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aeolian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41
發表於 2014-11-10 00:47:29 |只看該作者
第240章 生變


  「孫偉瑄,你過來一下!」

  羅大亨站在倉庫門口,揚聲喊了一嗓子,一個青年人馬上跑過來,一邊抓起搭在肩頭的汗巾擦著額頭的汗水,一邊對羅大亨道:「大東家,什麼事啊?」

  羅大亨指了指倉庫裡堆積如山的貨物,道:「我問你,這是怎麼搞的?這些貨已經積壓多少天了?有的東西都快變質了,你看這兩百筐鮮果,都有酒味兒了,再這麼下去,果子都變成果酒了!」

  孫偉暄苦笑道:「大東家,不是兄弟們不賣力氣啊,實在是人手短缺的厲害,二東家和三東家的寨子搶水械鬥,已經打紅了眼,兩位東家把他們族裡的兄弟都叫回去了,一下就少了一半的車把式和挑夫……」

  這孫偉暄二十出頭,身材頎長健壯,那飽滿如壘石的胸肌、虯結賁張的臂肌,英俊的容顏,時常掛在嘴角的笑意,使得他很有人緣,尤其是女人緣,兄弟們每跑一趟長途,賺了銀子回來去青樓花銷時,他總能叫到最漂亮的姑娘,可花的錢卻最少,有時候還會有些姑娘倒貼,真把兄弟們羨慕得不得了。

  孫偉暄目前是「羅高李三姓車馬行」的大管事,也是最好的車把式,旁的車把式路過一些險峭路段時,只能把貨物搬下來,小心翼翼地拉著馬車爬上去,再把貨物一箱箱搬上去,只有他敢揮鞭直上,那些牲口被他調教得服服帖帖。

  同時,他又懂些拳腳,而且性情豪爽,仗義疏財,在車馬行中很孚人望。不過大亨選擇他做大管事還有一個主要原因:他不是齊木的嫡系。

  齊木還在的時候,車馬行的大管事叫常自在,那時孫偉暄剛入行才一年多,因為人緣好。經常受到常自在的打壓。不過齊木死後,常自在拉了一撥親信單幹了,孫偉暄這才有了出頭之日。

  大亨聽了孫偉暄的話不禁大皺眉頭,道:「那就再僱人嘛,只要咱捨得花錢,還怕雇不來人?」

  孫偉暄為難地道:「大東家,你有所不知,雖說縣上窮苦人家不少,可是很多人只要還有口飯吃,就不願跑驛道賺長途運輸的辛苦錢。有些人肯吃這碗飯可身體又太單薄,讓那種人跑長途,一趟回來咱就得給他付喪葬費。」

  羅大亨:「……」

  孫偉暄道:「再一個,齊木死後,常自在拉了一撥人單幹,成立了常氏車馬行。近來又有一個叫謝傳風的人成立了謝氏車馬行,他們先後從咱們這裡招走了很多人,還挖走了幾個最好的車把式,咱們這人手就更不夠了。」

  大亨胖胖的臉上本來一絲褶皺都沒有。寬廣的額頭更是平整,這時硬生生擠出一個川字,悶悶不樂地道:「怎麼會這樣,咱們跟人家立過契約的。如果延誤了運輸的時間要加價賠償。」

  孫偉暄想了想,道:「大東家,不如這樣,我們挑那些容易損壞禁不起存放的東西先運。同時儘量再多招攬些人手,別的辦法,在下實在是想不出了。」

  大亨捏著圓潤的下巴想了想。搖頭道:「不!你可著那些貴重的貨物以及老主顧的貨物先運,那些便宜的東西,大不了就按契約賠償吧,你要記住,這幾趟生意哪怕是一文錢不賺,咱們的牌子也不能砸了。至於人手方面,你繼續招人,工錢再提高些。」

  孫偉暄點頭稱是,急急趕去安排。大亨從書包裡掏出一塊桂花糕,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嘟囔道:「高涯、李伯皓,這兩個不著調的混蛋,難道一天不下雨,你們就要在山上掐一天麼?」

  ※※※※※※※※※※※※※※※※※※※※※

  趙文遠赴任之後,這驛丞的小日子過得還是戀愜意的,除了守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而且掛著他女人的招牌,卻看得吃不得,其它方面幾乎沒有什麼難心事兒。

  明代的驛站不僅是交通樞紐,軍事用途也多,尤其是邊境地區的驛站和貴州這種特殊地方的驛站。所以葫縣驛站地位很特殊,作為此地驛丞,趙文遠手下有馬八十匹、驢六十頭、牛三十頭,轎伕八人,驛卒兩百一十人,此外還有護路軍卒一百二十人,在葫縣算得上一方諸侯了,大權在握,自然逍遙。

  不過對於楊應龍交待的任務,趙文遠一時卻還沒有什麼進展。

  上一任葫縣驛丞是朝廷派遣的,可是這一次卻任用了有播州背景的趙文遠,實不知朝廷大佬們出於何種想法,對於這樣一個重要職位,他們在任命之前不可能不對趙文遠做一番調查,而趙文遠的出身來歷並不難查。

  趙文遠目前正在熟悉驛站的運作和瞭解他的部下,對於驛卒和兵丁們,他相信只要恩威並用,假以時日總能培養出一些心腹、然則做為驛丞,要插手驛站之外卻與驛路關係密切的事情卻很困難。

  因為驛路運輸中有大量的車馬行參與,而這些車馬行大都背景雄厚,至少不必依附於他一個小小驛丞,他的職責只與朝廷有關,對於葫縣路段車馬行的管理,屬於葫縣職權。

  趙文遠背著手在花廳中踱來踱去,愁眉緊鎖,始終想不出一個合適的主意。潛清清穿一身襦裙襖衫,系一件文竹披風,帶著一個小丫環從後邊走出來,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一見趙文遠心事重重地踱著步子,潛清清不屑地撇了撇嘴,對那小丫環道:「你出去候著!」那小丫環先行離開到了院中。潛清清說道:「你有那麼為難麼?」

  趙文遠冷冷地睨了她一眼道:「難道你有好辦法?」

  潛清清道:「好辦法我是沒有,不過我知道一個道理:機會要麼自己去製造,要麼就等到它出現,你才剛剛上任,就算不能連任,你這一任驛丞也要做三年,你現在才上任幾天,愁什麼?」

  趙文遠沒好氣地道:「清清姑娘,趙某可比不得你,楊大人面前不只是我一個可用之人,家父也不只是我一個兒子,他們給了我這個機會,我若不努力就會令他們失望。他們失望,我就會失去所有。」

  潛清清好看的眉毛輕輕挑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我就不需努力做事?」

  趙文遠揶揄道:「你當然需要啊,不過不是需要努力做事,你是女人嘛,哈!」

  潛清清睨著他道:「你以為我是土司大人的女人?」

  趙文遠冷笑道:「當然不是啦!如果是,土司大人怎麼會把你賜給我?準確地說,你應該是土司大人曾經的女人,只是土司大人玩膩了,可惜你還依舊幻想有朝一日能重獲土司大人的歡心,再度攀上梧桐枝。」

  潛清清眉梢一剔,勃然大怒。但她沒有發作,怒氣上臉,忽然化作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睇著他悠然道:「奴家就算是一隻灰麻雀,可就是不願意棲在你這根枝上,你能把我怎麼樣?」

  趙文遠頓時氣結,他還真不能把潛清清怎麼樣,潛清清不是他的部下,是楊應龍派來配合他做事的。為了掩飾身份對外聲稱是他夫人,可楊應龍並沒說過潛清清一定得陪他上床,難道他能為此事跑去請示楊應龍?

  潛清清見他語塞,得意地一笑,挺起胸膛,像只驕傲的孔雀似的往外走,走到門口忽又站住,對趙文遠道:「如果你嫌等機會太慢,何不自己製造一個機會?」

  趙文遠道:「自己製造機會?」

  潛清清道:「靠這條驛道過活的人不僅僅是買賣人,還有一些山賊土匪,如果他們總在你的轄區內生事,需要你出動兵丁護路商旅才能順利過關,你想控制這條路的機會是不是會大增?」

  趙文遠咀嚼著潛清清說過的話,眸子漸漸亮起來。當他再抬起頭來時,潛清清已經走遠了。

  潛清清是到城裡買應用之物的,順道兒還想雇幾個下人。驛站裡都是男人,她從貴陽來時只帶了一個從貴陽買的丫頭,後宅裡一應事務只靠一個丫環可忙不過來,潛清清打算雇兩個婆子、兩個丫環。

  潛清清由那貼身丫環陪著進了縣城,先找到人牙子選了四個本地出身、家境清白的老媽子和丫環,又讓她們陪著去十字大街採買了一些日常女子需用之物,又買了兩匣糕點和一罐糖飴,想去縣衙打聽一下葉典史的住處,以便探望遙遙。

  潛清清來到葫縣的主要目的,除了居中策應、傳遞消息,就是與葉小天保持一定的聯繫,其實是和遙遙保持一定的聯繫。在路上,潛清清與遙遙同車,已經同這小丫頭保持了良好的關係,遙遙對這位清清姨很有好感。

  潛清清趕到縣衙門口,將下巴輕輕一揚,指使一個驛卒上前詢問葉典史住處,那驛卒剛剛走上前去,突然有三四個捕快狼狽不堪地跑過來,將他撞到一邊,扎向縣衙大門。

  這幾個人鼻青臉腫,顯見是被人重毆了一頓。幾個人一邊跑,一邊大喊:「快稟報知縣大老爺,縣丞大人被……被李家寨的人給抓起來了,快!遲了恐有性命之憂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42
發表於 2014-11-11 00:06:09 |只看該作者
第241章 堅忍


  王主簿撫著鬍鬚,輕輕掃了一眼謝傳風呈上的禮物,最上面就是一張房契,大字很清楚,是金陵府石頭城烏衣巷裡的一幢宅院,那種地方的宅院隨便一幢房子價錢都不菲,更何況看上邊那行大字,分明是一幢佔地十一畝的豪宅。。

  王主簿又審視地看了一眼正誇誇其談的謝傳風,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出手很豪綽啊!一個管事,就算上下其手,從中漁利,他能在短短數年間撈到這麼多財富?」

  王主簿根本沒有聽謝傳風究竟在說什麼,決定他收不收這份厚禮,或者說是否答應做謝傳風的後台,為謝傳風在驛路運輸上爭得一席之地的關鍵並不在這份禮物本身,而在於這份禮物究竟是誰送的。

  王主簿暗暗盤算,謝傳風被田家趕走,應該只是一個幌子,也是田家撇清自己的一個手段,這謝傳風很可能是田家安排到葫縣的一枚旗子,那麼我收下這份厚禮,就是站到田家這條船上去了。

  王主簿緊張地思索著,趙文遠是播州楊家的人,葉小天據說會成為紅楓湖夏家的女婿,而這謝傳風則是田家的人,看來土司們已經看破了朝廷想以葫縣為突破口,試圖擴大控制貴州的意圖。

  而朝廷坐視這三方勢力把手伸進葫縣,顯然是三年來試圖控制葫縣的一系列措施一再失敗,朝廷已心灰意冷,既便還沒有放棄控制貴州的想法,至少目前來說也只能繼續保持大明建國百餘年來貴州一貫的體制,這暫時對一個國家來說,十年八年、五十年一百年,都是有可能的,這種情況下,我該何去何從呢?

  王主簿暗自思忖:「原本在葫縣,三分天下我能據其一。是因為我與高李兩寨關係都不錯。但是他們拉攏我,只是希望在抵制朝廷一系列試圖控制葫縣的政令時,我能從中起到作用。

  如今朝廷已經很少有什麼動作,我對他們的影響也是越來越小。最重要的是,楊、田、夏三家已經開始插手葫縣,我最大的倚仗已不足以稱為倚仗,到時候花知縣背後站著朝廷,徐縣丞背後站著田家,葉典史背後站著夏家,葫縣還有我王寧存身之地麼?」

  謝傳風說完。見王主簿似乎正悠然出神,便試探地問道:「大人?」

  「哦?哦!」

  王主簿迅速做出了決定:「朝廷已有退縮之意,一旦拋棄葫縣,花晴風作為兩榜進士、七品正印,朝廷必然另有安排,我王寧卻需自尋出路了,如今楊、田、夏三家中,只有田家不但爭了一個縣丞之位,而且還派人搶奪驛路要道的控制權。似乎是志在必得,我便投靠田家吧!」

  想到這裡,王主簿微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官便應允你了。葫縣地少人貧。驛路運輸關係到本縣許多人的生計,你儘管好好做,本官盡力與你方便就是。」

  謝傳風一聽不由又驚又喜,他方才隱晦地提出要販賣茶葉、香料、珠寶等物。原本沒指望王寧全都答應。這些貨物都是牟利至少十數倍的貨物,但風險也大。

  從南方採購珠寶,通過貫通貴州的驛道可以轉運江南富庶之地。也可以經曲四川販賣到西番。西番密宗最喜歡以貴重寶物裝飾佛像佛殿,八寶莊嚴,焚香虔敬,以像西天。這種風氣現在已經蔓延到道教,道教設像也開始講究金鑲玉裹,氤氳祈禳。而出家人又最有錢,這些異域珠寶大有銷路。

  至於香料,不僅佛道兩家需求最盛,中原富有人家一樣對香料有大量需求,這些東西都是暴利,當然稅賦也高,因此想賺更多的錢,就只能走私,要走私就需要官府有人策應。

  而最緊要的一樣貨物就是茶葉,明代茶葉可是作為戰略物資來監管的,因為番地不產茶,他們又恃茶以生,故朝廷立嚴法管理,用茶葉制番人之死命,壯中國之籓籬,所以走私茶葉比偷稅漏稅罪責更重。

  謝傳風提出這一條來,本來是想用以供王主簿討價還價的時候否決的,到時候就比較容易答應幫他走私珠寶和香料等其它條件,卻不想王主簿竟然全部答應下來,謝傳風自然喜出望外。

  謝傳風目的已達,連連道謝著向王主簿告辭,王主簿不動聲色地把那份厚禮攏進袖中,客客氣氣地把他送出門去。王主簿剛把謝傳風送出大門,正要回轉自己的簽押房,忽然看到幾個鼻青臉腫的捕快闖進院子,急匆匆奔二堂去了。

  王主簿眉頭一皺,暗自有些奇怪。自從齊木垮台,葫縣捕快在民間的聲望大為提高,再也不是以前那種過街老鼠般的模樣,怎麼今天又發生了毆打捕快的事麼?

  王主簿招手喚過一個守門的衙役,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衙役一見主簿大人詢問,忙道:「回稟主簿大人,那幾個捕快是隨徐縣丞入山調停高李兩寨糾紛的,結果……不知因為何故,徐縣丞被李家寨給扣住了,他們則逃了回來,說是徐縣丞有性命之危。」

  「哦!」

  王主簿臉色微微一變,擺了擺手,那衙役便退了回去。王主簿馬上返回簽押房,對他的掌房書吏老蔡吩咐道:「本官家裡剛剛有人來報信,說是本官的四夫人身子不適,本官回去瞧瞧。」

  老蔡答應一聲,王主簿便回到內室換了一身便袍,急急離開了縣衙。

  花晴風聽說徐縣丞被李家寨扣住,頓時呆若木雞。自從葉小天弄死齊木,打垮葫縣第一大惡霸,花知縣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種泥胎木塑般的狀態了。

  徐伯夷是進山調停的,緣何被李家寨給扣起來了呢?說起來徐伯夷還算謹慎,入山之後先會見了正帶人圍困李家寨的高家寨一眾人馬,高家寨的人聽說他是來調停兩寨糾紛的,對他倒還算客氣,徐伯夷見到了高老寨主,聽高老寨主訴說了兩寨械鬥的前因後果之後,又到李家寨瞭解情況。

  其實整件事很簡單。就是因為久不下雨,葫縣大旱,處於河水上游的高家寨截斷河流以滿足本寨百姓的澆地用水。如此一來處於撈刀河下游的李家寨旱情更是雪上加霜,雙方交涉未果,便一個武力掘堤,一個武力護堤,因此結下仇怨。

  徐伯夷弄清原委,便把兩位寨主召集到一起,說道:「兩位寨主,不管你們是住在上游還是下游。都是因為這條河,祖輩們才在此定居,這一河之水乃是天賜,沿河兩岸的百姓,不管上游下游,都是有權享用的。

  如今大旱不雨,河水暴跌,若是你們兩家均用,雖然不能滿足灌溉要求。可度日固然艱辛,卻未必會有人渴死餓死,如果你們繼續這樣訴諸武力,卻不免出現死傷。這其中輕重。你們還不明白麼?依本官之見,不如你們均分河水。」

  高寨主瞪著徐伯夷道:「我們寨子缺水,地都裂開了一個個的口子,莊稼都快枯死了。一瓢水澆下去,地皮都沒濕就不見了影子。如今水就從我們寨前流過,你卻要我們不能取用?均分。你又如何均分?」

  徐伯夷微微一笑,道:「這個好辦,就按你們兩寨人口的多寡來分,若是你寨人口是李家寨人口的五成,那麼一天十二個時辰,則有八個時辰放手給李家寨,在此期間,高家寨不得取用一滴。餘下四個時辰,則允許你們截斷河流,由高家寨完全使用。如此最是公平。」

  高寨主一聽哪肯答應,論人口他們寨子比李家寨少了兩成,明明他們住在上游,卻要多舍兩成的水給下游的人?這河水全給他們用都嫌不足啊!再說,李家寨住在下游,因為更接近山外,族人中多有外出務工者,故而開闢的山田數目也不如他們寨子多,地多的反要讓著地少的,簡直豈有此理。」

  徐伯夷在此事中倒是沒有什麼私心,他希望妥善解決此事,從而一舉樹立他的威信,可這個計劃遭到了高家寨的強烈反對,於是他又採取了另一個方法,那就是按照兩寨所擁有的田畝戶數來分水,這個說法自然又遭到了李家寨的堅決反對。

  徐伯夷好言好語,費盡唇舌,始終無法拿出一個令兩寨百姓都滿意的方案,結果兩寨寨主倒是因為主管司法的徐縣丞來了,又提起在械鬥中的死傷來,徐伯夷的好脾氣漸漸耗盡,眼見兩位寨主得寸進尺,便想利用官威殺雞儆猴,先把涉案人員控制住,震懾一下雙方村民,然後再討論用水問題。

  他自以兩個寨子都有人要被抓,可謂不偏不倚,兩位寨主應該答應,可是其中卻有一個李伯皓,那可是李寨主的親生兒子,李寨主如何肯答應?再說如果高家寨不截斷河水,李家寨會去械鬥麼?

  徐伯夷一臉鐵面無私的模樣,李寨主卻是勃然大怒,立即命人把徐伯夷抓起來,把那幾個捕快打了一頓放出山來,傳話說要葫縣縣太爺給他們李家寨一個公正的交待,否則他們就要直接向朝廷討公道。

  花晴風一聽「直接向朝廷討公道」,就像一瓢冰水從頭潑到了腳:向朝廷討公道?他們如何向朝廷討公道?花晴風六神無主,趕緊吩咐人道:「快去,請王主簿來商量事情。」

  片刻功夫,那衙差回報:「主簿老爺家裡有事,已經離開衙門了。」

  花晴風把牙一咬,又吩咐人去王寧家裡喚人,結果差官到了王府一打聽,王家人說四夫人患了急症,葫縣沒有良醫,王主簿已經帶著四夫人急急趕赴銅仁府請名醫診治去了。

  差官回到縣衙一說,花晴風只氣得七竅生煙:「這個老混蛋!這隻老狐狸!」

  花晴風在二堂轉悠了半晌,無奈之下,只得吩咐道:「去,請葉典史來,本官有要事與他商量。」

  那差官又去了前邊典史房,不一會兒回來稟報:「老爺,典史老爺說,如果老爺這裡需要文儀用品,只管遣人吩咐一聲就是,縣上財政再如何拮据,也不致讓大老爺您這裡連文房四寶都有了短缺。

  至於其他的事麼,由於縣丞大人早已發下吩咐,典史老爺統統做不得主,既然是要事,典史老爺可不敢應承,以免誤了大老爺您的大事,還是請大老爺您自行決定吧!」

  那衙差原本就是典史房的人,被花晴風搶在葉小天到任之前緊急調開的,所以說話陰陽怪氣。花晴風聽得勃然大怒,厲聲喝道:「混帳!本縣召他議事,他敢不至?」

  那衙差慢吞吞地道:「典史老爺還說了,如果縣太爺大怒,請小人回稟縣太爺,在其位而無其權,便如不在其位,不在其位則謀其政,便是亂序逾法,故……典史老爺不敢領命!」

  花晴風氣得兩眼發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那衙差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譏誚之意,躬身道:「大老爺如果沒有別的吩咐,那小人退下了。」

  花晴風也不理他,怔怔半晌,慢慢抬起頭來,目中射出堅毅的光輝,沉聲自語道:「做官第一要義,便是堅忍!我忍!徐圖自強而矣!你不來見我,我去見你!」

  花晴風騰地一下站起來,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43
發表於 2014-11-11 19:28:31 |只看該作者
第242章 顛覆


    吏科掌房書吏和戶科掌房書吏神色不善地站著,葉小天翻看著賬簿,淡淡地道:“說說吧,僅僅半年功夫,你們兩科的文儀消耗,僅毛筆就有一百八十枝以上,咱們葫縣公務那麼繁忙?還是說這毛筆都是劣次品?”

    書吏們是沒有俸祿和工食銀的,只靠紙筆費、抄寫費、飯食費養家餬口,收入微薄,所以但凡做了書吏,很難潔身自好,中飽私囊、索賄受賄是常有之事。所以才有這麼一句話:“任你官清似水,難免吏滑如油。”

    然則六房之中,最有權勢的就是吏科、戶科和刑科,他們額外的油水不少,照理說貪墨公物的事應該少一些,可葉小天無意中翻閱了一下賬簿,卻發現以戶科和吏科為最,領取的文儀用品數量驚人。

    陰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再說這兩科的人不是花知縣的人就是王主簿的人,葉小天在這兩科並無心腹,便想揪住此事做做文章,找找他們的彆扭。

    吏科掌房書吏眼珠一轉,正想找些理由矇混過去,典慈突然驚叫道:“縣尊大老爺來了!”眾人聞聲向門口望去,就見花知縣面帶微笑,正站在門口。

    花知縣的笑容有些牽強,他是縣太爺,本縣最大的官,要召見一個不入流的小官,人家竟然推脫不來,這也就罷了,他還得紆尊降貴遷就人家,主動送上門來。如今看到眾人驚異的目光,花晴風臉上火辣辣的,急忙暗道:“我的心性修煉的還是不夠啊!要忍!要忍!百忍成佛!”

    葉小天看到花知縣,不禁露出一絲意味難明的笑意,他站起身,向吏科和戶科掌房書吏擺了擺手,讓他們退到一邊,上前兩步。微微一拱手,明知故問地道:“縣尊大人,您可是一縣父母、百里至尊啊!您有什麼事,只需傳報一聲,下官自當拜謁,您怎麼竟然屈尊來了這裡?”

    花知縣故作從容地打個哈哈,邁步走了進來,隨口道:“本官哪有那麼大的架子,為官者當禮賢下士、平易近人。本官身為一縣父母,更沒有高高在上的道理。要放得下身段才能體察民情嘛。呵呵……”

    花知縣說著已經走到典史房中,葉小天滿面堆笑,執禮甚恭,可就是不說“縣尊大人請上座”,花知縣厚著臉皮走上去,在葉小天的那張座位上坐下,擺了擺手道:“你們先出去,本縣和葉典史聊聊天。”

    眾胥吏如蒙大赦,趕緊溜之大吉。眼見這房中氣氛不對。他們這些小魚小蝦可不想沾了風尾。

    房間裡空下來,沒有旁人看著,花知縣頓時放鬆下來,也能真正放下身段了。他嘆了口氣,誠懇地對葉小天道:“葉典史,本縣悔不該不聽你的忠言啊!”

    葉小天隨手提過一把椅子,在花知縣對面坐了。訝然道:“大人何出此言?”

    花知縣道:“葉典史,你為人機警,善於權變。高李兩寨之爭。本該由你出面調停最為妥當。可當時徐縣丞主動請纓,本縣想你二人都是初來乍到,既然有意為本縣分憂,那就讓他去吧,畢竟他是你的頂頭上司,不好拂卻他的顏面。誰料那些化外之民無視王法、藐視朝廷,居然把徐縣丞給扣為人質了。現在……葉典史,只有請你出馬啦。”

    葉小天恍然道:“啊!原來大人說的是這件事。不瞞大人,卑職當日確曾主動請纓,可那天卑職剛到葫縣,正是縣尊大人為下官設接風宴的時候,下官還不瞭解縣衙情形啊。”

    葉小天嘆了口氣,對花知縣道:“下官正式署理公務後才知道,徐縣丞已經發下話來,唯有文儀之物交由下官管理。其他一應事務,下官都插不得手。縣尊大人,這不在其位,怎能……”

    葉小天還沒說完,花晴風便哈哈一笑,擺手道:“葉典史,你誤會了,誤會了。”

    葉小天笑眯眯地道:“哦?不知下官誤會了什麼?還請縣尊大人示下。”

    花知縣一本正經地道:“徐縣丞的確說過這樣的話,而且請示過本縣。當時你還沒有上任,徐縣丞擔心奸滑之徒趁機循私枉法,故而下令,一應案件全部要稟報於他,他不點頭不得受理。你正式署理公務時,他已去了山裡,來不及撤銷這個命令,致有這番誤會。”

    葉小天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花晴風道:“正是如此。哈哈哈哈……”兩人相對笑了幾聲,花晴風突然收住笑聲道:“本官這就傳令下去,葉典史既已到任,理應由你負責的事情,就該由你擔當起責任嘛。”

    葉小天欣欣然道:“大人明見!”

    花晴風立即跟上一句,道:“如今高李兩寨械鬥,李家寨更是扣押了朝廷命官為人質,此等行為簡直是無法無天之至,葉典史負責本縣司法刑獄,此事責無旁貸啊。”

    葉小天馬上愁眉苦臉地道:“大人,下官我有心無力啊。”

    花晴風怫然不悅,道:“有人罔視國法,囚禁命官,你身為本縣典史,對份內之事怎能一再推脫……”

    葉小天道:“大人,非是下官推脫,實是無能為力啊。下官要辦案,總要有人可用吧,大人可知下官這典史房中的掌房書吏是何等樣人?嘿!他本來是倉大使,一個管倉庫的人,倉庫管的再好,能做得了文書之事?

    再說那快班捕頭,是負責緝兇捕盜的人,可是周班頭被徐縣丞調去做了收發房主事,將收發房主事調來做了快班捕頭,一個平素只會登記收發文件、謄寫狀榜事宜的人幹得了緝奸捕盜、破案解囚等事?

    同僚之間本應和睦相處,下官在大人面前說這些話,若被有心人聽去,還以為我故意中傷徐縣丞呢。可縣尊大人對下官推心置腹,下官對大人又豈能不以誠相待?在下官看來,徐縣丞此舉實是糊塗透頂!”

    葉小天一番話說得花晴風的臉又熱起來,卻還得硬著頭皮應和道:“嗯……,徐縣丞此舉確是有欠妥當。這個……如果本縣把人全調整回來的話……”

    葉小天把眉梢一揚,振聲道:“那下官就立刻率人入山!”

    ※※※※※※※※※※※※※※※※※※※※※※

    山野叢林中,八千生苗正向葫縣方向行進著,足足八千人,彷彿成千上萬隻靈猿,步姿矯健地穿行於林間,居然沒有發出半點嘈雜之聲。

    太陽妹妹和華雲飛並肩走在一起,雙眼發亮地問道:“你說當時尊者大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就一把攬過那位瑩瑩姑娘,狠狠地親了她的嘴兒?”

    華雲飛無奈地道:“太陽妹妹。這一段兒你都聽過五遍了,還要問我?”

    太陽妹妹兩眼閃閃發光,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微微歪著頭,有些迷離神往的模樣道:“我只是想像不出尊者大人會那麼霸道嘛,他那麼清秀的一個人,嘻嘻,真是太男人了!”

    華雲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大哥?”

    太陽妹妹的俏臉騰地一下紅了。急忙否認道:“哪有!你……你不要胡說八道啊。”

    華雲飛忍俊不禁地道:“沒有就沒有唄,何必一副作賊心虛的模樣。放心,我這人嘴嚴,不會往外說的。”

    “諒你也不敢。要不然……”太陽妹妹乜了華雲飛一眼,威脅道:“本姑娘可是會用蠱的,你要敢得罪我,就要你好看。”

    華雲飛哼了一聲。扭頭看看無聲無息地跟在他們身後,卻彷彿無窮無盡的生苗戰士,微微蹙起了眉頭。太陽妹妹睨他一眼。道:“幹嘛,不高興後遺症?大男人怎麼這麼小氣。”

    華雲飛道:“我才懶得跟你生氣。我是覺得你們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些。”

    太陽妹妹一雙好看的大眼睛頓時瞪得更大,驚奇地道:“怎麼會呢,這可是給尊者大人蓋房子啊!人少了能蓋得起來嗎?”

    “你知道你心目中至高無上的那位尊者大人,如今只是一個不入流的九品芝麻官嗎?”這句話華雲飛並沒有說出來,他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憂心忡忡地想:“跟老毛相處久了,又認識了大亨,連我做事都開始不著調了。”

    與此同時,葉小天也正帶著人匆匆趕向李家寨。剛剛從收發房調回快班的周班頭緊隨在葉小天身邊,一邊趕路,一邊問道:“大人此去李家寨,心中可已有了定計?”

    葉小天道:“這時我能有什麼好辦法,不過正好有這麼一個好機會,我豈能不善加利用?先把你們弄回來,就算這件事辦不成,他一縣之尊難道還能把剛剛頒佈的命令再收回去?這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周班頭一聽,不禁擔心地道:“大人,那些化外之民可不敬畏王法,就算縣太爺親自來了,他們也未必生起敬畏之心,大人既無定計,那就千萬小心為上,對付齊木那等人的手段在這些人面前是不起作用的。”

    常言道:“橫的怕愣的!”這些部落百姓與齊木不同,他們不像齊木一樣霸道蠻橫,但是一旦招惹了他們,會比齊木那種人還難對付,因為他們一旦被激怒,根本不計後果,無知者無畏啊!

    葉小天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在貴陽時早就見識過他們這等人是如何的無法無天了,這種人都是屬順毛驢的性子,我會見機行事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44
發表於 2014-11-11 19:29:06 |只看該作者
第243章 遊說


  葉小天一行人在山腳下站住,仰望坡上,一片高低錯落的高腳樓,掩映在重林之中,外圍又搭了一些帳篷,應該是圍困李家寨的高家寨人居住的地方,雙方應該剛剛結束一場戰鬥,坡上一片狼籍。

  葉小天雙手叉腰,打量著山坡上的形勢,眼見高家寨的人把李家寨圍了個水洩不通,大有不死不休之勢,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時候,馬輝和許浩然扶著胖得跟頭海狗似的大亨走過來,大亨哼哼唧唧地道:「大哥哇,這山裡頭……騎不得馬,坐不得轎,早知道我就牽頭驢子來了。」

  葉小天白了他一眼道:「不等走到地方,驢子就會被你活活壓死。」

  大亨道:「那就騎牛,這麼走路,真要活活累死了。」

  葉小天道:「騎牛咱們得什麼時候才能到?你別廢話了,趕緊過去。」

  大亨撇嘴道:「求人還這麼不客氣,真是上輩子欠你的。」說歸說,他還是挺直腰桿,接過周班頭遞來的白旗,獨自向前走去。

  「站住!幹什麼的?」

  山坡上,高家寨的人用荊棘布下了幾道防線,李家寨有大量青壯出山做工,這是為了防止那些李家寨的人聞訊趕回,壯大山上守方的力量。如今一見山下來了人,守在荊棘叢後的人立即拉開了獵弓。

  大亨高聲大呼道:「不要射箭,自己人,我是自己人吶!」

  大亨揮舞著手中的小木棍,上邊綁了一塊白布充作白旗,向荊棘叢後的人呼喊:「我和你們的少寨主高涯是同窗好友!我和高涯是同一家車馬行的東家,不要射箭!」

  山坡上有人手搭涼篷向下觀望,驚訝地道:「哎喲,還真是大東家!」說話的人正是羅高李三姓車馬行的一個夥計,高李兩寨的衝突變得激烈後。被高涯帶回了寨子。

  這山裡人不比軍隊一般紀律嚴明,一俟發現不是敵人,而且只有一個人上山,不要說稟報寨主了,還沒等守衛這道防線的吏目說話,就有幾個「羅高李車馬行」的人興高采烈地跑了下去。

  「大東家,你怎麼來了?」

  羅大亨一聽他們這稱呼,再看他們模樣有點眼熟,便嘟起胖臉訓斥道:「你們都是車馬行的人吧?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一走掉,咱們車馬行要賠多少錢給人家?」

  羅大亨這一說。這幾個高家寨的人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層身份,訕訕地低下頭,低聲解釋道:「大東家,我們也是沒辦法,都辛辛苦苦幹了大半年了,我們也不想生意賠了,可是他們李家寨……」

  羅大亨揮手道:「好了好了,我也知道這事怪不得你們。聽說高涯還受了傷,你讓我說他什麼好。他和李伯皓真是一對不爭氣的東西。你們快帶我去看看他,對了,山坡下是我的人,叫他們上來。」

  幾個車馬行的夥計忙不迭答應下來。葉小天等人都穿著便袍,那些山民也不知曉他們的真正身份,反正才十幾個人,也不怕他們搞出什麼幺蛾子。便向山下揮手招呼,葉小天一見,便領人上了山。

  高寨主正跟李寨主隔著寨牆對罵。忽然有人跑來報訊,說是少寨主的同學兼生意夥伴羅大亨上山來探望少寨主了,高老寨主忙又扯著喉嚨回罵了幾句,便打道回府去。

  高家寨是打著替高涯報仇的名義圍攻李家寨的,所以高涯也被抬來了,此刻就安置在一間棚屋裡,高涯和葉小天等人一到,頓時把棚屋擠得滿滿噹噹。

  大亨掀開高涯的被子看了看,好奇地問道:「削掉了沒有?還有小雞雞麼?」

  葉小天和周班頭面面相覷,不是說好了讓他一上山就跟高涯攀交情拉關係麼,怎麼專挑刺激他的話說?高涯脹紅了臉道:「當然沒事。那個混蛋只是一刀刺在我大腿根上了,連小爺的一根毛都沒削掉。」

  大亨嘖嘖連聲地道:「不像,我看可不像。瞧你這臉,白的跟鬼似的,傷的只怕不輕啊。」

  高涯急了,一把掀開被子道:「你不信就自己看,別看我包紮的嚴實,傷處真的只有大腿。」

  大亨連連搖頭,下巴一陣晃蕩:「好了好了,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看的,我要想看不如看我自己了,你真的沒事吧?」

  高涯昂然道:「當然沒事,男子漢大丈夫,頭掉了不過碗大個疤,能有什麼事。」

  羅大亨伸出雙手比劃了一下,疑惑地道:「大頭掉了才碗大個疤?那你這小頭,豈不是只有酒盅那麼大?」

  高涯大怒道:「放屁!碗口有這麼小的嗎,碗口,指的是海碗。」

  羅大亨道:「你又沒說是海碗,得,我不跟你爭,海碗就海碗,大頭被砍掉了是海碗口大的疤,小頭被削掉了還是酒盅大呀!」

  高涯鄙夷地道:「你是在說你自己嗎?小爺我起碼也得是酒杯大的疤,最大的酒杯!」

  大亨嗤之以鼻:「酒盅!只能是酒盅,這兒沒有女人,你就別吹啦,老實承認吧,你就是一個酒盅。」

  高涯氣極敗壞地伸手摸到榻邊放著的雙拐架在肋下,一下子站了起來,大罵道:「你個混賬東西,你成心來氣我是不是?你以為我腿受了傷,我就得任你欺負不成?來來來,我要跟你決鬥,你別跑!」

  高寨主回到營地,就見他兒子高涯拄著雙拐,嗖嗖地追著一個大胖子,追到近處便揚起右拐狠狠打下去,一邊打一邊咬牙切齒地嚷:「你說,有沒有碗口大,有沒有碗口大?」

  那死胖子一邊扭動著肥碩的身體,靈活地躲避著高涯的枴杖,一邊倔強地道:「就是沒有!我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違心承認的!」

  高寨主茫然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

  隨著高寨主的到來,高涯和大亨間的這場鬧劇終於結束了。葉小天趁機趨前拜見,對高寨主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高寨主因為徐伯夷的原因,對官府已經沒有什麼好感。臉色頓時冷淡下來,但是隨著葉小天附和他的聲音,跟著他對李家寨進行了一通聲討,高寨主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

  葉小天道:「老寨主,我看高兄活蹦亂跳的,傷的並不重,老寨主您悍然出兵,應該是愛子心切,同時也是擔心若忍了這口氣,會被人誤以為你高家寨怕了他李家寨。以老寨主您的胸襟。又豈是睚眥必報的人!」

  這話聽著受用,高寨主微微點頭,葉小天話風一轉,又道:「如今老寨主您圍了李家寨,嚇得他們龜縮不出,這面子也算爭回來了,晚輩覺得,應該適可而止了,否則李家寨一旦狗急跳牆。老寨主你固然不怕,可是傷亡總是難免的。」

  葉小天這裡和高寨主說著話,高涯氣鼓鼓地坐在一旁,雙腿大開。攥著一根枴杖,彷彿一隻蛤蟆似的衝著大亨運氣:「碗口大!」

  大亨啐了一口,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承認!」

  「夠了!」

  高寨主咆哮一聲。制止了這兩個傢伙無謂的爭吵,捋鬚沉吟片刻,對葉小天道:「那麼你想怎麼樣?老夫先告訴你。這水,老夫是絕不會讓的,我高家寨和他李家寨非親非故,水從我家門前過,我卻任由自己寨子裡的莊稼枯死,今後還何以服眾?人,都是有私心的!」

  葉小天道:「晚輩明白,這件事嘛,暫且不提。當務之急是把徐縣丞放回去,他可是朝廷命官,一個處置不好,那就是大禍事。朝廷安撫地方,不代表可以讓地方如此藐視朝廷。三年前兩位土司被永遠罷黜世襲尊位,這件事高寨主你還沒有忘記吧?」

  高寨主雙眉微微一揚,葉小天馬上接口道:「晚輩並不是在威脅老寨主,只是朝廷諸公是不會理解老寨主您的苦心的,老寨主您想著要服眾,他們同樣需要服眾,老寨主身為一寨首領,應該懂得審時度勢的道理。」

  高寨主冷笑道:「那個什麼狗屁徐縣丞,可不是我們高家寨扣下的。」

  葉小天道:「晚輩明白,可眼下您老若不退兵,晚輩兩手空空,拿什麼去李家寨去討人呢?水從你家門前過,要斷流還是放水,還不就是老寨主您一句話的事麼,您還怕在接下來的交涉中會吃虧?
  請您老把人撤回去吧,李家寨那邊,晚輩再去瞭解一下情況,之後會邀請兩位寨主到縣上,咱們一起商量個妥當的辦法出來。常言道,遠親不如近鄰,高李兩寨毗鄰,若是結下死仇,恐怕也非老寨主您所願意看到的吧。」

  高寨主站起身,負著雙手慢慢踱了兩圈,道:「好!那老夫撤兵!不過……」高寨主一指葉小天,沉聲道:「小子,如果你和那姓徐的一樣,想要忽悠老夫,老夫可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葉小天暗暗鬆了口氣,長揖道:「老寨主如此深明大義,晚輩感激不盡。您老放心,晚輩這就去李家寨,一定盡快圓滿解決此事。」

  一團亂麻,總得先找到那個線頭兒,一點點的解開,這種事急不得,如果亂抽一通,這團麻只會越來越緊,先勸這老頭子撤回高家寨,緩和了當下局勢,便是一個好的開始。

  不管如何,總得先把徐伯夷那頭眼高手低的豬弄回去啊,要不然花知縣那邊又不好交待。只是……

  葉小天心思一轉,暗道:「我就白給那個混蛋揩屁股?人,我要帶回去,可一定得讓他吃點苦頭才成,要不然,那個混蛋是不會長記性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45
發表於 2014-11-12 19:47:04 |只看該作者
第244章 上兵伐謀


  一座青色雨簷的高腳樓,樓下只有五根立柱,有一個半人的高度。有一個人正倒吊在樓下,一身白色的小衣,披頭散髮,長髮直垂到地面上,完全遮掩住了他的面孔。

  一陣腳步聲傳來,被倒吊的人的頭髮突然飄動起來,那人鼓著腮幫子,用力吹著擋在臉上的頭髮,漸漸露出一張面孔,正是那位前來調停的葫縣新任縣丞徐伯夷。

  徐伯夷因為倒吊,所以臉龐通紅,額頭卻不知何故一片烏青。一見有人走近,他立即大叫起來:「快放我下來!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刁民,竟敢囚禁朝廷命官,呃……」

  那人很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蹬蹬蹬地上樓去了。一隻正在樓下稻草叢中覓食的大白鵝被他的叫喊聲吸引,搖擺著肥肥的屁股向他走過來,嘎嘎嘎地叫著。

  徐伯夷臉上露出驚恐之色,說道:「走開!快走開!呸!呸呸!」

  徐伯夷身子倒吊,雙手反綁,無力阻止那隻白鵝接近,無奈之下,只好向那隻白鵝「呸呸」地吐起了唾沫,這種武器顯然沒什麼殺傷力,那隻白鵝突然張開翅膀,嘎嘎叫著一通助跑,突然躍起伸出長喙用力一啄,準確地啄在徐伯夷的腦門上。

  徐伯夷腦門的烏青就是被這隻大白鵝啄出來的,稍稍一碰就痛澈入骨,哪還禁得起它這般凶狠的一啄,徐伯夷痛得眼淚都流出來。淚水迷離中,隱隱約約又有一個人走近過來。

  那人沒有從他面前走過去,而是蹲下了身子,歪著頭看他,徐伯夷眨了眨眼睛,那張面孔慢慢清晰起來。葉小天蹲下身子,歪著腦袋看著他,驚訝地道:「哎呀。真的是你啊徐縣丞!失敬、失敬!」

  徐伯夷看清來人,不由驚喜地道:「是你?官兵上山了麼?哈哈,羅巡檢出動了官兵是不是?快!你快放我下來,快把這些凌辱本官的暴民統統抓起來……」

  跟在葉小天身後的幾個李家寨的壯漢正抱臂站著,聽見徐伯夷這番話,臉色開始有些不善了。葉小天嘆了口氣,道:「徐大人,你的腦袋莫非跟我的腳趾頭一樣,用來走路的麼?」

  徐伯夷一呆,愣愣地問道:「怎麼?」

  葉小天道:「這個寨子有三千多人。調羅巡檢的兵上山?你怎麼想得出來。」

  徐伯夷期期艾艾地道:「沒有官兵上山?那……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還不是因為你被抓了。做調停人做到你這個份兒上,徐大人你也算是前無古人了。」葉小天搖著頭站起來,徐伯夷叫道:「你先放我下來!你去哪裡?」

  葉小天道:「這兒我說了可不算,徐大人稍安勿躁,待我見過李寨主再說。」

  李寨主在樓上盤膝危坐,左右坐著他的長子、次子和族中幾位長老,見葉小天步入房中,李寨主把手一擺,冷冷地道:「坐!」

  葉小天笑了笑。在靠門的客座位置坐下,對李寨主道:「李寨主,久仰大名,今日方得一見。幸會。」

  李寨主好奇地打量著葉小天,他已經得到消息,就在剛才高家寨已經退兵了,想來能說服高家寨退兵的就是此人。倒是不可小覷了他。

  高腳樓下。羅大亨踮著腳尖兒四下張望著,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別找了。我在這兒呢!」

  羅大亨扭頭見是李伯皓,不由喜道:「哎呀,伯皓兄,我可找到你了。」

  李伯皓不耐煩地道:「你是為了車馬行的事兒來的吧?我告訴你,他們高家寨太欺負人了,我們姓李的這一回算是跟他們耗上了,車馬行那邊我顧不上,你自己想辦法吧。」

  大亨道:「我不是為了這事兒來的,你過來。」羅大亨把李伯皓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道:「高家寨退兵了,你知道麼?」

  李伯皓傲然道:「我當然知道!我們李家寨只是不想多傷人命,才沒有跟他們決戰,他們想打敗我們李家寨,簡直是痴心妄想!我早就知道他們會灰溜溜地滾回山上去。」

  羅大亨啐道:「你懂個屁!你以為他們為什麼退兵?因為他們已經和官府達成了一個秘密協議。」

  李伯皓一聽這話,頓時神色一緊,忙道:「他們和官府達成了什麼協議?」

  羅大亨道:「你們是不是扣了本縣縣丞?」

  李伯皓道:「不錯!明明是高家寨的人截斷河水,我們李家寨才跟他們起了糾葛,那狗官卻一味地偏袒他們,還想把我抓回去問罪,這樣的狗官,打死都不為過。」

  羅大亨冷笑道:「高李兩寨爭水,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兒,官府不管怎麼管,都不可能一碗水端平?可你們扣了徐縣丞,這下好了,你們不但和高家寨的人結了仇,官府也被你們得罪了。」

  李伯皓冷笑道:「我怕他不成!我們又沒殺掉姓徐的,朝廷會對我李家寨興師動眾,就為幫他出口氣?朝廷就不怕山中無數部落因此生出猜忌之心麼?」

  羅大亨連連冷笑,李伯皓怒道:「你笑什麼?」

  羅大亨道:「你以為這是小事麼?朝廷命官你們想抓就抓,你置朝廷體面於何地?」

  李伯皓道:「我貴州山中部落成千上萬,他們要是敢動我……」

  羅大亨打斷他的話道:「如果他們和高家寨聯手呢?到時有高家寨安撫山中部落,再配合官兵,一個從山上往下打,一個從山下往上攻,你李家寨外無援兵、內無糧草,應付得了他們的兩面夾攻?」

  李伯皓臉色一變,羅大亨又道:「官府的這個打算,我是從我大哥那兒打聽到的,伯皓兄,你我既是同窗,又是共事夥伴,我不想你執迷不悟鑄下大錯。聽說這消息後,就趕緊跟了來。對我大哥只說是願意作為你們雙方的同窗,協助官府調停糾紛,實則我都是為了你呀,要不然我幹嘛爬山越嶺的這般辛苦。」

  李伯皓猶疑地道:「他們既然想勾結起來對付我李家寨,那你大哥還跑來見我爹幹什麼?」

  羅大亨道:「能不動兵當然還是不動兵的好!我大哥這就叫先禮後兵了,如果你們不識抬舉,那花縣令就只能上書朝廷請求發兵了。伯皓兄,高家寨截斷河流,致使你李家寨無水可用,這本來是高家寨的不是。可你們這麼做,有理也沒成了沒理,何苦來哉?」

  李伯皓臉上陰晴不定地沉吟半晌,問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羅大亨道:「這條河先經過高家寨,他們佔了地利之便,你們互相爭鬥,除了毆死人命洩憤之外,就真能搶得來水麼?依我之見。不如放了徐縣丞,把這個難題推給官府去解決。

  你們同樣是大明子民,官府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渴死餓死吧?如果官府始終拿不出什麼好辦法,那時候你們既便有些過激的舉動。不也有了正當理由麼,你們也要活下去呀!」

  李伯皓沉思片刻,頷首道:「不錯!我馬上把這件事告訴我爹!」

  李伯皓匆匆跑向樓梯,到了樓梯口。忽又回過頭來,向羅大亨重重一抱拳,感激地道:「好兄弟!」

  羅大亨一臉微笑。彷彿天官賜福一般,向李伯皓點了點頭顫巍巍的肥下巴,用一種很感性的聲音道:「嗯!好兄弟!」

  高腳樓上,葉小天正不卑不亢地同李寨主交涉著,關於供水問題,其實葉小天一時也拿不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好辦法,對此他便避而不談,只談釋放徐縣丞的問題,這一來,至少雙方不會產生直接的衝突。

  葉小天態度固然不卑不亢,其實措辭非常小心,絕不說一句會刺激到李寨主的話,葉小天曉以利害,侃侃而談,對他所說種種,李寨主和族中幾位長老不免有些意動。

  其實他們也不想兩面樹敵,當時是被徐伯夷的態度給氣得失去了理智,此時不免有些悔意,他們終究不願與朝廷為敵,但就這麼放徐伯夷離開,他們又有些不甘心。

  這時李伯皓匆匆跑上樓,警惕地看了葉小天一眼,快步繞到他父親身後,對他竊竊私語了一番,李寨主聽了兒子的話不由怵然一驚,暗道:「難怪高家寨肯退兵,原來官府和他們勾搭起來了。這群狗官!我若不放徐縣丞,只怕就要兩面受敵了。然則我若是放了徐縣丞,官府如今正與高家寨眉來眼去,豈不更加偏袒他們麼了?」

  葉小天看到李寨主的神色,心知大亨已經把話傳到,順勢說道:「關於水源一事,李寨主你盡可放心,不管是高家寨還是李家寨,都是我大明子民,作為葫縣的地方官,我們不可能偏袒一方。

  李寨主,你應該馬上釋放徐縣丞。接下來,我想請李家寨派個人作為你的代表與本官一同回城,和高家寨派來的人咱們三方協商,拿出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好辦法來。啊!本官與令公子伯皓相熟,不如就讓他和我一起回去吧。」

  高寨主的長子用不信任的目光盯著葉小天,冷冷地道:「你花言巧語,是想扣押我五弟做人質麼?」

  葉小天沉聲道:「本官代表的是堂堂正正的朝廷,不是綠林大盜。」

  「嗯……」李寨主捋著鬍鬚微微點點頭,又把探詢的目光投向諸位長老,見諸位長老也頷首示意,李寨主便對葉小天道:「老夫答應你了,不過你要是敢騙我……」

  葉小天鬆了口氣,急忙接道:「本官但有片字虛言,天打雷劈!」

  時人信鬼神,亦重諾言,葉小天只說了這一句話,李寨主便不復多言。

  葉小天笑容可掬地道:「其實徐縣丞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方法錯了,致有這番誤會,徐縣丞懊悔的很呢。方才在樓下,徐縣丞對我說,回去後他要在縣衙前築起高台,絕食祈雨,以示誠意!一日不下雨,他便絕食一天,令公子去了,正好為他做個見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46
發表於 2014-11-12 19:47:37 |只看該作者
第245章 有話好好說


  徐伯夷被吊上一段時間,就會被人放下來喘喘氣,可是過上一段時間,又會再次被吊起來,如此反覆,徐伯夷都已經有點習慣了。如果只是這麼倒吊著,他都不覺得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了,但是再加上那頭可惡的大白鵝……

  此刻,徐伯夷正圓睜雙目,怒瞪著那頭大白鵝,嘴巴抿得緊緊的,隨時準備使出他此刻唯一能放的大招:吐唾沫。

  而大白鵝則揚著它頎長的脖子,用它的綠豆眼高傲地藐視著徐伯夷,一人一鵝正在僵持,那頭白鵝突然嘎嘎地叫了幾聲,一扭屁股,搖搖擺擺地走開了。

  徐伯夷隨即就發現身邊出現了很多雙腳,他努力地仰起頭,想看清楚來人是誰,可是因為身邊的兩個人站得太近,結果誰都沒看清,隨即他就發覺被人提著他的腿,把他從鉤子上放了下來。

  徐伯夷雙腿被綁在一起,直挺挺地站在地上,先讓發脹的腦袋適應了一下,這才看到站在面前一臉笑模樣的人正是葉小笑。葉小天道:「徐大人,李寨主寬宏大量,已經不計較你的冒犯了,咱們這就可以下山了。」

  徐伯夷一聽不由大喜過望,雖然他恨李寨主入骨,可是在人屋簷下,不能不做做姿態,只得拱起手來,假惺惺地道:「李寨主,過往一切,盡都過去了,你放心,徐某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李寨主傲然道:「你就是放在心上,老夫也不怕!姓徐的,你有一個好部下呀,如果不是他再三解勸,老夫又聽說你已許諾,要在縣衙門前築壇祈天,絕食求雨,也算是有幾分誠意。老夫是絕不會這麼容易放你離開的。」

  「絕食祈雨?」

  徐伯夷暗自吃了一驚,急忙轉臉看向葉小天,葉小天一臉黠笑地向他眨了眨眼,徐伯夷登時心中大恨:「這個混蛋又要搞什麼鬼。」

  李寨主見他對自己的話置之不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不悅地道:「姓徐的,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這只是你為了下山,有意誑騙老夫的話?」

  徐伯夷趕緊道:「老寨主,你誤會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豈有出爾反爾的道理。何況徐某還是葫縣縣丞,當朝命官,許諾過的事更是絕不會毀諾背信的。」

  李寨主聽了,這才臉色稍霽,點點頭道:「好!那你們這就走吧!」

  李寨主轉向葉小天,道:「葉典史,今日看你的面子,我把人還給你了。可這旱情未解。河水仍斷,你們如果不能盡快拿出一個辦法來,我李某人也是絕不會坐以待斃的。」

  葉小天連忙又向李寨主保證一番,這才帶著徐伯夷等人下山。山坡下。高家寨留了十多個人,抬著高涯正躲在密林中,見是葉小天等人獨自下山,這才出來相見。兩伙人合作一路返回葫縣縣城。

  徐伯夷把他的頭髮胡亂紮起,折了一截木棍簪好,這才惡狠狠地對葉小天道:「姓葉的。絕食祈雨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葉小天一臉委屈地道:「徐大人,你這麼說話那可就太沒有良心了。你可知下官費盡了多少唇舌?可李寨主他就是不肯高抬貴手哇。下官使盡渾身解數,好說歹說,這才說的李寨主回心轉意。
  下官還替你說好話,說你是心憂災情,情切之下舉止才有些失措,並非是有意偏袒高家,更對李家沒有絲毫敵意,此番歸去,你將設壇祈雨,以示誠意,這才說得李寨主點頭,要不然你現在還在高腳樓下吊著呢。」

  葉小天說完,回頭道:「李少寨主,周班頭,你們兩個當時都在場,你們說是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周班頭大聲應道:「不錯,縣丞大人切莫誤會,葉典史所言半點不假!」

  李伯皓也微微頷首,哂然道:「若非如此,,你以為你能安然歸來?」

  徐伯夷冷哼一聲扭過了頭去,忽然覺得有種不對勁兒的感覺,他又急急扭過頭,向隨在葉小天身後的那些捕快們仔細一看,不由詫然道:「他們……他們這些人……,葉小天,我葫縣無人了麼?你怎麼連倉大使都帶來了?」

  葉小天笑吟吟地道:「哦,下官剛剛把大人你救出來,有些事還未及稟報。好教大人知道,知縣大老爺覺得縣丞大人你調整三班六房的舉措不甚穩妥,已經把所有人都調整回來了。」

  徐伯夷腦袋裡「轟」地一下,看著葉小天那張可惡的笑臉,他的心就像是被人丟進了一口沸騰的油鍋,煎得外焦裡嫩,那叫一個難受。

  他下達的命令,僅僅數日功夫,就被人全盤否定了。不要說他是葉小天的頂頭上司,就算他是葉小天的直接下屬,他對職權範圍內的事務做了一番調整,命令已經下達,旋即就被上司全部否決,他的臉也要被打成豬頭了。

  此刻,他該已成了葫縣官場上最大的笑柄了吧?他還樹個屁的威信。下命令的人當然是花知縣,可他清楚,真正促成此事的一定是葉小天,而且很可能就是以他被李家寨扣住這件事做籌碼,逼得花晴風做出的決定。

  「花晴風,真是狗肉上不了檯面,爛泥糊不上牆!我怎麼會選擇這麼一個扶不起的阿斗!早知如此,我該選擇王主簿作為盟友才是啊!」

  徐伯夷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但他只是懊悔他錯信了花晴風,懊悔他一時不慎,給葉小天提供了反撲的機會,卻絕不會反思他當初之所以選擇了花晴風,正是因為他看中了花晴風的無能,他相信以他的手段足以箝制葉小天。他想借花晴風的「名」,出他的「師」,幹掉葉小天後,再順勢控制花晴風。

  如今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該如何是好?徬徨中的徐伯夷忽然覺得這種感覺異常熟悉。是!當初他被葉小天掌摑,他被從葉小天那裡獲悉真相的展凝兒痛毆,淪為葫縣人茶餘飯後的笑資時,就曾有過同樣的感覺。

  徐伯夷怒視著葉小天。如果他的目光是劍,葉小天早已在他的目光下千瘡百孔了。徐伯夷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葉小天,這件事我跟你沒完!你欠我的,總有一天,我會叫你千百倍的償還!」

  葉小天莞爾一笑,揚聲喊道:「大亨啊!」

  羅大亨屁顛屁顛地跑到他身邊,把書包瀟灑地往身後一甩,問道:「大哥,什麼事啊?」

  葉小天道:「葫縣大旱。百姓們生計無著啊。徐縣丞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如今決心在縣衙前面築壇祈雨,我看這祭壇,就麻煩你們『羅高李』車馬行給造一個怎麼樣!」

  徐伯夷氣得七竅生煙,卻聽羅大亨壓低嗓門對葉小天道:「大哥,你有所知,我們車馬行正賠錢呢,我現在恨不得一個子兒掰成兩半花。蓋祭壇又沒什麼好處,沒好處的事兒誰幹吶。」

  葉小天道:「噯,蓋簡單點嘛,找點木頭釘吧釘吧。這檯子不就立起來了麼,花不了幾個錢。這樣吧,你可以在檯子四面都寫上你們『羅高李車馬行』的名字,還可以打起旗子來。算是為你們車馬行揚揚名。」

  羅大亨一聽,眉開眼笑地道:「你要這麼說……成!這祭台我包了,你放心。我回去馬上就辦,今天一定能搭好!」

  ※※※※※※※※※※※※※※※※※※※※※※※

  八千生苗在一處大峽谷處停下來,大峽谷中有一條大河,河水奔騰,河道不到百步便是一個極大的落差,形成一道道連綿起伏的瀑布,河水沖擊的咆哮聲激烈迴蕩,聲勢駭人。

  生苗戰士們停下來飲水生火,開始做飯。他們從寨子裡帶出來的糧食已經吃光了,但這可難不倒他們,他們這些世代生長在深山老林中的人,最擅長的本領就是尋找食物。

  植物的葉子、樹皮、埋在地下的塊莖,青青翠翠的野草、五顏六色的鮮花,很多華雲飛既不認識也不知道能吃的東西都被他們蒐羅了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各種飛禽走獸,更是不在話下,他們甚至找來一些奇模怪樣的蟲子。

  這條大河水流湍急,既不適合行船也不適合捕撈,可就是在這樣的河流中,他們甚至徒手或用投槍捕捉到許多肥美的大魚,說到求生本領,真是沒有人比他們更高明了。

  太陽妹妹蹲在河邊洗了把臉,仰起臉來對站立一旁的華雲飛道:「你不是說葫縣正在大旱麼,這麼多水,你還說旱?」

  太陽妹妹這一仰臉兒,白淨淨的臉龐上還帶著水珠兒,被陽光一照,晶瑩剔透,有種驚豔的美麗。華雲飛卻絲毫沒給這個小美人面子,他白了太陽妹妹一眼,道:「如果這裡有水便葫縣全境不旱,那古往今來,人們還修什麼渠、開什麼河,興的什麼水利?」

  太陽妹妹眨眨眼道:「什麼意思?」

  華雲飛慢條斯理地道:「這峽谷兩岸怪石嶙峋,這水則沿著兩山之間的這道峽谷流入葫縣再流出葫縣,這兒的水的確是用之不竭,可你是打算一簍簍地把水運出去呢,還是打算把這石頭山給鑿穿?」

  太陽妹妹點點頭,笑吟吟地道:「喔……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

  華雲飛微微一哂,背負雙手,仰起臉來望向對面山峰,就在這時,太陽妹妹突然伸手一抄,扣住華雲飛的膝彎,不等他反應過來,便用力一抄,華雲飛哎呀一聲就跌進了河水。

  幸好河岸邊的水不算太深,華雲飛又通水性,只是等他狼狽地從水裡爬出來時,全身都已濕透了,衣服濕了還不打緊,可他的弓還背在身上,弓箭最怕遇水,華雲飛懊惱地道:「妳這瘋丫頭,又發什麼瘋了?」

  太陽妹妹把嬌俏的下巴一揚,冷笑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是山裡姑娘,說話陰陽怪氣的,以為我聽不出來麼?你活該!」太陽妹妹把雙手一背,學著華雲飛的模樣,兩眼望天的走開了,走得那叫一個搖曳生姿。

  華雲飛跺跺腳,急忙摘下弓,脫下外袍擰乾河水,一邊用擰乾的袍子心疼地擦拭著他的獵弓,一邊嘟囔道:「難怪孔老夫子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真是難養也……」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47
發表於 2014-11-13 20:43:15 |只看該作者
第246章 兵臨城下


  葉小天一行人回到縣衙,花晴風見他果然把徐縣丞救了回來,不由大喜過望,先是假惺惺地誇勉了葉小天幾句,又對徐伯夷好言安撫一番,便命人帶他下去沐浴更衣。

  徐伯夷換好衣袍回到二堂,馬上請花知縣摒退左右,說是有要事商量。眾人剛一離開,徐伯夷便怒氣衝衝地對花晴風道:「縣尊大人,你我當日是如何計議的?怎麼這才幾天功夫,你就改變了主意,把葉小天的那些死黨心腹又調了回來?」

  花知縣見他語氣不遜,心中不悅,暗想:「如果不是因為你無能,我會答應他的條件嗎?」

  花知縣拂然道:「徐縣丞,這能怪得了本縣嗎?如果不是你主動請纓,前往山中調停,卻被那些山野蠻夷們扣住,本縣又豈會接受他葉小天的城下之盟?」

  徐伯夷道:「大人!你是一縣父母,百里至尊啊,你讓他上山,他敢不去?只要他去了,為了不鎩羽而歸,亦或是不被李家寨的人拿住,他會不竭盡全力?」

  花知縣微微冷笑道:「徐縣丞,看來你對葉小天此人瞭解的還是不夠啊?如果本縣不滿足他的條件,他還真就敢抗命不去!此人蒸不熟,煮不透,切不開,嚼不爛,實實在在的一塊滾刀肉,是官場的一個異類啊。」

  徐伯夷不免語塞,仔細想想,花知縣所言還真是半點不假。徐伯夷洩氣地在椅子上坐下來,道:「縣尊大人,下官剛剛才做出的調整,兩天功夫又調整回來,這……,下官已經回來,不如由下官出面再做調整,如何?」

  花晴風嚇了一跳。連緊阻止道:「萬萬不可,這葉小天是屬驢的,一旦發起瘋來,本縣也不知道他會幹出些什麼事兒來。再者說,取消調整是本縣剛剛下達的命令,如此朝令夕改,何以服眾?」

  徐伯夷氣惱地道:「大人要服眾,那下官呢?」

  花晴風微笑道:「幸虧有你啊!徐大人,這個時候,你一定要忍辱負重、莊敬自強!為官者。堅忍為上,該忍的時候你一定要忍,你看那勾踐,臥薪嘗膽……」

  徐伯夷不耐煩地道:「下官赴任之前,曾聽人言,為官者只有兩條路,要麼被人踩,要麼去踩人,大人這堅忍的說法。下官倒還是頭一回聽說。」

  花晴風脾氣好,循循善誘道:「可是在你沒有能力踩人,只能被人踩的情況下,你該怎麼做呢?」

  徐伯夷:「嗯?」

  花晴風道:「這時候。你是憤憤不平地被踩,還是心甘情願地被踩,亦或是假裝心甘情願地被人踩?」

  徐伯夷啼笑皆非,這個混蛋。想讓我跟他一樣,做縮頭烏龜麼?花晴風正向徐伯夷兜售他的為官之道----神龜堅忍大法,突然有個衙役不等通報。便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這人見了花晴風也顧不上行禮,便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大……大大大大……大人,大事不好啦!有數千番人氣勢洶洶地殺奔葫縣而來,城……城守官已然棄門而逃……」

  徐伯夷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大驚失色道:「是高家寨還是李家寨的人?」

  那衙役面如土色地道:「小人也不曉得,總之……總之有好多人,好多好多人,至少有上萬人……」

  花晴風大駭,頓足道:「這個葉小天究竟是怎麼跟他們交涉的,這些化外蠻夷定然是暴動了,快!我們快走!馬上逃往湖廣!來人啊,快來人啊,快去告訴夫人收拾細軟……」

  葉小天笑吟吟地邁步進了二堂,拱手道:「啊,縣尊大人,縣丞大人……」

  縣尊和縣丞兩位大人蹭地一下躍到他的面前,一人一隻抓住了他的臂膀,花晴風氣極敗壞地道:「你這個混賬,究竟是怎麼和高李兩寨交涉的,為什麼他們要發兵攻打縣城?」

  徐伯夷道:「葉小天,你不要走!你闖下塌天大禍了,這一次你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你跟我們去貴陽,我要上書朝廷彈謐你,不殺你不足以平民憤……」

  葉小天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道:「兩位大人,你們沒吃錯藥吧?高李兩寨的少寨主還在前邊坐著喝茶呢,哪兒來的暴民攻打縣城?」

  花晴風怒不可遏地道:「你還要狡辯?這一番任你舌燦蓮花,也休想本縣上當了。那些暴民已經兵臨城下,馬上就要進城了,你還說無事?」

  葉小天恍然道:「哦!原來是這件事。大人你誤會了,那些人不是來攻打縣城的。」

  花晴風聽了又驚又喜,忙道:「你確定?那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葉小天悠然道:「那是下官雇來蓋房子的民工。」

  花晴風和徐伯夷相顧茫然,喃喃自語:「蓋房子的?」

  ※※※※※※※※※※※※※※※※※※※※※※※※※

  城頭上,花晴風和徐伯夷戰戰兢兢地探出頭去,就見城下黑壓壓一大群人。城門洞開,城門官早就逃走了,此刻大概正背著他的老娘,挎著他的婆娘,領著他的兒子,走在逃亡銅仁的山路上。

  其實也怪不得那城守官果斷逃跑,這座小城根本就談不上守禦,他平時把守城門,只是維持一下秩序,收收入城稅什麼的。

  這小城的城牆高不足兩丈,拿根竿子一撐就能上去,那城門也是極單薄的一層木板,一撞就開,而且城裡根本沒有守軍,就算把羅巡檢的兵全拉來,對付得了成千上萬的敵人?他不逃更待何時!

  城下,太陽妹妹纖腰挺拔,酥胸高聳,盡力展示出她最青春嬌美的一面,大聲喝令族人們肅靜、肅立。

  她知道尊者就在城頭,心慌慌的不敢回頭,因為不敢回頭,便總覺得尊者正在看著她,所以渾身不自在。她想把自己最美麗、最精神的一面展示給尊者,又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是否妥當。難免就有些失措。

  其實根本不用她號令,那些族人全都規規矩矩的,雖然他們散亂地站著,不像軍伍一般隊列整齊,但是俱都鴉雀無聲,能讓他們如此規矩,自然是因為他們也清楚,他們至高無上的尊者就在城頭,只是他們之中大多數人甚至不認識尊者的模樣。

  葉小天站在城頭,指著城中那座山峰。正在手舞足蹈地比劃:「喏!就是那兒,卑職已經選定,就在那片山坡上蓋房子,那片山坡本是無主之地,可以省下買地的開銷,地方離縣衙又近,下官每日上衙方便……」

  花晴風聽他囉哩吧嗦地說了半天建設規劃,不耐煩地道:「那你也用不著這麼多人吧?他們都是你從哪兒雇來的,我看他們服色相貌。都很凶悍的樣子,恐怕不是善類。」

  葉小天往城下瞅了瞅,道:「他們都是山裡的生苗,貌相凶惡了些。其實性情淳樸的很。至於人數……,下官原也沒想招這麼多,有個幾百人就夠了,想必是他們得知下官給的價錢公道。所以一股腦兒來了。不過也沒關係,雇一百個人耗時一年和雇一萬個人耗時一個月,其實花的錢都差不多。」

  徐伯夷聽說不是山民暴動。心思已定,沉著臉道:「葉典史,如今葫縣大旱,糧價大漲,你一下子雇來這麼多人,豈不令本縣糧食供應更加緊張?況且,這麼多人進城,難免會造成許多混亂,我看你還是把他們打發回去的好。」

  葉小天攤手道:「徐縣丞,你說的輕巧,請神容易送神難吶。徐縣丞如果有辦法,就請你幫忙把他們打發回去吧,葉某人可沒有這個本事。」

  徐伯夷剛剛在李家寨吃了大虧,現在腦門還是青的,如今這批人是深山裡的生苗,比李家寨的人更加野蠻,他如何敢出面說話,打發這些人滾蛋?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些人可是來賺錢的啊。

  花晴風蹙著眉頭,乾巴巴地道:「葉典史,你這是要蓋多大的宅院啊?這得花不少錢吧?你才剛剛入仕,有那麼多的錢?」

  葉小天微現忸怩之態,道:「不瞞縣尊大人,葉某是窮光蛋一個,錢是沒有的。不過紅楓湖夏家有啊,嘿嘿,想必縣尊大人也聽說過我和紅楓湖夏家的關係。」

  徐伯夷睨著他,冷冷一笑,哂然道:「吃軟飯吃的如此不知廉恥,確也少見。」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想要啊,可人家哭著喊著要送錢給我。我想了想,有人千方百計地想去巴結人家大戶小姐,可惜就是巴結不上。我也就別拿腔作勢了,所以只好笑納。」

  徐伯夷聽了不覺氣結。

  花晴風一旁暗想:「他要蓋房子,用得著這麼大動干戈?恐怕這些生苗和紅楓湖夏家是有些瓜葛的,他是利用丈人的關係才找來這麼多人幫忙。既然是他找來的人,這些人一旦在葫縣惹出事端,他就脫不了干係,所以他一定會對這些人嚴加看管,既然如此,我何必出面做這個惡人。他和紅楓湖夏家淵源如此之深,而且如此不避嫌疑,一旦被朝廷諸公知道,還能容得下他,哼哼!」

  花晴風暗暗冷笑一聲,對葉小天道:「這既是你個人的私事,本官也不便管你。只是這些工匠都是你雇來的,你一定要嚴加約束,如果他們惹出什麼事端來,本縣唯你是問。」

  葉小天道:「自當如此!」

  花晴風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徐伯夷恨恨地瞪了葉小天一眼,緊跟著花晴風離開了。葉小天望著二人的背影淡淡一笑,便把目光徐徐投向遠方,投向貴陽方向。

  葉小天望著湛藍天空中悠悠往去的白雲,在心底裡深深地發出一聲思念的呼喊:「瑩瑩,妳現在……還好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48
發表於 2014-11-13 20:44:20 |只看該作者
第247章 追著打臉


  紅楓湖,湖心島上。

  美麗的小島,彷彿一片楓葉的形狀,周圍是碧波萬頃。

  湖心島上有一個巨大的洞窟,洞中有洞中湖,湖水清澈,但深不見底,因為洞中的湖水過於寒冷,也從沒人去探究過這石窟中的湖水究竟從何而來又有多深,不過估計是有地下暗河與外邊的湖水相通的。

  洞中有五顏六色的鐘乳石,有的潔白如玉,有的金碧輝煌,千姿百態,宛如一座珠玉滿堂的地下宮殿。此刻,就在這靜澈不知其深的窟中湖水、鐘乳石旁,幾個男人正圍著一個嬌美的少女,七嘴八舌地勸說著。

  這個少女正是夏瑩瑩,而那幾個男人則是她的親生兄長。

  「小妹,大家都是為了妳好。妳年幼無知,被他甜言密語一番哄騙……」

  夏瑩瑩用兩根手指塞著耳朵,嬌軀輕輕扭著:「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小妹,後天是老祖宗大壽,老祖宗最疼妳了,妳不參加怎麼成,妳看……」

  夏瑩瑩繼續用兩根手指塞著耳朵,扭著小身子:「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呃……咳!」

  洞口忽然響起一聲清咳,咳聲很威嚴,在石窟中微微蕩起幾圈回聲,夏家幾兄弟一回頭,見一個侍女扶著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婦人正站在洞口,忙紛紛迎上前去,恭謹地道:「老祖宗,您怎麼來了。」

  達娃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夏家幾兄弟不敢違拗,連忙退了出去,達娃讓那侍女也退出去,拄著枴杖,一步步走到夏瑩瑩身邊,夏瑩瑩低下頭,輕聲道:「老祖宗。」

  達娃扶著枴杖站定。笑眯眯地道:「怎麼,老身要過大壽,妳這丫頭都不肯來啊,生老奶奶的氣?」

  夏瑩瑩委屈地道:「老祖宗,瑩瑩哪敢生您老人家的氣,我說歸說,等您老人家大壽的時候,我肯定會去的嘛。」

  達娃笑起來,在瑩瑩的額頭輕輕點了一指,嗔道:「妳這丫頭啊。刀子嘴,豆腐心,這樣子可不行啊,以後妳嫁了人,這麼個性子,還不得被男人給欺負得死死的?」

  夏瑩瑩嘟起了嘴巴,扭身道:「人家這一輩子都不嫁人了,誰還能欺負我呀?」

  達娃道:「因為那個叫葉小天的人嗎?」

  夏瑩瑩負氣不語,達娃道:「丫頭。老奶奶最疼妳了,妳說,老奶奶會害妳麼?那個蠱教,老奶奶聽說過。很是有些稀奇古怪的規矩,二十年塵緣,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見夏瑩瑩不語,達娃輕輕嘆了口氣。又道:「老奶奶和妳曾祖父廝守了一輩子,他離開後還是總感到孤單。老奶奶馬上就一百歲了,如果妳活到老奶奶這個年紀。大半生歲月孤零零一個人,那種滋味該多麼難受?」

  夏瑩瑩道:「老祖宗,我不在乎!我只要和他在一起,我……」

  達娃重重地一頓枴杖,道:「妳不在乎,我在乎!」

  夏瑩瑩頓足道:「老祖宗,想當初妳為了曾祖父,從雪山高原上……」

  達娃把手搭在夏瑩瑩的削肩上,柔聲道:「瑩瑩啊,妳是我的後代,是我的骨肉啊,我不疼妳誰疼妳?妳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和我都是一樣的想法,老奶奶寧可妳現在恨我,也不想妳將來後悔!」

  夏瑩瑩道:「我自己做事自己負責!我不後悔!再說,小天哥說過,他一定會想辦法破除這個規矩!」

  達娃加重語氣道:「那就等他解除了這個規矩再說!」

  夏瑩瑩道:「老祖宗!」

  達娃轉身向洞口走去,緩緩說道:「別使小性兒,回去收拾一下,準備給老奶奶過大壽,要挑份老奶奶喜歡的壽禮明白嗎?」

  夏瑩瑩氣道:「老祖宗!」

  達娃道:「可不許跟老奶奶耍花樣,妳說不答應妳們在一起,妳就永遠待在這裡誰也不見,妳以為我不知道妳偷偷溜去南湖北湖玩?還有啊,妳那絕食的小把戲……,妳可別吃得太胖了,到時想嫁都嫁不出去了……」

  達娃老奶奶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氣。夏瑩瑩站在那兒,臉蛋兒脹成了一塊大紅布……

  ※※※※※※※※※※※※※※※※※※※※※※※※※※※※

  「絕食?」

  徐伯夷跟著花晴風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同仇敵愾地罵著葉小天,還沒走到縣衙門口,他就被迎面趕來的羅大亨給攔住了。羅大胖子搓著一雙胖手,興高采烈地向他表功:「是啊!祭台已經搭好了,徐大人你快去絕食吧,鄉親們都已迫不及待了!」

  徐伯夷一聽,臉當時就黑了。

  李伯皓一看這小子說話太不著調兒,趕緊把他拉開,上前說道:「徐縣丞,祈雨台已經搭好,葫縣大旱,百姓們久盼甘霖,如今聽說徐縣丞您要高台祭天,絕食祈雨,都深為感動啊,他們如今都到縣衙門前為你助威去了。」

  高涯叫人抬著也湊過來道:「徐縣丞,眾望所歸,您快請吧。」

  高、李兩寨的人並不知道高台祈雨是葉小天的主意,但是儘管他們誤以為這是徐伯夷的承諾,卻也知道徐伯夷不會關心小民的死活,他提出這個主意只是為了能盡快釋放。

  高、李兩寨的人對徐伯夷都深為不滿,認為他在偏袒對方,釋放他本就是不想過度刺激官府,並非心甘情願,如今有了這個藉口,還能不好好整治他一番嗎?

  徐伯夷臉色極其難看地轉向花晴風:「縣尊大人……」

  花晴風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殷殷然道:「衙內公務,自有本縣與一眾同僚代勞,伯夷無慮,放心去吧,」

  徐伯夷是希望他為自己說句話,只要花晴風說一句:「徐縣丞公務繁忙,不宜絕食祈雨,不如本縣延請幾位大德高僧、有道方士前來作法。」他就好順勢下台了。

  誰知花晴風卻是每逢大事必縮頭。根本就沒想過如何替他解圍,本著死道友莫死貧道的江湖規則,花晴風摞下一句場面話,便溜之大吉。

  「縣尊大人……」

  徐伯夷望著花晴風匆匆離去的背影欲哭無淚。萬般無奈之下,徐伯夷被羅大亨、李伯皓、高涯等人簇擁著來到了縣衙門前。花晴風正在衙前瞻仰那座祭台,一見徐伯夷到了,趕緊佯裝沒看見他,舉步進了縣衙。

  徐伯夷恨恨地瞪了花晴風的背影一眼,往那高台處一看,就見縣衙對面倚牆搭起一座高台。全是以粗大木料搭成,檯子四周還有擋板,擋板上寫著許多大字:

  「南來北往販東西,最好還是羅李高!」

  「誠信、快捷、安全,真誠期待與您的合作!」

  「承攬一切整車零擔業務,羅李高車馬行,您最信賴的朋友!」

  「全程呵護、放心託付!」

  「羅李高車馬行,您無悔的選擇!」

  台上還插著各色彩旗,台前還有一支鑼鼓鎖吶隊在吹吹打打。許多百姓圍在四周興高采烈,一見這般情形,徐伯夷鼻子都快氣歪了。

  徐伯夷迷迷糊糊地就被拉上了台,等他在台上坐下。這才發現頭頂還給他搭了一個遮陽棚,面前還有一甕清水,想得挺周到。徐伯夷一扭頭,又發現身後居然還單獨僻出了一個小空間。簾子沒拉上,裡邊赫然擺了個馬桶。

  徐伯夷一看,心中暗道:「連方便都不讓我下台。這是想把我活活餓死在台上嗎!」

  ※※※※※※※※※※※※※※※※※※※※※※※※※

  花晴風漫步走向後宅,漸漸生起一些悔意:「我和葉小天做對,究竟是對還是不對呢?這個人實在是太難纏了,徐伯夷只是對他稍露敵意,就被他坑得死去活來,如果我當初選擇與他合作……」

  「不成!此人詭計多端,行事不循常法,如果我不及早對付他,總有一天他會變成第二個孟縣丞,把我變成他手中的一個傀儡。他一個小小典史,我花晴風兩榜進士、七品正印,還對付不了他這樣一個未入流的小官?」

  花晴風心中天人交戰,時而服軟求和的想法佔了上風,時而繼續作對的意念佔了上風,待他走到第三進院落花廳前的小花園時,正好看見蘇雅在花叢前站著,似乎在賞花。

  花晴風不覺放慢了腳步,微笑著走上前道:「夫人,在賞花啊。」

  蘇雅一見是花晴風,神色立即冷淡下來,淡淡地道:「老爺回來了。」

  兩夫妻近來一直在冷戰。花晴風屢次三番主動搭訕尋求和解,但蘇雅卻使起了小性兒,兩人之間的關係雖比前兩天緩和了些,卻還沒有恢復到以前的那種親密。

  花晴風陪笑道:「是啊,今日前衙不忙,枯坐無聊,就回來了。哦,對了!我已把循天調回快班做捕頭了,他跟你說過這件事麼?」

  蘇雅淡淡地道:「衙門裡的事是老爺的公事,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只要打理好後宅就可以了,老爺何必與妾身說呢。循天該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妾身可不敢要老爺循私枉法。」

  「夫人,這話怎麼說的……」

  「老爺,妾身要去沐浴了,請讓讓!」

  「夫人,花開正豔,不如你我一同欣賞一下。」

  「老爺喜歡,就獨自欣賞吧,妾身也覺得……這花開得異常別緻呢!」

  蘇雅冷著臉兒從花晴風面前走過,花晴風暗自懊惱:「我在衙中受那葉小天的腌臢氣,回了後宅也是夫綱不振,真是豈有此理!咦?」花晴風無意間一抬頭,終於明白了夫人方才究竟在看什麼。

  他看見了一座山,那座矮山本沒有什麼風景,它就擺在城裡,大家早已司空見慣,是以連遊人也沒有,平時看見除了那座孤零零的破土地廟再也沒有什麼,可今天,那山上卻是滿坑滿谷的都是人!

  挖掘的挖掘、平整的平整、拖運大木的,撬壓石頭的,拆土地廟的……

  花晴風先是有些愕然,隨即才明白這就是葉小天雇來的那八千民工。方才在城頭聽葉小天大談規劃時,花晴風不耐煩的很,並未仔細聽,而且站在城頭看著,因為角度不同,他也沒想太多。

  此時站在這裡,看著這麼多人在山上平整土地,挖掘地基,花晴風突然回過味兒來:「這座宅院一旦建成,那麼拉風那麼顯眼地杵在那兒,堂而皇之地壓在我的住宅上面,這可是天天、時時打我的臉啊!徐伯夷被拉到衙前示眾打臉去了,本縣躲到後宅,你還不肯放過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49
發表於 2014-11-14 19:14:40 |只看該作者
第248章 清泉石上流


    烈日炎炎,徐伯夷坐在高台上,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剝了皮掛起來示眾的野狗,心中倍感屈辱。

    這條大街連著十字大街,正是葫縣最繁華的所在,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多,每個經過高台的人都會對台上的他指指點點,時不時還會點評一下“羅李高”車馬行那另類的廣告語。

    高台四周就像安了柵欄,他坐在籠子裡,雖然這籠子是無形的,他卻無法走出去。烈日當空,頭上雖有遮陽棚卻也不甚好受,面前那壇清水他已經喝了兩碗,結果解了渴,饑火也升起來。

    徐伯夷走到旁邊的馬桶間,拉上帘子方便了一下,重新回到前邊,往蒲團上狠狠地一坐,咬牙切齒地發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帳,我早晚跟你連本帶息算清楚!”

    縣衙後宅裡,花晴風研好了墨,鋪開一張宣紙,把窗子一推,想照著後窗外的池中風景畫一幅“風荷圖”。他一開窗子,恰看見山坡上兩排光著脊樑的大漢,用粗木擔著一塊四四方方的巨石,正在嘿喲嘿喲地夯著地。

    花晴風頓時興緻全無,把筆往筆山上一擱,拂袖而去。花晴風怏怏地走到葡萄架下,往籐椅上一倒,在籐椅“咿咿呀呀”的抗議聲中,揚聲喝道:“侍琴,沏壺‘玉葉長春’來!”

    遠遠的,小丫環侍琴答應了一聲。

    花晴風搖著躺椅,忽然從那葡萄架的縫隙間看見山坡上一群人正像縴夫似的拉扯著一根根繩子,在他們齊聲合力的吶喊聲中,“轟隆”一聲,那座破敗的土地廟垮塌了,山上立即傳出了一陣歡呼的聲浪……

    小丫環侍琴知道老爺今天心情莫名地不好,趕緊沏好一壺茶,端著茶盤趕到葡萄架下,卻愕然發現葡萄架下只有一張猶自搖晃不已的籐椅。縣太爺已不知去向……

    葉小天實際上並不像花晴風和徐伯夷所想像的那麼逍遙自在,更沒有得意洋洋。天氣依然乾旱,高李兩寨的爭端依舊沒有平息,這些都需要他去解決。

    不錯。他只是一個典史,一個不入流的小官,這些本不需要他來承擔,但這就是他打臉的代價,徐縣丞是他的頂頭上司,花知縣是他頂頭上司的上司,憑什麼被他扇得臉都腫了卻無法反抗,這就是代價。

    花晴風和徐伯夷固然是中了他的算計,可最主要的原因卻是他們扛不起這副擔子,沒勇氣扛這副擔子。便只能伸長脖子,任由葉小天打臉。

    葉小天如果不能解決這件事,那就是他們伸出尖牙利爪反撲的時候了,那時他們將不是把臉打回來,而是把葉小天啃得渣都不剩。葉小天當然不想出現這樣的一幕。可是天不下雨,他能有什麼辦法?

    山坡上,生苗勇士們幹得熱火朝天,他們沒有工錢可拿,可這是給尊者蓋宅子,是在積功德,一想到這一點。他們就感到無比榮耀,唯恐自己出的力氣不夠大、流的汗水不夠多。

    不管設計房屋和庭院的匠師們做出怎樣的安排,他們都二話不說,馬上全力以赴。僅僅半天功夫,八千生苗就已經把這座山來了個徹底大變樣,到底是人多力量大。

    葉小天蹲在已經被夷為平地的土地廟前面。看著面前那條潺潺流過的小溪,這座山上有個泉眼,這條小溪就是泉眼湧出的水,是以尚未乾涸。

    葉小天蹙著眉頭仔細思索著應付這場旱災的辦法,想出一個個辦法。又一次次否決。高李兩家的那些梯田,主要還是靠天降雨,這“望天田”自古如此,實難想出別的辦法。

    高李兩寨旁邊那條河的水源平時只是作為雨水灌溉的補充,現在也只能澆灌低矮處的梯田,高處的田地只能任由莊稼枯死,即便是這種情況下,兩個山寨還因為爭水發生械鬥,實因如果沒有這條河,他們將顆粒無收。

    水源,葉小天是沒有辦法解決的難題,那麼剩下的就只能是希望高李兩寨深明大義,在這場嚴重的旱災中同舟共濟,合理分配水源,避免在天災之下再增人禍了。

    然而要做到這一點比天要下雨似乎還難一些。這條河的水此時供給一個寨子尚嫌不足,兩個寨子平分,每個寨子都是杯水車薪,你憑什麼讓他們有那麼高的覺悟?

    花知縣口口聲聲說什麼化外野蠻,即便不是化外野蠻又怎樣?葉小天雖然從小在京城裡長大,可是爭水械鬥的事他早就聽說過。每逢大旱之年,那些憨厚老實的純樸農民,就會為了一條河、一眼井,紅了眼的跟人拚命,土地就是他們的命根子,這個時候讓他們犧牲自己成全別人?他們不是聖人!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葉小天不禁愁眉緊鎖,就在這時,他身後突然一陣喧嘩,葉小天扭頭望去,就見許多生苗漢子急急向土地廟的方向跑過去,葉小天不由精神一振:“莫非挖到什麼寶貝了?”

    一時間葉小天興緻勃勃,倒把旱災的煩惱暫時拋到了腦後。那些生苗漢子可不知道蹲在溪水旁若有所思的這個年輕人就是他們萬分崇敬的尊者,是以也沒人給他讓路。

    葉小天從這些一身臭汗的漢子中間硬擠過去,還沒擠到中間,就聽有人哈哈大笑起來:“好甜啊!真是太涼快了!”

    葉小天聽了更是心癢難搔,不明白究竟發現了什麼,待他拚命擠進人群,這才發現地上有一眼噴泉正向空中噴吐著泉水,那泉水如一根筆直的柱子,隨著地底壓力的不同,水柱時高時低,幾個光著脊樑的大漢有的任那泉水沖洗著自己的身子,有的直接張開嘴巴接著泉水,正開心大笑。

    葉小天一見不由有些洩氣,他看到不遠處戴著竹笠的華雲飛和毛問智也在觀看,便向他們擠過去,剛擠到他們身邊,那泉水忽然停了,眾人不由大感奇怪。眾人又等了片刻,還不見那泉水再湧出來,便無趣地紛紛散去。

    毛問智對葉小天道:“可惜了啊大哥。這泉水咋就停了呢,這要是一直噴該多好,大哥庭院裡就能多一道風景了,你想啊。有一道噴泉杵在這兒,有多漂亮。”

    華雲飛也笑道:“是有些可惜了。剛剛我嘗了一下,這泉水還真挺甜的,比我來時路上喝的那條深山大河裡的水要甜好多。”

    葉小天道:“我這院子裡倒不缺一道泉水,現在令人煩惱的是高李兩寨缺水啊。你遇到的那條大河,兩岸附近的居民應該不會缺水吧?”

    華雲飛笑道:“那條大河就在青雲谷後面,翻過兩個山頭就是,那片地方怪石嶙峋,草木稀疏,不適合建宅定居的。”

    葉小天聽了搖頭嘆息道:“有水的地方不適合住人。適合住人的地方又缺水,這老天還真是作弄人。嗯?你說那條大河在哪?青雲谷再翻過兩座山?”

    華雲飛道:“是啊!怎麼了?”

    葉小天剛要說話,就聽身後一聲尖叫,葉小天急忙回頭一看,就見太陽妹妹捂著臉左閃右閃的。渾身濕漉漉的。原來地上那眼噴泉又湧出了水,太陽妹妹正從那眼泉水上跨過來,結果……濕身了。

    葉小天忍俊不禁地走過去,從腰間抽出一條汗巾遞過去,太陽妹妹也沒看清是誰,胡亂接過擦了把臉,這才看清笑吟吟地站在身旁的人是葉小天。不由俏臉一紅,有些靦腆地道:“乾……乾爹。”

    “嗯!”

    太陽妹妹原本歲數就不大,且又生得嬌小玲瓏,為了在工地幹活方便,她換穿了一身男人衣裳,就顯得年歲更小了。葉小天被她一叫,覺得很有必要表現一下父親的慈祥,於是摸了摸她的頭,向她頷首一笑,便從她身邊走過去。研究起那道噴泉來。

    太陽妹妹有些不開心地撅起了嘴巴,小聲嘟囔道:“比人家大很多嗎,人家叫你就答應,答應的還挺乾脆。”

    太陽妹妹正發著牢騷,一轉眼看見華雲飛正瞅著她笑,馬上雙手叉腰,瞪圓漂亮的大眼睛,凶巴巴地質問道:“你看什麼看!”

    華雲飛笑吟吟地扭過頭去,太陽妹妹還想發作,忽然意識到葉小天就在身邊,忙又收斂了姿態。

    毛問智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見太陽妹妹發威就心裡發毛,忙小聲提醒華雲飛道:“雲飛兄弟,這個丫頭你可不能招惹啊,她養的蟲子厲害著呢。她……”

    毛問智正說著,忽然看見太陽妹妹乜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瞟著他,不由心中一凜,登時閉緊嘴巴,一個屁也不敢放了。

    葉小天蹲在那眼噴泉前,試了試噴出的泉水,力道還挺足,葉小天不覺有些奇怪:“這麼強的勁道,剛才怎麼就停了呢?”他剛想到這兒,那道泉水突然又收住了。

    葉小天恍然大悟,原來這眼泉竟是一眼間歇泉。圍攏過來的毛問智、華雲飛、太陽妹妹聽了葉小天的解說,不由嘖嘖稱奇。毛問智忽然興緻勃勃地道:“大哥,過道就修在這眼泉水上吧,這要過來個不知道的,突然被泉水一噴,那就好玩了。”

    葉小天不覺失笑,轉念想想,確實很有意思,便道:“成,你去跟匠人師傅說說。”

    毛問智立即興沖沖地找匠師去了,葉小天看著那泉眼嘆道:“天上的雨不下來,要是這地下的水能上去也好啊,這問題不就解決了麼?”一言即出,葉小天突然心中一動,隱隱捕捉到了一個念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50
發表於 2014-11-15 01:46:16 |只看該作者
第249章 悲傷的徐縣丞


  葉小天蹲在那兒,好奇地等待著,等到那眼間歇泉再度噴發出來,潔白的水柱衝向空中的時候,忽然扭過頭,興致勃勃地對華雲飛道:「雲飛,你說,這水究竟能不能往高處流?」

  華雲飛還沒說話,毛問智就咧開大嘴傻笑起來:「哈哈哈,大哥,你盡瞎掰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都老話了!連俺這沒讀過書的人都知道,你想讓水往高處流,除非把張飛張翼德給請來。」

  葉小天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沒聽懂他的笑話,奇怪地問道:「為什麼要請張飛?」

  毛問智道:「嚇!這你都不知道啊?當陽橋前一聲吼,喝斷橋樑水倒流唄,哈哈哈哈……」

  毛問智笑了幾聲,見葉小天、華雲飛和太陽妹妹都在一旁看著他,慢慢收住笑聲,訕訕地問道:「你們不覺得好笑嗎?」

  葉小天搖搖頭,目光又轉著那眼泉水,喃喃自語道:「想讓水往高處流,難道真的不行?」

  太陽妹妹突然大聲道:「能行的!」

  葉小天雙眼一亮,急忙問道:「你快說說,為什麼行?」

  太陽妹妹握著一雙粉拳,信心十足地道:「乾爹想讓它行,它就一定行!」

  葉小天:「……」

  華雲飛嘴角抽搐了幾下,忍住笑道:「大哥,我覺得你跟我們商量,不如獨自想想。」

  葉小天苦笑道:「有道理,你們別吵我,我去溪邊靜一靜。」

  葉小天走回小溪邊,坐在一塊大石上,托著下巴,望著面前潺潺的流水出神。漸漸的,夕陽西下,暮色蒼茫。華雲飛和太陽妹妹便離開去張羅八千人的住宿問題去了。

  大亨押運著幾十車糧食上了山,那些生苗們一起動手,片刻功夫就搬的精光,大亨走到葉小天身邊,興高采烈地道:「大哥,你想啥呢?還不下山啊,那徐伯夷現在可狼狽了,你不瞅瞅去?」

  葉小天抬頭看了看懸在西山上的太陽,起身道:「走,咱們下山!」

  葉小天喚過華雲飛。叮囑他道:「你留守在山上,輕易不要下山,這裡的人全是生苗族人,別人不敢靠近,免得被人認出你來。對了,明天早上,你陪我到山裡走一趟,咱們去看看你說的那條大河。」

  華雲飛答應一聲,心中暗暗稱奇:「大哥要去看深山裡的那條大河?看它做什麼?莫非大哥在小河邊坐了一下午。真的想出了一個能讓水往高處流的法子?」

  ……

  縣衙裡,那些胥吏差役們正在下值,陸陸續續走出縣衙大門。

  本縣縣丞正在祈雨台上出醜,他們自然不好像普通百姓一樣站在台前大剌剌地觀賞徐伯夷的糗態。但是每一個離開的人都會忍不住往台上偷偷睃一眼,忍俊不禁地低頭疾走。

  徐伯夷在台上當了一天的觀賞動物,已經對此完全免役了,他坐在高台上。此時一門心思地盼著天黑。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只盼天黑下來,好溜回家去飽餐一頓。

  這時。李伯皓帶著兩個人登上了高台,跟在李伯皓背後的那兩人懷裡赫然抱著被子褥子和枕頭,徐伯夷一見,登時兩眼一黑……

  ……

  葉小天回到家,伸手去推房門,手指剛剛觸及門環,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少婦打扮的俏麗女子從裡邊走出來,葉小天的手指差點兒按在她那飽滿高聳的胸膛上。

  葉小天急忙縮手,定晴一看,趕緊施禮道:「啊!原來是趙家嫂嫂。」

  潛清清向他嫣然一笑,福身一禮道:「葉大人回來啦,奴家今日到城中買些日用之物,特意來看望遙遙,冒昧造訪,還祈恕罪。」

  葉小天笑道:「哪裡哪裡,嫂夫人光臨,小天歡迎還來不及呢。」

  遙遙跟小大人兒似的走在潛清清旁邊,正要送她出門,看到葉小天回來,雀躍道:「小天哥哥。」

  葉小天彎腰想抱她起來,誰知遙遙側身一閃,居然避開了他的懷抱。

  遙遙今日接待潛清清,努力回想著水舞教給她的東西,漸漸有了一些女主人的感覺,心裡特別有成就感,她可不想在外人面前被小天哥哥抱起來,那樣一來她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女主人形象豈不毀於一旦?

  葉小天一把抱空,不免有些意外,他悄悄瞪了遙遙一眼,直起身來對潛清清道:「嫂嫂與趙兄在驛站那邊可還好麼?小弟自從赴任以來,公務過於繁忙,一直想去拜訪趙兄和嫂夫人,可惜都沒騰出空兒來。」

  潛清清俏皮地一笑,道:「拙夫也是一樣,剛剛上任,諸般事務繁忙。倒是我閒來無事,來葫縣路上與遙遙相處的極好,情同姐妹一般,便來探望她了。如果葉大人不見怪的話,以後我可是會常常登門的。」

  「好啊好啊!」

  遙遙拍手稱快,馬上眼巴巴地看向葉小天,雖然她總是竭力做出一副大人模樣,可那小兒情態卻是總在不經意間就露出來。

  葉小天在她紅撲撲的臉蛋兒上刮了一下,對潛清清笑道:「好啊,我常在外面奔波,遙遙自己在家著實寂寞的緊。你要不嫌帶孩子麻煩,就常來走動,免得這丫頭一等我回來就抱怨她獨自在家悶了一天。」

  潛清清嫣然道:「那……就這麼說定了。遙遙,姐姐以後會常來看你的。葉大人,妾身告辭。」

  葉小天和遙遙把潛清清送到院門外,潛清清登車離去,遙遙立刻張開雙臂,嘻笑顏開地衝葉小天道:「小天哥哥抱。」

  葉小天板著臉道:「不抱。」

  遙遙馬上像小豬似的撅起了嘴巴,葉小天道:「剛才想抱,你躲什麼?」

  遙遙嘟囔道:「剛才當著清清姐的面,人家是女主人,被你抱起來多不像話。」

  葉小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將遙遙抱起來道:「你個小丫頭片子,還女主人呢。」

  遙遙不依,葉小天一路往屋裡走。她便一路嘰哩呱啦地講方才如何從容待客,如何答對得體。

  葉小天笑吟吟地聽著,暗自揣摩道:「這個潛清清會和一個小丫頭情同姐妹?只怕這是趙文遠有意拉近和我的關係吧,難道他不知道我正跟花知縣和徐縣丞鬥得如火如荼,還是說……他相信我能鬥垮那一狼一狽?」

  ※※※※※※※※※※※※※※※※※※※※※

  一狼一狽,此刻正對坐唏噓。

  明月當空,縣衙對面的祈雨台上掛著四串紅燈,祈雨台四周居然有幾個來自高家寨和李家寨的人打地鋪。徐伯夷趁夜回家大快朵頤的想法徹底破產。不過,花晴風總算還有點良心,跑來看他了。

  兩個人對面坐著。說起葉小天,俱都恨得牙根癢癢。

  徐伯夷道:「雇了八千生苗蓋房子?他想蓋多大的房子?現如今葫縣大旱,本就有些人心惶惶,八千人聚集於此,一旦有人妖言惑眾,慫恿愚民,豈不惹出大亂子。大人,你可別忘了,前朝末年……」

  下邊的話。徐伯夷沒往下說,因為前朝末年就是元朝末年,正是大元朝廷召集百姓修黃河,有人登高一呼。這才反兵四起的。只不過,這反兵的一路後來成了氣候,建立了大明朝。徐伯夷便不好把他們比做亂民了。

  花晴風明白他的意思,安慰徐伯夷道:「你就不要在這件事上做文章了。葉小天說的也有道理,如今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不過,他把你逼上高台。如何解決高李兩寨的爭端,就只能靠他了。他要是解決不了的話……」

  花晴風冷冷一笑,向台下打地鋪的人掃了一眼,一字一句地道:「那時候不用本官動手,高李兩寨的人就能生剝了他!」

  「咕嚕嚕……」

  花晴風的狠話還沒摞地,徐伯夷的肚子就不爭氣地叫起來。

  徐伯夷哭喪著臉對花晴風道:「大人吶,不等高李兩寨的人生剝了他,下官就得活活餓死了,葉小天是真狠,他居然想把下官活活餓死在這高台上,你看台下……嗯?」

  徐伯夷還沒說完,忽然感覺有人在碰他的手背,低頭一看,就見花晴風正輕輕地碰著他的手背,又向他急急遞了個眼色,花晴風的袍袖之內似乎藏著一包什麼東西。

  徐伯夷福至心靈,急忙用大袖遮掩著接過花晴風遞來的東西,東西用布包著,還挺熱乎,徐伯夷一陣激動,趕緊把那布包籠起來,咳喇一聲,對花晴風道:「縣尊請稍坐,下官內急,暫時迴避!」

  花晴風微笑著點了點頭,徐伯夷便揣著布包躲進了茅房,廁簾一拉,徐伯夷坐在馬桶上,迫不及待地解開那個布包,包裡是幾個新蒸的白麵饅頭,饅頭裡邊還夾著菜末肉絲。

  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徐伯夷嗅到麵香,只覺飢餓難耐,馬上張開大口,狼吞虎嚥地吃起來。他一口氣吃下三個肉夾饅頭,飢餓感這才減輕了一些,只是方才吃得太急,又沒有水喝,噎得他直打嗝。

  徐伯夷想到一天只有這一頓飯,此時不多吃一些明天會很難熬,便一邊打著嗝,一邊繼續努力地往肚子裡塞著饅頭。

  徐伯夷坐在馬桶蓋上,一邊鬼鬼祟祟地從廁簾縫隙裡觀察著外面的動靜,一邊打嗝一邊吃著饅頭,吃著吃著忽然悲從中來,眼淚差點兒掉不下來:「我是會試第三的舉人!葫縣縣丞!朝廷命官!為什麼……落得這步田地!」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7-5 17:3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