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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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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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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7 19:36:5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5-1-9 19:13 編輯

第340章 設計
   

    葉小天回到住處,大馬金刀地往官帽椅上一坐,太陽妹妹馬上乖巧地遞上一盞茶,向他討好地甜甜一笑。葉小天接過茶,又冷哼一聲,展凝兒耷拉著腦袋,吃吃地道:“對不住啦,我以為……我以為你……”

    葉小天瞪眼道:“你以為我什麼?凝兒啊!我現在是官場中人,當官是那麼容易的?能結交的人,那是一定要結交的,每個人的喜好不同,要投其所好,才能讓他為我所用,幸虧你們今天沒把如意樓鬧得天翻地覆,這要是跟當初你在蟾宮苑裡似的大打一通,我真是……”

    葉小天長長地歎了口氣,語氣心長地道:“凝兒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人啦,可長點心吧……”

    凝兒紅著臉,吱唔地道:“我……我錯了。”

    葉小天歎了口氣,道:“算了,你們出去吧,我一個人靜靜,想想晚上等他們回來該怎麼說。”

    凝兒結結巴巴地道:“好!你……你不要生氣了。”

    太陽妹妹見了,忙也隨她一起過去。

    葉小天呷了口茶,慢慢地咽下肚去,聽到房門一關,不由吐了吐舌頭,心有餘悸地道:“好懸。總算過關了。”

    葉小天放下茶杯,慶倖地站起來,突然又是一怔:“不對啊,我幹嘛一聽說她來,便嚇得手軟腳軟,我心虛什麼,她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葉小天怔了半晌,臉上的神色漸漸平和下來,目光閃動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房門吱呀一聲又開了,葉小天趕緊坐回去端起茶杯。

    展凝兒從屏風後面轉過來,手裡托著一件東西,葉小天揚起眼皮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還有什麼事啊。”

    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凝兒也就放得開了,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好啦,你裝什麼蒜呢。人家在哚妮面前可是給足了你面子,不就是誤會了你麼,你還沒完沒了。”

    葉小天咳嗽一聲,無奈地揉了揉鼻子。又往她手上瞄了一眼,道:“這是什麼?”

    展凝兒道:“向你陪禮道歉的禮物嘍,這可是人家一針一線為你做的,從年前就開始做了。現在才做好,你看看合不合身。”

    葉小天放下茶杯,站起來道:“是件衣服?”

    展凝兒走到他身邊。道:“是啊,我……替你做了件袍子。”

    葉小天看到袍子上的斑斑血跡,不禁嚇了一跳,驚訝地道:“你還會做衣服?這……這是什麼?”

    展凝兒雙手托著衣服,羞赧地低下頭道:“人家還是頭一回擺弄針線,不夠熟練,所以……針總是扎手。”

    葉小天拿過衣服,看到上面一個個的血手印,臉上不禁露出感動的神色,深情地凝視著展凝兒,低聲道:“凝兒!”

    “小……小天哥……”這句稱呼,對瑩瑩和哚妮來說是一句很容易出口的話,但是對展凝兒來說卻是無比艱難,但現在她終於說出口了,一句話出口,頰上竟然有些發燙。

    葉小天突然把衣服往臂上一搭,伸手就去抓展凝兒的手,道:“快讓我看看,流了這麼多血,還不紮成篩子了。”

    展凝兒急忙把雙手背到身後,忸怩地道:“不用啦,你快試試合不合身。”

    ……

    太陽妹妹也想著要補償葉小天一番,及至從葉小天房中逃出來,便去廚下把煨好的補湯盛了一碗給他送過來,走到院門口正好看見華雲飛和毛問智回來,二人見太陽妹妹端著一碗湯,便道:“哚妮,可是大哥回來了麼?”

    太陽妹妹甜甜一笑,道:“是呀。”

    三人一起走進院子,剛進院門兒,就聽屋裡傳出展凝兒殺氣騰騰的一句話:“葉小天,你快給我脫了!”

    緊接著是葉小天堅貞不屈的聲音:“我不!”

    “你脫不脫?”

    “就不!”

    華雲飛和毛問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地道:“啊!我忽然想起還有件事情,我先走了。”二人說罷返身就走,太陽妹妹端著補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只想:“凝兒姐姐怎生這般彪悍,她一個女兒家,難道還要強暴小天哥哥不成?”

    念頭剛剛轉過,就見葉小天哈哈大笑地走屋子裡逃出來,身上穿著一件滿是紅掌印的袍子,一條袖子長、一條袖子短,因為領口過於寬鬆,穿在身上袒露出半條臂膀,鬆鬆垮垮的仿佛一件胡人服裝。

    太陽妹妹吃吃地道:“小……小天哥……”

    展大小姐從屋裡追出來,氣極敗壞地吼道:“葉小天,你馬上給我脫下來……”

    葉小天繞著太陽妹妹轉起了圈子,笑道:“不脫不脫,就是不脫,哎喲,你別撕我衣服。”

    兩人走馬燈一般繞著太陽妹妹打轉,太陽妹妹捧著碗,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慌張地道:“你們一邊玩去,不要碰我,哎呀!都把人家弄濕了……”

    院門外,華雲飛和毛問智再度面面相覷,毛問智遲疑地道:“兄弟,俺們這麼聽大哥的床角兒不太好吧,要不要……再躲遠些?”

    ※※※※※※※※※※※※※※※※※※※※※※※※※

    鎮遠侯府裡,顧三爺把兩封信交到李玄成手上。兩封信,一封是京城吏部某位大員的回信,另一封則是太后娘娘親自所書,是以顧三爺畢恭畢敬。

    李玄成看了看兩封信,率先打開了吏部的回信,顧三爺站在一邊。雖不知道他看的什麼,但是從那信封卻能看出他首先打開的並不是太后的信。

    顧三爺心道:“這就是皇親國戚了,若是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能得到太后娘娘的親筆書信,豈有不馬上打開看個究竟的道理,也就只有這位國舅,太后最寵愛的弟弟,才有這份魄力。”

    李玄成打開吏部那封回信仔細看了一遍,不由露出了笑意。

    顧三爺在一邊察言觀色,小心地問道:“國舅。吏部有消息了?”

    李玄成點點頭,矜持地道:“嗯!只是關乎一個小小典史的任命,他們又怎麼會不給我這個面子。”

    顧三爺喜上眉梢,道:“這麼說,那葉小天被留在金陵了?”

    李玄成道:“不錯,尚書大人很給面子,答應把他平調到金陵來,至於具體的任命,可由本國舅與南京吏部商議。顧三爺。接下來的事,我可全靠你了。從葫縣那等窮鄉僻壤,平調到金陵任職,於他而言。已然不啻于高升三級了,我要讓他……樂極生悲!”

    顧三爺道:“國舅放心,只要他留在金陵,似他這般螻蟻似的小人物。我就有的是辦法擺佈他,嘿嘿!國舅,你看咱們就與吏部商議。讓他留在吏部任職,如何?”

    李玄成怔了怔,道:“吏部?那可是天官府啊,他從葫縣調到金陵,已然是得了極大的便宜,再調到吏部,豈不是一步登天?”

    顧三爺神秘地道:“國舅,你想想,那南京吏部侍郎是誰?”

    李玄成想了想,目光驀然亮了起來,道:“關小坤的父親?”

    顧三爺含笑道:“不錯!關小坤因為葉小天而失去了國子監生的資格,關侍郎為了平息此事,先向國子監和刑部等衙門低頭,又去求懇張泓愃的父親,以他那等身份地位,受此奇恥大辱,又被人害了兒子的前程,他會不恨葉小天?”

    李玄成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妙計!說不定不等我們動手,他葉小天先就被關侍郎略施小計,擺佈得欲仙欲死了。”

    兩個人相對大笑起來。

    笑了半晌,顧三爺才道:“國舅爺,太后娘娘的親筆信,你還沒看呢。”

    李玄成這才想起還有胞姐的書信沒看,連忙打開,只瞧了幾眼,便蹙起了眉頭。

    顧三爺心頭一緊,忙道:“國舅爺,怎麼了?”

    李玄成沉吟了一下,道:“沒什麼,我遊歷在外,太后不甚放心,來信問我在金陵情形如何,催我早日還京。”

    其實李太后寫信催弟弟還京,倒不是擔心他在外面照顧不好自己,堂堂國舅,走到哪兒會缺了伺候的人?太后催他還京,卻是擔心他在外面會動了出家的念頭。

    李家人全都通道,包括李國舅的父親李國丈和胞姐李太后。當年國丈李偉還在幼年的時候,曾有游方道人為他看相,說他來日定當大富大貴,位極人臣。到後來,他的女兒竟然成了皇后,果然應驗了那道士的話。

    從此李國丈對道教篤信不疑,他的皇后女兒和三個兒子受他影響,也都對道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其中以這個最小的兒子三國舅最為癡迷。可別人通道未必出家,李國舅生性恬淡,對富貴榮華都不迷戀,卻想著出家修道,練成神仙術。

    神仙術虛無縹緲,窮其一生也未必有所成就,李國丈和李太后哪捨得他年紀輕輕就束髮出家,是以百般勸阻,但李國舅向道之心卻不曾稍減。只是這次李太后又哪想得到,她那胞弟出家的念頭竟然變了成家的念頭。

    顧三爺陪笑道:“太后與國舅姐弟情深,自然不捨得國舅遠離,那……國舅要不要啟程還京啊?您放心,葉小天那事兒,包在我身上。”

    李玄成心道:“我又不是為了整治葉小天洩憤,最重要的是,徹底把他打翻在地,以便擄獲那瑩瑩仙子的芳心,我回京去,這事你也能幫得了忙?”便陰沉沉地道:“不急,我要親眼看著他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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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7 19:38:0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5-1-8 00:54 編輯

第341章 喜事不歡喜


    葉小天本以為當天傍晚湯顯祖和楊驛丞就能回來,卻不想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看見他們兩人踏著軟綿綿的雲中步走回來。

    他們居然留宿了,這樣的話纏頭之資至少要翻一倍,葉小天並不是心疼那錢,可請客的人是他,他本該也有機會如他們一般享盡溫柔滋味,可如今……,想到那位夕羽姑娘的風情萬種,葉小天滿心幽怨。

    湯顯祖和楊驛丞早已從從羽夕姑娘那裡聽說了葉小天的事,如今見他眼巴巴地望著他們,不遠處凝兒姑娘卻是虎視耽耽,仿佛正在守著她的盤中食,兩人頓時露出一副暖昧模樣。

    “哈哈,葉兄弟,承蒙款待啊。”楊驛丞向葉小天拱著手,腳下發飄,得意洋洋。湯顯祖促狹地沖葉小天擠了擠眼睛,跟著嘿嘿地笑了起來。

    葉小天只能苦笑,心想:“凝兒怎麼就不跟瑩瑩一起走呢?”這時候,葉小天忽然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不等他回身看去,就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挺羡慕的,是吧?”

    凝兒經過一夜的功夫,漸漸醒過味兒來了,葉小天就算不肯與湯顯祖和楊驛丞“同流合污”,卻也不至於身邊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吧?再說葉小天是那麼雅的人麼,一人坐在松下溪邊品茗解酒,展凝兒越想越覺得不太可能。

    “十有八九是被他唬弄了。”

    展大姑娘這樣一想,對葉小天哪還有一點好脾氣。

    葉小天覺得這幾天凝兒與往昔似乎大不相同了。原來的她扮幽怨啊、扮小家碧玉啊、拈酸吃醋啊,跟只幽怨喵差不多,哪還有半點“力拔山兮氣蓋世”、“食糜一鼎,牛兩隻。半飽而止”的霸天虎氣概,如今怎麼……

    葉小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雙手抱臂,下巴微揚,眸中泛著危險的光芒。葉小天一個恍惚。仿佛看見她穿著齊臀小苗裙、手執五花大裘鞭。正居高臨下地挑起他的下巴,傲然道:“小子,本姑娘看上你了。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哇哈哈哈……”

    葉小天打個冷戰,趕緊拋棄了那不切實際的幻想,乾笑道:“說什麼呢,我葉小天豈會稀罕那些殘花敗柳。咳。湯兄和楊驛丞剛剛回來,我邀他們到房中坐坐,敘談敘談。”

    葉小天趕緊迎上前去,把湯顯祖和楊驛丞請到房中,讓太陽妹妹給沏了壺茶送來,房門一關,楊驛丞和湯顯祖便開懷大笑起來。葉小天苦笑道:“好啦,你們兩位真是毫無同情心呐,我都這麼慘了,你們還取笑我。”

    湯顯祖笑道:“你可是你自找的,你若是對展姑娘毫無情意。怕她甚麼?你便尋花問柳,她管得著麼?你既喜歡她,偏又忸怩作態,人家一個姑娘,千里迢迢隨你赴此,對你情意如何,你還不明白?”

    葉小天臉色變了變,道:“湯兄,齊人之福,可不是那麼好享的。”

    湯 顯祖滿不在乎地道:“你便都舍不下,也沒什麼。雖說太祖時候就定下了妻無子方可娶妾,良家女不可為妾的規矩,可是有誰遵守過了?就是那海瑞海青天,還不是 三次娶妻,連討三妾,他又不貪不占,數十年積蓄都用來弄女人了,難怪窮得叮噹山響,連給老母過壽,都只能買二斤豬肉。問題是……”

    湯顯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一字一頓地道:“在你心中,孰輕、孰重?”

    楊驛丞現在和葉小天算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了,也笑著說道:“是啊,那位夏姑娘和這位展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女子吧?難就難在這裡了,妻只能有一個,孰大孰小呢?這件事,只要你平得了,便沒有問題了。”

    葉小天歎了口氣,心道:“好人家的女兒?何止是好人家,你若知道她們的家族都是稱霸一方的土司世家,便不會說的這麼輕鬆了。”

    葉小天煩惱地擺了擺手道:“這件事,你們兩位是幫不上忙的,說來徒增煩惱。呵呵,楊兄,湯兄,昨夜可玩得快活?”

    他這樣一問,兩人也便拋開此事不提,楊驛丞眉飛色舞地道:“快活,快活,人間仙境啊。葉賢弟,那如意樓當真名不虛傳,到了那裡當真如意的很,為兄昨夜……”

    他剛說到這裡,門扉便被叩響了。楊驛丞登時閉嘴,和湯顯祖用一種有趣的目光看著葉小天,葉小天也以為是凝兒來了,心中愈加苦惱:“這丫頭,把我當成犯人了麼?我跟兩個老男人在一起,你又有什麼不放心的?”

    葉小天起身開門,隨口說道:“來了來了,不要敲了。我與楊兄和湯兄正在敘話,你不去與哚妮聊天,來此做……”

    葉小天說著,已經打開了房門,一見門口站的那人,不由一怔,訝然道:“足下找誰?”一邊說著,葉小天已經一邊讓開門口,看向楊驛丞。

    門口站的那人青衫皂靴,顯見是個衙差,想來只能是找楊驛丞的,卻見那人向房中三人一掃,緩緩道:“哪位是葫縣典史葉小天?”

    葉小天怔了怔,忙道:“本人就是。”

    那衙差上下看了看他,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探手入懷,取出一封火漆封印的公函,雙手遞給葉小天道:“葉大人,吏部行文,請查收。”

    ※※※※※※※※※※※※※※※※※※※※※※※※※

    “調任南京吏部提舉?”送走了衙差,葉小天也沒避著楊驛丞和湯顯祖,當即便打開了公函,一看其中內容,不由失聲念了出來。

    楊驛丞和湯顯祖秉持著非禮勿視的君子作風,正閑坐一旁品茶,一聽這句話,不由一起抬起頭來。湯顯祖動容道:“誰調任吏部提舉,是葉賢弟你麼?”

    葉小天一臉迷茫地道:“不是我還有哪個?”

    “哈哈,賢弟當真是有福之人呐!”湯顯祖當即拍案大笑,道:“你看我說的如何?嘿嘿。要辦你的是張江陵,把張江陵打翻在地又狠狠踏上一隻腳的那些人便絕不會動你,。”

    “恭喜,恭喜,葉老弟。沒想到你一步登天。到了金陵為官,哈哈哈,從此你我更方便走動了。”楊驛丞也站起身。又驚又喜地向葉小天道賀。

    葉小天抖了抖那一紙公文,迷惘地問道:“兩位,這吏部提舉官,是個什麼玩意兒?”

    湯顯祖和楊驛丞互相看看,楊驛丞慚愧地道:“這個……各司各衙的官職繁多。為兄一時也記不起這提舉官是什麼階級,任命書上是怎麼寫的?”

    葉小天道:“說是平調。”

    楊驛丞笑顏逐開,道:“那就是高升了,呵呵,說是平調,就葫縣那種窮鄉僻壤,能調來這石頭城為官。便是連降兩級,不!連降三級,都有人搶著來,你信不信?”

    葉小天唯有苦笑,他信。可是就算真的有人打破頭也要搶著來,甚至寧願降級調任,可他不想啊。這應該是京裡倒張派占了上風,刻意地同張江陵對著幹,所以“成全”了他,問題是他不需要這種成全啊。

    他在貴州,可借天時、地利、人和,三年升八級,對別人來說是異想天開,絕不可能,可對他來說,卻未嘗沒有機會,可他如果到了金陵,以他的資歷,這一輩子也就到頭了,不要說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他也不可能再高升一步。

    湯顯祖瞧他神情古怪,不禁奇道:“怎麼,賢弟貌似還不太滿意?”

    葉小天心中發苦,揪著臉道:“滿意!滿意!只是……一時沒有想到竟是這般結果,所以有些難以置信。”

    楊驛丞哈哈大笑,道:“賢弟這是驚喜過頭了,你真是洪福齊天,不想竟有這般好運,我都有些嫉妒了,賢弟一定得請客。”

    湯顯祖起哄道:“對!請客,請客,我把泓愃、枕花他們都叫來,咱們一塊兒慶祝慶祝。”

    葉小天苦笑道:“請客,一定請客。”

    葉小天隨意敷衍一番,把這兩位仁兄請了出去,馬上把展凝兒、太陽妹妹和華雲飛、毛問智,包括那個只要鑽進屋子就懶得露面的超級老宅男冬長老都叫來了,開了一次圓桌會議。

    葉小天把京城吏部下發的公文給他們看了,說了自己平調至金陵任職的事情,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不言語了,這麼一件對別人來說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對他們來說,竟是毫無意義。

    毛問智拍著大腿,遺憾地道:“哎呀媽呀,咱們那大宅子啊,這才蓋了幾天,馬上就住不得了,到了金陵,咱們可包不起一座山吧?”

    太陽妹妹的家就在貴州,從葫縣過去,山路也就兩天路程,如果葉小天到金陵上任,那她想回一趟家可就遠了,怕是幾年也難得回去一趟,她把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看著葉小天,好生不情願他升這個官。

    展凝兒同樣如是,雖說她平時總是遊走在外,可根畢竟還在那兒,遊戲四方和定居異地,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更何況,她到現在都不能和葉小天確定名分,如果葉小天真的定居金陵,她能一直住在這兒?

    冬長老臉色凝重地道:“尊者,此處距我神教千里之遙,中間又有大山無數,尊者若到此處為官,有什麼事時,恐教裡難以援手啊。”

    華雲飛的老家就在葫縣,雖說父母雙亡,依舊故土難離,不過他已下定決心,一生伴隨葉小天,葉小天哪怕去了天邊,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跟著,是以心中雖然不喜,卻 也沒有不願。但他想了想,忽然提出了一個疑問:“大哥,我記得那個休學在家的關小坤,他父親就是南京禮部的吧?好象……還是個尚書?”

    葉小天聽到這裡,心裡咯噔一下:“這麼巧?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想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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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發表於 2015-1-8 00:53:40 |只看該作者
第342章 吏部一日遊


   葉小天主意已定,使拿著吏部下發的公文,由華雲飛和毛問智陪同,去南京吏部走了一趟,領了告身和官服回來。次日一早,葉小天換上官服,領著華雲飛和毛問智便奔了吏部。

    葉小天穿著一襲綠袍,頭戴展角襆頭,補子上繡著一隻練鵲。這是不入流的雜職文官補服上的圖案,依次往上,正副九品是鵪鶉,正副八品是黃鸝、正副七 品是鸂鶒,正副六品是鷺鷥,如果葉小天能在三年之內把胸前那只小練鵲變成長腿細項的鷺鷥,他這只“禽獸”就算修練成功,可以抱得美人歸了。

    大明的官職設置其實並不多,就連從朝廷領薪水的正役都不多,所以各級衙門都有大量的補役、幫辦,這個就由地方官府甚至地方官個人掏腰包來養了,只要你養得起,自然可以有大量鞍前馬後的伴當。

    因此一來,葉小天就給毛問智和華雲飛置辦了兩套皂隸服,由他們兩個陪著自己去了吏部。他這麼小的品階,不要說尚書,就是侍郎都不會見他,甚至郎中和員外郎也無需接見,不過葉小天不知是不是因為受過張江陵的特別關注,竟然得到了吏部郎中郭舜的接見。

    這郭郎中對葉小天倒很客氣,談笑風生地問了問他的履歷,便和顏悅色地打發他出去了,望著葉小天走出去的背影,郭郎中撫須一笑,暗想:“顧老友何等 人物,卻不知為何,竟與這樣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兒結下了過節。也罷,難得他開一次口,我便幫幫他。過上兩日,便設一個局,讓這小子栽進去,讓他從此不能翻 身。”

    引著葉小天去見郭郎中的是一個書辦,名叫王清朔。這王清朔不知道葉小天的底細。本來見他一步登天。還頗為眼紅,如今見他一到,竟蒙郭郎中破格接見。還以為他和郭郎中有什麼關係,言語之間便親熱了許多。

    葉小天從郭郎中的簽押房出來,對王清朔道:“王書辦,不知我這提舉官都負責些什麼啊?”

    王清朔笑道:“葉提舉,難怪你不曉得。咱們這吏部,本來就壓根兒沒有提舉這麼個官職。咱們吏部但凡有官階的,最小也是個六品,實在是沒有不入流的 雜官,可葉提舉卻是朝廷特別關照下來的,所以才為你特設了一個提舉之職,這在咱吏部。還是頗天荒的頭一遭,是以在下也不知道你究竟該負責些什麼?”

    王清朔說到這裡,站住腳步,指著前邊一幢小小的簽押房道:“到了,這兒就是你的署公所在了。葉提舉平素不妨各處走動走動,與同仁們熟悉熟悉,想必過兩日,郭郎中那裡就會有差遣安排下來。”

    葉話客氣,忙也客氣地道:“有勞王書辦了。”

    待那王書辦告辭離開,毛問智道:“大哥,還真叫那老湯給猜著了,人家真就是弄個閒職把你給養起來了,要俺說啊,咱真不如回葫縣,在那兒你官再小,也是縣裡的頭面人物,在這裡是個官就比你大,忒沒意思。”

    葉小天瞪了他一眼道:“少說廢話,你以為我不想走?不過,總得先摸清這裡的情況再說。我覺得,從小地方往大地方走,自然不容易,可要從大地方往誰也不願意去的小地方走,想必容易的很。可前提是,咱得有能說得上話的人。”

    華雲飛道:“大哥,張泓愃張公子的父親貴為兵部尚書,如果咱們走他的門路……”

    葉小天道:“張尚書的門路自然可以走,不過他那裡畢竟是兵部,跨著衙門呢,為了這點小事去求他幫忙,可就浪費了一份交情。不急,咱們先自己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再請張泓愃幫忙。”

    三兄弟說著,只去自己那處小小的簽押房轉悠了一圈,便出來四處遊蕩,走到一處門窗洞開的候見房外時,忽見裡邊有個七品官正襟危坐,似乎正在等著什麼大人物接見。

    門外廊下兩個雜役望著那七品官低聲交談,其中一人道:“這不是江浦知縣白弘麼?”

    後一人道:“可不就是他,鄉間有諺:白蟻過境,寸草不生。這個酷吏,怎麼來吏部候見了,莫非還要高升?”

    前一人道:“老弟慎言,不可輕言官吏廉腐正邪。”

    後一人不以為然地道:“這有什麼,坊間誰不知他名聲?此人一味地往上爬,從不管百姓死活。,但逢災年絕不報災,只是一味威逼百姓納稅,害得人家妻離子散,誰想告狀就被他關進大牢,他還威逼百姓給他獻萬民傘,是個頂著清官帽子的酷吏!”

    前一人膽小怕事,急忙打斷他的話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亂說話可討人嫌呐。他既來吏部述職,說明上頭對他印象不錯,還是慎言的好。”

    二人說著,便漫步走開了,卻未注意他們這番對話正被後面走來的葉小天三人聽個正著,葉小天現在一門心思想著回轉葫縣,實在不想要這份被別人眼紅不已的福氣,他摸著下巴想了想,忽地計上心來,忙把華雲飛叫到面前,附耳吩咐幾句。

    華雲飛猶豫地道:“大哥,他是否酷吏,與我等何干,何必捉弄於他?”

    葉小天笑道:“我正想被貶回葫縣,得做點兒事才成啊,大錯不能犯的,犯了可就弄巧成拙了,來點小錯才恰到好處,何況這等酷吏,正該整治一番。”

    華雲飛一向對葉小天言聽計從,聽他這麼說,便頷首道:“小弟曉得了,去去就回。”

    江浦知縣白泓在候見房裡正襟危坐,心中可是激動不已,兩個掌心攥的全是汗。他不惜千夫所指,一切惟以考成為重,年年獲得優上的評價,如今終於蒙吏部召見敘職,高升在即。心中自然興奮不已。

    就在這時,就見一個官兒帶著兩個皂役走進門來,白知縣剛要起身,瞧那官兒胸前一隻雜職官的練鵲,那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去。只是雖說自己品階比人家高的多。畢竟這吏部的衙門口兒大,他還是很客氣地向這雜職小官點頭一笑。

    葉小天徑直向他走過來,笑吟吟地道:“這位大人。等著候見呢?”

    白弘忙道:“正是,正等孟侍郎接見,足下是?”

    葉小天道:“哦!本官呢,就是專門負責接待候見官員的。這位大人,你要見侍郎大人。這副樣子可不成,你看看,帽子歪了,袍子還有褶皺,這腰帶束得也不整齊。孟侍郎最重儀錶,你這樣子很失禮的。”

    白知縣一聽不禁慌張起來:“是嗎?這……那……白某……”

    葉小天擺擺手,道:“不必慌張。你們兩個,快幫這位大人拾掇拾掇。”

    “遵命!”

    毛問智和華雲飛答應一聲,便上前幫著白縣令整理起來,抻整衣袍、整理冠帶,華雲飛繞到白知縣背後幫他整理官帽的展角時。飛快地把他的帽子摘下來,手腕一抬,便把一隻剛捉來的蠍子丟了進去,然後又往白知縣頭上一扣。一旁的毛問智全都看在眼裡,向華雲飛呲牙一笑。

    “成了!這下就齊整多了。”

    葉小天上下打量白弘幾眼,笑吟吟地點了點頭。

    白弘感激地道:“有勞,費心了。”說完從袖底摸出一錠二兩的雪花銀,順手往葉小天手中一塞:“白某還在候見,不能稍離。請三位兄弟吃碗茶,辛苦,辛苦。”

    葉小天拈了拈那錠銀子,笑眯眯地道:“這位大人太客氣啦,恭祝高升啊,哈哈哈哈……”

    葉小天三人剛走出去,便有一個衙役匆匆趕來,站在廊下喊了一聲:“孟侍郎召見江浦知縣白弘!”

    剛剛落座的白弘就像屁股底下安了一個彈簧,嗖地一下又彈起來,趕緊走了出去。

    吏部右侍郎孟大人是一個年過五旬,貌相十分威嚴的人,下官晉見,常常三言兩語下來,語氣淡淡的,就令人忐忑緊張,額頭冒汗。不過,他近日就要高升京城吏部,心情愉快,所以見了白弘,倒是和顏悅色的很。

    孟侍郎撚著鬍鬚,微笑道:“白知縣,從你往年的考評來看,很不錯啊,稅賦徵收及時,縣內也從未見有什麼治安大案。”

    白知縣喜上眉梢,連忙欠身道:“大人謬贊,這都是皇上英明,上官扶持,下官不敢居功……”

    說到這裡時,白知縣忽然眉頭一皺,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

    孟侍郎笑吟吟地道:“噯,何必自謙呢,你縣瀕臨大江,卻連年未有水災,固然是老天照應,也是你治理有方啊,聽說,你縣百姓還給你上了萬民傘,官聲很好啊……”

    白知縣晃了晃腦袋,孟侍郎眉頭一皺,道:“怎麼,本官說的不對?”

    白知縣嚇了一跳,趕緊點點頭,又急忙搖搖頭,他只覺頭上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一下,痛澈入骨,可又記著這位侍郎大人最重儀錶儀態,他的前程可是 這位大人物一言而決的,他強忍痛楚,不敢有所失禮,可頭痛欲裂,慌張之下,口不擇言地道:“不不不,大人說的極是,下官的官聲……官聲還是極好的。”

    白知縣說到這裡,那蠍毒已經開始發作起來,痛得他頰肉不斷地抽搐,額頭冷汗涔涔。孟侍郎見狀,微微一笑,捋須道:“白知縣,你不用緊張,本官有那麼大的官威嗎?”

    “哦呵呵……,啊呀呀……,哎、哎、哎、哎……”白知縣再也忍不住了,痛呼一聲跳將起來,袍袖一下卷翻了茶杯,他也不管不顧,而是手舞足蹈,仿佛像跳大神似的亂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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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5-1-9 19:35 編輯

第343章 禍水東引


   孟侍郎目瞪口呆地看著白知縣跳大神兒,慌張地沖左右喊道:“來人,快來人!此人……此人莫非患有癲癇之症?一縣正印,居然如此有失官威,瘋瘋癲癲的,成何體統。”

    白知縣生怕丟了他的烏紗,一邊慘叫,一邊跪倒在地,叫道:“侍郎大人息怒,非是下官不敬,實在是……,哎喲……”

    白知縣慌慌張張地扯下帽子,一隻蠍子站在他的頭頂,威武地舉著兩隻螯鉗,尾鉤耀武揚威地舉在空中,白知縣的腦門上雖然有頭髮蓋著,依舊可以清楚地看到腫起一個大包,真難為他是如何忍到現在的。

    孟侍郎大驚失色,道:“你……你怎麼把蠍子養在冠帽之中?”

    白知縣痛得渾身哆嗦,涕泗橫流地道:“下官沒養蠍子啊,下官也不知道,啊!下官知道了,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們幹的……”

    白知縣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把他方才的經歷對孟侍郎說了一遍。~。孟侍郎勃然大怒,拍案道:“豈有此理,何人竟敢如此戲弄來衙公幹的官員,左右,速速查來,白知縣,你親自去辨認!”

    沒多長時間,葉小天就站到了孟侍郎面前。

    孟侍郎一問葉小天名姓,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他上下打量葉小天幾眼,撚須道:“前些時日,有人賑災義賣,解救大批災民,那個人也叫葉小天……”

    這就是葉小天通過國子監的樂司業等一班文人為他舞文弄墨地吹噓包裝的效果了。堂堂天官府的二把手,竟也因為熟知了他的大名。

    葉小天馬上欠身道:“正是下官。”

    孟侍郎一聽,顏色稍霽。當時喬奈何喬禦使的兒子喬枕花登門募捐。他只捐了腰帶一條應事,不想這班人竟然搞起了義賣,當時孟侍郎好生緊張,生怕他那腰帶賣不出去,惹得鄉間嘲罵,是以特意吩咐了家人。揣了一筆銀子趕去競拍。

    不想不等他那家人動手,就有人搶著以高價把他的腰帶買走了。孟侍郎因此還得了個好名聲,孟侍郎獲悉事情經過後,對那主辦義賣的人大生好感,只是當時葉小天還未經樂司業等人鼓吹。孟侍郎只知有張泓愃,還不知有他葉小天其人,這時才知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孟侍郎緩了緩顏色,問道:“葉小天,本官問你,緣何作弄江浦知縣,在他冠內放置毒蠍?”

    葉小天道:“侍郎大人,這白弘是有名的酷吏貪官,坊間有諺。曰:白蚊過境。寸草不生。指的便是此人了,下官一時氣不過。才想……”

    孟侍郎拍案道:“荒唐!糊塗!不成體統!你說他是貪官,他就是貪官?考察官員自有一定之規。你無憑無據就斷言他人是貪官酷吏,你以為你是言官禦史,可以風聞奏事嗎?”

    葉小天道:“大人,您高高在上,有些事未必清楚。下官卻知道。一個人是好官還是壞官,越是下邊的人才越清楚。”

    孟侍郎乜著他道:“混帳。你這是說本官是糊塗官嗎?”

    就在這時,吏部郎中郭舜聞訊趕來,從側門進來,一見孟侍郎正訓斥葉小天,忙在一旁站定。

    孟侍郎指著葉小天道:“真是荒唐的一塌糊塗,你是何時調到本衙的,現居何職?”

    葉小天拱手道:“下官是今日剛剛調任吏部的,忝居提舉一職。”

    孟侍郎怔了怔,扭頭對郭舜道:“咱們吏部有這麼個官職嗎?”

    郭舜趕緊上前道:“回稟侍郎大人,這個提舉官,本來咱們吏部是沒有的,其實是這樣……”

    郭舜湊到郭侍郎面前,貼著他的耳朵小聲嘀咕了幾句,孟侍郎馬上就要調任京城了,對這種關係到站隊和立場的事情敏感的很,聽說之後不禁皺了皺眉頭, 小聲答道:“既然無罪,讓他回葫縣也就是了,何必安排到金陵來?你也是的,雖說安排到了京城,哪個衙門不好打發,非要臨時編排出個提舉的職位,非要把他安 排在咱們吏部,你以為這麼做了,京城諸公便能注意到你的所作所為?”

    郭舜尷尬地道:“大人誤會了,下官只是覺得……覺得……”

    郭舜一時也想不起合理的解釋,是以吱吱唔唔。心中卻在暗恨:“這個葉小天,還真是個惹禍精,不知何故得罪了鎮遠侯府的顧三爺,這才剛到吏部,又得 罪了郭侍郎。我這裡才想好一樁事情。~。可以把這小子陷在裡邊,還沒等實施呢,他先闖上禍了,早知他是這麼一個不安份的人,我何必絞盡腦汁,還怕他自己不 找死麼?”

    孟侍郎不耐煩地向郭舜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這莽撞無知的人就不要安排在我們吏部了。”

    孟侍郎轉向葉小天道:“為你增設提舉一職,不合朝廷體制。你這樣不知所謂的人,我吏部也容你不下,你這麼喜歡辦貪官酷吏,去刑部吧!”

    葉小天本來是想調回葫縣的,最好這孟侍郎煩了,直接把他打發回去,誰知卻又讓他去了刑部,只好硬著頭皮道:“是!那個……,大人,下官本來是葫縣的典史,窮鄉僻壤的,所以不識大地方的規矩,不如大人把下官調回葫縣去吧。那刑部,下官不去也罷。”

    孟侍郎是想著此人既然是張江陵要辦的人,自己不好深究,再者,他辦的那樁賑災義賣,還是挺合自己心意的,所以便大事化小,把他弄出吏部也就算了,誰知他竟主動要求調回那鳥不拉屎的窮地方,倒把孟侍郎逗樂了。

    孟侍郎心道:“原來是個小地方出來的渾人,沒見過什麼世面,倒不是成心跟本官搗蛋。”這樣一想,孟侍郎倒消了怒氣,好笑地道:“住口!這朝廷的官職,是你想當什麼就能當什麼的嗎?吏部是管官的衙門,本官是管官的管,本官讓你去哪兒,你就得去哪兒!”

    孟侍郎轉向郭舜,道:“郭郎中!”

    郭舜趕緊拱手道:“大人?”

    孟侍郎道:“馬上重新給他辦一份告身。把他調去刑部吧!”

    郭舜苦著臉點頭道:“是,下官……遵命!”

    孟侍郎拂袖欲走,剛一轉身,忽又站住,冷冷地瞥了葉小天一眼,一字一句地道:“那江浦知縣,本官會查查他!”

    ※※※※※※※※※※※※※※※※※※※※※※※

    “這才到任一天,他就被趕去刑部了?”

    李國舅不敢置信地看著顧三爺,問道。

    顧三爺苦笑道:“是啊!真是想不到,郭郎中本來已經安排了一樁案子,準備過兩天就讓葉小天去查,到時候一定讓他牽涉其中,辦他個丟官免職、鋃鐺入獄的下場,到時候怕那夏姑娘不來求你麼,誰知道……”

    李國舅苦惱地拍了拍額頭,道:“這真是……,刑部那邊,你可認得人麼?”

    顧三爺精神一振,道:“認得,不過,刑部那邊我看咱們不需要特意去請人幫忙了。”

    李國舅奇道:“這是為何?”

    顧三爺微笑道:“國舅,那刑部尚書芮川是芮清行的父親,而芮清行是關小坤的好友。關小坤受葉小天整治,連國子監生的身份都丟了,他豈能不恨葉小天入骨?只要咱們把這件事透露給他知道,他必然去找芮清行幫忙,到時候……”

    李國舅恍然大悟,呵呵地笑起來:“這個葉小天,還真是仇敵遍天下啊,好!這刑部去的好啊,既如此,這件事倒不必你顧三爺了,我與那芮清行、關小坤都認識,我把這件事知會他們便是了!”

    李國舅用摺扇輕輕一拍手掌。~。笑吟吟地站了起來。

    ※※※※※※※※※※※※※※※※※※※※※※※※※

    看到葉小天的時候,刑部主事楊富貴愣了半晌。

    他還記得這個人,這個葉小天雖然官兒小到了極點,可是他曾與當朝首輔張太岳先生牽扯上了關係,所以被他們刑部當成了一個燙手山芋,一直丟在館驛裡不理不問,他眼看就要把這人忘光了,怎麼……他又來了?

    葉小天笑吟吟地把告身遞了過去。道:“楊主事,這是吏部的行文,下官如今調到刑部來了。”

    楊富貴輕輕啊了一聲,道:“你的事已經解決了?”他一邊問,一邊接過告身,一看上邊的履歷,赫然有一行字跡,是在吏部任過提舉的,奇怪,他不是葫縣的典史麼,什麼時候做過吏部的官了?

    楊富貴仔細一看那時間,驚得嘴巴大張,“哢”地一聲差點兒掉了環,楊富貴吃驚地道:“你……你本來在吏部任職?才一天。就調到我們刑部了?”

    葉小天揉揉鼻子,道:“大人,這種狀況,很罕見麼?”

    楊富貴道:“聞所未聞!”

    葉小天道:“這個……其實吏部孟侍郎對下官欣賞的很,不過他覺得下官在刑部更能一展所長,所以就把下官調到刑部來了。”

    楊富貴用奇異的眼神看了看他,想了一想,道:“你且候在這裡!”

    楊主事拿起葉小天的那份告身,便去見員外郎錢順了。為了安置這麼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兒,吏部、刑部一眾大員們居然如此煞費苦心,卻也是一件聞所未聞的奇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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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9 19:12:44 |只看該作者
第344章 刑部守門員


    “葉小天?過了這麼久,朝廷終於想起他了麼?讓他在金陵任職,這可是一步登天呐,算他小子福氣。不過……,他不是被安排在吏部了麼,怎麼這才一天功夫,就打發到我們刑部來啦?”

    刑部員外郎錢順陰陽怪氣地問著,他很不喜歡葉小天,當初葉小天賑災義賣時,他有錢沒花出去,所以很不爽。他不怪自己思慮不周全,親自跑去了拍賣現場,反而把這筆帳算到了葉小天的頭上 ” 。

    楊富貴道:“這個……下官也覺得蹊蹺,不過,他是吏部委派到咱們刑部來的,這卻是一點不假,咱們也不能不收啊,您看?”

    錢員外郎轉了轉眼珠,道:“不急,你去吏部那邊打聽一下,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只在吏部待了一天,就被打發到了咱們這兒,我去找郎中大人商議商議。”

    楊富貴答應一下,轉身便往吏部去,六部的衙門都挨著,倒是不遠。

    “什麼?葉小天?嘿!這還真是陰魂不散,當初咱們就不該自作主張,讓葫縣先把他看押起來,得,這下砸手裡了。”

    聽說葉小天被委派到了刑部,刑部郎中燕起也很不爽,因為當日賑災義賣,他也是揣著銀子去的,結果錢沒花出去。

    錢員外郎苦笑道:“如果不是那位葫縣縣丞自作聰明,怎也不致如此啊,不管如何,人已經被派來了,咱們也不能不收啊。”

    燕郎中想了想,撚須道:“不急,等楊主事打聽了消息回來再說。”

    楊富貴去了不大的功夫,就急匆匆地回來了,葉小天在吏部鬧的那檔子事兒已經被吏部上下當成了大笑話在談論,根本不用找消息特別靈通的人就能打聽得到。

    這種衙門,平時的氣氛非常嚴肅呆板。大家按部就班,循規蹈矩,哪有葉小天這樣的人物,把官場當成了過家家一般,鬧出這般搞笑的事情,這可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一道談資。

    燕郎中和錢員外郎聽楊主事說明了原委,不由面面相覷。

    楊主事道:“兩位大人,這人可怎麼安排啊?人家還在我簽押房裡等著呢。”

    錢員外郎恍然道:“鬧了半天,是被吏部嫌棄,給丟出來的?吏部提舉?嘿!他們怎麼想出來的。虧得是個不入流的雜職,他們隨便拼湊出一個職官便任命了,要不還成了麻煩。燕郎中,你看?”

    燕起擺擺手,輕咳一聲道:“依我之見,這件事還是交給尚書。”

    錢員外郎蹙眉道:“這麼一個小小官員的調動,不必驚動尚書?”

    燕郎中道:“此人有些特殊,小心無大錯!”

    不一會兒,燕郎中就趕到了芮川芮尚書的簽押房。芮尚書一聽,也不開心了,暗想:“你姓孟的也太不仗義了吧?這樣一個混帳貨色,你們吏部不要。就往我們刑部丟,你當我們刑部是收破爛的麼?”

    芮尚書皺著眉頭想了想,道:“本衙……還有閒職麼?”

    燕郎中苦笑道:“大人,六部這種所在。哪有閒職啊,每個職位都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但凡有一個缺出現。立馬就有一群人遞條子、打招呼,能空得下來麼?”

    芮尚書思索片刻,道:“得,叫他守大門去吧。”

    燕郎中吃驚地道:“大人,他雖然是不入流的官,好歹也是官呐,叫他守門,不合適吧?再者說,雖然朝廷上不大在意他,可他畢竟是受過張江陵特別關照的人,容易引人注意,咱們這麼做是不是……”

    芮 尚書擺擺手道:“朝廷方面,你不用擔心,他這個人,只是在特殊時刻、特殊情形下,大家為了表明立場,才不好隨意處置的一個人物。如今大局已定,他的身份就 不那麼敏感了。再者說,本官也不是真的讓他去守門,可實在沒有合適的差遣給他嘛,嗯……要不,就讓他做個守門掌固吧。”

    燕郎中道:“司門掌固?是,下官曉得了。”

    這司門掌固可不是守門的,而是管天下門禁的,管理各處的關卡、要隘的通行,你想去外地,必須要經過這些所在,尤其是經商的人,那就得有刑部頒發的“過所”。

    刑部裡專門管理頒發這種交通憑證的部門,就叫司門。所以嚴格說起來,這還是個肥差,司門掌固是司門司裡的一個雜職小官,上邊還有司門主事,司門員外郎和司門郎中。

    芮尚書不耐煩地道:“誰說讓他去司門司了?本官說的是把門掌固,既然沒有空缺,本官也生造一個官職給他便是了,反正是不入流的雜職小官,隨便安排個職務,叫他有餉可領就行了。”

    又是生造出來的官職?想想葉小天這古怪的遭遇,燕郎中有些忍俊不禁,連忙道:“是,下官曉得了。”

    ……

    “把門掌固?”

    葉小天捏了捏下巴,迷惘地道:“有這麼個官職麼,我倒是聽說過司門掌固。”

    楊富貴道:“你沒聽錯,就是把門掌固。咳,本來呢,是沒有這個官職的,可本衙各司沒有空缺,一時也不好安置你,所以尚書大人才給你編排……咳咳,那個委派了這麼個職務。”

    葉小天道:“可我好歹也是個官,沒道理讓我去當門房吧?”

    楊富貴道:“誰說讓你去當門房了?是讓你管門房,你不但管著門房,還管著所有守門的衙役差官。嚴格說起來,你手底下可有一百好幾十號人呢,何等威風!去吧,你先到門房那邊,等有了職缺,我會想到你的。”

    楊富貴擺擺手,轉身便走,身子一轉過去,便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華雲飛湊上前道:“大哥,我看他們是故意整你啊。”

    毛問智道:“俺想起來了,這刑部尚書不是芮清行他爹麼?會不會是那只老烏龜為了他兒子,才故意欺負大哥啊?”

    葉小天疑惑地道:“堂堂一部正堂,沒理由和我這樣的小蝦米較勁吧?

    華雲飛冷笑道:“大哥,他們也就是官大了點兒,還不是一雙眼睛兩個鼻孔兒,吃喝拉撒和咱們有什麼區別?你別把他們都當成君子,是否君子跟官兒大小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葉小天笑道:“有道理。嗯……,如果他想整我,咱們可要小心點了,我正不打算在金陵混呢,可是想讓他們抓把柄,也得我自己露把柄給他們抓,而不能叫他們找咱們的把柄,那樣的話可不是咱們能控制的,你們明白麼?”

    華雲飛道:“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呢。”

    毛問智吃驚地道:“啥意思啊?他還想讓咱們鑽他褲襠啊?”

    葉小天和華雲飛一起轉過身去,假裝不認識他,這種夯貨,跟他走在一起都丟人。

    毛問智還在不依不饒:“憑啥啊!俺可不答應!俺娘說了,男兒膝下有黃金……”

    ※※※※※※※※※※※※※※※※※※※※※※※※※

    李玄成、關小坤和芮清行三人在醉煙樓上飲酒,今日做東的是國舅李玄成。關小坤上一次盜竊賑銀的事件雖然被壓了下來,卻被國子監開除,丟了功名,又被老爹拘在家中很久,是以垂頭喪氣地很沒興致。

    李玄成和芮清行好言安慰著,李玄成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不必想的太多。至於小公爺那裡,你也不用擔心,小公爺心高氣傲,那種情形下他又能說什麼呢?過些時日,李某再把他也請來,你們一世兄弟,總不至於因為這麼點事,就真的斷了交情。”

    關小坤狠狠地灌了杯酒,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頓,咬牙切齒地道:“想不到我關小坤竟然栽在他葉小天手上,嘿!虎落平陽被犬欺!不要被我逮到機會,要不然……”

    李玄成微微一笑,道:“算啦,你大人大量,何必與他這般人物一般見識呢。我聽說,那葉小天已經到刑部任職,以後也算是金陵官吏了,你早晚也要入官場的,何必與他結下仇怨。”

    關小坤雙眼一亮,急忙問道:“什麼?他不是待參之身麼?他的事解決了?他現在刑部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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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9 19:13:18 |只看該作者
第345章 刑部兩日遊


    刑部大門口,戒備森嚴。高高的石階,巍峨的門楣,森嚴的儀仗,還有那兩隻俯瞰地面的雄獅,莫不彰顯著刑律最高司法衙門的威嚴。

    幾個百姓畏畏怯怯地靠近,看著那按刀而立的衙役,有些惶恐地道:“差……差官老爺,我們冤枉,我們要告狀!”

    一個衙役橫了他們一眼,沒好氣地道:“去去去,都滾開!這裡是刑部,你等小民的案子,也配上這兒來打官司?去尋你們的保正、里長調解吧,再不然就去縣衙告狀。”

    一個百姓低聲下氣地道:“差官老爺,小民告的就是我們保正,縣裡頭……保正有人呢,都不接我們的狀子。”

    “滾開滾開,這兒不接案子,這是刑部,懂嗎?諒你也不明白,馬上滾開,否則叫你們吃板子!”

    那差役很不耐煩,眼前這一幕每天都會發生,總有一些不懂法的愚昧小民,逮著屁大一點事,都顛兒顛兒地跑來刑部,以為這兒就能管他的案子,更有些小民一張嘴就說要找皇帝老爺告狀,剛開始聽著還覺得好笑,久了只讓人覺得厭煩。

    “慢來慢來,你們這是幹什麽?知道的說咱們這是刑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閻王殿呢!”葉小天聞聲闖了出來,狠狠地橫了那幾個衙役一眼,幾個衙役一看,把門掌固出來了,便無奈地道:“大人,咱們這是刑部……”

    葉小天道:“廢話,我不知道這是刑部嗎?刑部不就是懲治不法的所在嗎?嗯?這門口兒,究竟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我是誰?我可是刑部掌門,你怎麽就那麽多廢話,走開!”

    幾個衙役無奈地退到一邊,向葉小天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

    葉小天笑容可掬地迎上去,對幾個百姓道:“老鄉。你們都有什麽冤屈呀?”

    ……

    半個時辰之後,刑部尚書芮川目瞪口呆地坐在公案之後,兩側拄杖而立的衙役們一個個低著頭,肩頭聳動,努力忍笑。一群百姓圍在公案前面,七嘴八舌地訴說冤屈。

    一個臉上有痣的青年人激憤地道:“青天大老爺,我冤枉啊!我壓根沒偷看她劉寡婦洗澡,她怎麽能告我有傷風化呢,還到處造謠,敗壞我的名聲!我還沒娶媳婦呢。這不是坑我呢麽。”

    一個年過三旬、風韻猶存的婦人道:“你沒偷看?你敢說你沒有偷看?你要是撒謊死全家!我當時正在屋裡洗澡,就開了個小窗,一擡頭就看到你賊眉鼠眼地在外面張望。”

    有痣青年不耐煩地道:“別扯淡成麽?我是上樹打棗來著,誰偷看你了。青天大老爺,我家院子裡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每年能結幾十斤棗,那棗又脆又甜……”

    劉寡婦截口道:“你還說你沒撒謊?這才幾月份。你們家的棗樹就結果子了?”

    有痣青年張口結舌:“我……我……。對了!我一著急,說錯了,我家種的是枇杷樹!”

    劉寡婦道:“好啊,你有本事現在就移植兩棵帶果子的枇杷樹到你家去。大老爺。他說謊,您派人去了一看便知……”

    另一人道:“我說你們倆這點事就不要勞煩大老爺了,他就看你一眼又怎麽了,又不少塊肉。大老爺。您還是先辦我這件案子吧,我們家養了一口大肥豬,整整養了三年半。肥頭大耳的,肚子都耷拉到地了,結果楞是被喪天良的畜牲給偷走了哇……”

    又一個人不耐煩了,道:“就你這點屁事還來勞煩大老爺?大老爺,我……”

    “我這事兒怎麽就不能勞煩大老爺了,我聽那講古的人說,想當初大宋太宗年間,百姓丟了豬,都敲登聞鼓,上金鑾殿,告過御狀。太宗皇帝老爺接的狀子。太宗皇帝沒找到那口豬,自己掏錢賠了他一口呢。咱們刑部大老爺官兒再大,也大不過皇帝去吧?”

    “你說的那是大宋朝,不是咱們大明朝。去去去,你一邊兒去,大老爺,小人這案子是這麽個事兒,我那老父親是由我和我兄弟兩個人輪流奉養的,本來約定了,一個月一輪換。

    現在是三月,我那老父親正在我兄弟家,下個月是四月,該當由我奉養。可是當初訂立契約的時候,小人忘了閏月這碼事兒,結果馬上就四月了,小人才想起來今年有兩個四月,那我不是得多養一個月嗎?小民跟兄弟商量,這閨四月一人養半個月,他不幹……”

    芮川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突然一把抓過驚堂木,“啪啪啪”地拍了起來:“住口!統統住口!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來人吶,把這些人統統給我轟出去!馬上叫把門掌固葉小天來見我!”

    ※※※※※※※※※※※※※※※※※※※※※※※※※

    芮尚書乜著葉小天,冷笑連連:“刑部掌門?嗯?”

    葉小天謙遜地道:“大人,下官是把門掌固!”

    “哼!你不是自己對外張揚,說你是刑部掌門?”

    葉小天乾笑道:“大人,那是下官對門禁吹吹牛皮,您別當真。”

    芮尚書“呼呼”地喘了幾口大氣,道:“葉小天,你是誠心和本官做對,是不是?”

    葉小天驚訝地道:“大人,這話從何說起?”

    芮尚書怒吼道:“你剛才放進來的都是些什麽人?啊?那種雞毛蒜皮的案子,去縣衙府衙就行了,找里長保正都能解決!”

    芮川越說越氣,拿起驚堂木拍起了桌子:“這是刑部!刑部啊!不是通了天的大案子,輪得到本官出手嗎?我堂堂刑部如果連光棍偷看寡婦洗澡、李家丟了大肥豬,王家占了趙家的墻都管,本官得活活累死!”

    葉小天訥訥地道:“啊!原來是這樣啊!下官是從小地方來的,不懂規矩,下官在葫縣的時候,就是什麽雞毛蒜皮的案子都接,以為刑部也是一樣,只要是告狀的都能進來呢。”

    芮川氣極敗壞地道:“進來?進來什麽進來?你給我記住,我刑部根本就不接狀子,除非皇帝下旨特審的案件!記住了嗎?明天你要是再敢給我放進一個閑人,本官必不饒你!”

    葉小天趕緊道:“是是是,下官記住了,決不再犯,決不再犯!”

    芮尚書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葉小天踮著腳尖兒從簽押房裡出來,候在廊下的華雲飛和毛問智趕緊迎上去,華雲飛關切地道:“大哥,沒事吧?”

    葉小天得意地道:“能有什麽事兒?咱小地方來的人,見識少嘛,不過是辦了件糊塗事兒,他怎也不至於因為這麽點事就請旨免咱的官吧?嘿嘿,他能調動咱,可免不了咱,好歹咱也是御筆朱批欽定的命官!他看不上,讓我回葫縣啊,嘿嘿!”

    ……

    次日上午,簽押房裡冷冷清清,芮尚書一壺茶都喝光了,還不見一個人來,不由納罕起來,他背著雙手,在簽押房裡踱來踱去,自言自語道:“奇怪,今天怎麽這麽清閑,沒有一件卷宗轉過來。”

    芮尚書正納悶呢,就聽門口有長隨喊道:“大理寺卿張大人,到~~~”

    芮尚書訝然轉過身,就見大理寺卿張紫元怒氣沖沖地走進來,芮尚書連忙笑臉相迎,拱手道:“哈哈,今天這是什麽風,把你張大人給吹來啦?”

    張紫元怒氣沖沖地道:“什麽風?當然是你刑部的威風!”

    芮尚書一呆,奇道:“張大人,你這話從何說起啊?”

    張紫元還沒說話,就聽門口長隨再度唱名:“都察院左都御史裴大人,到~~~”

    芮尚書抬眼望去,就見左都御史裴天賜沈著臉走進來,芮尚書連忙上前迎接。

    芮尚書熱情地拱手道:“裴總憲,失迎,失迎啊。”

    裴天賜冷冷地道:“閔大人,你們刑部究竟是怎麽搞的,我都察院今日一早派來轉送卷宗的人,楞是被你們的人擋在門外不得進入。怎麽著,還得我裴某人親自登門不成?”

    芮尚書怔了怔,道:“怎麽會呢?裴總憲,這裡邊應該有什麽誤會吧?”

    大理寺卿張大人冷笑道:“誤會?有什麽誤會?我們大理寺也是一樣,吃了你們刑部好大一碗閉門羹,說什麽除非皇上欽點的案子,否則概不受理!呵!想不到你們刑部居然變成錦衣衛了,只辦皇上的案子?”

    “這個……我……”

    芮尚書吱吱唔唔的還沒答出個所以然來,就聽門口長隨再度高聲道:“應天府尹肖大人,到~~~~”

    芮尚書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應天府尹肖仕琦走進來。肖仕琦是個大胖子,大概走得太急,滿頭大汗,氣呼呼的直喘。芮尚書乾巴巴地道:“肖大人,莫非你是因為應天府的差人被我刑部擋了駕而來?”

    肖仕琦忿忿地道:“原來你也知道啊?不錯,我老肖就是為此而來,我說芮尚書,你究竟是怎麽回事兒?我應天府有幾樁緊急公文要轉呈你刑部,居然莫名其妙地被你的人給打發回去了,你老芮在搞什麽鬼?”

    芮尚書沈默半晌,忽然大步走出簽押房,站在廊下,如長鯨吸水般深吸一口氣,怒不可遏地沖著大門方向咆哮起來:“把那個該死的刑部掌門葉小天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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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發表於 2015-1-10 00:21:12 |只看該作者
第346章 再向禮部行


    今天是吏部右侍郎孟大人在南京刑部任上的最後一天了,明天一早他就要啟程赴京,任京城吏部左侍郎。南京吏部的左侍郎,幾位郎中、員外郎,還有那位在家養病的尚書大人都趕了來,準備為孟大人餞行。

    其他六部三法司等各個衙門與孟侍郎關係融洽的官員們今晚也都要來參加他的餞行晚宴,地點就在重譯樓。不過,刑部尚書芮川、大理寺卿張紫元、都察院左都禦史裴天賜、應天府尹肖仕琦居然提前來了,一起來到了他的簽押房 ” 。

    “幾位,看來你們衙門裡都清閒的很呐,呵呵,這餞行宴晚上再開,你們現在就開了,饞我老孟的酒了麼?成,咱們先聊聊天,以後相見就不那麼容易了,一會兒咱們再一塊去重譯樓。”

    孟侍郎見到幾位老友很是高興,忙請他們入座,笑吟吟地說道。刑部尚書芮川往椅子上一靠,有氣無力地道:“老孟啊,你馬上就高升京城了,臨行之前,你行行好,把那只棒槌收了吧。”

    孟侍郎呆了一呆,奇怪地道:“芮大人,你這話從何說起,什麼棒槌啊?”

    芮川以手撫額,無奈地道:“就是你打發去我那兒的那個葉小天,實在是要人老命啊,這麼一個無知的蠢貨,你偏把他打發到我那兒去,老夫非得被他活活氣死不可。”

    芮川把葉小天的英雄壯舉對孟侍郎說了一遍,孟侍郎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哈哈哈,當真有趣,我早聽說那貴州地方閉塞,一些就地提拔的官員粗鄙無知的很,卻不想竟然是真的,哈哈……”

    芮川翻了個白眼兒,悻悻地道:“你還笑?我可不管啊。人呢,我已經給你送回來了,就在外面候著呢,這人我是絕對不能用,也不敢用,你還是給他另謀高就吧。”

    孟侍郎忍著笑看向張紫元等人,把張紫元、裴天賜等人唬得慌忙擺手:“不要!我可不要!老孟,做人要厚道,你馬上就高升京城了,可不能這麼欺負老朋友啊。”

    孟侍郎見狀。眉頭一皺,為難地道:“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雜職小官,我怎麼還安排不出去了?”

    都 察院左都禦史裴天賜咳嗽一聲道:“其實呢,那葉小天鬧出這種笑話,也未必就是無知。芮尚書,你是刑部的,我是都察院的,還有張大人,你是大理寺的。咱們三 法司本就與其他衙門不盡相同,許多四書五經倒背如流的讀書人,到了咱們司法衙門,還不是得一切從頭學起?也曾有人不懂規矩。鬧出許多笑話。”

    張紫元不陰不陽地道:“鬧笑話的是有,可也沒見誰鬧過這麼不堪的笑話。”

    芮川目光炯炯地道:“怎麼,裴禦史是打算把他弄到你禦史台去了?那我老芮可先謝謝你啦。”

    “噯!說笑了,說笑了!”裴天賜趕緊擺手道:“言官禦史。非得進士或監生不能擔任,那葉小天只是舉人出身,叫他去我禦史台。能做什麼呢?咳!是這樣,我覺得,有個地方極適合他去,孟侍郎臨行之前不妨做做好事,他消停了,我們也安穩了。”

    孟侍郎好奇地道:“哦?卻不知裴總憲所說的,是什麼衙門?”

    裴天賜微微一笑,道:“禮部!”

    一聽他這麼說,其他幾位大人不由面面相覷,孟侍郎道:“裴總憲,你開玩笑吧,禮部是六部之中最講規矩的所在,這個人在我們吏部、刑部都不守規矩、不懂規矩,去了禮部那還得了?”

    裴天賜笑道:“孟大人,我還沒說完呢。禮部的確規矩最多,也最大,可禮部有個地方,卻是無比的清閒,把他安排到那兒去,咱們大家就都省心了。”

    孟侍郎奇道:“竟有這麼一個所在?裴總憲指的是?”

    裴天賜一字一句地道:“會同館!”

    眾高官再度面面相覷,靜了半晌,大理寺卿張紫元猛地一拍巴掌,贊道:“妙啊!會同館,確是一個極好的去處。咱大明的會同館,南北兩京各設一處,不過這南京的會同館,幾乎形同虛設,多少年也未接待過一個外邦使臣了,清閒的很呐。”

    應 天府尹肖仕琦撚須笑道:“何止是外邦使節,就是諸番蠻夷峒官之來朝貢者,也從不在南京停留,而是直趨北京,朝廷曾一再動議,是否撤銷南京會同館,只是考慮 到南洋諸國或有可能遣使前來,在此會有所停留,我堂堂天朝上國,總不至於為了在這種小地方省點銀子便裁撤了相關機構,所以才一直保留。可是自我成祖皇帝遷 都北京,這南京會同館得以使用的次數屈指可數,我沒記錯的話,近六十年來都沒有外使番邦入住了吧。”

    孟侍郎笑道:“裴總憲,你可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呐!成了,那就把他打發到禮部會同館去吧,哎!真是不叫人省心,了結了他這件事,孟某在金陵,也算是善始善終了!”

    ※※※※※※※※※※※※※※※※※※※※※※※※※

    “哈哈哈哈……,葉掌門,這才兩天功夫,你又變成葉大使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展凝兒笑得前仰後合,太陽妹妹繃著臉兒不笑,生怕惹得葉小天不悅,可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偷偷看了葉小天一眼,趕緊又忍住,可唇角的孤度卻向上翹了起來。

    湯顯祖愁眉苦臉地道:“吏部,你只幹了一天,刑部,你幹了兩天,這一轉眼,你又被派去了禮部,賢弟啊,我大明立國兩百多年了,三天之內換兩個衙門的主兒,唯你一人而已。”

    葉小天翻了個白眼兒,心道:“我只是想回葫縣而已,那孟侍郎也是死心眼兒,怎麼非得把我留在金陵?聽說這會同館是個極清閒的衙門,如今編制不全,就只剩下小貓三兩隻勉強維持著,在禮部是個可有可無的衙門,我去了那兒,只怕真折騰不起什麼風浪了,這可如何是好?”

    湯顯祖見展凝兒還在笑,便道:“展姑娘,你也不要笑啦,想必小天賢弟心裡也難受的緊。這禮部比不得其它衙門,對於規矩禮數,那是尤其的講究,為兄對此略知一二,不如就由為兄指點你一番,免得你去了禮部,待不到三天,又換了衙門。”

    葉小天連忙推辭道:“呃……,這個還是算了吧,湯兄,小弟對此也不是那麼在意,我……”

    湯顯祖正色道:“這怎麼可以,你能以舉人之身成為朝廷命官,何等不易,怎麼能不珍惜呢?來來來,我先給你講講一些基本的官場禮儀。你在衙門裡,如果遇到同級官員,要行揖手禮或者拱手禮兩次;如果見到上司呢,你就要向右側移一步,站定,行揖手禮兩次……”

    葉小天道:“湯兄……”

    湯顯祖道:“認真聽著。如果是你的下屬向你行禮呢,你只需點頭還禮,如果只是一個雜役,你可以不答禮……”

    葉小天無奈地靠在了椅子上。

    湯顯祖道:“見到皇帝,那麼一般行三拜禮或四拜禮,皇帝出席的重要的場合要行五拜三叩頭禮,當然,你是不大可能見到皇帝的,這個禮儀呢,你根本用不上,知道一下就好了……”

    葉小天聽的昏昏欲睡,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展凝兒幾乎與他同時打了個哈欠,兩人看見彼此的動作,不由得相視一笑,凝兒心中忽然便有了些莫名的暖意:這個傢伙,明明怠懶的很,怎麼自己偏就那麼喜歡看他呢?

     一旁,太陽妹妹卻瞪大眼睛,認真地聽著湯顯祖的講解。在葉小天身邊,她覺得自己根本幫不上什麼忙,除了煲湯。而要論到美色和家世,瑩瑩姑娘和凝兒姑娘都比她 高明一些,她只是山村裡的一個小丫頭,如今難得有這麼個機會,既然小天哥不願意記,那她就幫小天哥記下來吧……

    ※※※※※※※※※※※※※※※※※※※※※※※※

    翌日一大早,湯顯祖牽掛著葉小天今天要去禮部赴任,所以也起了個大早,趕過來千叮嚀萬囑咐的,葉小天卻是心不在焉,他本志不在此,可他要回葫縣打拼的決定,又不好明白說與湯顯祖知道,只好敷衍了事。

    湯顯祖見他並不熱衷的樣子,卻很是替他著急,無奈之下,忽然發現太陽妹妹把他交待的話全都牢牢記在了心裡,不由大喜,便建議讓太陽妹妹換上男裝,陪葉小天出門。

    展凝兒也不清楚葉小天之所以如此,全是他故意胡鬧,目的就是為了能重回葫縣,不過以她的出身家世,葉小天這等芝麻綠豆大的官兒,做不做的她還真不在乎,所以也不放在心上。

    可如今太陽妹妹要陪葉小天去禮部,她卻敏銳地產生了危機感,這要是瑩瑩走了,再插進一個哚妮來,那她不是悲劇了麼?所以展凝兒馬上也要求換上男裝,陪同葉小天去禮部。

    結果葉小天的隨從就從兩個變成了四個,華雲飛拿出兩套他的衣裳給展凝兒和太陽妹妹換上,太陽妹妹的衣服略顯大些,凝兒穿上又略顯緊繃,不過勉強還能湊和,葉小天便帶著他們四人,前呼後擁地奔了禮部。

    五人眼看就到了六部所在,前方忽有四騎並轡而來,葉小天定睛一看:赫然正是國舅李玄成、小公爺徐麒雲,以及刑部尚書芮川之子、禮部尚書關海山之子關小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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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發表於 2015-1-11 09:34:12 |只看該作者
第347章 不期而遇

        
    葉小天瞟了他們一眼,沒有理會。當初雙方之間的恩怨,是因為統泓愃、喬枕花這些公子哥兒與徐麒雲、關小坤等人之間別風頭才引起來的,葉小天的心態比他們成熟的多,早把這事拋諸腦後了。但是那四個人馳馬到了近處,發現是葉小天,卻猛然勒住了坐騎。

    經過李玄成的斡旋,徐麒雲和關小坤已重歸於好了,徐麒雲雖家教甚嚴,但他心中的善惡是非卻也並非那麼明確,他當日之所以摞下狠話,說要跟關小坤劃地絕交,主要是覺得關小坤的行為讓他丟了臉,如今有國舅李玄成從中調和,兩人便又成了朋友。

    關小坤望著葉小天,冷笑道:“這不是葉典史嗎?哦,錯了!是葉大使,葉大人做了一日提舉,兩日掌固,遷職之速,空前絕後,卻不知這一遭兒,你這會同館大使能做幾天呢?”

    關小坤這番話一出口,芮清行和徐麒雲都放聲大笑起來,李玄成雖然矜持一些,微笑不語,但是看向葉小天的目光,卻是輕蔑中帶著七分敵意,他所癡迷的那位姑娘,可是深愛葉小天的,李玄成已把他當成了情敵。

    毛問智張口就要罵人,被葉小天一把攔住,他看了看關小坤,輕輕搖了搖頭,道:“咱們走!”說著就想繞過關小坤等人的馬匹,關小坤被他不屑的眼神激怒了,猛地一提馬韁,又攔在他前面。

    關小坤俯身向前,把馬鞭向葉小天一指,差點兒就杵到他鼻尖上:“小子,你狂什麼狂,你知不知道禮部尚書是誰?嘿嘿,這一遭,你總算是落到了我的手上,咱們的帳。這回我一併給你算清楚!”

    李玄成聽關小坤這麼說,心中不由一緊,他可不想讓葉小天有所戒備。不過他此前倒不曾讓葉小天警覺,結果葉小天調動太快,就像一隻不安份的兔子,他的箭還沒瞄準,這小子就逃開了,以致他在吏部和刑部壓根就沒逮到機會下手。

    這一次葉小天調到禮部,禮部尚書之子關小坤曾經險些被他弄進大牢,就算關小坤不放話。他又豈能毫無警覺。這小子太能惹事,偏偏惹的事兒還都不至於讓他傷筋動骨,以致頻繁調職。如今讓他有所警惕也好,他安份些,自己才好慢慢挖坑讓他跳。

    想到這裡,李玄成也就放下了擔心,他往葉小天身後四人掃了一眼,瞧見太陽妹妹和凝兒姑娘唇紅齒白的,再加上曾經見過她們。登時認出是女扮男裝的雌兒。

    李玄成不禁心生奇怪:“夏姑娘怎麼不在?是了,這位展姑娘英氣勃勃,扮成男人並無不妥。那苗家少女嬌小孌媚,換了男裝便似一個俊俏小廝。可夏姑娘國色天色,那是無論怎麼扮都能一眼便出是女子的,自然不能帶來。”

    葉 小天皺了皺眉,對關小坤道:“關公子。看來你受的教訓還是不夠啊!這禮部是朝廷的禮部,禮部的官員是朝廷的官員。你父親雖貴為尚書,卻也不能一手遮天。而 禮部官員,更不是你關家的奴僕下人,你不過是個倚仗父親官位耀武揚威的二世祖,也敢威脅我這朝廷命官?恐怕令尊聽了你今日這番言語,也不會輕饒了你。”

    “你……你……”

    關小坤想對付葉小天,還真是瞞著他爹的,他爹再寵他,又豈會為了他們小兒之間一些狗皮倒灶的事兒便去出手對付一個朝廷命官,一旦知道了,說不定還要嚴詞訓責他一番,葉小天一語直點本質,關小坤脹紅了臉龐,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李玄成見狀,把馬鞭一下一下地輕輕拍在掌心,冷冷地道:“葉大使,你不過是個候參待罪的芝麻綠豆官兒,僥倖牽連進了張太嶽一案,這才化險為夷,不過靠的運氣,還是謙卑一些的好。”

    葉小天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國舅,葉某是芝麻綠豆大的官,您是高高在上的皇親。葉某官兒雖小,卻是靠的自己本事,再說,我今天是芝麻綠豆大的官兒,可不代表來日也是!而您……呵呵、呵呵……”

    葉小天這兩聲“呵呵”一下子就激怒了李玄成,李玄成再也不淡定了,他脹紅著面皮,雙腳一踹馬鐙,向前逼近兩步,用馬鞭向葉小天一指,厲聲喝道:“葉小天,你好大膽!”

    葉小天撩了撩眼皮,道:“葉某人一向大膽!”

    李玄成怒道:“你找死?”

    葉小天訝然看了他一眼,道:“怎麼,國舅爺敢藐視朝廷,當街毆打朝廷命官?”

    李玄成幼年時姐姐就已成了皇后,那時他就是國舅爺,錦衣玉食、僕眾如雲,又兼是家中最年幼的一個,所以最為得寵,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一句重話,如今被葉小天再三頂撞,李玄成隻氣得血貫瞳仁,大吼道:“你當我不敢宰了你?”

    李玄成翻身下馬,揮起馬鞭就要向葉小天抽下去,毛問智搶前一步攔在葉小天前面,抬起右臂護住了頭面,華雲飛腳下墊出一步,只等李國舅出手,便不管不顧,給他一拳。

    後邊展凝兒和太陽妹妹也不幹了,展凝兒冷冷地瞪著李玄成,暗暗蓄著勁道,太陽妹妹今日是陪葉小天赴任來的,身上沒帶蠱蟲,心裡便暗暗懊悔:“早知會碰上這個討厭的傢伙,人家一定帶上蠱蟲,管他多麼了不起的人物,敢欺侮小天哥哥,一定整治的他死去活來!”

    就在這時,只聽不遠處官道上有人大吼一聲:“住手!”

    耶?還有路見不平的?

    葉小天和李玄成雙方的人一起扭頭向喊話處看去,就見一個白淨面皮、四旬上下,身著七品青色官服的文官急步向他們趕過來,看他胸前補服,貌似麒麟,卻是獨角,正是傳說中能識善惡辨忠奸的神獸獬豸。

    既然穿這樣的官服,那毫無疑問必是禦史了。一見來人是位禦史,李玄成和徐麒雲的臉色就有點難看,關小坤和芮清行更是皺了皺眉。禦史啊!雖然只是七品官,可他管的事兒可寬,就沒有他們不能告的人。

    尤其是眼下這四位,兩個尚書的兒子,一個是小公爺,一個是國舅爺,要麼是皇親勳戚,要麼是高官子弟,見到禦史就更加打怵,因為古往今來,再也沒有比大明的禦史更喜歡跟高官權貴對著幹的了。

    說起大唐,都知道有個直言犯諫的魏征,可大唐也就一個魏征,大明可不是,大明的言官全都是魏征,一個個窮橫窮橫的,個個都敢直言犯諫,因為“魏征”太多,皇帝沒有那麼多小辮子給他們抓,他們就退而求其次,什麼王爺國公、國丈國舅、尚書侍郎,逮著誰告誰.

    李玄成暗暗叫苦:“一時沒注意,怎麼就招來這麼一條瘋狗?”

    關小坤和芮清行看清來人,臉色更是難看,這個言官他們認識,這人叫喬奈何,是喬枕花的父親,別看喬枕花整天和張泓愃等人混在一起,身上也有些紈絝氣,可那只是他老子疏於管教。喬奈何此人可是有名的清流言官,一向以海瑞海青天為效仿目標的人物。

    喬奈何怒氣衝衝地闖到他們中間,那單薄的身子往葉小天等人身前一站,挺起雞胸脯兒,沖著李玄成等人喝道:“我倒要看看,你們倚仗的是誰家威風,竟敢當街毆打朝廷命官?”

    徐麒雲見狀,趕緊道:“國舅爺是何等身份,豈會與一個不入流的雜職小官當街爭執,實在是此人出言無狀,太過無禮,這才激怒了國舅。不過,國舅大人大量,也不會與他爭執,咱們走,咱們走。”

    關小坤和芮清行見了喬奈何,不好再在馬上坐著,趕緊溜下馬來,乾笑道:“喬大人好,喬大人誤會了,我們只是口角之爭,口角之爭,不勞喬禦史過問,我們這就告辭了。”

    二人回身向李玄成急遞眼色,李玄成冷笑一聲,心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今日有禦史在此,且不與你計較!”便轉身上馬,與徐麒雲揚長而去,關小坤和芮清行向喬奈何尷尬地笑笑,也翻身上馬追了上去。

    葉小天拉開毛問智,上前向喬奈何拱了拱道:“多謝這位禦史大人仗義直言,否則那班紈絝倚仗家中權勢,勢必要欺侮下官了。”

    喬奈何慷慨激昂、催人尿下地道:“足下不必言謝!分察百僚,巡按郡縣,糾視刑獄,肅整朝儀,激濁揚清,伸理冤枉,使頑惡懾伏,良善得所,正是朝廷設立風憲之目的,勳貴子弟,妄逞威福,喬某身為言官,安能坐視!”

    喬 奈何說完,看了看李玄成等人灰溜溜離去的方向,冷哼一聲,向葉小天拱一拱手,便離返身離去,一邊走一邊想:“國舅當街馳馬,致人傷殘,卻不聞不顧的事,喬 某已查的一清二楚,今日又見國舅作威揚福,當街毆打朝廷命官,此事乃喬某親眼所見,卻是無需再查了,我這就寫奏本,彈劾他!”

    葉小天拱手送喬奈何離開,又回首望了一眼李玄成的背影,心中暗生疑慮:“此人初見時,溫文儒雅,頗有君子之風,雖與關小坤等人為伍,性情秉性卻截然不同,如今為何性情大變,對我敵意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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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發表於 2015-1-12 19:37:52 |只看該作者
第348章 會同館開張

        
    太陽妹妹嘟著嘴兒道:“這些公子哥兒真是無聊,還特意打聽了小天哥的糗事跑來嘲笑一番,就像一群沒長大的小孩子,無聊不無聊。”

    葉小天一聽這話,忽然站住了腳步,太陽妹妹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他,他調吏部、調刑部,直到如今調禮部,前後一共不過三天時間,除非關小坤等人一直在關注他,否則怎麼可能瞭解到此事,而且如此的詳細。

    偶然之間打聽到的?就這幾個紈絝,會在意衙門裡的一點風吹草動?他們這些衙內即便出入衙門,又有誰會特意拿自己的事去他們面前說笑?如果他們一直在關注著我,那麼我被留在南京,莫非也是有人在做手腳?

    這個念頭,在葉小天心中倏然一轉,他倒不能確定自己的疑慮一定是對的,卻暗暗提了幾分小心。

    展凝兒見他忽然止步,若有所思,便道:“怎麼了?”

    葉小天把自己方才所慮對他們說了一遍,華雲飛想了想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不然,這段時間咱們消停一些吧,切莫被他們抓住把柄,如果他們真是有心針對大哥,小事也能被他們搞成大事。”

    葉小天道:“哈!他一嚇,就縮頭,那是烏龜,不是我葉小天。”

    華雲飛道:“大哥,禮部尚書可是關小坤的父親,你差點兒把他兒子弄進監獄,就算他心胸再豁達,也難免對你心存芥蒂,如果再有關小坤這般人從中搗鬼的話……”

    毛問智急急點頭,道:“大哥,那關小坤雖然是個紈絝。心眼兒卻不少,上一次他偷換銀子的手段,也就大哥你才查得出來,換成我們,早就被他害了。咱們還是小心為上。”

    葉小天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不過咱們的初衷卻也不必因此而打消。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最擅長的就是惹禍。最喜歡的就是惹禍,這禍惹得是大還是小,惹了禍能不能兜得回來,我心裡有數。”

    ……

    一晃兒,三天過去了。

    吏部、刑部、關小坤一班人都在翹首企盼著。但葉小天在禮部待的四平八穩,一點事兒也沒出。

    重譯樓上,一桌美味。

    李玄成,徐麒雲、關小坤、芮清行四人圍桌而坐。

    李玄成知道關小坤恨葉小天入骨,所以他置身事外,只把葉小天的動向說與關小坤知道,料想關小坤必會有所動作。可這一晃三天了,葉小天那裡還沒什麼消息,李玄成便有意把話題引到葉小天身上。

    芮清行剛說了他昨日去如意樓,玩的那匹瘦馬如何動人、如何**,只可惜被人先行一步。拔了頭籌,已經不是清倌人了,未免引以為憾,引得關小坤兩眼放光,正在追問細節。

    李玄成這廂便清咳一聲,笑道:“揚州瘦馬名聞天下,我也聽說過。小坤賢弟既然感興趣,改日與芮兄一起去一趟便是了。”

    關小坤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咱們兄弟有福同享,同去,同去。”

    李玄成微微一笑,道:“李某對煙花柳巷沒有興趣,這等風流之地,總要情投意合,才好一同出入,我就不去了吧。對了,那個葉小天在禮部沒有再惹事吧?此人囂張跋扈,真是令人厭憎。”

    關小坤聽他提起葉小天,不禁一拍桌子,懊惱地道:“別提了,也不知道吏部那班人是怎麼想的,把他弄去了會同館。我這兩天找了兩位世叔,原想尋尋他的差錯,整治整治他,可誰知……”

    李玄成面色一緊,忙道:“怎麼?”

    一旁徐麒雲有些奇怪地看了李玄成一眼,他和李玄成相處最久,深知李玄成的個性,此人性情恬淡,萬事不糾於心,如今這麼關心葉小天,難免大失常態,徐麒雲不免留了些心。

    關小坤苦笑道:“我仔細打聽過了,咱們金陵的會同館,根本就是個閑衙門,整個會同館本應有大使一人,副使二人,從員百人,現如今一共就葉小天一個大使,還是權知的,手下一共就十來個人,還有四個是他自己帶去的……”

    李玄成眉頭一皺,道:“衙門大小有什麼問題?”

    關小坤道:“問題大了,我這麼說吧,那個會同館,有七十二年沒開張了,就那小貓三兩隻,每日裡曬曬太陽、捉捉蚤子,無所事事啊!他們什麼事兒都沒有,我怎麼拿他們的把柄?”

    李玄成和芮清行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一個夥計領著一個青衣小帽家人模樣的人蹬蹬蹬地跑上樓來,那夥計湊到關小坤身邊,小聲耳語了幾句。關小坤便對李玄成道:“國舅,鎮遠侯府派了人來,找到了我家,說有急事找你!”

    李玄成看了一眼那個家人,問道:“什麼事,這麼著急。”

    那家人連忙欠身道:“國舅爺,有番邦使節自南海而來,即將抵達金陵,魏國公邀請國舅爺前往接迎!”

    ※※※※※※※※※※※※※※※※※※※※※※※※※※※

    會同館裡,葉小天、毛問智、華雲飛,還有一身男裝扮的展凝兒圍桌而坐,桌上有只八卦狀的銅爐,底下炭火燒得旺旺的,鍋子裡熱氣蒸騰。太陽妹妹挽著袖子,露著兩截白生生的胳膊,把一小筐洗得水靈靈的青菜端了過來。

    葉小天道:“哚妮啊,別忙活著了,快坐下,吃東西。”

    哚妮脆生生地答應一聲,就在他旁邊坐了,先挾了一個煮好的蝦球兒放到葉小天碗裡,甜甜地道:“小天哥,你吃。”

    展凝兒鼓了半天勇氣,好不容易才微暈著臉蛋兒挾起一片羊肉,正要遞住葉小天的碗裡,一見這一幕,那剛剛遞向葉小天的筷子微微劃了一個7形。又放到了自己的碗裡,蘸了蘸醬料,默默地吃了起來。

    葉小天目光微微一動,假裝沒看著,拿起酒壺為展凝兒斟了杯酒。道:“來。嘗嘗這酒,這可是‘金莖露’,清而不冽。味厚而不傷人,乃是酒中君子。哚妮呀,你也嘗嘗。”說著,葉小天又為太陽妹妹倒了一杯。

    毛問智吃的眉飛色舞,道:“大哥。這會同館還真是個好去處,整日裡無所事事,白拿著餉銀,如此逍遙,舒坦呐。”

    華雲飛白了他一眼道:“真沒出息,你就知道吃。大哥可是還有個三年升八級的賭約,在這兒吃上三年就能升官了?”

    華雲飛轉向葉小天道:“大哥。這個地方實在是太清閒了,你想找事兒都難,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啊,要不然……請張泓愃幫幫忙?如果兵部尚書肯為你說句話,吏部怎麼也得給個面子。”

    葉小天頷首道:“嗯!我也在想這件事。今晚放了衙,我就去找張泓愃……”

    這時,院中有人漫聲問道:“會同館大使呢?快點出來!”

    葉小天和華雲飛對視了一眼,輕輕拍拍太陽妹妹的手腕,道:“你和凝兒姐姐吃著,我去看看。”

    葉小天帶著毛問智和華雲飛到了廊下,就見院子裡站著三人,中間一人身材欣長,玉樹臨風,一襲飛魚服,襯著他劍眉星目,當真一表人才。在他左右各後半步,又站著兩個扶刀而立的侍衛,方才問話的就是侍衛之一。

    葉小天一看那人,竟然是李國舅,不禁十分意外,忙步下臺階,上前揖了一禮,道:“國舅爺,什麼風兒把您給吹到這種鳥不拉屎的閑地方來了?”

    葉小天施起禮來有板有眼,倒是規矩的很,可這句話陰陽怪氣兒的就不中聽了。李國舅心中暗慍,他站在院中,便看到了廳中熱氣騰騰,正在吃火鍋,便冷嗤道:“辦公期間打邊爐,這麼能吃,難怪會做了管吃飯的官兒。”

    葉小天笑吟吟地道:“民以食為天,下官也就這麼一點追求了。”

    李國舅鼻孔一揚,道:“土鼈始終是土鼈!”

    葉小天眨了眨眼,道:“披上蟒袍也是土鼈?”

    李國舅氣極反笑,不屑地道:“叫你長點見識,這是飛魚,不是蟒!”

    葉小天聳聳肩道:“無所謂啊,反正都是水產。”

    毛問智哈哈大笑起來,華雲飛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屋裡邊,兩位姑娘一直在側耳聽著外邊的動靜,聽到這裡,太陽妹妹吃吃一笑,對展凝兒道:“小天哥哥這張嘴巴是真厲害!”

    展凝兒道:“嘁!他也就那張嘴巴厲害。”

    太陽妹妹不服氣地道:“才不是呢,小天哥好多地方都厲害。”

    展凝兒白了她一眼,道:“那你說說,他哪兒厲害?”

    兩位姑娘對視了片刻,展凝兒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俏美的臉蛋兒騰地一下就紅了,趕緊低頭挾菜,道:“吃飯,吃飯。”

    太陽妹妹見她臉紅,似乎也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小臉蛋兒暫態也變成了可愛的紅蘋果,訕訕地道:“嗯!吃飯,吃飯。”

    院子裡,李玄成愈加氣惱,以他的身份,本不必進來找葉小天,只打發一個侍衛過來就好,他是想親自看看葉小天到了這冷清衙門的狼狽相,才主動請纓,誰知葉小天在這裡逍遙自在的很,他反倒又被葉小天嘲諷了一番。

    李玄成倏地探出手去,一把擰住了葉小天的胳膊,冷笑道:“鼠輩,竟然五次三番嘲諷本國舅!”

    葉小天沒想到這李國舅竟是個練家子,左臂被他反擰著,疼得臉色都變了,他當然不敢對李國舅揮拳相向,只是大聲道:“國舅如此不講體面,不怕下官告于那喬禦使,告你個毆打命官的罪過?”

    李玄成忍了忍心中怒氣,葉小天向前狠狠一推,冷喝道:“懶得與你廢話!今有南海柯枝國使節到訪,你身為會同館大使,還不快快前往迎接?”

    南海柯枝國使節?

    葉小天頓時一呆,這金陵會同館都七十二年不開張了,沒想到這第一單生意,就落到了我的手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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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2 19:38:50 |只看該作者
第349章 柯枝來使


    聽說有什麽南海柯枝國使節來了會同館,葉小天也顧不得跟李國舅鬥嘴了,便領著毛問智和華雲飛迎出去。那正涮的鍋子來不及撤走,便把那門關緊了事,嘴裡的酒味兒卻也顧不得了,反正以他的官位,也不會離那番邦使節太近。

    這時候,禮部關尚書、魏國公徐老公爺,以及鎮遠候府的顧三爺等人已經簇擁著一位身穿鮮艷異服、頭上纏著白布,頸上掛了許多珠飾的高鼻凹目老者走進來。官員、勛戚、皇親,三類人都全了,算是給了這番邦使者極高的待遇。

    關尚書這麽做自有他的理由,一則大明已經有年頭沒有南海番邦來大明朝貢晉見了,人家遠道而來,足見他們對天朝上國的禮敬,自然得投桃報李,隆重一些。

    再一個,關尚書已經獲悉了他們的身份,此次柯枝國派來的使節,竟是該國的宰相,這等身份的使節,隆重一些也是應該的。

    他們幾人陪在那柯枝宰相身邊,後邊又有大批隨員,而那批隨員當中,有不少番邦面孔,都是這柯枝宰相帶來的隨從。這柯枝國,是印度洋上的一個小國,當時還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不過後世已經成了印度的一個邦,不復存在了。

    關尚書笑吟吟地道:“記得永樂年間,貴國曾先後三次遣使來朝,拜見我大明皇帝陛下,第三次還是貴國的一位王子,隨同我大明寶船來朝,因病去世,留下遺囑,就葬在那棲霞山下。”

    柯枝國的老宰相居然會說漢語,雖然語氣生硬,帶著異域腔調,卻還叫人聽得懂。聽了關尚書的話,那柯枝宰相道:“是的,我朝對大明上國,一向欽仰。尤其是我們當今的國王陛下,更是仰慕天朝,只是現在有西方海盜封鎖了海域。我在廣州登岸後,曾經聽說過一些情況,似乎大明上國也知道他們的存在,稱他們為佛朗機。因為這些佛郎機的海盜,我王兩次派遣使節東來。都被海盜劫掠了,這一次我帶了大批隨員武士,這才闖過他們的封鎖。”

    關尚書道:“這些海盜著實可惡,他們偶爾也會來我大明海域做亂,被我水師擊潰。只是他們一敗,便逃往大海,殘滅不易。不想他們在南海竟然這麽囂張,這件事我會稟報天子的。”

    關尚書說著,向前掃了一眼。恰見葉小天領著毛問智和華雲飛迎上來。關尚書便咳嗽一聲,道:“宰相閣下遠道而來朝見我大明天子,萬里迢迢,實屬不易。你等先安頓下來吧,本官會盡快上報朝廷,並安排你們進京。”

    柯枝宰相道:“有勞尚書大人,我要去拜祭我國王子陵寢的事……”

    關尚書撫須道:“宰相放心。本官已著人進行安排了,會盡快安排你們前往拜祭。宰相先歇息一下,今晚本官與魏國公、李國舅在重譯樓為宰相大人設宴接風。”

    關尚書說到這裡。才轉向靜候一旁的葉小天,道:“你是會同館大使?”

    葉小天趕緊道:“正是下官!”

    關尚書道:“你好生接待柯枝國使者,我天朝上國,禮儀之邦,萬萬不能失了禮數。”

    葉小天連忙答應一聲,與魏國公、李國舅等人向柯枝宰相拱手告辭。葉小天引著那柯枝宰相前往安頓,好在這會同館的館驛雖然幾十年都沒開張,可是那客房院舍依舊年年修繕,房中也時時灑掃,各項用具都很齊全。

    關尚書與魏國公、李國舅等人出了會同館,商定晚上在重譯樓會面,眼看時間差得不多了,也懶得再各回府邸,正欲同去尚書府坐坐,晚上再一起來接柯枝宰相,就見一個綠袍小官兒提著袍裾,從會同館裡連蹦帶跳地搶了出來。

    關尚書一看,認得是方才那個會同館大使,不由眉頭一皺,站住了腳步,李玄成正要登車,見他出來,也不覺站住腳步,想聽聽他說些什麽。葉小天跑到關尚書面前,拱手道:“尚書大人。”

    關尚書道:“什麽事?”

    葉小天道:“大人吶,這會同館七十二年不開張了,下官我……”

    關尚書眉頭一皺,道:“什麽七十二年不開張了,你當是做生意呢?身為朝廷官員,一舉一動都要好好思量。”

    葉小天道:“是是是,是七十二年……不曾接待過外使了。咳!大人,如今這會同館裡就一個廚子,而且那飯做的實在是沒法吃……”

    關尚書恍然道:“原來是這件事,今晚柯枝使節及其隨從,都要在重譯樓用餐,不急。本官回去,馬上從別處給會同館調撥一批烹調名師過來。”

    葉小天道:“如此甚好。還有啊,這會同館裡一共就幾個人,平日裡光是打掃館舍已經忙不開了,如今一下子入住這麽多人,大家可忙不開啊。”

    關尚書點點頭道:“本官省得,這樣吧,回去之後,本官就讓主客司調一批人來專做服侍灑掃之事。再從教坊司調些舞姬樂伎,以供娛樂。”

    葉小天道:“是!多謝大人,還有這個……館驛裡面一窮二白,下官想招待外賓,便連一點新茶、好茶都沒有。”

    關尚書吁了口氣,不耐煩地道:“除了這些,還有什麽,你一併說來吧。”

    葉小天道:“還有,要招待人,總要有錢吶,會同館不養閑人,可是好幾十年沒存下錢了。”

    關尚書道:“本官馬上撥付於你。”

    葉小天道:“還有,通譯,得有通譯啊,下官這會同館裡一個通譯也沒有,怎麽和這外賓交流呢?”

    “這個……”

    關尚書聽到這裡,卻有些為難了。這會同館都幾十年不用了,平時根本沒養著通譯,難不成到京師去調個懂得柯枝國語言的通譯來?

    關尚書蹙眉想了想,道:“這通曉柯枝國語言的通譯麽,一時是無從去找的。本官這裡會派人打聽打聽,尋個通譯過來,好在那柯枝宰相懂得我國語言,你且克服一下,在此期間,你有什麽事,直接與柯枝宰相交談便是了。”

    這些事葉小天不問,一旦怠慢了外賓,那就是他的責任,如今都跟關尚書請示了,那再有問題,便與他無干了,是以葉小天也不再多說,只管施禮送關尚書離開。

    一旁李國舅也登上了自己的車子,窗簾兒一放,靜靜思索片刻,忽然微笑起來:外交無小事,尤其是柯枝國近兩百年不曾來朝了,如今他們遠跨重洋而來,堪為南洋諸國的表率,朝廷一定重視的很,如果這時候葉小天出點紕漏……

    李國舅眉宇之間攸然掠過一抹狠色!

    ※※※※※※※※※※※※※※※※※※※※※※※※※

    葉小天帶著華雲飛和毛問智走進柯枝宰相的房間,見那柯枝宰相正站在博古架前,興致盎然地欣賞著那架上的古玩瓷器。

    葉小天拱手道:“宰相大人,不知這地方可還住得習慣嗎?如果有什麽需要,您盡管開口。”

    柯枝宰相回過身來,見是會同館大使,忙笑道:“習慣,習慣,這會同館雅致的很,幽靜的很,老夫很喜歡這種儒雅清幽的氛圍。啪啪啪!”

    柯枝宰相說著,舉起手來擊了三掌,門外站著兩個侍從,一個是柯枝國的,一個是禮部派來的,聽到擊掌聲,那柯枝國的侍從馬上邁步進了客廳,向柯枝宰相撫胸行禮。

    柯枝宰相道:“取禮物來。”

    這柯枝小國對大明天朝確實是仰慕之極,本著禮多人不怪的想法,他們準備了很多禮物,這一路行來,就如散財童子一般,但凡有所接觸的,都會贈送一份,當然,他們也會看人下菜碟,根據對方地位的高低,贈送的禮物貴賤各不相同。

    片刻功夫,三個柯枝國隨從各自捧了一份禮物進來,看那樣子,應該是柯枝國特有的布料,花紋顏色很有異國情調,其中一人捧的布料是兩匹,另外兩人是一匹,對葉小天三人也是區別對待的。

    柯枝宰相親自捧起一匹柯枝布料,笑吟吟地對葉小天三人道:“非常感謝葉大使和你的兩位隨從對我們的熱情款待,你們的安排我很滿意。這是一點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華雲飛連忙伸出雙手接過,柯枝宰相又捧起一匹,毛問智也有樣學樣,學著華雲飛的樣子,伸出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來,柯枝宰相又捧起那兩匹布,對葉小天道:“葉大使,這是送給你的。”

    “多謝!”

    葉小天伸手欲接,手臂一抬,忽覺痛楚難當,方才被李國舅擰的那一下太狠了些,大概扭傷了筋肉,現在還沒緩過來。人家柯枝宰相還捧著禮物站在那裡,葉小天也不好讓人家一直等著,只好伸出一隻手,匆匆把禮物接了過來。

    那柯枝宰相見他如此動作,目中不禁閃過一絲異色。

    門口站著的那個禮部派來的侍從見此模樣,不禁暗忖:“就連禮部尚書、魏國公爺和李國舅,對這位柯枝宰相都是異常的尊敬,他一個小小的會同館大使,忒也托大了,對柯枝宰相親手贈送的禮物,居然只伸一隻手去接,若是惹得人家不高興,向尚書大人訴說,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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