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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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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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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 00:51:21 |只看該作者
第280章 所托非人

                 
    紅楓湖,湖心島上。

    夏瑩瑩坐在一塊大石上,將手中的釣竿“嗖”地一下甩向水中。波光粼粼,魚漂剛在水面上顫悠了兩下,她就不耐煩地揚起釣竿,又往水中一甩。如此反覆,十幾次後,夏瑩瑩氣鼓鼓地站起身,提起空空的魚簍又換了個地方。

    這時,遠處有一葉小舟向湖心島駛來,船尾一個艄公擺著槳,船頭站著一個女子,蜀錦對襟窄袖的短袍,腰束寬革帶,蹀躞帶上掛著一口短劍,腳上一雙黑色羊皮小靴,穩穩地站在甲板上,於婀娜秀麗中,透出一股子颯爽英姿。

    遠遠的,立在船頭的那個女子就看到了像趕馬揮鞭一般垂釣的瑩瑩,這女子淺淺一笑,向瑩瑩所在的方向指了指,回頭說了幾句什麼,那艄公便向瑩瑩的方向擺渡過來。

    “嗯?”

    瑩瑩一條魚都沒釣上來,正覺不爽,忽見船來,不覺大怒,只道是哪個不開眼的本家兄弟又來聒噪做說客,正想指責對方嚇跑了她的魚,忽然看清站在船頭的那個女子,不由雀躍起來:“二姐!二姐!”

    瑩瑩把釣桿一丟,便向展凝兒揮起了手臂,那魚桿順勢便滑落到了水面,看到她孩子氣的舉動,展凝兒不覺輕輕嘆了口氣。

    本來,瑩瑩奪了她的心中所愛,雖然她也知道罪不在瑩瑩,還是難免有些怨氣,可如今一瞧瑩瑩這樣一副沒心機的單純模樣,那些許幽怨也不見了蹤影。

    “大抵是傻人有傻福吧!”

    凝兒暗自苦笑一聲,忽然縱身而起。

    站在船尾的那個稍公只覺得船尾一翹,似乎整艘小船都要向前傾覆似的,不由一聲驚叫,這時展凝兒已經騰空而起,船尾“啪”地一聲拍回水面,濺起幾許浪花。

    展凝兒好像一隻白色的仙鶴般凌空展翅,身子向前一翻。頭上腳下時,順手一抄,便抓起了正在水面上起伏飄蕩的那支釣竿,身形再一團一展。向前一縱,已然穩穩地落在崖上。

    “呀!好漂亮的功夫!”夏瑩瑩拍手大笑,撲上來一把抱住展凝兒,嗚嗚地哭泣起來:“二姐呀,你可算是來看我了,人家被關在這小島上,一個人好寂寞……”

    展凝兒被她又哭又笑的樣子弄得苦笑不得,道:“好啦好啦,都快被人當成小祖宗供起來了,不就是不准你離開紅楓湖麼。要不是我瞭解你,還真以為你被人欺負成什麼樣子了呢。”

    夏瑩瑩嘟著小嘴兒道:“這還不叫欺負我麼?二姐也不幫我說話。”

    展凝兒把釣竿放到一邊,輕輕拍了拍瑩瑩的後背,柔聲道:“我還不疼你麼,你以為我像你那麼清閒。什麼事都不用做的?一得了你的口信兒,我還不是馬上拋下一切,趕來見你了。”

    夏瑩瑩破啼為笑,道:“嗯!我就知道,只有二姐才是真的疼我!”

    展凝兒挽起她的手臂,一起走下岩石,踱到湖岸上。

    湖水輕輕拍擊著湖岸。發出輕輕的潮汐聲,一些停棲在湖畔的水鳥,隨著二人行過的身影,鳴叫著飛起,再降落在她們身後,輕啄著她們留下的兩行淺淺的腳印。

    “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呀?”

    夏瑩瑩嬌嗔道:“人家想你了不成麼?沒有事就不能叫你來?”

    “能能能,這可是你說的,既然不是有事,那我就陪你快快活活玩兩天好了。”

    “別呀,人家……人家是有點事兒!”

    “哈哈哈……”

    “你又耍我!”

    “哎呀。臭妮子,你敢捏我屁股!”

    兩個女孩兒在湖畔上追逐嬉鬧起來,把那剛剛落下的水鳥又驚飛起來,盤旋、鳴叫著……

    ……

    神湖湖畔,水鳥盤旋、鳴叫著。

    六大長老和遞補進來的兩位新晉長老,仍舊是八人,全都站在湖畔。兩位新晉的長老最年輕的一個也快六十歲了,八位長老依舊是不折不扣的老年組。

    遠遠的有人看到八位長老,都原地停住,恭敬地行禮,然後悄無聲息地退開,根本不敢上前驚擾。太陽妹妹背著一個小包袱站在湖畔,被這盛大隆重的場面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師傅,各……各位長老,你們請回吧……”太陽妹妹在自己慈祥祖母般的師傅面前可以嬌憨任性,可是面前還有其他各位長老,由不得她不緊張。

    格德瓦走過來,喚著太陽妹妹的乳名兒,親切地道:“哚妮呀,這個偉大而光榮的使命,我們可就交給你啦!”

    太陽妹妹微窘含羞,什麼光榮而偉大的使命?勾引他,給他生孩子?想想都臊得慌,可是這些長老們卻一副十分莊重的模樣,彷彿這真的是一個莫大的使命。

    或許是的吧……

    太陽妹妹想起了師傅格彩佬昨晚對她交待的語重心長的那番話:“丫頭啊,咱們蠱教傳承已經上千年了,可不能在我們手中有個好歹,那可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咱們這位尊者啊,要說起來,那是氣運回身之人,格德瓦、格格沃兩位長老各懷異心,眼看神教就要四分五裂,關鍵時刻,尊者便應運而生了,這不是蠱神鍾愛的人麼?

    尊者離開神教二十年,這時間太長了些,期間不知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我們都很擔心。雖然說,你若真的跟了他,將來必得隱姓埋名,為他撫養子女,未免委屈了你,可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你為神教付出的一切,蠱神都會看在眼裡……”

    “我一定會完成任務的,不惜一切代價!”

    太陽妹妹暗暗握了握拳頭,給自己鼓勁兒。

    格彩佬顫巍巍地走上來,和藹地道:“好孩子,你這就去吧,記住,一定要不惜一切……咳咳,如果你不能完成任務,那師傅只好另派人去,那時你可不要再怪師傅胳膊肘兒往外拐啦!”

    太陽妹妹暈染雙頰,抿著唇兒,用力點了點頭,一步便躍上了竹伐,竹伐一顫,蕩起幾許漣漪,恰似她此刻的心境……

    ……

    一葉小舟破開湖水,飄飄而來。

    展凝兒回首對夏瑩瑩道:“本想和你再多聚兩天,誰想你這麼急,那我這就離開了。”

    夏瑩瑩道:“我也想與二姐多聚些時日,只是這麼久和他不通消息,實在有些擔心,這紅楓湖沒有老祖宗的命令,又沒有人肯幫我送信,只好假托邀二姐做客,請你幫我這個忙,等你回來,咱們再好好聚聚。”

    展凝兒笑笑,搖頭道:“總是痴女情深,罷了,我就替你做一回月老!我走了!”她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卻是一酸,生怕瑩瑩看出不妥,急忙轉身走向剛剛在湖畔停穩的小舟。

    剛剛踏上船頭的展凝兒向稍公示意開船,回轉身去,微笑道:“回去吧,我定不負所托!”

    “嗯!”

    瑩瑩答應一聲,又搶前兩步,靴尖都吻上湖水了:“二姐!”

    瑩瑩突然又叫了一聲,飽含深情:“二姐,你可不許監守自盜啊!”

    船啟動了,展凝兒身子一晃,險險一跤跌進水裡。

    瑩瑩見她不答,不禁擔心起來:“二姐,你怎麼不回答我,你不是真的打著這個主意吧?天吶,那我不是引狼入室了嗎?”

    水面上,傳來展凝兒氣極敗壞的大吼聲:“臭丫頭!我是那樣的人嗎!”

    ※※※※※※※※※※※※※※※※※※※※※※※※※

    花知縣親自護送林員外去了銅仁府,暫時由縣丞徐伯夷代理知縣職務,葉小天一開始還擔心徐伯夷會不識趣,趁機又來刁難他,卻不想徐伯夷似乎是吃了一次大虧後吸取了教訓,並沒有任何針對他的什麼舉動。

    葉小天小心提防了兩日,見徐伯夷一直安份守己,並無任何針對他的舉措,這才放下心來,每日只管當值放衙,卻也不去自尋麻煩。過了兩天,華雲飛使人送來消息,說是宅邸主建築群已經完工,現在就可以遷居了,葉小天不禁大喜過望。

    葉小天捺著性子熬到傍晚,一到放衙的時間,立即就往家裡趕,急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人,葉小天趕到自家門口還沒推開院門,就聽毛問智粗獷的大嗓門兒在院子裡響起。

    “個癟犢子,天天不是這事就是那事,動不動就雞頭掰臉地找茬兒,你指桑罵槐的說誰呢你?”

    葉小天不曉得老毛跟何人起了爭執,急忙推開院門,就見毛問智站在院子裡,雙手插腰,衝著隔壁運氣:“前兒個俺晾條底褲,被大風吹進你家豬圈裡去了,你街裡街坊地住著,給撿一下成不?那可是人家小娘子剛幫俺做的,愣給你家那頭死肥豬踩成抹布了,可心疼死俺了。今兒個你家瘟死了雞,你又指桑罵槐的,你個完蛋完意兒,你家雞瘟死了怪俺老毛啊,咋不嘎嘣一下把你也瘟死呢!”

    隔著一道牆,鄰家也有人在叫罵,只是在毛問智的大嗓門壓制下對方的聲音已微不可聞。

    葉小天皺了皺眉,斥責道:“都是街坊鄰居的,不能好好說話麼!”

    毛問智一聽葉小天的聲,馬上換了一副語氣:“俺說鄰家大嫂子,你莫生氣,氣大傷身吶!常言說的好,千金買房,萬金買鄰,咱們能做鄰居,那就是上一輩子修來的緣份,俺要是有啥做的不對的地方,大嫂子你多擔待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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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4 00:22:12 |只看該作者
第281章 燎鍋底


    葉小天見毛問智前倨而後恭,心裡好笑,便道:「好了好了,只要收了你的大嗓門,就清靜多了。」

    毛問智辯解道:「大哥,你是不知道,隔壁那老娘們……」

    葉小天沒好氣地道:「行啦行啦,不管誰對誰錯,你說你個大男人至於這樣嘛。要不然,我幫你罵街去?」

    毛問智趕緊道:「可別,你是當官兒的,得自重身份。俺不一樣,俺是……」

    葉小天打斷他的話道:「別解釋了,你就沒點正形兒。今晚好好拾掇一下,咱們明天一早就搬家,去山上!偌大一個宅院,你那底褲再怎麼飄,也不可能飄到人家豬圈裡去。對了,你說人家小娘子幫你做的,誰家小娘子?」

    葉小天一邊說一邊往屋裡走著,毛問智跟在後面,聽到這裡老臉一紅,訕訕地道:「就是……就是葉家小娘子唄。」

    葉小天道:「什麼葉家小娘子,哦!是她?」

    葉小天突然想起了前兩天救下的那位告到公堂求改嫁的小婦人,他回首看了毛問智一眼,微笑起來,道:「看不出啊,你小子倒有些本事,才這麼兩天功夫,人家就連底褲都肯給你做啦。」

    毛問智心虛地陪笑道:「哪有,她在山上現在也沒事做,見俺衣衫有些破爛,便說讓俺扯幾匹布來,她要幫俺做套新的,做底褲是俺自己說的,人家一個婦道人家哪好意思張口。」

    葉小天笑起來,道:「這就對了!就是要臉皮夠厚,比城牆都厚,才能討得到可意的娘子呢。我說老毛啊,咱們倆別的地方不大像,就這一點,絕對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遙遙聽到葉小天的聲音,從裡屋跑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繡花弓子。上邊繃著一片布,已經繡了兩瓣鮮豔的花瓣,一見葉小天,遙遙便雀躍道:「小天哥哥!」

    葉小天彎腰把她抱起。問道:「這是在幹什麼,你學繡花呢?」

    遙遙道:「是呀,人家在家裡閒著也沒有事情做,我看葉家娘子給毛大哥做衣裳,我又不會做。就問她討了些針錢布頭兒,想給小天哥哥你繡個荷包兒。」

    葉小天在她粉嫩嫩的頰上輕輕捏了一把,笑道:「咱們家遙遙真懂事。嗯,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你小小年紀,總不能整天無所事事呀。咱們明兒一早就搬去山上了。到時候宅院大了,哥哥給你請位西席先生,學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做個小才女。」

    遙遙喜道:「咱們家的大宅子已經可以住人了嗎?」

    葉小天道:「還有很大一片地方需要修建,不過已經不影響入住了。這處小房子實在太擁擠了些,明天一早咱們就搬過去。我在想啊……」

    葉小天一邊說著,一邊抱著遙遙,在堆滿了家具的堂屋裡左拐右拐的鑽進去,找到一張椅子坐下來,道:「我在想,要不要派人去把我爹娘也接來。只是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離開京城,故土難離啊,老人家尤其固執。如果他們肯來,我大哥也不必做那牢頭兒了,我怎麼也能幫他安排個堂堂正正的差使……」

    遙遙以前聽葉小天講過家裡的事情,歡喜地拍手道:「好啊好啊。那哥哥就跟家裡好好說說嘛,讓他們都過來,這樣,咱們家裡的人口一下子就多起來了,那才熱鬧。」

    葉小天笑道:「嗯。我那大哥還有一個兒子,比你小一些,他們要是肯過來,你就會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弟弟陪你一起玩啦。」

    葉小天想到一家人團聚,其樂融融的樣子,欣欣然道:「我回頭先準備些禮物,請驛站幫忙給家裡送去,再寫封信探探我爹的口風,只要我家老爺子同意,我娘就不會反對。大哥那裡,只要能讓我大嫂點頭,也是絕對沒問題的,哈哈,看來,我還得挑一份能讓我大嫂心動的禮物!」

    ※※※※※※※※※※※※※※※※※※※※※※※※※

    在北方,喬遷新居時有一種習俗叫「燎鍋底」。確定一個搬遷的黃道吉日,在早上太陽剛剛泛紅的時候開始搬家,搬家時首先要把鐵鍋從灶上搬下來,第一個送過去。

    搬鐵鍋前還要在鐵鍋裡烙一張大麵餅,但是只烙一面,半生不熟,搬鍋時把鍋蓋蓋嚴,用紅繩系一圈兒,搬到新家後放在灶台上,再揭蓋烙另一面,直到把麵餅烙熟。

    接下來要大辦酒宴,款待來賀的朋友同僚、街坊鄰居。酒席的規模當然是根據這戶人家的財力水平來決定,但是這張麵餅是一定要與眾人分享的,以此保證財氣、喜氣不失。

    葉小天是北方人,好熱鬧的毛問智也是北方人,這個習俗自然被他們搬到了貴州,第二天一早,毛問智別的全不管,先盯住了那口鐵鍋,烙了張半生不熟的麵餅,等那鍋涼下來,就繫上紅繩,從灶台上搬下,捧在了懷裡。

    毛問智抱著鐵鍋走了一陣,感覺雙臂有些吃力,靈機一動就把鍋倒過來,把鍋蓋頂在了頭上,就這麼頂著一口黑鍋招搖過市,儼然是葫縣清晨的一道風景。

    葉小天已經提前向徐縣丞告了假,徐縣丞、王主簿不管與他平時有何嫌隙,這時自然要來道個喜的,之後才又趕回衙門署理公務,周班頭、蘇循天、馬輝等人則幫著葉小天搬家,把那些家具全都抬去了新宅。

    只是葉小天留他們飲宴時,這些人卻全都拒絕了,現在正是當值的時間,不好告假一天,他們都知道徐縣丞與葉小天不合,不願做出讓徐縣丞有機會發難的事來。

    這些同僚不能留下飲宴,葉小天的宅子又是建在山上,沒有什麼街坊鄰居,這「燎鍋底」的喜宴,就變成自家人享用了。

    宅子相當大,在葫縣單以面積論,大概算是最大的一幢宅院了。葉小天原先沒想這麼招搖,只是這些生苗趕來後,自發地擴大了他的庭院面積。

    如此龐大的一所宅院,需要有很多家僕下人、丫環侍婢才能打理,葉小天已經囑咐人牙子幫他挑選了,只是現在還沒有送來,倒是廚子已經雇了幾個,並不影響這場喜宴的進行。

    ※※※※※※※※※※※※※※※※※※※※※※

    「燎鍋底,這是什麼習俗?」

    葫縣驛丞趙文遠看著手中的請柬,搖頭苦笑了一聲。他昨晚就接到了葉小天派人送來的喜貼,知道葉小天今日喬遷之喜,可他並未前往祝賀,拈著喜貼坐在花廳裡,心事重重。

    他剛和一條龍搭上線,才做了一樁生意,一條龍的老巢便被掀了,自從一條龍被剿滅以來,趙文遠一直心驚擔戰,雖然他做事小心,即便一條龍的人招出他來,也沒有任何憑據辦他,可終究對他不利。

    如今已經過了好幾天,始終沒有什麼異常,趙文遠這才漸漸放下心來,第一次他是和龍凌云直接聯繫的,第二次則是和龍凌云手下十三鷹中的老幺,這兩個人的人頭現在都懸掛在葫縣城頭,他的身份並沒有敗露。

    只是,葉小天剛剛剷除一條龍的盜伙,他這個和一條龍過從甚密的人就要去見他,心虛之下還是不免有些忐忑。

    潛清清也擔心他心理素質不過關,會在葉小天面前露出破綻,便道:「你既不方便出面,不妨就以驛路剛剛通暢,公務過於繁忙為由婉拒了吧,使人送上一份賀禮便是。」

    趙文遠搖搖頭道:「葉小天立下這樁大功,在葫縣的根基就更穩了。花知縣、徐縣丞、王主簿,一個個數下來,我真正可以聯手的,就只有這個葉小天,若不去道喜,終歸不好。我只是擔心,那些被俘的那些山賊中是否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哪怕他們並不清楚我的身份,若被葉小天知曉有內賊,終究是個麻煩。」

    潛清清想了想道:「你之所慮倒也有些道理。不如我替你去,察言觀色,看看他的動靜,如果他果然對你有所猜疑,或者知道了些什麼,還能掩飾得天衣無縫?咱們知道了也好早做打算。」

    趙文遠欣然道:「好!你素來心細如髮,前去打探一番也好!」

    潛清清點點頭,道:「待我準備一份賀禮便走。對了,一條龍如今已土崩瓦解,利用不上了。你打算如何掌握這條驛路?」

    趙文遠微微眯起了眼睛,深沉地道:「常自在已經沒了靠山,我打算先擠垮了他,暗中培植人手取而代之。謝傳風明著是田家的棄子,但是很可能就是田家安排到葫縣的一枚暗子,他現在和王主簿走得很近,王主簿可不是白痴,既然肯接納他,十有八九已經投靠了田家,這樣的話,他和徐伯夷實際上就是一路人了,我且小心戒備著,先吞了常自在再說。這也是我想拉攏葉小天的一個原因。」

    趙文遠並沒有把他的全部計劃都告訴潛清清,但他此刻所說的辦法已經令潛清清很是滿意了,潛清清頷首道:「劍走偏鋒,功敗垂成。如此穩紮穩打,倒也是個辦法。」

    潛清清盈盈起身,輕笑道:「好啦,我去葉家『燎鍋底』,順道兒探探他葉小天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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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
發表於 2014-12-4 00:31:30 |只看該作者
第282章 潛夫人


    葉小天的新宅裡,廚下幾位大師傅賣力地炮製著自己的拿手菜肴,以期獲得東家的賞識。飯菜飄香,只是宅院太大,香味卻傳不到葉小天的鼻子裡。葉小天帶著遙遙、毛問智和冬天先生,在華雲飛的陪同下正遊覽他的新宅。

    一條青石板砌就的筆直大道,兩側全是院落,門楣各有特色,走進去則院落相套,迂回曲折,置身其中,不知其大其闊,頗有一種一入侯門深以海的感覺。

    葉小天志得意滿地笑道:“想我葉小天,原本不過是京城天牢一小小獄卒,不意也有今日風光。”

    毛問智接口道:“只可惜還少了一位女主人,要不然這幢宅子可就真的什麼齊備了。”

    遙遙小丫頭瞪了毛問智一眼,馬上挺起小胸脯,牽著葉小天的小手也攥緊了些。

    “女主人啊……”

    葉小天在一株從別處移植過來的合抱粗的高大柏樹下停下來,若有所思,過了半晌,輕輕蹙起了眉頭。

    他回身對華雲飛道:“瑩瑩自從返回紅楓湖,就再也沒有消息了。她當初說是回去探望曾祖母的病情,如今看來,恐怕是她的家人故意逛她回去,目的就是為了分開我們。我自赴任以來,諸事繁忙,再也難得自由,想去紅楓湖看看她卻根本抽不出時間。雲飛,我想麻煩你替我跑一趟,去紅楓湖一探究竟。”

    華雲飛爽快地道:“大哥放心,無論如何,我一定把你的消息送到。”

    葉小天搖頭道:“夏家那些人可不是那麼講理的,對我或者還有幾分忌憚,對你恐怕就不會很客氣了,你見機行事吧,如果實在沒有機會就回來,萬萬不可與他們發生衝突。”

    華雲飛點頭稱是。

    這時。葉家小娘子快步走過來,對葉小天盈盈福了一禮,道:“老爺,有位潛夫人登門道賀。”

    如今葉家大宅裡還沒有什麼家仆下人,葉家小娘子就暫時充當了迎客。葉小天一聽潛夫人,就知道是趙驛丞的娘子到了。遙遙雀躍地道:“清清姐姐來了,哥哥,咱們快去迎一迎。”

    葉小天牽著遙遙的小手迎向前院,毛問智有意拖慢了腳步,走在所有人後面。與他們稍稍錯開一段距離後,衝著葉家小娘子憨憨一笑,道:“呃,葉小娘子,上一次,多謝你給俺做的衣服啦。”

    葉小娘子臉兒一紅,羞答答地低下頭去,道:“毛大哥,你太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不知那衣服可還合身麼?”

    毛問智趕緊道:“合身!合身!真是太合身了!小娘子的手藝真好。嗬嗬嗬,就是……就是新衣服得漿洗一下嘛,俺洗了衣服,晾在院子裡。結果大風把俺的底褲給吹到鄰家豬圈裡去了……”

    葉小娘子垂著頭道:“哦!那人家再幫毛大哥做一件好了。”

    毛問智喜得合不攏嘴道:“好好好,那可麻煩小娘子了。”毛問智說著便開始寬衣解帶,驚得葉小娘子倒退一步,掩住嘴巴。期期地道:“毛大哥,你……你這是做什麼?”

    毛問智寬去外衣,順勢往自己肩膀上一搭。就見他腰帶裡竟然纏著好幾匹布,難怪他今日的腰圍比平時又寬了幾分。卻不知他買了布匹,為何藏在腰間。

    毛問智從腰間“噌噌”地抻出那幾匹布來,往葉小娘子手裡一塞,憨笑道:“這是我昨兒個去坊間買來的布匹,有勞小娘子了。”

    葉小娘子捧著厚厚一疊布匹,期期艾艾地道:“上……上回毛大哥買的布匹還沒用完,剩下的角料再做一條底褲綽綽有餘了。毛大哥這是想……再做一套新衣服麼……咦?”

    葉小娘子說著,忽然感覺手感不對,仔細一看,只見那摞布匹最上面是一匹白疊布,這應該是用來做底褲的。細麻布一匹,可以做汗衫、夏衣。改機緞一匹,大概是做外套的,可最底下還有妝花紗兩匹。

    那兩匹妝花紗花紋細膩、質料柔滑,顏色麼……是緋色的,毛大哥這樣的粗獷大漢要用妝花紗做衣服?葉小娘子簡直不敢想象老毛穿上妝花紗的袍服後會是一副什麼形象,人妖?

    毛問智紅著老臉,訕訕地道:“勞煩小娘子幫俺做衣服,也沒什麼好謝的。這個……這些布料,給俺做件底褲,剩下的布料,是送給小娘子的謝禮,看你衣服也陳舊了,做套新衣裳吧。”

    葉小娘子一聽,慌忙推拒道:“不不不,這可使不得,這妝花紗很貴的,毛大哥,你快拿回去,人家不能要。”

    毛問智道:“送出手的東西,哪有往回收的道理。再說,人家掌櫃的又不給退錢,留在我手裡才是真的沒用處。小娘子,你就不要推拒了。”

    葉小娘子見遠處幾個修繕池塘的生苗正好奇地往這邊打量,只好羞澀地垂下頭道:“那……那就謝謝毛大哥了。我……我先把東西送回房去。”

    “噯!噯!”

    毛問智直勾勾地看著葉小娘子跑開的背影,那嫋娜的身段,款款扭動的小腰肢,忽然咧開大嘴傻笑起來……

    葉小天攜著遙遙的手迎向前廳,遠遠就見潛清清帶著兩個小侍女正站在門口,一見他們出現便微笑著迎上前來,那兩個小侍女跟在潛清清身後,每人托著一匣賀禮。

    潛清清步姿優雅,發髻上的金步搖動也不動,裙袂輕擺,仿佛在地面上滑行一般,忒也好看。遙遙鬆開葉小天的手,歡喜地向潛清清招手:“清清姐姐!”

    她一提小裙子就想跑過去,突然意識到此舉不合淑女風範,忙放慢腳步,溫文爾雅地迎上前去。葉小天微笑著落後一步,正舉步向前,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叫道:“嫂嫂止步!請從側方過來!嫂嫂……”

    潛清清聽他一喊,愕然站住,正不解其意,腳下突然一股噴泉湧出。這股水柱力量當真不小,正噴在裙子下方,把那裙子像荷葉似的向上卷起,籠住了潛清清的頭面。

    葉小天一見,不禁扶住了額頭。他若不叫,潛清清或者就正好從那眼噴泉上踏過去了,只因他這一叫,潛清清堪堪停住,倒讓那噴泉噴個正著。

    潛清清只覺身下一涼,不由一聲尖叫,那股噴泉把她噴得身子濕透,好在她穿了褻褲,。只是那褻褲薄軟,又是月白色,被泉水一打,整個兒貼在腿股上,肉光隱隱,倒也夠瞧的了。

    那泉水噴了刹那,突又消失,裙子重又落下,潛清清像隻落湯雞似的站在那兒,金步搖也掉到了地上,臉上全是水跡,好不狼狽。她仿佛是被嚇呆了,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葉小天趕緊道:“遙遙,快!快帶潛夫人去換衣服。”

    “哦!哦哦!”

    遙遙清醒過來,趕緊喊道:“清清姐快過來,一會兒那泉水還要噴的。”潛清清一聽嚇了一跳,趕緊離開那泉眼位置,後邊兩個小丫環很乖巧地繞過了左右,像黃花魚似的溜著邊兒過來。

    葉小天訕笑道:“趙家嫂嫂,實在對不住,那裡有眼噴泉,正當路的中央,呃……宅子還沒完全修好,那裡本來是要建一方魚池的。快,快請先去換了衣裳。”

    潛清清也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好氣還是好笑,對葉小天這麼一個官場上的異類,她既無法拿官員的標準來要求他,也無法端得起官紳貴婦的架子,只好瞪了他一眼,跟著遙遙匆匆避開。

    葉小天撓撓頭,對匆匆趕上來的毛問智道:“老毛啊,說起來咱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這種惡作劇貌似真的不大好,還是叫人在那裡砌個池塘,養點魚、栽點藕算了。”

    毛問智眉開眼笑地道:“好!俺一會兒就讓匠師設計一下。嗬嗬嗬……”

    葉小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就是美女濕身麼,至於看得這麼興高采烈的?

    葉小天這宅子裡不但沒有成年的女主人,連個丫環婆子都沒有,唯一的成年女性就是葉小娘子,潛清清登門又不可能帶著換洗衣物,哪有袍服可換?

    遙遙倒也會想辦法,先去找葉小娘子借了套內衣。葉小娘子是淨身出戶,外衣就只身上這一套,但葉小天倒是有幾套新做的儒袍,便取了一套來,叫潛清清換上。

    潛清清長腿細腰,身段高挑兒,身高幾乎不比葉小天矮兩分,穿上葉小天的衣服居然還挺合身。只是這一穿上男袍,隱隱然便是一個俊俏的少年,倒沒了少婦的韻味。

    潛清清返回客廳,遙遙請她坐了,便也爬上葉小天旁邊一張官帽椅,有模有樣地坐下來。她一個小人兒,腿都夠不到地面,坐進椅子也是空蕩蕩的,還要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扮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不免引人發噱。

    因為這場鬧劇,潛清清原本想說的一些客套話兒都不出口了,只好帶些好笑的口吻道:“葉大人,適逢你喬遷之喜,只是驛路剛剛通暢,原本積壓的輜重軍需都要安排啟運,拙夫抽不開身,讓妾身代他前來,致以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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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5 00:33:24 |只看該作者
第283章 鳥瞰群雄的展凝兒


    葉小天笑道:“無妨,無妨。不過就是搬個家而已,葉某本來也不想大操大辦的,就是親戚朋友們一塊兒湊個熱鬧。嫂嫂能夠前來,葉某已然足感盛情。”

    遙遙脆生生地道:“清清姐姐,請喝茶!”

    潛清清端過茶盞,吹了吹浮沫,呷口茶,向遙遙頷首致意,又對葉小天輕笑道:“欣聞葉大人一舉殲滅了盤踞貴州、為禍地方的一條龍盜夥,拙夫可是欽佩的很呐。

    聽說那夥悍盜縱橫驛路十餘載,做下無數大案,可官府卻一直拿他們沒辦法,葉大人手到擒來,一條龍和他手下十三鷹全部授首,無一逃脫,大人這份武勇,做典史真是屈才了,便是做一方總兵大帥也是綽綽有餘。”

    遙遙聽她誇讚葉小天,心中滿是歡喜,笑盈盈地看了葉小天一眼,可剛剛咧開的嘴巴又趕緊閉上。

    她正在換牙期,雖說葉小天曾經對她說過,小時候長得醜醜的小孩子,長大了才會更漂亮,小時候粉妝玉琢非常完美的小丫頭,長大了就會變得相貌平庸,遙遙對此深信不疑,但她還是不想讓葉小天看到自己醜醜的樣子。

    葉小天自然不會對潛清清說出當他攻打“一條龍”山寨時,寨中十幾名匪首已然被“一窩蜂”殺光的真相,他打個哈哈,敷衍地道:“也不算什麼,此戰全賴巡檢司官兵上下一心,奮勇殺敵。

    其實呢,那些匪盜也只能欺壓一下良善百姓,並沒有什麼真本領的,往日裡官府剿匪無功,都是因為他們藏匿在深山老林裡,沒辦法找到他們的巢穴,而葉某僥幸摸清了他們的老巢而已。”

    潛清清暗暗察顏觀色,見葉小天神情顏色並沒有什麼異樣。心中不由一寬,暗想:“看來他對趙文遠勾結山賊的事果然一無所知。”

    潛清清以手掩口,輕輕笑道:“典史大人說得這般輕描淡寫,可讓往昔那些剿匪無功的官員們顏面無光了。能讓一應盜魁全部授首,這等武勇可不是巡檢司那班兵丁做得出來的,莫非……典史大人竟是一位技擊高手麼?”

    遙遙很自豪地挺起小胸脯兒,插嘴道:“那是,我家小天哥哥可厲害呢,當初在貴陽花溪的時候,涼月谷少谷主果基格龍向我小天哥挑戰。小天哥只一掌,就把他打得仰面摔倒了。”

    潛清清本是對葉小天的一句揶揄之語,聽了遙遙這句話,目光卻陡然射出一道奇光,急忙追問道:“哎呀!葉典史當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葉小天啼笑綿非,瞪了遙遙一眼道:“小孩子不要胡說八道。”

    轉而又對潛清清笑道:“哪有此事,當日在貴陽時,我與果基格龍在花溪只不過是一場胡鬧罷了。咳!真要說起來,龍淩雲和十三鷹還是有些真本事的。他們聚在一起負隅頑抗,想要殲滅他們確也吃力。

    不過,幸好我養了一隻金剛巨猿啊,嫂嫂想必也見過那頭巨猿的。這巨猿行動如風,力大無窮,便是一等一的技擊高手也不是它的對手,葉某當日就是靠這頭巨猿。才把那些匪首一網打盡的。”

    葉小天這番話本是為了掩飾龍淩雲和十三鷹的真正死因,但潛清清當日曾去城頭看過龍淩雲和十三鷹的首級,那些人的致命傷多在頭顱上。全是兵刃所傷,怎麼可能是那巨猿大發淫威?

    葉小天這番話不盡不實,不免令潛清清心中起了疑竇,況且她深知遙遙與葉小天的關係,如果說葉小天真的有身出神入化的本領,定然不會瞞著遙遙。

    莫非遙遙方才那句無心之語竟然是真話,這葉小天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潛清清想到這裡,心中不免暗暗警惕起來,有些不自然地挪了下身子,生怕被葉小天這個武術的大行家看出她並非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而是一個精擅技擊之術的江湖人。

    葉小天哪知道在潛清清心中已經把他定義為一個身懷絕技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了,猶自打著哈哈掩飾:“要說真正的技擊高手,葉某倒是見過一個,而且還是一個女人呢。”

    潛清清驚訝地道:“能被葉典史認為是高手,想必是真正的高手了。妾身雖然不諳武技,從小卻最喜歡聽些神怪故事,看些遊俠筆記,對這等高人一向敬仰,卻不知葉大人所說的這位女中豪傑又是誰呢?”

    葉小天道:“此人麼,便是貴州三虎之中那位赫赫有名的霸天虎了。這位姑娘,那一身武功可是當真了得啊,可惜啦,當今天下,女子不以武勇為美,若是她生在先秦時代,太史公筆下必定為她注上濃重一筆。”

    葉小天咳嗽一聲,朗聲道:“展凝兒,夜郎人也,身高九尺,鳥瞰群雄!擅琴樂,常舞幹戚自娛。秦王聞其勇,納為寵姬。六國攻秦,王大恐,姬披襖仗弓,馭駑上陣,遠射近攻,斬將奪旗而歸,食糜一鼎,牛兩隻,半飽而止!”

    葉小天說完,捧腹大笑起來,華雲飛想起展凝兒的勇武模樣,也不禁為之失笑。毛問智坐在側廂,用力咳嗽了一聲,伸手腳去輕輕踢了踢葉小天,葉小天扭頭笑道:“怎麼,你不覺得好笑麼?”

    毛問智又用力咳嗽一聲,衝著他擠眉弄眼的,葉小天奇道:“你什麼毛病,迷了眼睛麼?”這時葉小天身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食糜一鼎,牛兩隻,才半飽,嗯?”

    葉小天一聽這聲音,渾身的汗毛“唰”地一下豎了起來,他強忍著驚跳起來的衝動,慢慢轉過身,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結結巴巴地道:“凝……凝兒姑娘,你怎麼來了?”

    展凝兒按劍看著葉小天,英氣逼人,煞氣逼人:“哼!你這裡是龍潭虎穴麼,我怎麼就不能來?”

    葉小娘子站在展凝兒身後,怯怯地道:“奴家本想先來通報的,可這位姑娘她……”

    展凝兒向她一擺手,道:“不必解釋,我想來就來,諒他也不敢尋你的晦氣。”

    葉小天幹笑著起身,道:“這是哪裡話,你來了,我歡迎還來不及呢,哈哈哈……,呃!我正好喬遷新居,要擺酒慶祝一番,凝兒姑娘你來得正好,快請入座,一會兒為你接風洗塵。”

    潛清清盈盈起身,微笑道:“這位就是展姑娘呀?奴家這廂有禮了。”

    展凝兒瞟了她一眼,見她眉眼清麗,口稱奴家,卻偏偏穿了一身男兒衣裝,不倫不類,心中便已不喜,又見她欣長高挑,比自己還要高上兩分,敵意更濃了些。

    她也不理潛清清向她施禮,只是冷冷地橫了葉小天一眼,揶揄道:“人家為了你自困小島,茶飯不思,還千方百計想辦法送消息給你,卻不想你是如此的逍遙快活,豔福無邊,這可真是癡心女子負心漢呐!”

    葉小天一怔,忽然驚喜地道:“你說誰?可是瑩瑩,凝兒姑娘,你有瑩瑩的消息給我?”

    展凝兒見他驚喜莫名,心裡忽然有點兒不舒服,下巴微微一翹,傲嬌地道:“本來是有的,瑩瑩擔心她的男人為了她茶飯不思、寢臥不寧嘛,可如今一看你是這般逍遙快活,還有什麼好說的。”

    葉小天涎著臉湊上前去,道:“喬遷之喜麼,難道我還能哭喪著臉?這位姑娘……啊!這位夫人是我的好友本縣趙驛丞的夫人,因趙驛丞公務繁忙,代他前來道喜的。

    凝兒姑娘,其實我一直很思念瑩瑩的,自從離開貴陽開始,我就茶不思、飯不想,公務忙起來的時候還好,一閑下來,我就愁腸不結。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許多。”

    展凝兒瞟了葉小天一眼,葉小天前些天在山裡摸爬滾打地解決抗旱問題,之後又是起宅子,又是勘案捉賊的,何止是瘦了,還有點黑了呢。

    展凝兒只道他是思念瑩瑩所致,心裡又是一酸,卻也不忍再瞞著,便道:“瑩瑩說……”

    展凝兒說到這裡,忽地戛然而止。

    葉小天會意,忙對潛清清道:“趙家嫂子,小弟失陪一下,恕罪,恕罪!老毛,遙遙,你們陪趙家嫂子先坐著,凝兒姑娘,請!”

    展凝兒“哼”了一聲,當先離開大廳,葉小天連忙踮著腳尖,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邊,那副諂媚樣兒,像極了侍奉貴妃娘娘的一個太監。

    潛清清款款坐回椅上,望著葉小天陪著展凝兒離開,慢慢端起茶盞,唇邊漾起一絲神秘的笑意:“看起來,葉小天和紅楓湖夏家並不像外界所以為的那樣啊。而且,展家這位大小姐對他貌似也別有情愫呢,這事兒越來越有趣了……”

    “凝兒姑娘,瑩瑩究竟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葉小天跟著展凝兒離開客廳,沿著長廊轉到壁角,馬上迫不及待地道。

    展凝兒站住腳步,回過身來,對葉小天道:“瑩瑩是被她的家裡人逛回去的,一回去便不再許她離開了。”

    葉小天握拳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葉老爹是故意誑騙她回去。”

    展凝兒深深地望了葉小天一眼,道:“夏家要為瑩瑩另擇良配,瑩瑩那脾氣你也知道,她不肯,夏家上下拿她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過,卻依舊不允許她和你來往,後來夏家老祖宗總算鬆了口……”

    葉小天雙眼一亮,雖然今日來的既然是展凝兒而非夏瑩瑩,這件事就不會那麼簡單,還是滿懷希冀地道:“她如何鬆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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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發表於 2014-12-7 00:59:55 |只看該作者
第284章 後院起火


    展凝兒對葉小天道:「夏家老祖宗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

    葉小天蹙眉道:「我有什麼身份?」

    展凝兒乜著他道:「此間樂,不思蜀了?忘了你的蠱教尊者身份?」

    葉小天沉默下來,展凝兒道:「夏家老祖宗說,除非你能讓蠱教取消尊者不能取妻生子這條規矩,否則,她是不會把她的寶貝曾孫女兒嫁給你的。」

    葉小天為難地道:「山裡那群老頑固,叫他們變通一下已是十分為難。想要他們取消這條規矩恐怕更是難上加難。你要知道,表面看來,這只是教主能否娶妻生子的問題,實際上牽扯到的是蠱教如何傳承。

    一旦教主可以娶妻生子了,那就意味著,他有機會把蠱教變成一家一姓所有。而一旦它被一家一姓所掌握,其野心恐怕就不只是在深山老林裡稱王稱霸那麼簡單了。那些老傢伙對這一點看得很透澈。」

    展凝兒睨了他一眼,道:「你能逼他們同意你遊歷人間二十年,默許你娶妻生子,難道就不能逼他們答應更多。」

    葉小天苦笑道:「你知不知道格德瓦對我說過什麼?他說如果我逼急了他們,他們不惜把我變成一個任人擺佈的活死人!凝兒姑娘,人的耐性都是有限度的,他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我不敢一下子逼得太緊。總要給我一些時間,讓我一步步來,操之過急,會適得其反的。」

    展凝兒冷笑道:「一步步來是多久,五年還是十年?又或者是三十年,五十年?在你不能確定是否能說服他們之前,先讓瑩瑩就這麼跟著你?如果二十年後你還不能說服那幾位長老怎麼辦,你就撇下妻兒隨他們回山?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很自私?」

    葉小天一開始還垂著眼皮聽她數落,聽到這裡卻慢慢揚起眼睛。認真地反問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讓我告訴她,跟著我會害了她,讓她找個好男人嫁了?再順祝他們幸福美滿、早生貴子?,我做不到!我不是聖人!」

    展凝兒呆了一呆,冷笑道:「只要你不能說服八大長老,夏家就不會同意你們的婚事,你能怎麼辦?」

    葉小天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道:「辦法我會慢慢想,放棄絕不可能!」

    葉小天說完轉身就走,展凝兒脫口說道:「說的好聽!那你當初又怎麼會放棄薛水舞?到了瑩瑩這裡你就絕不放棄了。說到底,你就是貪戀瑩瑩的美貌和她的家世出身!」

    葉小天猛地站住了腳步,展凝兒緊緊地咬住下唇,忽然有些後悔,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尖酸的話來,她已經後悔了,卻無法向葉小天說一聲「對不起」。

    葉小天沒有回頭,他只是挺直了腰桿兒,低沉地道:「如果水舞在她母親千方百計阻撓我們在一起時。說一句無論如何都不離開我,我就決不會離開她!可她沒有,但瑩瑩做到了!」

    「只要她不負我,我就決不負她!」葉小天邁著穩穩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彷彿他的面前就站著夏家那百十個兄弟,他的腳步卻毫不猶豫,昂然迎了上去。

    「只要她不負我。我就決不負她!」這句話如洪鐘大呂,轟隆隆地響在展凝兒的心頭,望著葉小天那挺拔的背影。展凝兒點漆般的眸子漸漸綻放出迷離之意。

    ※※※※※※※※※※※※※※※※※※※※※※※※※

    葉家五位大廚精心烹製的一席盛宴已經準備完畢,葉小天聽了葉小娘子報信,便邀展凝兒同往聽雨榭飲宴。

    此時,葉小天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對展凝兒道:「方才如果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請多諒解。瑩瑩那裡,回頭還要勞你跑一趟,請告訴她,我不會讓她等得太久!」

    明明自己心裡喜歡著他,卻還要為了別的女子給他們穿針引線,展凝兒心中的幽怨又向何人訴說?她輕輕瞟了葉小天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作聲。

    葉小天側身相邀道:「酒宴已經備好了,設在聽雨榭中。請吧,你的眼界高,順道兒幫我瞧瞧,我這宅邸園林還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勞你指點一二,我也好及時改過。」

    展凝兒「哼」了一聲道:「方才我就瞧過了,挺氣派的,風光景緻別具匠心。若只論園林之大的話,在葫縣怕是無人能及了。你不過是個典史,這般招搖,就不怕縣令、縣丞、主簿那些比你官兒大的人不高興?」

    葉小天無所謂地道:「縱然不高興,他們又能把我怎麼樣?不瞞你說,我跟那些位高權重的人,好像天生就犯沖似的,就算我夾起尾巴做人,不去招惹他們,也總能招來他們的嫌隙,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憋屈自己?」

    展凝兒輕輕撇了撇嘴角。

    聽雨榭是一座朱紅色的軒廳,屋頂是卷棚歇山式,簷角輕巧,簷下還有玲瓏精緻的掛落,粗大的紅柱間是微曲的鵝項靠椅,造型樸實自然,簡潔大方。

    聽雨榭前是一汪池水,水是從山間那眼泉水引過來的,泉水清澈,再通過暗道與通往山下的河水匯合。聽雨榭一半凌架於水上,軒窗開著,置身亭榭之中,面前一池碧水,水畔幾叢修竹,優雅入勝。

    遙遙和潛清清非常的親密,雖然兩人的年齡差著十多歲,卻儼然是一對閨蜜,只是若聽到她們此時的交談,不免就令人發笑了。

    遙遙現在還是個小女娃兒,同潛清清在一起,自然不會談些胭脂水粉、首飾頭面、男歡女愛的話題,她們聊的居然是遙遙最喜歡看的那部《西遊釋厄傳》。

    潛清清其實不曾看過這本書,她在從貴陽來葫縣的路上,常聽遙遙講這個故事,到了葫縣之後,潛清清特意四處尋訪買到一本,認真通讀了一遍,就為了投遙遙所好。

    如今潛清清已經把這本書讀了個仔細,而遙遙卻是當初每晚睡前聽水舞給她講一段。對這個故事的瞭解自然不如潛清清全面,所以二人在廳堂上竟是聊了半天西遊。

    遙遙牽著潛清清的手進了聽雨榭,猶自興致不減地問道:「清清姐姐,你說那孫大聖和蜘蛛精打了那麼久,為啥不用定身術一下子定住她們呢,那多省事兒。」

    展凝兒和葉小天恰好也從另一側步入亭榭,聽到這句話,展凝兒冷哼一聲,橫了葉小天一眼,別有所指地道:「這還不簡單。男人見了美女,哪裡還有定力呢?」

    潛清清向展凝兒莞爾一笑,道:「展姑娘,請你不要誤會,其實我是……」

    展凝兒搶白道:「我知道你是本縣驛丞的夫人,可不是說你什麼,我只是說呀,這男人,別管他扮得多麼正人君子。其實呢,一個個全都是好色之徒!」

    冬天先生年紀太老,而且滿腦子都是蟲啊蟲的,對展凝兒這句話全無反應。華云飛和毛問智則受了葉小天傳染似的。一齊訕訕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葉小天揉了揉鼻子,乾笑道:「來來來,大家快請入坐。凝兒姑娘,趙家嫂嫂,請上座。」

    葉小天其實心裡也明白展凝兒為何總是針對他。只是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縱然他明白人家展姑娘對他的情意,他心中也蠻喜歡這位性情潑辣的展大小姐,卻也沒有辦法。

    如果瑩瑩真是一個賣梨姑娘,凝兒則是一個跑江湖賣藝的風塵女子,估計葉大老爺一定會豪氣干云地、信心滿滿地、垂恩賞賜般對她們說:「老爺我瞧你們身嬌腰柔、姿容嫵媚,便收了你們吧,以後侍奉本大老爺枕席之上,管叫你們吃香的、喝辣的,錦衣玉食,享用不盡,也免了你們奔波流離之苦!」

    奈何這兩位姑娘一個比一個來頭大,他葉小天想娶這麼一位姑娘,都得過五關斬六將,其艱難不亞於選駙馬,還想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不成?

    葉小天對自己還是有那麼點自知之明的,他根本不敢惹火,自然不敢接招,可因此一來,便下意識地覺得有負美人,對展凝兒偶偶發發大小姐脾氣便異常地寬容了。

    遙遙雖然覺得這位凝兒姑娘神氣有些怪怪的,總是搶白她的小天哥哥,卻還看不透這兩人之間的暖昧,潛清清卻是心裡亮堂堂的,是以不以為忤,只是微微一笑,便在遙遙身邊坐了下來,

    展凝兒雖然嘴裡搶白著葉小天,卻也當仁不讓,大剌剌地在葉小天右手邊坐下,這一來,便是葉小天左手邊挨著遙遙,緊挨著遙遙的是潛清清,右手邊則是展凝兒。

    毛問智和華云飛都不願意挨著這頭母老虎,便把冬天那老頭兒摁在了那裡。葉小天舉起杯,熱情洋溢地道:「今日葉某喬遷新宅,又適逢展姑娘遠道而來,可謂雙喜臨門,來,我們幹了這杯酒,以示慶賀!」

    遙遙面前也有一隻酒盅,不過裡邊盛的是果汁,遙遙端起酒盅,似模似樣地與葉小天碰了一下,葉小天又轉向右手邊的展凝兒,展凝兒沒理他,端起酒杯自顧呷了一口。

    葉小天碰了個軟釘子,卻神色不變,笑容依舊,舉起的酒杯很自然地向下一沉,跟展凝兒面前的那隻盤子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展凝兒乜著他道:「你這官兒也當啦,宅子也起啦,貌似就缺一位女主人了,搶著要嫁女給你的人家一定不少吧。」

    葉小天還沒說話,華云飛就道:「展姑娘,以我大哥今日的身份地位,要找一位稱心如意的夫人實非難事,不過我大哥卻一直潔身自愛,你看我大哥這宅子裡,連一個女人都沒有。」

    毛問智接口道:「是啊!我大哥當官這麼久了,有權又有錢,可是一個女人家都沒勾搭過。」

    展凝兒心中舒服了些,睨著葉小天道:「瑩瑩是我的金蘭之交,我當親妹妹一般對待的,如今你們分別兩地,你可不許做對不起她的事情!」

    葉小天悠悠地嘆了口氣,穿過軒窗望向前方的竹林,目光陡然深邃起來,用深沉而磁性的聲音吟詠道:「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任憑弱水三千,我葉小天只取一瓢飲,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呀……,凝兒姑娘,你若不信,不妨看看我這府中,可有一個妙齡女子?」

    展凝兒顏色稍霽,微微頷首道:「算你啦,其實我也就是提點你一……」

    展凝兒話猶未了,亭榭旁便傳來黃鸝鳥兒般一聲歡呼:「小天哥,我回來啦!」

    葉小天循聲望去,就見一位小苗女,身穿窄袖大領對襟短衣,著一條鑲繡花邊的喇叭褲,纖纖細腰上系一條繡花圍腰,頸上明燦燦一條銀項圈,俏媚可人,豔比花嬌。

    葉小天目瞪口呆,那情聖嘴臉再也扮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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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7 01:01:20 |只看該作者
第285章 大亨救火


    太陽妹妹的臉兒在陽光下鮮妍紅潤得彷彿一朵凌宵花兒,那雙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睛飽含綿綿情意,投注在葉小天的身上。

    女人的第六感是上天賦予的天賦本能,尤其是在感情上,猶如鳥築巢、蜂釀蜜、雞孵蛋,又或者嬰兒剛剛生臨這個人世就知道覓食,即便是神經粗大如展凝兒,也看出了太陽妹妹的不同尋常處。

    她看了看太陽妹妹,又扭過頭來,耐人尋味地看了葉小天一眼。

    葉小天緩緩立起,神色莊嚴:「啊!凝兒姑娘,這位姑娘是……」

    展凝兒撇了撇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氣,道:「我認得她!」

    葉小天作恍然大悟狀,道:「是了,在生苗禁地的時候,你們就見過了,哈哈……」

    展凝兒眸波一轉,又揶揄地道:「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太陽妹妹不是你的乾女兒麼,怎麼又成了你的乾妹妹了?」

    葉小天正色地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其實我只是太陽妹妹她弟弟的乾爹,不是太陽妹妹的乾爹。」

    展凝兒把筷子輕輕擱下,雙手慢慢交叉起來,眸子上瞟,睇著葉小天,慢條斯理地道:「這我可就不大明白了,你乾兒子的親姐姐,應該喚你什麼呢?」

    !長!風!文學「喚哥哥啊!對吧,小天哥!」關鍵時刻,遙遙發話了,這小丫頭早就看凝兒不順眼了,這時候故意插了一句嘴,給她小天哥哥幫腔。葉小天摸了摸遙遙的頭髮,感動地道:「還是我家遙遙懂事兒啊。」

    太陽妹妹可沒聽見葉小天和展凝兒這番唇槍舌箭的暗戰,她喚了一聲,便像一隻快樂的牝鹿般,輕盈地在池畔石間跳躍著,繞到聽雨榭的入口。輕快地走進來,笑盈盈地對葉小天道:「小天哥,我回來啦!」

    葉小天道:「你回來了啊,哈哈,回來的還真是巧。來來來,快坐下,酒宴剛開,一塊兒用餐吧。」

    「噯!」

    太陽妹妹爽快地答應一聲,先從懷裡摸出一隻銀項圈來,遞給遙遙道:「來。遙遙,姐姐答應送你的禮物,這可是姐姐特意找我們寨子手藝最好的銀匠師傅打造的,看看喜不喜歡麼。」

    「喜歡!」

    遙遙笑逐顏開地接過銀項圈,甜甜地道:「來!哚妮姐姐,快坐下,咱們一塊兒吃飯。」遙遙說著,便喜孜孜地把那銀項圈帶在自己脖子上,愛不釋手地把玩著。

    本來坐在潛清清旁邊的華云飛馬上搬著椅子挪了個位置。又添了一把椅子擺好。太陽妹妹向他道了聲謝,便在椅上坐下來。

    葉小天咳嗽一聲,道:「呃,哚妮啊。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趕回來了。其實這宅子已經建成大半了,只剩下一些掃尾的事情,你說你還奔波往返的幹什麼,這般辛苦。叫我過意不去。其實你留在你師傅身邊就好了。」

    太陽妹妹剛剛拿起筷子,一聽這話,便張大眼睛。很認真地解釋道:「那怎麼成呢,小天哥這幢宅院這麼大,總得有人幫襯料理啊,小天哥是做官的,又不能親自料理這些事。」

    展凝兒的臉色越來越黑,葉小天睃了她一眼,趕緊移開目光,對太陽妹妹道:「哦!這倒不是問題,我已經讓人牙子幫我物色了,回頭選些忠厚老實、勤快老成的僕傭婆子,這宅子不就有人打理了麼。」

    太陽妹妹不解地道:「可是……,前些天小天哥你還沒有搬上山來時,不是就跟我說,要我搬去你家麼?」

    這句話一出口,就連一直表現得對這些小兒女間暗潮湧動有些遲鈍的冬天先生都停住了筷子,潛清清用一種很暖昧的眼神兒瞟著葉小天,華云飛和毛問智則相互看看,馬上埋下頭扒著碗裡的米飯。

    「大哥,我們真的幫不了你啦,你自求多福吧!」

    葉小天急扯白臉地解釋:「不是啊!我是說那段時間,當時……」

    葉小天忽然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楚了,他一把抓起酒杯,強笑道:「來來來,喝酒!喝酒!大家喝酒!」葉小天一仰脖子,一杯酒便下了肚,哎!這酒品著……有點苦啊!

    ※※※※※※※※※※※※※※※※※※※※※※

    葉小天焦頭爛額之際,葫縣西效,卻有一輛輕車在近百名武裝騎士的護侍下即將上路。

    田彬霏獲悉胞妹在趕往葫縣的路上遭遇狙擊後,不禁又驚又怒,他立即放下一切,親自率領近百名田家培養的驍勇騎士星夜兼程趕到葫縣,要親自護送她返回貴陽。

    田妙雯本來還想在葫縣多留一段時間,瞭解一下此地背景各有歸屬的政治勢力的構成,尤其是播州楊家是否只在此部署了趙文元一個棋子,但是葫縣固然很重要,可是同田家的整個佈局來比那就微不足道了。

    而她,作為田家最高中樞的頭腦人物,顯然不宜離開貴陽太久,況且她這位大哥一向跋扈,尤其是關係到她的生命安危,田彬霏是絕不會允許她繼續冒險的,所以田妙雯很聰明地選擇了服從。

    田彬霏一身淡青色的騎裝,比起平日裡斯文儒雅風度翩躚的樣子,透著幾許剽悍的英氣,他用馬鞭輕敲著馬鞍的銅鈕兒,睨著站在路口的王主簿和徐伯夷,頗有些不耐煩。

    田妙雯舉步登車,一足踏上踏板時,又回首對徐伯夷道:「別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如果這件事你也做不好,那麼你就在葫縣自生自滅吧!」

    徐伯夷心中一凜,急忙垂首道:「伯夷決不會讓大小姐再度失望!」

    田妙雯淡淡地「嗯」了一聲,舉步走上車去,一個俏婢立在車上,用手臂護在轎門兒處,待田妙雯進入車內,馬上也跟了進去,將車門輕輕掩上。

    車把式將大鞭在空中揮了一圈兒,「啪」地打了一個響鞭,四匹雄駿的黃驃馬邁動碗口大的蹄子,拉起馬車踏上了通往貴陽的官道。

    田彬霏睨了王主簿和徐伯夷一眼,一抖馬韁,護著田妙雯的輕車輕馳而去。

    車隊濺起幾許輕塵,王主簿和徐伯夷恭謹地立在道上也不避讓,待車隊漸行漸遠,輕塵漸漸逸去,徐伯夷才對王主簿道:「王大人,今後你我同在田氏門下做事,凡事還請多多關照。」

    王主簿不動聲色地道:「同為田氏效力,卻不代表老夫就得為你做事。」

    徐伯夷微微一笑,道:「這個徐某自然明白。只是,徐某若是坐穩了本縣縣丞之位,與王大人你便能精誠合作,便是花縣令對你我也得俯首貼耳,若是讓葉小天得勢……恐怕你王大人也不願見到如此局面吧?」

    王主簿撩起眼皮,瞟了徐伯夷一眼,道:「徐大人有什麼打算?」

    徐伯夷目中掠過一絲掩飾不住的恨意:「當然是除掉這匹害群之馬。」

    王主簿淡然道:「葉小天並非易與之輩,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徐伯夷道:「那就掐住他的七寸,往死裡打!」

    王主簿的眉頭微微挑了起來,道:「徐大人已經有了主意?」

    徐伯夷踏前一步,對他低低說了幾句話,王主簿眯起眼睛,捋著鬍鬚想了想,又向官道盡頭那已經變成一抹黑線的車隊望了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徐伯夷喜道:「王大人同意了?」

    王主簿淡淡地道:「老夫年紀大了,推人下井這種事,是做不來的。」

    徐伯夷神色陡然一變,王主簿緩緩又道:「不過,順手落幾塊石頭,倒不妨偶爾為之!」

    徐伯夷哈哈大笑起來,欣然道:「如此,足矣!」

    王主簿沒有再說什麼,舉步登上自己的車子,吩咐道:「回城!」

    徐伯夷目遂王主簿遠去,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也自樹下解下了自己的馬匹,扳鞍上馬,打馬一鞭,斜刺裡向郊野中跑去……

    ※※※※※※※※※※※※※※※※※※※※※※※※※

    葉小天這頓飯吃的真是如坐針氈,好不容易飲宴已畢,叫那幾個廚子客串了下人,把盤碟拾掇下去,換了幾盞今年的新茶上來,捧著茶杯還沒呷上一口,羅大亨就風風火火地來了。

    「哎呀!大哥,我說你可不夠意思啊!你喬遷新居,給那些官兒們都撒請柬了,怎麼就忘了知會兄弟我一聲,我這還是從蘇捕頭那兒聽說的,要不然還蒙在鼓裡呢。」

    葉小天大喜,正覺場面生硬,這個活寶就來了,有他在活絡一下氣氛才好,要不然自己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夾在一臉天真的太陽妹妹和打翻了醋罈子的展大姑娘之間,可真是為難的很。

    葉小天欣欣然站起身來還沒說話,一頭闖進亭榭的羅大亨又說話了:「喲呵!我說大哥你咋不通知我呢,敢情你這裡有這麼多漂亮姑娘啊。哇!這位姑娘英氣勃勃、長身玉立,令人望而脫俗,姑娘貴姓啊?咦,有點臉熟。」

    展凝兒:「……」

    羅大亨又轉向太陽妹妹,拍了拍胖手兒,笑道:「哈!這不是太陽妹妹麼,這才幾天沒見,出落得這麼水靈了,瞧你喜上眉梢的模樣,跟新嫁娘似的,莫非紅鸞星動了?」

    太陽妹妹:「……」

    羅大亨又轉向潛清清:「這位姑娘唇若凝朱,目秀神清,雖著男裝,不掩秀麗,假使挽髻穿裙,怕是西子王嬙,玉環飛燕皆如塵土,我大哥真好本事,整個葫縣最漂亮的女子,全都被他網羅家中了。」

    潛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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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7 01:14:14 |只看該作者
第286章 神聖使命


    葉小天的大宅子巧妙地借助了自然的山勢,又經人工一番雕琢,原本並不起眼的一座山頭,竟然變成了曲徑通幽的一方風景盛地。

    園林中本有山石樹木,又引來活水,形成一個個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池塘。一座池塘邊,池水清澈,遊魚翩躚,常有黃葉、紅葉隨風飄落,隨著潺潺的流水打著轉兒,被遊魚追逐著飄去。

    池塘邊一塊奇異的怪石,從側面看,仿佛斧劈鑿刻了千萬次,形成一道道縱向朝上的尖銳痕跡,而頂端卻是非常圓潤的五個突起,仿佛五個人頭,那“人頭”眉眼宛然,大耳垂肩,仿若佛爺。

    遙遙就戲稱這五個圓墩墩的突起為佛爺,稱這塊巨石為五佛頂,而葉小天的尊臀,現在就坐在一尊佛爺的頭上,在他對面,坐著的則是展凝兒,屁股底下一樣坐著顆佛頭。

    “哎,今時今日的你,果然是不一樣了。”

    展凝兒輕輕撫摸著臀下光滑如玉的“佛頭”,感慨地道。

    這塊奇石本來在一處瀑布下面,八十名工匠頂著爆布輪班敲打鑿刻,光是斧鑿就損壞了上百具。終於把這塊奇石從懸崖下分離出來後,生苗壯漢們又動用了不下四百人,從十數里外的山裡一路鋪上滾木,把它運到這裡,就為了裝扮這園中風景,讓尊者覺得好看。

    葉小天略顯自得地向展凝兒介紹了一下這塊石頭的來曆,不想竟引起展凝兒這樣一番感慨,原本他還想說,旁邊這株掛滿了黃澄澄的梨子的果樹也是從別處移植過來的,帶著果子移植是何等的艱難,這時卻不好開口了。

    展凝兒笑了笑道:“你因此獲得了無上的權利,在信奉蠱神的人中間,你的能力甚至比皇帝還要大上十倍、百倍。可這也恰恰成了阻礙你和瑩瑩在一起的障礙。”

    葉小天歎了口氣道:“誰說不是?人有一得,必有一失,大概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了。”

    展凝兒咬了咬下唇,遲疑地道:“唔……,你有沒有想過……”

    葉小天挑了挑眉:“嗯?”

    展凝兒道:“有沒有想過,你……只有二十年自由自地的日子,拖一天便少一天。所以,所以應該找個不嫌棄你只有二十年塵緣的女人……”

    葉小天更困惑了,瑩瑩就不嫌棄啊,問題是她家裡在意。展大小姐這話什麼意思?

    葉小天心中驀然一動,突地若有所覺,他剛剛揚起眸子,展凝兒忽然跳了起來,臉色微暈,慌亂地道:“算了!這是你的事,人家才懶得操心,我……反正只要把你的話對她說一遍,就算完成使命了。”

    葉小天輕輕歎了口氣。隨之站起,依依不舍地道:“你才來兩天,今天一定要走嗎?”

    展凝兒乜著他道:“你不舍得!”

    這一瞬間,展凝兒胸中一熱。忽然湧起一個荒唐的念頭,如果葉小天點點頭,說一句“我不舍得!”,那她就不走。哪怕被人唾罵不要臉,她就監守自盜了,又能怎樣!

    她的眸子裡像是燃著一團火。葉小天迎著那火,目光不由一縮,慌亂地道:“我……我有份禮物帶給瑩瑩,我去取來!”

    葉小天躲閃著展凝兒的目光,慌慌張張轉身就走。

    “哎呀!”

    慌亂之下,葉小天一腳踏空,從那石上向下滑去,展凝兒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拉住,可葉小天一條腿已經在山石側面那些斧鑿劈刻的尖銳石隙上劃破了,褲腿被劃開,滲出了殷殷血跡。

    “要不要緊?”

    不等葉小天回答,展凝兒就蹲了下去,撕開葉小天已經劃破的褲腿兒,見只是擦出了川字形的三道血痕,傷勢不深,展凝兒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她隨即就注意到葉小天的腿部皮膚不太平滑,輕輕撫摸,皮下有些坑窪的感覺,展凝兒馬上就想到了當日在雷神禁地被那些食人蟲困住時,葉小天揮舞著單刀撲向大河的情景。

    展凝兒心中一軟,因為葉小天的退縮而生起的些許怨氣登時一掃而空,展凝兒輕輕撫摸著葉小天的小腿,想著無數的蟲子爬在他的腿上,腐蝕著他的血肉的情景,心尖兒都有些顫栗了。

    展凝兒低聲道:“在雷神禁地的時候,你一定很痛吧。”

    葉小天也蹲下來,道:“還好,當時快嚇死了,只顧拚命地往河裡跑,也顧不上痛,等我跳進河裡,就更感覺不到多痛了。那地下河水溫極低,我屏著呼吸很快就昏了,等我醒來,上一任蠱神尊者已經為我腿上敷了藥……”

    葉小天說著抬起頭來,此時二人近在咫尺,呼吸相聞。展凝兒腮凝新荔,鼻膩鵝脂,一雙丹鳳眼,整齊細密的眼睫毛像蘸了蜂蜜的刷子,輕輕眨動一下,葉小天心裡便甜上三分,二人彼此對視,不由得癡了。

    不知不覺,葉小天便向她輕輕湊過去,展凝兒有些害羞地縮了一下,但她隨即就停住了身子,微微仰起嬌嫩花瓣似的唇,輕輕合攏了那雙美麗的眼睛,就像被蜜蜂落於其中的花蕊,含羞輕瑟。

    “我……我去取禮物!”

    展凝兒沒有等來那讓她怦然心動的一吻,她睜開眼睛,就見葉小天已經慌裡慌張地跳下奇石,因為沒有站穩,還在地上仆了一跤,隨即爬起來,也顧不得拍打袍襟上的泥土,便逃之夭夭了。

    展凝兒怔怔地看著他在花草叢林間時隱時現的背影,將一根蔥白似的手指輕輕按在自己唇上,眼兒媚,唇兒柔。

    葉小天再回來時,已經完全看不出方才倉惶逃去的狼狽相了,看到他故作從容的模樣,凝兒心中只覺得好笑。

    葉小天將一只包袱擺在一張石台上,打開來,對展凝兒道:“喏,你瞧瞧,這就是勞你帶回去的禮物。”

    展凝兒一看,見是一張漆匣,匣子只有一尺見方,用了上好的漆,黑黝黝的亮,匣面上還有雅致淺細的金花花鳥紋飾。展凝兒輕輕一扳匣側那金色的掛鉤,頓時“呀”地一聲輕呼。

    她出身大戶人家,只一眼,就看出了這匣中之物的不同尋常,匣中墊著紅色的絲綢,絲綢上擺放著六塊通體明透,似凝固的蜂蜜般潤澤的石頭,一兩田黃三兩金的石頭----田黃石!

    六塊石頭形狀各異,顏色也各異,有銀裹金、白田石、金裹銀、雞油黃、桔皮黃等,每塊石頭上都鏤刻著一句詩,展凝兒隨意掃了一眼,見那塊銀裹金的田黃石上鐫刻的是“誰同素影千岩秀。”

    葉小天微笑道:“打開看看。”

    “打開?”

    展凝兒訝然看了葉小天一眼,突地恍然,便小心地拿起一塊田黃石,細細一看,中間果然有一道細不可察的縫隙,展凝兒輕輕一旋,一塊田黃石便成了兩半,一股幽細的甜香沁入心脾,令她精神一振,那石頭竟是中空的,裡邊盛的是極品胭脂。

    葉小天道:“這六塊石頭,裡邊盛的都是江南寶春閣特製的極品花粉、胭脂。”

    展凝兒望著那方肌理細膩,寶潔透明的田黃石,輕歎道:“也只有你,才舍得用這樣名貴的寶石盛裝胭脂水粉。也只有瑩瑩,那般國色天香的姿色,才配得起如此名貴的脂粉。”

    葉小天笑道:“你沒注意,這是兩匣麼?”

    展凝兒聽他一說,這才注意看去,果然下邊還有一匣,葉小天道:“一模一樣的,只是裡邊的田黃石紋路花紋、還有詩句各不相同。那一匣,是送給你的。”

    “送給我的?”

    展凝兒心中一甜,但馬上就板起臉來,道:“我從不用胭脂水粉。”

    “這樣啊,那……”

    展凝兒“啪”地一下把葉小天遲疑伸向妝匣的手打開,嗔道:“送出去的東西還能往回要的?”

    葉小天道:“你不是說你不用胭脂水粉?我想給你換樣合適的……”

    展凝兒凶巴巴地道:“我以前不用,以後不能用麼?”

    搶白了葉小天一句,展凝兒就把胭脂蓋上,放回匣中,又把包袱打好,往手裡一提,臉色還冷著,聲音卻柔和了許多:“瑩瑩還在等我消息,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遠處有座小亭,半山紅葉,小亭就掩映其中。太陽妹妹站在亭子裡,臂肘撐在欄杆上,雙手像剛剛萌生的兩片葉子,托著花一樣俏美的小臉兒,遠遠地看著葉小天。

    她一隻腳的腳尖輕輕地踢打著地面:“唔……,師傅和幾位長老只說要我完成任務,卻什麼都沒教過我,我要怎麼才能完成任務呢?”

    太陽妹妹絕口不提、也從不去想“我要做你的女人”、“我要給你生孩子”這樣的話題,一旦涉及於此,全部以眾長老和師傅交代的使命、任務來替代,如此一來,她就覺得理直氣壯,而且充滿了神聖的使命感。

    “有了!”

    太陽妹妹向後抬起的小腿在空中頓了一頓,然後俏巧地往地面上一踢,興沖沖地轉身就走。這可是八大長老的一致要求,幾近神諭。啊!我是奉神諭勾引你,你可莫要怪我,人家是個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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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12-7 23:37 編輯

第287章 一視同仁


    葉小天送給瑩瑩和展凝兒的禮物,自然是來自「只賣貴的、不賣對的」的「大亨雜貨舖」,也只有在那裡,才能淘弄到用田黃石做胭脂盒這麼騷包而無聊的寶貝。

    這兩匣胭脂水粉本來葉小天並不想都買下來,但是大亨半買半送地都給了他,還給了他一個很充分的理由:「大哥,我不瞞你,這樣的寶貝,普天之下就這麼兩匣。

    你也曉得,普天之下,只有福建壽山村外一條小溪兩側數里狹長的水田底下才有田黃,那塊地都被人翻掘了無數次了,這田黃是越來越少,哪有人捨得用它做胭脂盒子,一兩田黃三兩金吶!」

    葉小天道:「沒人捨得,怎麼你這裡卻有兩匣?」

    大亨道:「天下間總有些異想天開的人嘛,這也不知是哪個不著調的,居然想起用田黃做胭脂盒子,結果運到南京北京都賣不出去。我這店標榜的就是無奇不有,專賣奇異古怪之物,就把它買了下來。你今日買走一匣,難保來日沒有別人再買走另一匣,這可是你送給我未來大嫂的禮物,要是被她發現別人也用著同樣的東西,那多沒趣?」

    葉小天沉吟道:「說的也是……」

    大亨道:「不如這兩匣大哥你都拿走,全都送給大嫂。普天之下再沒有第二份,這才是大哥您的心意啊!」

    葉小天欣然道:「不錯!你這小子。總算說了幾句靠譜的話!」

    就這樣,葉小天把這兩匣珍寶般的胭脂水粉都買了回來,只是贈予展凝兒一份卻是葉小天臨時起意了。在那種暖昧的氣氛下,男人大多都會昏了頭,不過看到展凝兒貌似不屑實則歡喜的模樣,葉小天卻也甚感欣慰,不管如何。對凝兒的心意,他總算回報了幾分,最難辜負美人恩吶……

    展凝兒在葉小天的新宅子裡只住了兩天,就匆匆趕往貴陽了。在她離開的時候,其實芳心裡也有那麼幾分竊喜,不是因為葉小天所贈送的禮物,而是因為,她是葉小天這幢新宅裡住進的頭一位女人。

    葉小天這幢宅子的主建築群已經完全建好可以入住了,但還有許多地方正處於收尾階段,包括東西跨院的客房、廂房。這一來展大小姐來了,葉小天就只能把她安排在正房大宅的主臥室中居住。

    按照習俗,這裡應該是本宅的男女主人起居之所。展凝兒情在心底口難開,能睡在這裡也算聊以自慰了,午夜夢迴,想到這裡是葉家大宅女主人的居所,她終有一樣佔了瑩瑩的先,卻也小有竊喜。

    葉小天的大宅落成後,葉小天馬上就想到了他的爹娘。以前他獨自在外奔波。居無定所,便未想過與家人團聚,而今他做了官,將來又是蠱教尊者。如果把父母雙親接來奉養,即便將來他進了山,近處也好照應,便想著把父母接來。

    只是此去京城千里迢迢。他有官職在身,是不可能不奉調而回京的,葉小天擔心父母雙親不肯離開故土。或者不肯讓大哥舍了那可以世代傳承的鐵飯碗,所以做了充份準備。

    他為家人準備了一份厚禮,以表示他在此處混得風生水起,以免家人後顧之憂,還寫了一封長信,信上吹得天花亂墜,只求能說服老爹和大嫂。在他家裡是老爹當家,在大哥家裡卻是大嫂當家,只要他們兩個同意,相信母親和大哥都不會有所異議,那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禮物準備了一車,信則長達十餘頁,一切準備妥當後,葉小天卻不想通過趙文遠來遞送。一則這不是一封書信那麼簡單,一車貴重的禮物,需要有人運送、有人照料,趙文遠只是葫縣驛路這一段的土地爺,他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影響一程一程遞往京城的其它驛站,這個人情太大。

    再則,趙文遠有播州楊家的背景,眼下雖然為了應付徐伯夷、花晴風甚而與徐伯夷若即若離的王主簿,他需要趙文遠這個戰略盟友,卻不想與他真的結下太深厚的交情。

    相信趙文遠很少直接出頭,與他交際往來常通過夫人外交,也是抱著與他同一想法,這樣一來,他們之間可以保持良好的關係,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也能及時知曉對方的打算,保持同進同退。

    一旦關係決裂,兩人卻也能迅速抽身,不至於和對方有太多牽絆。只是兩人的女眷素來友好嘛,這就有了轉圜的餘地,這也是大多數為官謹慎的官場中人慣用的手段。

    如此一來,葉小天就想到了大亨,大亨現在生意做得甚大,剛剛在銅仁府開了一家分店,正張羅著在貴陽府再開一家「大亨雜貨舖」,所需要的各種珍奇寶物也就更多了,所以時常派人往中原繁庶之地、大城大阜蒐羅稀罕珍奇之物,他本身又開著車馬行,要做到這一點很容易,而且他爹洪百川也把自己多年經營的關係網的一部分交給了他,這件事找他幫忙最為妥當。

    葉小天找到羅大亨一說,大亨對他結義大哥交待的事情自然滿口答應,恰好最近他就要派人進京,趁著過大年,到京城裡再蒐羅一批珍奇,於是馬上叫人去接了葉小天為家人準備的各種禮物,單獨裝了一車,隨著他的商隊離開了葫縣。

    葉小天從大亨那兒出來,沿著十字大街往縣衙走,走出不遠,恰見蘇循天從一條小巷子裡出來,在他身邊還有兩個穿兩截衣的青年人,一身痞氣,走起路來就像腳底下安了彈簧,總是顫顫悠悠的。

    不過他們對蘇循天倒是畢恭畢敬,蘇循天對他二人說了幾句什麼,便從袖中摸出兩錠散碎銀子,望空一拋,那兩個潑皮就像見到骨頭的狗,搶步上前,將蘇循天拋在空中的銀子一把接住,對蘇循天點頭哈腰地道謝不止。

    蘇循天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一抬頭恰好與葉了幾句什麼,那兩個潑皮看了葉小天一眼,向他討好地呲牙一笑,便溜之大吉了。

    蘇循天快步向葉小天迎來,欣欣然道:「典史大人。」

    葉小天順勢扭過身來,與他並肩往縣衙走,一邊走一邊道:「那兩個人,是這一帶的潑皮頭子吧?」

    蘇循天笑道:「是!典史大人也認得他們?」

    葉小天道:「你是負責緝兇捕盜的壯班捕頭,被人看見你與他們來往,必有非議。平素注意些,切莫招搖。」

    蘇循天雖心下不以為然,卻也知道葉小天是好意,便點頭笑道:「是,卑職曉得了。」

    葉小天從周班頭那兒聽說過蘇循天近來辦的一些事情,有心再說教他一番,可又不想語氣太重,傷了彼此和氣。畢竟,蘇循天是縣太爺花晴風的小舅子,卻一直堅定不移地站在自己這邊,就沖這份情意,對這個朋友也不宜過苛。想到這裡,葉小天只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前行不遠,忽見人群騷動,很多路人紛紛圍攏過去,似乎發生了什麼事,葉小天和蘇循天並未加快腳步,慢慢走到近處,便聽人群中傳出一陣叱喝叫罵聲,葉小天眉頭一皺,道:「過去看看!」

    蘇循天聽了便道:「讓開讓開,官府辦案!」

    那些圍觀百姓扭頭一看,見蘇循天一身捕快官衣,急忙閃開一條道路,就見人群中有幾個粗壯魁梧的大漢,正對一個人拳打腳踢,那人蜷縮在地上,雙手抱頭,口鼻流血,被打得悽慘無比,口中還不斷地哀叫道:「李大哥,求你再寬限幾天,再寬限幾天!」

    一個臉上有疤的大漢惡狠狠地一腳踹在他的心口,疼得他翻著白眼兒呃呃連聲,好半天都喘不上氣兒來。那疤臉大漢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臉上,罵道:「還寬限幾天?再寬限幾天你小子賣房賣地都還不上。今兒個你要是不能連本帶利還給老子,老子就活活打死你!」

    說著,這疤臉大漢又是一腳踢去,把那人的鼻子都踢歪了,整個人佝僂成一團,呵呵慘叫不止。

    「住手!」

    蘇循天一聲大吼,排眾而出,喝道:「李言庭,你做什麼?」

    那正毆打他人的大漢扭頭一看,連忙滿面堆笑,迎上來道:「啊!原來是蘇捕頭。蘇捕頭,這廝欠了我的錢賴帳不還,我就是教訓教訓他。」

    這時躺在地上那人一見有官府中人出面,大聲喊冤道:「小人冤枉吶,小人就只賒了兩挑桐油錢,現在李言庭要我還二十二挑的錢,我實在是還不上啊!」

    葉小天乜了那李姓大漢一眼,道:「你是放貸的?」

    這李言庭並不認識葉小天,卻會察言觀色,見蘇循天對葉小天異常尊敬,而且上前問話時都特意站在側面,不肯擋在葉小天前面,就曉得這人定然比蘇捕頭的地位還高,是以言語態度非常客氣,向葉小天呲牙一笑,道:「放貸談不上!小人只是家中略有積蓄,救急濟困的,借貸他人,也能略有盈利。」

    躺在地上那人捂著鼻子哭叫道:「僅僅一年,兩挑子桐油錢就變成了二十二挑啊,這還叫略有盈利?」

    李言庭臉色一變,從袖中摸出一紙文書,沉下臉道:「若曉生,你不要當著官老爺便胡說八道!白紙黑字,你簽了字畫了押的,我逼你答應了麼?你認了帳,欠債就得還錢,這官司打上天去,老子也不怵你。」

    葉小天皺了皺眉,道:「契約取來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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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8 23:54:39 |只看該作者
第288章 難言之隱

                 
    李言庭雖知他身份不低,終究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不免有些猶豫,蘇循天上前一把搶過契約,罵道:“你他娘的,典史大人的話也敢不聽!”李言庭這才知道眼前這位就是在葫縣炙手可熱的葉典史,連忙惶恐地欠了欠身。

    蘇循天把契約遞給葉小天,葉小天展開一看,原來躺在地上這人是個賣桐油的,名叫若曉生。

    若曉生年前的時候急著用錢,便向李言庭借了些錢,言明一個月後以桐油兩挑作價市價的七成還帳。若交貨時無油可交便轉作借貸,三個月一個對本利,後利滾本,本翻利,一年內必須償還。底下有雙方簽字畫押。如今看來,他是沒有及時還賬。

    葉小天在心裡暗暗估算了一下,三個月一個對本利,利滾本,本翻利,一年的功夫,本利翻滾確實是二十多挑的桐油錢了,不覺輕輕吁了口氣,把契約還給李言庭,道:“看他如此模樣,確是無錢可還,你便打死他又能如何?”

    李言庭苦著臉道:“小人哪裡想打死他了,打死了他我的債不就更沒人還了麼?這人家裡還有幾畝薄田,一年下來也能打個四五十挑穀物,小人叫他拿田地抵債,他又不肯,小人也是無奈,這才……”

    葉小天道:“罷了!我已經知道了,毆打他人終是不妥。你既占了道理,便去官府求個公斷,再叫本官看見你當街毆打他人,必予嚴辦!”

    李言庭惶恐地道:“是是是,小人記得了。”

    蘇循天擺手道:“行了,趕快滾蛋,有什麼理論不清之處,去縣衙求個公斷便是。你們這些刁民,目無王法,有點什麼事兒專會動用私刑,再叫蘇某看見。定不饒你!”

    李言庭賠笑應是,趕緊喚了另外幾人,拖起死狗一般的若曉生,趕去縣衙告狀了。聽他招喚另外幾人的稱呼。應該是同族的兄弟。

    蘇循天望著他們拖著若曉生一路罵罵咧咧趕往縣衙,對葉小天笑道:“卑職方才可真擔心大人你一惱起來,又不知輕重地出手了。”

    葉小天“哼”了一聲道:“你當我是不講道理的人麼?那姓李的占了道理,我能如何?只是他毆打他人險出人命,你我既然吃的是官家飯,總不能不管的。“

    蘇循天點頭稱是。

    那時節,放印子錢並不違法,而印子錢的月息普遍很高。其中對本利是最高的,百分之百。逾期則滾利,只需一年不還。本利之和便達到一個驚人的地步,然則契約是黑紙白字擺在那裡的,他當初既然接受了這個月息,葉小天雖然同情卻也幫不上他什麼。

    葉小天走了兩步,忽然說道:“那李言庭放貸固然不違法。卻不免折損陰德,放印子錢,不應該啊!”

    蘇循天道:“典史大人說的極是!”他一抬頭,見葉小天正若有深意地盯著他,心頭不由一跳,慌忙道:“大人,我……我沒放貸!”

    葉小天淡淡地道:“你沒放貸。卻也差不多了,嚴格說起來,至少他放貸是合法的,而你設賭卻是法所不容!”

    蘇循天面紅耳赤,吱吱唔唔地道:“那個……我跟風鈴兒……我只是給他撐撐腰,收些好處鎮鎮場子……”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你我兄弟一場。我也不想多說你什麼。只是,做人做事,總要對得起一顆良心,凡事不要太過了。”

    蘇循天唯唯喏喏地道:“是是是,我……我記下了。”

    ※※※※※※※※※※※※※※※※※※※※※※※※※

    葉小天趕回縣衙的時候。就見李言庭和幾個族內兄弟正從衙門裡出來,迎頭碰見他,馬上避到路旁,點頭哈腰地讓路。後邊那個叫若曉生的沮然若喪,沒精打采,呆滯的目光看了看葉小天,全無反應。

    葉小天見他們這麼快就出來了,先是有些訝異,可轉念一想,這證據確鑿,確實沒什麼好審的。再說雙方都是平民百姓,花知縣無需有所忌諱,斷起案來自然迅速。

    葉小天對那李言庭招了招手,問道:“縣太爺已經判了?”

    李言庭點頭哈腰地道:“判了,判了。嘿嘿,小民沒進過衙門,原想著定是十分的麻煩,所以輕易不敢到衙門裡來,沒想到判的這般迅速。”

    葉小天道:“哦?縣太爺怎麼判的?”

    李言庭道:“白紙黑字,一清二楚,雙方立下的字據,他當初都同意了的,自然沒什麼好講。大老爺明斷,把他那幾畝薄田判給了小的。”

    葉小天“唔”了一聲,李言庭便點頭哈腰地道:“老爺沒別的事,那小民就退下了。”

    李言庭和幾個族中兄弟揚長而去,葉小天見那若曉生淒悽惶惶,情知他一下子成了地無一壟的赤貧百姓,慮及今後生活,難免徬徨無措。天下無助的百姓多了,葉小天雖然生起惻隱之心,卻也幫不了那許多,本待就此過去,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又站住了腳步,揚聲喚道:“若曉生!”

    那若曉生聽到有人喚他名字,這才茫然抬起頭來。

    葉小天問道:“你本來是賣桐油的?”

    若曉生喃喃地道:“是,小人本有幾畝山田,栽種桐木,間種穀物。如今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葉小天道:“你既是栽種桐木的,對草木想必熟悉些,本官剛剛建成一座宅邸,缺個花農樹匠打理園中草木,你若沒有別的生計,不妨去我家裡做工,如何?”

    若曉生一聽大喜過望,顫聲道:“大老爺,此話當真?”

    蘇循天笑罵道:“你這人當真惹人憎厭,典史大人難道閒來無事,有空兒逗你開心麼?你可是遇到貴人了,還不謝恩。”

    “是是是,謝大老爺!大老爺是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吶!”若曉生“卟嗵”一聲跪在地上,向葉小天叩頭不止,引得許多不明所以的胥史衙差紛紛向這裡看來。

    葉小天笑道:“好了好了,不必謝了,既如此,你就去那裡……”

    葉小天往山上一指,道:“看到了麼,那裡就是本官的宅邸,你去那裡,尋一位太陽妹妹,就說是本官安排你去做花匠,她自會幫你安排!”

    若曉生忙不迭點頭,又千恩萬謝一番,歡喜地離開了衙門,腳下輕快,彷彿方才挨的那頓打都不算什麼了。

    葉小天過了儀門,便折向自己的籤押房,蘇循天猶豫了一下,卻直奔後宅而去。

    三堂花廳旁的小書房裡,蘇雅穿著一襲輕衫,正提筆繪著一副蘭草圖。若論畫功,她比花晴風還要高明幾分,那筆鋒輕點淡描,幾株蘭花便在筆下躍然出現,似欲跳出那紙,舒展細葉、吐露芳菲似的。

    蘇雅如今正是蜜桃成熟的大好年華,肌膚勝雪,杏眼柳眉,極具誘惑媚力,可她筆下的蘭草卻是素而不雅,亭亭玉立。蘭花素來就有“看葉勝看花”之說,蘇雅筆下這株蘭草是正得其神韻了。

    蘇雅滿意地一笑,又在畫上題下詠蘭小詩一首,擱下筆,拿起自己的私鈐,正要在上邊蓋印,門兒一看,忽然有個男人閃了進來。

    這後宅裏邊哪有男人敢隨便闖入,除了花晴風就只有她的胞弟蘇循天了,蘇雅沒有抬頭,只是瞄到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就曉得是蘇循天,便依舊端端正正地印下自己的私鈐,漫聲道:“正在當值的時辰,跑到後宅裡來做什麼?”

    蘇循天探頭探腦地一看,道:“啊!我在前邊未看見姐夫,他不在這兒呀。”

    蘇雅秀眉一鼙,警覺地道:“你又闖禍了?”

    蘇循天不高興地道:“哪有,姐姐老當人家是小孩子,我是有正經事兒要跟姐夫說。”

    蘇循天說著,走到桌邊,一看那副蘭草圖,喜道:“啊!這是姐姐剛畫的,雖然我不懂畫,也覺得傳神。姐姐,這副蘭草送給我吧!”

    蘇雅睨了他一眼,好笑地道:“你這痞賴東西,也要附庸風雅了?喜歡就拿去,跟自己姐姐還客氣甚麼。”

    蘇循天“哎”了一聲,見那筆墨已乾,連忙將畫輕輕捲起,蘇雅書房內備有畫筒,見弟弟喜歡這副畫,蘇雅也自歡喜,便取了一支畫筒給他讓他裝上。

    蘇循天心道:“葉典史的大宅剛剛起好,正愁不知該送些什麼,禮薄了拿不出手,想厚重些又沒那麼多錢,不如送件雅物兒,那就不是錢能衡量的了,我姐姐的畫功很好,便拿這副畫當賀禮吧。”

    蘇循天袖起畫筒,對蘇雅道:“姐夫不在,那我先回去了。”說完也不等蘇雅答應,便向外走去。蘇雅搖搖頭,失笑道:“裝神弄鬼的,這不成器的小子能有什麼事情找他姐夫商量了。”

    蘇循天從姐姐書房出來,正想再回前堂去,剛剛轉過月亮門兒,便迎見了花晴風。花晴風確是回了後宅,只是去換了身便服,一出來恰看見蘇循天。蘇循天一見花晴風,馬上迎上去,小聲道:“姐夫,葉典史知道我開賭場的事了。”

    花晴風看見內弟,臉上剛剛露出一絲笑模樣兒,一聽這話不覺神色一緊,忙道:“他知道是我授意你開賭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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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8 23:55:40 |只看該作者
第289章 太陽妹妹的錦囊妙計


    蘇循天搖頭道:“那倒沒有,他只知道我跟賭場那邊有些瓜葛,詳情並不瞭然。我對他說,我只是幫風鈴兒看場子拿辛苦費,他信了,還勸我開賭場總歸不是好事,千萬不要幹出傷天害理的事來。”

    花晴風聽了放下心來,吁了口氣道:“那就好!看來他只是風聞你與賭場有些關聯。不妨事的,你以後做事小心些,不要時常出頭露面,凡事讓那風鈴兒出頭就是,且莫涉入太深。”

    蘇循天點頭道:“我明白,就是知會你一聲,也好叫你心中有數。”

    花晴風嘆口氣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這話是俗了點兒,道理卻是一點不假。我也是沒有辦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循天吶,這事你還是得上心才成。”

    蘇循天默默地點了點頭,道:“我省得,你放心好了。”

    望著蘇循天離開的背影,花晴風長長地嘆了口氣。

    花晴風以前是個傀儡縣令,凡事都有孟縣丞和王主簿出面,雖然窩囊些,如果他想得開呢,倒也過得清閒。

    孟縣丞垮台後,花晴風趁機攫取了孟縣丞的權力,總算是嘗到了大權在手的美妙滋味。可是,有多大權力,就是承擔多大的義務,他既然管事了,就需要有自己的一批心腹,而要讓人死心塌地的跟他走,就得給人足夠的好處,否則人家憑什麼給你效力?

    要知道。朝廷是只給官員發薪俸的,花晴風作為七品知縣,每個月的俸祿是七石半。這點錢。勉強夠花知縣夫婦養活三四個丫環下人,可是身為一方縣令,手下的聽差多著呢,哪個不需要花錢?這些人的月俸,可全都靠知縣大人發放,否則誰心甘情願給你幹活。

    細數下來,師爺你得養活吧?轎伕你得養活吧?廚子你得養活吧?丫環婆子你得養活吧?再說縣衙裡頭還有一大堆的長隨。要想讓這些人聽話,都得養活。

    這些長隨按等級被百姓分別稱為大爺、二爺。大爺包括門政大爺。也就是看門的,傳報的。有稿簽大爺,也就是籤押房裡負責磨墨草擬的。接著還有一群二爺,包括“發審”、“值堂‘、‘用印‘等等。這些還只是知縣籤押房裡的辦公人員。如果你想在其他重要部門安插些心腹、耳目,那也得按月發放薪俸。

    雖然說,這些人身在官府,總能上下其手,得些好處,可那是人家憑本事自己掙來的。你縣太爺那兒必須得有一份月俸,你要是發不出來,自有別的官員願意給他支付這筆錢,那麼你說這些胥吏公差是聽你的還是聽他的?

    花晴風接管了孟縣丞的權力。才知道這百里至尊、一縣正印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想讓人家俯首聽命,勢必得許人一些實惠。可他哪有來錢的門路。葫縣本來就是窮縣,他自上任以來又受到孟縣丞和王主簿的挾制,底下有些孝敬也到不了他的手裡,所以他才想出了這麼一個來錢的門道。

    開賭坊無疑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可是賭博卻是官方一直禁止的,雖說這條禁令有名無實。天下各地都有人設賭坊,但那也都是買通衙門。瞞上不瞞下的。而且一旦朝廷心血來潮,頒佈一道法令說嚴禁賭博,他們就得關門大吉暫避風頭。

    如今花晴風身為知縣,卻要設賭牟利,自然要格外小心。這件事交給別人他全不放心,只有交給自己的小舅子去辦才覺得妥當,而蘇循天是本縣捕頭,憑著這個身份也能震懾地方上的那些宵小,免得有人踢場子搗亂。

    蘇循天聽了花晴風的主意後,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他知道姐夫也不容易,這幾年憋屈縣令做得很窩囊,連帶他這個小舅子也挺不直腰桿兒。他就一個親姐姐,既然嫁了花晴風,那就是一家人。況且他這姐夫雖說無能,可對他還挺照拂的,這時他不幫著分憂還能找誰?

    只是這種事畢竟見不得光,所以今日葉小天一提點,蘇循天就有些著慌。不過和花晴風說起這事的來龍去脈時,卻也理順了他的思緒:聽話音兒,顯然葉小天只是風聞了他涉足賭場收好處費的事兒,並不知道他姐夫就是幕後大老闆。

    他和葉小天一向關係不錯,相信葉小天也不會刻意來找他的麻煩,只要以後小心一些,不太招搖也就是了。可他哪裡知道,越不想出事時就越出事兒,很快就要有樁禍事臨頭了。

    ※※※※※※※※※※※※※※※※※※※※※※※※※

    日薄西山,葉小天把喝得味道已淡的茶杯往旁邊一推,馬上就有一個書吏走過來,很自然地拿起茶杯,為典史大人洗漱去了。

    葉小天抻個懶腰兒,見眾書辦還在那兒捏著毛筆裝模作樣,不禁笑道:“好啦,放衙,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笑逐顏開,紛紛起身向典史大人道別,可是他們一邊說著話,一邊在那兒磨蹭著拾掇東西,就是沒有一個肯先走出去。

    葉小天也是當過雜役下差的人,自然明白他們的心理,微微一笑,起身走出房門,他前腳剛邁出去,就聽身後桌椅板凳轟然一響,想來是眾書辦正向門口蜂擁而來。

    太陽正掛在西山頂上,而他的大宅就在西山腰上,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太陽就像正挑在他的屋簷上面,淡黃泛紅的一輪太陽,就像高郵出產的鹹鴨蛋黃一樣可愛。

    葉小天對這種上衙當值的日子漸漸習慣了,比起當初在天牢當差,當然還是眼下的日子愜意,現在他整天都覺得精神奕奕,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兒,大概是閒的太久了。

    現在他不只人輕閒了許多,月俸高些,而且體面。以前在天牢當差,是他看別人臉色行事,包括牢裡的一些犯人,而現在是許多人看他的臉色行事,這種日子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抬頭望,山上有一縷炊煙升起,葉小天心中一暖,知道那是太陽妹妹在為他準備晚宴了。

    葉小天僱了五個廚子,以他現在府邸的龐大,光僕傭下人就僱了數十人,五個廚子料理飲食還嫌少些,好在這五個大廚都有徒弟帶著,倒也照顧得來。不過這麼早就飄起炊煙,定然不是這幾個大廚在炮製晚餐,而是太陽妹妹在為他煲湯。

    葉小天以前倒不知道太陽妹妹居然會做飯,而且善煲湯,現在她儼然是以葉府的內管家自居了,家裡沒有女主人,葉小天的起食飲居她就責無旁貸地管了起來,根本不讓別人插手。

    她說葉小天每日上衙當值太過辛苦,所以每餐必煲一道湯,說是為他進補身體,就連中午都特意下山送湯。這樣的美意,葉小天哪有推卻的道理。北方人其實不大喜歡喝湯,不過一日三餐頓頓有湯,葉小天漸漸也愛上了這種滋味。

    一身苗裝、嬌俏可愛、富有青春氣息的小苗女,每日出入公門,也因此成為了縣衙裡一道靚麗的風景,許多胥吏捕快、衙差雜役,午休的時候早早就端了一隻盛滿菜飯的大海碗,蹲在儀門兩側,就為了看著太陽妹妹提著食盒從他們面前輕盈地走過,聽她足踝上的銀鈴留下一路悅耳的鈴聲,品她小蠻腰款款搖曳出的一路風景,美其名曰:秀色佐餐。

    太陽妹妹在葉府裡單獨有一個跨院兒,反正這座府邸裡房間夠多,院落也夠大,很多房子都空著,根本無人居住,以大內總管自居的太陽妹妹的待遇自然水漲船高,要知道有些大戶人家便是連妾室都沒資格獨居一個院落呢。

    太陽妹妹所居的院落,撥了兩個丫頭供她使喚,同時,這個院落也有自己的一處小廚房,太陽妹妹供應給葉小天的一日三餐,就是在這裡新鮮出爐的。

    此刻,一個丫頭蹲在灶前正在添柴燒火,太陽妹妹繫著一條藍色碎花布的圍裙,挽著袖管兒,露著一雙白生生的手臂,看看水案上琳瑯滿目的備料,欣然道:“啊!幸虧我早早開始準備了,這五鞭湯的配料這麼多啊!”

    太陽妹妹一手抄起一把鋒利的刀,一手便自盆中抓起好大一砣……

    “哇!這麼大一條,一定大補!”太陽妹妹把那一大砣往案上開心地一摁,右手雪亮的菜刀砰地一刀剁下去,那根碩大的牛鞭就在她刀下被斬為兩半了。

    虎鞭、鹿鞭、牛鞭、羊鞭、狗鞭……

    我剁!我剁!我剁剁剁!

    太陽妹妹手起刀落,五條肉鞭在她刀下迅速變成一堆不可辨識的肉塊。

    靈芝、高麗參、熟地、生麻黃、莬絲子、肉蓯蓉、花椒、生薑……

    太陽妹妹已經不是頭一回給葉小天燉湯了,很熟稔地就抓起一樣樣配料。

    “淫羊藿!”太陽妹妹抓出一把,忽又自語道:“對了,小天哥上回抱怨說湯有些苦呢,一定是淫羊藿放多了。”她一邊自語著,一邊把多抓的淫羊藿又放回罐中。

    數十樣配料準備齊全的時候,清水漂洗過的鞭塊便油鍋炒酥,溫水再浸,再度入沸水氽去血沫兒,重新用涼水漂洗一番去盡臊味兒,,然後一股腦兒裝進沙鍋,大火煮沸後改成文火,一大袋子用紗布包裹的配料便丟了進去。

    太陽妹妹快樂地一拍手,神采飛揚:“齊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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