在側,馬謖早就把酈城拿下了。現在,在魏霸在一旁牽制虎豹騎,馬謖當然更輕鬆了。

  可是曹宇的處境卻有些艱難了。

  本來七千魏軍守酈城,再加上他帶來的虎豹騎、武衛營接應,不管怎麼看,這都是穩穩當當的事。可是因為他的疏忽,魏霸全殲了三千魏軍,又利用他的憤怒擊敗了虎豹騎、武衛營,重創了魏軍的士氣。現在魏霸成功在湍水東岸立穩了腳跟,正一步步的逼向酈城,一旦讓他和馬謖合兵一處,那酈城就很難守住了。

  除非他能先將魏霸擊殺在湍水東岸。

  曹宇不是沒動過這個念頭,可是魏霸卻不肯給他一點點機會。魏霸的行動速度很慢,警戒卻非常嚴密,連弩車裝滿了箭矢,隨時都可以發射,霹靂車雖然不可能裝彈,卻也是安裝了配重,隨時隨地可以停下,裝上石彈就可以戰鬥。

  曹宇找不到突襲的機會,眼睜睜的看著魏霸慢慢的逼向酈縣。第一天,魏霸只走了十里,第二天,他又走了十里,傍晚紮營時,留酈縣只剩下十里路,明天如果速度快一點,中午就可以和駐守在湍水東岸的魏軍發生接觸。

  曹宇心急如焚。他把陳泰、許定請來商議,三人圍著火塘而坐,一邊喝著熱茶,一邊輕聲商議著。短短的兩天時間,曹宇就瘦了一圈,眼圈發黑,眼睛裡充滿了血絲,臉色也有些不健康的蒼白。

  「許將軍,武衛營的士氣如何?」

  許定看了陳泰一眼,簡潔明瞭的說道:「可以一戰。」

  陳泰皺了皺眉。他不知道許定說的可以一戰是因為將士們經過兩天的調整,士氣有所恢復,可以一戰,還是說將士們還想著和魏霸拚命,這才可以一戰。雖然都是可以一戰,但意義卻完全不同。如果是後者,那說明他們還沒有恢復理智,特別是許定本人還沒有恢復理智,貿然與魏霸再戰,是非常危險的。經過上一次的戰鬥,陳泰重新回顧了他所知道的魏霸戰績,他發現魏霸非常善於利用人的心理弱點安排戰術。對這樣一個敵手,必須時刻保持冷靜才行。

  「虎豹騎還沒有緩過勁來。」陳泰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大王,我建議以守代攻,不給魏霸機會。陛下已經調了一萬人過來,離我軍還有三十里,明天肯定能趕到,有了這些人馬,守住湍水防線肯定沒有問題。」

  許定摸了摸濃密的花白短鬚,沒有吭聲,不過從他的神色看得出來,他不贊成陳泰的這個決定。曹宇想了想,反問道:「玄伯覺得僅憑我們無法擊敗魏霸?」

  陳泰默默的點了點頭。

  曹宇吐了一口氣:「我知道,士氣未復,很難以寡敵眾。玄伯,就按你的辦,我們不能再有閃失了。」

  陳泰如釋重負,把目光轉向了許定。見曹宇做出了決定,許定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點了點頭。

  ……

  魏霸站在湍水邊,看著馬謖從浮橋上大步走過來,立刻滿面笑容的迎了上去,老遠就拱起手笑道:「幼常兄,辛苦辛苦!」

  馬謖伸手扶住了魏霸的手臂,隨即問道:「子玉,你真有辦法擊敗虎豹騎?」

  魏霸眨了眨眼睛:「如果幼常兄覺得我沒有把握,你還會來嗎?」

  馬謖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子玉,你還真說對了。我雖然對你的戰術還不甚清楚,但是我對你非常有信心。你說沒問題,我就相信一定沒問題。」

  「幼常兄,請!」魏霸側身相邀,把馬謖請到了大帳中。傍晚紮營之後,他就立刻派人去請馬謖到營中一敘。按說他雖然是鎮南將軍,軍職比馬謖高,可是他既然連大將的指揮權都讓出去了,一心要捧馬謖出頭,當然不會再擺這個譜,一定要馬謖來見他。

  他請馬謖來,是因為他決定把突破口放在這裡,而不是酈縣。

  有他在東岸掩護,湍水已經不成問題,沒有必要一定在對魏軍有利的陣地上死磕,完全可以在自己選擇的地方渡水。此前之所以沒有這麼做,是因為當時他離酈縣太遠,渡水之後,還是要迂迴到酈城附近,不如靠近一點方便。

  魏霸把馬謖請進了大帳,圍著火塘坐下。火上吊著銅壺,壺裡煮得魚,魚香四溢。魏霸親自拿了碗,先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魚湯給馬謖,自己又盛了一碗,捧在手心裡,看著馬謖笑道:「如何,這湯熬得正是時候。」

  「好湯。」馬謖呷了一口湯,連連點頭:「不過,如果加上一點虎骨豹髓,那就更好了。」

  魏霸忍俊不禁,勾了勾手指。楠狐立刻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她又回來了,身後跟著兩頭小牛犢一般的猛犬,耷拉著血紅的舌頭,靜靜的立在帳門口,眼神掃過馬謖的面龐,像是兩柄鋒利的短刀,透著血腥和凶悍。

  馬謖吃了一驚,雖然沒有失態,卻多少有些緊張。他看看魏霸,魏霸微微一笑,給楠狐使了個眼色。楠狐手一指:「坐!」

  那兩頭猛犬立刻順從的坐了下來。

  「臥!」

  猛犬又乖巧的趴在地上,把大腦袋擱在兩條前腿上,討好的看著楠狐。

  「匍匐前進!」

  兩頭猛犬扭動腰身,伏地而行,繞著馬謖和魏霸轉了一圈,又伏倒在楠狐的腿邊。

  楠狐從火塘裡抽出一根燃著的木柴,扔到它們面前,喝道:「咬!」

  那兩頭猛犬立刻低下頭,叨起柴火。

  馬謖的眼睛頓時直了。狗能聽人話,坐臥都沒問題,可是還會匍匐前進,這就很神奇了。最讓他意外的是這兩頭猛犬居然不怕火。在他印象中,所有的動物都怕火,狗也不例外。

  「這是……神犬?」

  「神犬營的神犬,大概有五十頭,每一頭都能如此。」魏霸嘿嘿一笑:「這就是我的特種戰士,我給虎豹騎準備的大禮。怎麼樣,幼常兄覺得有把握嗎?」

  馬謖看了魏霸一眼,不禁仰面大笑。他指了指魏霸:「子玉,你啊你,我真是服了你了。你這奇思妙想,簡直是層出不窮啊。誰和你做敵人,真是一件不幸的事。」

  魏霸微笑道:「我覺得和幼常兄做朋友,是最榮幸的事。」

  ……

  曹宇剛剛睡著就被人叫了起來,親衛告訴他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魏霸在湍水上架起了十幾座浮橋,馬謖率領大軍從酈縣趕來,正在渡河,看樣子,魏霸是準備在這裡渡河,然後再從背後攻擊酈縣。

  曹宇大吃一驚,他還想著怎麼拖住魏霸,再堅持兩天呢,沒想到魏霸卻要連夜渡水,主動進攻了。魏霸的兵力不足,不可能主動脫離陣地,主動進攻他,可是有了馬謖,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就算步卒追不上騎兵,可是以馬謖的優勢兵力,將虎豹騎趕離酈縣卻不成問題。

  這樣一來,酈縣背後的陣地就守不住了,酈縣失守事在必然。

  曹宇不敢怠慢,立刻整軍出營,雖然虎豹騎和武衛營加起來只有四千人上下,可是事情緊急,不得不勉力而為,先擋一擋馬謖,堅持到援軍到來。

  曹宇一聲令下,許定立刻率領武衛營出營列陣,陳泰則指揮虎豹騎在兩側立陣,做好衝鋒的準備。大軍出營之後,看到寬達百步的湍水水面上火光沖天,亮如白晝,一隊隊蜀漢軍正在列陣。兩千多魏家武卒站在最前方,嚴陣以待,在他們的身後,可以看到霹靂車高大的支架。

  曹宇咬咬牙,正要下令出擊,虎豹騎的後陣突然傳來一陣馬嘶。一匹戰馬人立而起,將馬背上的騎士摔倒在地,緊接著衝出隊列,又蹦又跳,像是發了瘋似的。一隻腳還套在馬鐙裡的騎士被它拖著上下翻滾,像個麻袋。

  曹宇大怒,正要下令斥責,又有兩匹戰馬衝出了隊列,狂奔而去。緊接著又有幾匹戰馬發了狂,原來嚴整的騎兵戰陣頓時亂作一團。

  「怎麼回事?」曹宇又驚又怒,厲聲吼道。

  陳泰也非常狼狽,他沒想到大戰在即,一向訓練有素的虎豹騎居然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一匹接一匹的戰馬發了狂,而形勢有越演越烈的趨勢。照這個速度下去,不用蜀漢軍攻擊,這支聞名天下的精騎就會自亂陣腳。

  「肅靜,肅靜!」陳泰撥轉馬頭,向混亂的地方迎了過去。突然之間,一個黑影從一匹戰馬的腹下衝了出來,一躍而起,撲向陳泰。

  陳泰定睛一看,頓時大驚失色。他大叫一聲,趴在了馬脖子上。

  楠溪部落的神犬奔雷從他的背上一掠而過,撲到了一名親衛的身上,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那名親衛的脖子,順勢把他扯下了馬背,然後甩了甩頭,再次消失在馬腹下,只留下親衛捂著鮮血泉湧的脖子,發出淒厲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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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2:54:30 |只看該作者
第709章 狼來了

  五十餘頭猛犬,藉著夜色的掩護,瞞過了周邊警戒的魏軍斥候,潛進了虎豹騎的陣地,在戰馬腹下靈活的穿行,張開血盆大口,撕開戰馬的腹部,從戰馬的腿上撕下一塊塊皮肉。

  虎豹騎的戰馬都來自於北疆,高大健壯,訓練有素,列陣時秩序嚴謹,絕不可能出現莫名其妙的搔動。可是戰馬畢竟還是畜生,哪怕是再訓練有素,遇到這種突如其來的劇痛,還是不可避免的亂蹦亂跳起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以至於馬背上的騎士根本沒有任何時間來控制,就被戰馬掀翻在地。

  而那些靈巧的猛犬則自如的穿梭在馬腹之下,在戰馬吃痛反應過來之前,一路向前突襲而去。在它們的身後,留下一聲聲慘烈的長嘶,一聲聲驚慌失措的尖叫。

  陣型嚴整的虎豹騎,天下最強的虎豹騎,突然間變成了一群剛剛跨上馬背的騎士,根本控制不住胯下的戰馬,被狂暴的戰馬拖得頭暈眼花,有的直接被馬蹄踢中,一命嗚呼。

  更讓他們驚恐的事,他們根本不知道戰馬為什麼發狂。戰馬再聰明也不會說話,無法告訴主人它究竟受到了什麼攻擊。而措手不及的騎士忙於控制戰馬,脫離險境,更不可能注意到馬腹中穿行的幽靈,就算有人偶爾看到,黑暗之中,也不會認出是什麼,只會引起更大的恐懼。

  搔動如吹皺的春水,由後陣迅速向前陣漫延,陳泰還沒有回過神來,虎豹騎的一半陣地已經大亂,前面的陣地雖然還沒有亂,卻也被後面的突發情況驚住了,一個個騎士在馬背上轉過身,看著突然間像發了瘋似的同伴,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能看到的,只是越來越多的戰馬發了狂,失去了控制。

  陳泰心有餘悸。他剛才那一瞥,看到了一個猙獰的面孔,看到了兩隻獠牙,再回頭的時候,隨身親衛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其他的親衛目瞪口呆,看著那頭野獸消失的方面,連聲驚呼:「狼!狼!」

  陳泰心頭一緊,忽然想起了什麼。他依稀聽人說過,諸葛亮征南蠻的時候,蠻人頭領有驅役猛獸為兵的,魏霸同樣征討了南蠻,比諸葛亮還要更進一步,詐稱什麼神將,收取蠻人為兵。他的手下會不會也有驅役猛獸的蠻人?斥候營的確傳來過一些類似的消息,說蜀漢軍的斥候神出鬼沒,來去無蹤,而陣亡的斥候屍體上也偶爾見過被野獸咬過的傷痕。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陳泰的心頭,他轉過頭,看向那道不斷向前延伸,不甚清晰,卻能夠感覺得得到的恐懼之波,彷彿看到一群猛獸正在其中推波助瀾,張開血盆大口,將虎豹騎的騎士一一吞入腹中。

  「小心馬下——」陳泰大聲怒吼起來,撥轉馬頭,策馬飛奔。

  他的反應太慢了,根本趕不上那道恐懼之波的延伸速度,而虎豹騎的騎士甚至沒明白過來他在喊什麼,戰馬就突然狂躁起來,失去了控制。

  虎豹騎不戰自潰。

  幾乎在同時,蜀漢軍的營門大開,兩千精騎衝出了營門,捲起兩道狂飈,衝向魏軍的兩翼,撲向陣腳大亂的虎豹騎。他們沒有和虎豹騎正面相撞,而是在離虎豹騎陣地百餘步的地方飛馳而過,在經過虎豹騎的時候,他們舉起了手中的連弩,扣動弩機,射出一蓬密集的箭雨。

  如果是在平時,哪怕現在是夜裡,虎豹騎也不會有任何示弱,肯定會驅動戰馬,衝上前去,將任何敢挑戰他們的敵人衝得七零八落,殺得落花流水。可是現在,他們未戰先亂,連戰馬都控制不住,哪裡還談得上加速衝鋒。面對疾馳而來的敵騎,面對刺破黑暗,撲面而來的箭雨,他們連舉起盾牌都非常勉強,紛紛中箭,慘呼著摔落下馬。

  密集的箭雨加劇了虎豹騎的混亂,人喊馬嘶,慘叫聲、嘶鳴聲不絕於耳。

  幾匹戰馬衝出隊列,卻不是勇敢的騎士去迎戰敵人,而是戰馬甩掉主人,本能的逃離了混亂漩渦。可是這些可憐的戰馬依然沒有逃脫危險,它們被亂箭射中,慘嘶著倒在地上。

  蜀漢軍精騎飛馳而過,不停的扣動手中的弩機,將一枝枝利箭射向虎豹騎。

  這是一場屠殺,一場一邊倒的殺戮,威鎮天下的虎豹騎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被一夥根本不是自己對手的敵人無情的羞辱、屠戮。

  虎豹騎的勇士們氣得暴跳如雷,有人奮力控制戰馬,向那些敵人衝去,可是他們人單勢孤,面對蜀漢軍流暢的衝鋒陣形和密集的弩箭,他們大多數人都沒有碰到對方就被射殺,即使有少數人衝了過去,面接接踵而來的敵人,他們也先後被殺死在陣前。

  陳泰勒住了戰馬,絕望的看著奔馳的蜀漢軍騎兵,看著慘呼連連的虎豹騎。

  曹宇張大了嘴巴,看著混亂不堪的虎豹騎,心不住的下沉,無助的悲哀籠罩了他的身心。他覺得今天的夜風尤其的冷,冷得徹骨,冷得能凍僵人的血液。

  魏霸站在指揮台上,看著遠處一團搖曳的火光,看著那兩道飛馳的火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他的特種戰士立功了,聞名天下的虎豹騎失去了戰鬥力,就像猛虎被拔去了爪牙,只剩下挨打的份。沒有了虎豹騎,只剩下士氣不振的武衛營,曹宇敗局已定。

  魏霸一撩大氅,衝著馬謖拱拱手:「幼常兄,這裡就交給你了。」

  馬謖掩飾不住自己的喜悅,連連點頭:「子玉,小心些。」他又轉過頭,對笑得合不攏嘴的魏風說道:「子柔,立功的機會到了,不要留手。」

  魏風連連點頭,轉身看了看魏霸,用力的拍拍魏霸的肩膀,另一隻手攬過魏武:「子玉,子烈,你們要小心。」

  「兄長,你也要小心。」魏霸、魏武齊聲說道。

  「好!」魏風大笑,鬆開手,轉身大步離開。

  片刻之後,魏家三兄弟各領本部精銳,殺出了大營。在他們的身後,更多的蜀漢軍士卒越過湍水,衝上河岸,殺向武衛營的陣地。

  「殺——」魏武拔步飛奔,舉刀狂嘯。

  「殺——」王雙、王徽手舉長刀,緊緊跟隨。

  「殺——」甲士們舉起了手中的長刀,排成雁行陣,以魏武、王雙、王徽三人為鋒,勢不可擋的殺向武衛營的陣地。他們在戰刀在火光下閃著寒光,他們的戰甲在火光上燦爛如星辰,他們就是利劍上閃爍的劍鋒。

  在他們的身後,魏霸、魏風各率數百武卒掩護側翼,殺氣騰騰。

  更多的武卒和親衛營將士排著散而不亂的陣型,鬥志昂揚。

  許定的後背湧出一陣陣的冷汗,遍體生寒。他身邊的武衛營將士雖然沒有退卻,可是粗重的喘息聲卻響成一片,從未有過的緊張攫住了他們的心神。

  他們今天將面臨有生以來最艱難的一戰。

  狼來了!不是一隻,而是一群。

  馬謖走上了指揮台,看著魏家三兄弟勢不可擋的殺入武衛營的陣地,看著他們席捲武衛營,心裡充滿了慶幸。魏霸的神犬營果然威力不凡,輕而易舉的就擊破了虎豹騎的陣地,將恐慌和混亂帶給了魏軍,從心理上先給魏軍一個重創。

  再接下來,就只剩下武衛營了。武衛營被魏霸重創在先,士氣未復,現在又面臨數倍於已的強敵猛攻,哪有倖存之理。

  這一戰勝負已定。

  酈縣已經是囊中之物。

  湍水防線已經突破,接下來,他就可以旌指宛城了。

  這一切都是和魏霸合作的結果。馬謖非常欣慰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他接受了魏霸的建議,放棄了丞相諸葛亮,加入了棄子聯盟,並且成了其中的主導。鄧芝年紀太大了,不會有太高的期望,坐鎮一方足矣。魏霸還年輕,已經是鎮南將軍,暫時也不會有太大的野望,只有他,才是最合適的核心人選。

  而魏霸讓出指揮權,無疑已經默認了這一點。現在,他更是親自為他衝鋒陷陣,願意奉他為長的心意表露無遺。

  馬謖不由自主的笑了。當初他們怎麼會認為魏霸是個不安定因素呢,丞相怎麼會一直試圖壓制他呢?這實在是一個錯誤。丞相一生聰明,這卻是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當然,這不是丞相唯一的錯誤。至少,當初要殺他馬謖也是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丞相啊,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怎麼會放棄了我和魏霸,偏偏選中了姜維?

  丞相,你會後悔的。

  馬謖掃視了一眼戰場,慢慢的舉起手,輕輕的向前一指:「擊鼓,全軍出擊!」

  戰鼓聲炸響,蜀漢軍士氣如虹,捲起一道道狂濤巨浪,湧向搖搖欲墜的武衛營陣地。武衛營將士面對勁敵重甲士和魏家武卒,本來就已經殺得很辛苦,再聽到蜀漢軍全軍出擊的戰鼓聲,再也堅持不住了,有人開始撤退。

  曹宇也堅持不住了,他不停的回頭看,希望看到援軍的影子。在他出陣的時候,他就派人向三十里外的援軍求援,請他們迅速趕來接應。不過蜀漢軍的攻擊太過突然,太過犀利,現在恐怕使者還沒有到援軍的大營,他卻已經堅持不住了。

  「大王,快走!」陳泰帶著幾個親衛飛奔而來,飛身下馬,拉著曹宇的馬韁,氣喘吁吁的說道:「大王,事已至此,還是大王的安全為上,立即撤退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曹宇沉默片刻,忽然頭一仰,長嗥一聲,「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他仰著臉,看著黑漆漆的天空,身子晃了晃,從馬背上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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