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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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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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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5 00:48:3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5-6-16 00:45 編輯

第610章 千鈞一發


    森寒的刀鋒反撩上去,在空中劃出一道亮麗的弧線,猝不及防的於珺婷反應卻是極快,隨著刀尖劃過的方向,她猛地向前一個大彎腰,肚腹堪堪避過刀尖,可吹毛斷發的鋒刃卻又觸及她的胸部。

    然而,于珺婷不僅僅是彎腰而已,在她縮腹彎腰的同時,雙足已用力一踏,整個身子騰空而起。刀刃上劃,她的身子也在隨之上翻,隨著那刀勢揚起,于珺婷團腹收身,在空中做了個極矯健的騰空前滾翻,間不容髮地避過了這一刀。

    當于珺婷捷險如猱地凌空上翻至那人頭頂時,那人刀勢已盡,閃爍著森森寒光的刀尖堪堪觸及於珺婷的後背,可惜卻力道已盡,手臂業已伸至最長,再難遞進半寸了。

    騰空前滾翻的于珺婷並未就此翻落到那人背後,她在空中小蠻腰用力一扭,借助扭轉身軀的力度,正向前滾翻的身子又做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騰空旋轉,騰空旋轉的同時,她的纖纖五指已經張開,扣住了那人的腦袋。

    “咔嚓!”一聲脆響,那人的頭顱已被于珺婷硬生生擰轉了一圈。于珺婷穩穩地落在了那人背後,這一切兔起鶻落、電光石火,不過就是剎那間事,生死已定。

    “當!”

    原本攥在那頭目手中的背刀落在地上,那頭目雙眼怒突, ​​驚愕地看著于珺婷,目光中充滿恐懼:土司大人怎麼會武!他從沒見過這位女土司舞槍弄棒,怎也想不到嬌怯如她的這般模樣,不但會武,而且武功如此高強!

    那頭目眼珠轉了轉,向下垂了垂,他看到了自己的後背還有他的臀部,驚愕使他下意識地想吸口氣,可已經扭成麻花狀的脖子已經法讓他呼吸口氣了。他怔愕地看著自己的後背,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可想而知也是最後一次。

    于海龍眼見如此驚險一幕,先前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兒上的心才放下來,待見于珺婷安然恙地落地,這才雙手抱臂,面噙冷笑:“我在文先生手下頂多撐上七招,在土司大人手下卻連五招都撐不過!知道什麼叫青出於藍麼?”

    于珺婷冷冷地看一眼那個腦袋已完全被扭轉的頭目,彷彿是被她的目光一擊,那頭目絕望地仰面倒去。重重地落在地上。于珺婷腳尖一挑,那口名列南疆三大名刀之一的背刀便幻化成一片刀輪飛上了天空。

    呼嘯著轉動,越翻越高的刀輪力道漸盡,重新顯現成一口鋒利的寶刀,刀尖向下,筆直地落下來,“嚓”地一聲,穩穩地貼著于珺婷的腳尖插進地面,刀面如一泓秋水。晶瑩透澈。

    于珺婷冷冷地道:“此人意圖謀殺自家土司,罪大惡極!他的家族中,但凡高過此刀的男丁,盡皆斬首!餘者無論男女老幼。一概貶為家奴,分賜於有功將士!”

    于海龍抱拳恭應一聲,將那口刀提在了手中,這可是接下來處治這個弒主叛逆家人的“尺子”。于珺婷又復轉向于撲滿和于家海。于家海色厲內茬地瞪著她道:“你……你想怎麼樣?”

    于珺婷默然半晌,黯然道:“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但你們做錯了事,卻不能不罰。從即刻起,本土司將削去你們的土舍之位,你們的田地、子民盡數充沒,賜你們屋一間,田三畝,懺悔己過吧!”

    于家海的眼睛陡地一亮,他本以為自己這一遭是必死疑了,雖然于珺婷已經說過不會傷害他們,可是直到于珺婷的懲罰措施此刻真的宣佈出來,他才真的放下了心。

    于撲滿卻仍是一副仇恨、桀驁的樣子,對侄女的寬大處理並不領情。不錯,他曾派遣心腹暗殺過侄女,甚至在長兄早逝,侄女以少女之身繼位時,他還曾多次想在她的飲食中下毒,可惜不知是有人暗中庇護還是老天保佑,每次都被她命大避了過去。

    屈指算來,光是由他個人實施的暗殺,就已不下三十次,但他從不覺得自己該死,對侄女剝奪了他的職權和財富更是感到由衷的憤怒,然而……此時此刻,他還有資格反對麼?

    畢竟,以前種種,都是暗中施行,他完全可以推脫責任,這一次他串通外人對付自己的土司,卻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推脫的。

    于海龍對土司的這種寬容很是不以為然,不過,他也清楚土司的苦衷。如果是于珺婷的父親在位,對此背叛之舉,可以毫心理負擔地進行殘酷的清洗和報復,可于珺婷畢竟是晚輩。

    然而,如果沒有殘酷的懲罰,背叛和謀反的成本就太低了,野心家就會層出不窮,一個已綿延數百年的龐大家族,沒有做錯事的嚴厲處罰,又如何保證它的統一和持續?

    于珺婷又看了眼那些跪在地上的大小頭目,沉聲喝道:“爾等身為頭領,卻隨我三叔和四叔造反,謀害自家土司,統統不可饒過,先押過一旁,待事罷回去,再當眾處死!親族家眷盡皆貶為家奴,分付有功將士!”

    于海龍厲喝道:“統統抓走!”

    眾侍衛立即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

    ※※※※※※※※※※※※※※※※※※※※※※※※※

    于珺婷收服了于撲滿和于家海部,將于撲滿和于家海拘在城中一處房舍裡,將收容的士兵交由于海龍統領,復又趕向府衙。

    此時的銅仁城已經完全在格哚佬部和格龍部的掌握之中,兩人已經控制了全城,尤其是西城張氏家族的駐地,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戒備森嚴。

    葉小天見于珺婷趕過來,忙迎上去道:“都解決了?”

    于海龍大笑道:“土司人心所向,自然馬到成功!”  

    于珺婷白了他一眼,對葉小天道:“幸賴有你相助,銅仁已在掌握,我三叔四叔的部下見大勢已去,便放棄了抵抗。”

    葉小天笑道:“如此甚好,眼下只有張家固守的這座府邸還不曾攻克,咱們總不能就這麼一直困下去吧。府衙裡有活水、有糧食,雖然有這麼多人,吃個一年半載也不是問題,你打算如何辦?”

    于珺婷想了想,對于海龍道:“張繹呢,把他帶過來!”

    于海龍答應一聲,派人去提張繹,于珺婷對葉小天道:“張家已經敗了,希望張雨桐能識時務,放下武器。出來投降,只要他接受我們的條件,我也不會把他怎麼樣。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在他人進行干涉之前,讓銅仁安定下來。”

    葉小天點點頭,又道:“如果張雨桐一意孤行呢?我看此人性情暴烈的很吶!”

    于珺婷咬了咬嘴唇,諮詢道:“你說該怎麼辦?”

    葉小天果斷地道:“不能給別人插手的機會,為了爭取時間,我們只能打進去!”

    于珺婷“嗯”了一聲。柔柔一笑,道:“我聽你的!”

    適時趕來的哚妮恰好聽到最後兩句,心中頓時老大不悅:“明明她就決心要打,偏要裝出一副可憐樣兒。好像一切都聽我小天哥的,真是一隻會裝模作樣的騷狐狸!”

    華雲飛看到她的表情,不禁輕笑道:“你都看得出來,難道大哥還看不出來?不過大哥本就是這般打算。誰說出口也沒什麼了。她故作軟弱,不也是因為想依靠咱們和涼月谷麼。”

    哚妮撅著小嘴兒,不快地道:“我就怕她想依賴的。不是咱們寨子和涼月谷,而是……”

    哚妮瞟了葉小天一眼,沒有再說下去,女人在情感方面是有天賦第六感的,對於感情的危機,她們比世上任何第六感更敏銳的生物還要強上幾分,哪怕是天真單純如哚妮。

    張繹被帶到了葉小天和于珺婷的面前,他沒有被綁上,還是比較受到優容的,但是他神情沮喪、無精打采,被帶到葉小天二人面前時,依舊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頭不抬、眼不睜。

    于珺婷沉聲道:“張繹,區區一座府衙,根本不足為恃,張家若再不悔悟,勢必要玉石俱焚。我希望你能去說服張雨桐,放棄抵抗!我可以保證,張家人的性命和財富都不會有所損失。”

    張繹慢慢抬起頭,睨著她冷笑道:“你要我說服家主,向你于家拱手稱臣?哈哈,簡直是做夢!”   

    葉小天道:“張土舍,你以為你不去,張家就能繼續維持銅仁第一土司的地位?從張雨寒誘殺雍尼和阿加赤爾開始,你們張家就已註定成則一手遮天,敗則一敗塗地,難道你還不明白!”

    于珺婷剔了剔指甲,悠然道:“葉大人說的沒錯!如今只要本官召集銅仁眾土同,把張雨桐的所作所為上奏朝廷,他不但要失去知府之位,世襲土司的身份也將不保,你最好考慮清楚!”  

    張繹縱聲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們這對好公母,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騙我去說服家主投降麼?你們既然有本事直接上奏朝廷,奪我張家地位,又何必對我說這麼多。”  

    于珺婷冷然道:“我對你說這麼多,是因為我不想造成謂的傷亡!”

    張繹冷笑道:“任你舌燦蓮花,真當我張繹是白痴麼?哼!你們不過是擔心拖得久了,朝廷、播州楊家、思南田家,甚至那位土司王,紛紛各懷異心,插手干涉,當我不明白?”  

    于珺婷平靜地道:“你說的也沒錯,我的確有這個擔心,這也是我想盡快平息銅仁亂局的一個理由。我是不會再給你們機會的,希望你能識時務!”  

    張繹挺起胸膛,大喝道:“要殺就殺,少說廢話!”   

    于珺婷嘆了口氣,向葉小天柔柔地一瞥,道:“他不答應呢,你說怎麼辦?”   

    哚妮站在後邊咬牙切齒:“狐狸精!狐狸精!真是一個狐狸精”手裡的獵弓便躍躍欲動了,華雲飛趕緊踏前一步,攔在了她的前面。

    葉小天搖頭道:“那沒辦法了!張雨桐自知罪孽深重,事敗之後縱火燒了整座府邸,與他的黨羽一起自焚於府中,實在可憐、可惜啊!”  

    于珺婷向他婉媚地一笑,道:“我知道了!”

    于珺婷轉身就走,姍姍而行,步態美妙。   

    她剛走出三步,徹底崩潰的張繹便大叫起來:“不要縱火!我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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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6 00:46:41 |只看該作者
第611章 黃雀在後


    張繹獨自一人,踽踽地走向府衙大門,府衙牆上立刻閃出幾個弓箭手,緊張地拉開長弓,將利箭對準了外面。

    “是我!讓我進去!”

    張繹仰起臉兒,沒好氣地沖著牆上喊了一聲。

    “是張土舍,真的是他!就他一個人!”

    牆裡面一陣騷亂,過了一陣,一口系著繩子的大筐從牆裡悠了出來。沒有開門,可見門後一定是抵了大石和木柱,已經牢牢封死,打開太費事。

    張繹苦笑一聲,曾幾何時,要回老張家,得用這種方式了?

    他走過去,雙腳踏入筐子,蹲下身,牆上的寨丁立即用力提起繩子,很快,張繹就被提上牆頭,消失在牆內。牆外遠處,葉小天看著張繹的身影消失,扭頭對于珺婷道:“你覺得張繹能說服張雨桐麼?”

    于珺婷道:“這種事,根本沒有道理可講,自然無從揣測。能否成功,全看張家少爺怎麼想了,可惜我們對他的性格脾氣瞭解有限,希望他會接受我們的條件吧。”

    于珺婷說罷,喚過一個侍衛,吩咐道:“你去通知于頭人和戴同知,叫他們準備好攻堅器械以及引火之物!時間緊迫,我們不能無限期地等下去。只給他們十二個時辰考慮,時辰一到,我們就打進去!如果六個時辰之內,依舊不能攻進府去,那就一把火把府衙夷為平地!無論如何,兩天之內銅仁必須全面安定下來!”

    府衙之內,張雨桐帶著禦龍、項父等人急急地迎了出來,張繹正由本就守在牆頭的張雨寒陪著往裡走。雙方在二進院落的門口碰頭了。張雨桐欣然道:“二叔,你可無恙?”

    張繹苦笑道:“二叔倒是無恙,只是我張家岌岌可危了!”

    張雨桐恨聲道:“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就算朝廷方面來不及反應。各位大土司那邊也不會坐視銅仁內訌。”

    張繹澀然道:“雨桐啊,你想得到的于珺婷自然也能想得到,所以,她才要我來見你,她給咱們定了最後期限,十二個時辰之內還不投降。他們就打進來!”

    張雨桐臉色一變,道:“二叔,咱們到堂上慢慢說。”

    張雨桐扶起張繹就走,其他人未得允許,只好留在院內等著。禦龍和項父等人望著大廳方向二人的背影,俱都臉色沉重,神情迷茫。張雨桐扶著張繹進了大廳,也不叫人進來奉茶,馬上迫不及待地問道:“二叔,那賤人究竟怎麼說?”

    張繹長長地吸了口氣,沉聲道:“十二個時辰!她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降。或者死!”

    張雨桐目芒一縮,道:“降,或死?”

    張繹道:“是的。如果你投降,她承諾可以保證張家人的性命與富貴,但知府之位你必須交出來。如果你在明天這個時辰之前還不肯開門納降,她就強行打進來!”

    張雨桐冷笑道:“這府中兵精糧足,她想打就打?”

    張繹道:“她說過,如果在六個時辰之內不能打下府衙。她就縱火,把府衙夷為白地。把咱們統統燒死在裡面,總之。兩天之內,銅仁之亂必須塵埃落定,絕不能拖下去!”

    張雨桐拍案怒喝道:“她想得美!一把火燒了府衙,她就不怕朝廷降罪麼?”

    張繹一臉悲哀地道:“雨桐,你怎麼還不明白?從你殺了雍尼和阿加赤爾,卻沒能殺得了那個小賤人開始,就算是本來沒有站在于家一邊的土司,業已生起兔死狐悲的念頭了。

    真要是被她燒了府衙,她就會推到你的身上,說你是負罪自焚。你說,朝廷是會相信你一具焦屍的話呢,還是相信銅仁眾多土司的話?即便那時朝廷知道真相,怕也只能順水推舟吧。”

    張雨桐一屁股坐回到椅上,怔怔半晌,又猛地跳了起來,吼道:“不會的,我們還有希望!父親過世時,我就給田家送了信,田家必然有人弔喪,如今發生劇變,趕來弔喪的人一定把消息送了回去。田家只要知道了這裡的情況,就不可能裝聾作啞,我們再等等,一定會有轉機的!”

    張繹絕望地搖頭道:“田家?田家早就成了空殼子,平時大家賣田家面子,是看在他是我們的舊主份上,如今大家已撕破臉皮,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誰還會理會田家?”

    張雨桐道:“不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二叔,你真以為皇帝削了田家的權,田家就成了空殼子?實際上,在田家迫于永樂皇帝的威壓,被迫讓出兩州之地劃為八府時,他們只是表面上被削去了職權,暗中依舊控制著八府。

    又經過近百年的發展,才有土司逐漸羽翼豐滿,脫離田家的掌控,可是迄今為止,仍有三府是完全受田家控制的,其他各府如我們銅仁一般,輕易也不會拂卻田家顏面。”

    張雨桐所說的這番話令張繹大感驚訝,這些消息他竟一點也不知道,張繹脫口問道:“你說哪三府還完全聽命于田家?”

    張雨桐搖搖頭,悲哀地道:“父親生前曾經和我說起此事,但也僅僅是點到為止。究竟是哪三府,父親沒有說,也許他也不知道,也許他知道,但……他已經來不及告訴我了。”

    叔侄二人沉默下來,過了許久,張繹才道:“不知道是誰,才更危險,因為我們不知道誰可結盟,誰該防範。但是……如果田家在十二個時辰之內還是沒有出現呢?”

    張雨桐慢慢抬起頭來,目光望向大廳外面,臉上一片茫然。他再如何了得,終究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張家傳承已五百年,到了他手上時,已是千瘡百孔,積弊無窮。到了該發生變化的時候。即便沒有于家出頭,也會有趙家錢家,即便沒有于珺婷發難,也會有周珺婷、吳珺婷發難,他又如何能獨力回天?

    ※※※※※※※※※※※※※※※※※※※※※※※※

    六龍山。七玄觀。長風道人正悻悻地向王寧大發牢騷:“我就說,好好騙咱們的錢不行麼?你們非讓我攙和人家土司之爭,現在好了,張家敗了,于家勝了,咱們呢?跑去抱張家的大腿。捐資幫助張家出兵攻打格哚佬,結果大把的銀子全都打了水漂兒,連個響兒都聽不到!”

    “閉嘴!”王寧不耐煩地訓斥了他一句,轉首看向洪百川,道:“大哥。銅仁局勢真是瞬息萬變啊,沒想到于家居然會奇跡般地翻盤。這個女人,不簡單啊!”

    洪百川微微頷首道:“看走眼了,我還真是看走眼了。本來我還想動用咱們的人救出她,只有讓她活著,銅仁這場熱鬧才會繼續下去,想不到她居然能夠說服格哚佬部和涼月谷出兵。”

    長風道人一心只想騙銀子,這次投資在張家身上。白白扔出了大把的銀子,真是心疼的要命,聽他二人說這些有的沒的。實在毫無興趣,忍不住又插嘴道:“現在怎麼辦?咱們保張家,已經得罪了于家。現在于家得勢,咱們還是收拾收拾趕緊散夥了吧,現在騙到的銀子分一分,也夠大家逍遙一世了。”

    洪百川瞪了他一眼。斥駡道:“真是個沒用的廢物,就想著撈一把就走!”

    長風道人不服氣地道:“你有什麼高見啊。還想撈上幾把才滿足?可別貪心太大,把命搭進去!”

    洪百川冷笑道:“你不知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的道理麼?”

    長風道人瞪大眼睛道:“什麼意思?”

    洪百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你去面見于珺婷,向她示好!”

    長風道人道:“啊?我剛剛還站在張家一邊,現在人家于家得了勢,你就讓我去捧于家?人家肯搭理咱嗎?別拿熱臉蛋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了好不好,我大元玄都靈霄上清廣化崇教妙一飛玄大道金丹普濟生靈萬壽長風大真人可丟不起那人!”

    王甯已然領會了洪百川的用意,冷哼道:“你懂什麼,于家現在正是需要各方人物為她搖旗呐喊的當口兒,你投過去,她只會認為你是識時務的俊傑,哪有不接納的道理!”

    長風道人半信半疑地道:“當真?”

    洪百川微笑道:“騙人,你比較在行。對於人心的把握,我比較在行。呵呵,儘管去吧,于家那個小妖女,一定會對你倒履相迎的!至於該怎麼說,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

    當洪百川、王寧和長風道人這奇異的三人組合坐在道觀後進院落中商議銅仁局勢的時候,前觀中正有一對既顯眼又不顯眼的年輕人也在就銅仁局勢竊竊私語著。

    說他們起眼,是因為男的玉樹臨風,女的千嬌百媚,倆人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對舉世無雙的璧人,誰看了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覺;說他們不起眼,是因為七玄觀香火鼎盛,香客眾多,這雙男女在此,也不過是眾多香客中的一份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身份

    看他們兩人的年紀、相貌,應該是一對情侶。他們上了香,便並肩走出大殿,徘徊在一片高大的女貞樹下,因為容顏太過出眾,許多來道觀中上香的人都在偷偷打量他們。

    女的偷看美少年,男的偷看美少女,可惜卻沒有一人認出那位玉面朱唇的美少年就是田家少主田彬霏,而那位婉柔嬌媚,只有傳說中的妹喜、褒娰那等禍國妖嬈方可比擬的美少女,就是田家大小姐田妙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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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6 01:02:39 |只看該作者
第612章 暗門


    田氏兄妹緩緩踱步於女貞樹下,田妙雯道:“我們還是不出面嗎?”

    田彬霏微笑道:“急什麼,我們本錢有限,所以……必須有絕對把握,才能下注,現在要多看、少動!”

    田妙雯輕輕籲了口氣道:“銅仁已經到了這般模樣,我們田家還是沒有絲毫動作,叫別人怎麼樣?”

    田彬霏停住腳步,慢慢轉過身,望著田妙雯,目光如針:“我為什麼要在乎別人怎麼想?有些人只會指手劃腳,大放厥詞,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如果你被他們的看法所左右,當你失敗,他們不過是換一套說辭,繼續顯示他們是如何的高明,而你是如何的愚蠢,那時我們就是用自己的行動,向別人證明了我們的確愚蠢!

    勾踐臥薪嚐膽、諂媚夫差的時候,誤解他的人、鄙夷他的人,比我們只多不少,勾踐如果急於向那些嘲諷、鄙視他的人證明自己,他還會有後來的成功嗎?”

    田彬霏輕輕歎了口氣,舉手拍拍田妙雯的削肩:“忍是一把刀,先傷己,後傷人,你忍不住,你就敗了!”

    田妙雯微微一側身,巧妙地避開了他的手,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從她發現兄長對她似乎有種異常的情愫開始,她就開始抗拒來自於他的哪怕是很正常的肢體接觸。

    田彬霏眸光微微有些失落,但旋即輕輕一笑,重現瀟灑:“可惜,楊應龍和宋家的紛爭起的不是時候,他現在抽不出身,否則他直接插手銅仁之亂,該是他掌控銅仁的最好機會,那也將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田妙雯細細長長,看來天生就有一種楚楚可憐意味的雙眉輕輕鼙了起來:“沒有楊應龍的幫助。于珺婷居然還是成功了,實在令人驚訝!”

    田彬霏道:“她能說服野蠻愚昧的生苗和食古不化的涼月谷,任誰也想不到,奇兵突出,張雨桐大敗,便是意料中事了。”

    田妙雯睨了他一眼,道:“你記不記得,安老爺子曾經告訴過我們,不要干涉生苗出山?”

    田彬霏道:“我已經想到了,難道……就是為了應在今日?莫非生苗已經在安老爺子掌握之中?”

    田妙雯突然道:“你對蠱教的新任教主。了解多少?”

    田彬霏苦笑道:“生苗千百年來一直隱居深山,不涉事務,對我們毫無意義,所以,我一直忽略了他們!”

    田妙雯道:“也就是說,我們一直不了解,蠱教的新任教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田彬霏臉色數變,沉吟道:“不錯!生苗出山,始於這位新任教主繼位之後。此人是關鍵人物!他有什麼打算?他是否是安老爺子扶持的傀儡?如此種種,必須要查個明白!”

    田妙雯道:“我去摸摸這位教主的底兒!”

    田彬霏知道小妹又在找借口離開他,無奈地笑了笑,道:“好!我在這裡。繼續觀察銅仁局勢,看看有無插手的機會。你去調查蠱教,要小心一些,他們……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本事。”

    田妙雯臉上慢慢綻起一個很奇怪、很嫵媚的笑。她下巴尖尖,柳眉大眼,韻致之中天生就有一種撩人**的女人味兒。所以笑容嫵媚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那種難言的古怪眼神。

    田妙雯綻起一個既嫵媚又奇怪的笑臉,輕聲道:“我有一個本事更大的兄長,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田彬霏心中驀地打了個突,總覺得妹妹這句話似乎話裡有話,她是什麼意思?她發現了什麼?但是,他無法從田妙雯的臉上看出什麼,因為她已轉身離去,那曼妙的身姿步態,走在樹下,便是一段風景,行在風裡,便是一截風流……

    那美麗的身姿,登時又迷失了他的心、他的眼,讓他什麼也無從去想了。

    ※※※※※※※※※※※※※※※※※※※※※※※

    葉小天陪著于家忙碌了一天,傍晚時分安排完全城防務,這才返回自己的府邸,剛剛下馬,還沒進府門,照壁下就嗖地竄出一道黑影,向葉小天猛撲過來。

    這府邸左右已在葉小天的人控制之下,根本不可能有外人摸進來,葉小天只道是福娃兒又要給他來個“當頭一拱”,馬上一側身,右手捏個劍訣,大喝道:“嘟!停住!蹲下!”

    那黑影愣了愣,在他面前停下,傻傻地問道:“為什麼要蹲下?”

    葉小天一聽他口吐人言,身高也不對,湊近了一看,失聲道:“循天?怎麼是你,你不是跟著大亨去采買農具糧種了麼?”

    蘇循天哽咽地道:“是啊!我這不是回來早了麼,結果正逢張家發難,銅仁大亂,我東躲西藏、擔驚受怕、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葉小天忍笑道:“好啦好啦,這不是沒事嘛。你哪天回來的,大亨呢?”

    蘇循天陪著他往府裡走,道:“大亨少爺押著貨比較慢,還沒回來,估摸半道兒上聽說銅仁大亂,也要先停下觀望觀望的,我是三天前就回來的,進了城才知道出了事。幸虧我知道的早,要是一頭紮到府裡來,只怕正落進張家人的眼線……”

    蘇循天嘮嘮叼叼對他大講自己這幾日是如何的顛沛流離、勞苦功高,葉小天實在忍俊不禁,道:“如今于監州當了銅仁的家,勢必要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時候,我幫你討個合適的職位,補償你的辛苦就是了。”

    蘇循天大喜,連忙道:“稅課大使怎麼樣?我算賬還是很在行的。”

    葉小天白了他一眼,道:“你想損公肥私?不怕我大義滅親麼?不成!你這一說倒是給我提了醒,我得給你找個不沾錢的差使。”

    蘇循天一聽又哭喪起了臉:“大人,你看我辛辛苦苦、本本份份……”

    葉小天不理他,喚過一個侍衛,問道:“李先生呢?”

    那侍衛道:“李先生正在安排人馬的飲食和住宿,還沒回來。”

    葉小天道:“好!先生回來以後,請他來見我一趟!”

    葉小天揚長而去,蘇循天在後邊高喊:“大人。循天為了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稅課大使若是為難的話,一個稅吏也是可以的啊!我只負責太平、清平、清浪三條街的稅賦怎麼樣?要不然只負責中南門碼頭的稅賦也成啊!大人……”

    ※※※※※※※※※※※※※※※※※※※※※※※

    翌日一早,葉小天用過早膳,同格哚佬、格龍、李秋池、蘇循天等人碰了個頭,簡單安排了一下手頭的事情,具體細務都分付下去,便即起身前往于府。

    今天下午申時兩刻,就是於于珺婷給張雨桐的最後期限。是和平解決還是真就一把火燒平知府衙門,相應引起的一係列後續反應是不同的,雖然葉小天沒有公開自己的真正身份,目前對外宣揚的都是于監州得到格哚佬部和涼月谷的支持,以多助伐無道,可他畢竟不能真的置身事外。

    葉小天來到于府,就見門前停著幾輛車子,還有一些人持著拜貼等候在府前,不由會心一笑。想必這是見風使舵的銅仁官紳登門求見,緊急投向于氏門下了。

    雖然于家許多人也不知道葉小天對他們的土司幫助有多大,卻也知道葉推官自始至終是站在自家土司一邊的,是自己人。是以一見他到了,馬上把他殷勤地請進府去。

    在那些等候拜望的官紳羨慕的目光投注下,葉小天進了于府,那小管事點頭哈腰地道:“推官老爺請先到小書房稍坐。我們土司大人正在會客。”

    那小管事把葉小天引進第三重院落,直接請進了小書房,這可是一般拜望者絕對沒有的禮遇。普通的來賓要在前院接見,身份貴重的要在二進院落客廳接見,能被領到第三進院落的小書房,那是徹底當成自己人了。

    葉小天到了書房坐下,馬上有小丫環上了茶,葉小天見那小管事和小丫環恭立一旁,不禁笑道:“你們忙你們的,我不用侍候,只是要和監州大人說一聲,就說葉某在這裡等她!”

    那小管事連忙答應一聲,領著那小丫環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今天府裡實在是太忙,一方面前兩天于家受到張家的搜索和控制,甚是混亂,需要重新布置和收拾,另一方面今日來賓不斷,他確也沒功夫一直陪在這兒。

    葉小天喝了幾口茶,站起身來背著雙手欣賞于珺婷書房中的字畫、古董和蘭菜。于珺婷這書房營造固然有書香韻致,卻絕無一點女人味兒,和一些男性官紳的書房大致相仿。

    葉小天對字畫和古董一向不甚明白,隨意地瀏覽著,目光掃處,忽然看見博古架旁那面牆壁,不由微微一怔。看著牆壁和博古架相連的裝飾性紋飾,葉小天忽然想起了當日藏身監州簽押房地下秘道時于珺婷對他說過的那番話:

    “喏,你看到這處紋飾了麼,乍一看與別處一樣,其實與別處的花紋是有所不同的。我雖在許多地方設下秘道,其實自己也並未一一走過,只是知道它的大致所在,真要用時該如何尋找?便是靠這暗記了。”

    葉小天正覺無聊,頓時來了興致,這裡有一處暗門,卻不知這暗門通向哪裡呢?是通向府外,還是通向于監州的閨房?葉小天好奇地伸出手去,學著當日于珺婷的模樣有那處異樣的紋飾處一旋一按,一道暗門便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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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7 01:13:35 |只看該作者
第613章 猝變

        
    客廳內,之前當眾宣佈支持張知府、捐獻巨資幫助張知府對付格哚佬的長風道人,此刻面對于珺婷卻是侃侃而談,毫無羞窘。要知道,于家是支持格哚佬的,長風道人支持張知府就等於是和于家唱反調。

    長風道人朗聲笑道:「監州大人真以為貧道支持張家?錯啦!大錯特錯矣!貧道夜觀天相,早已窺破天機,知道銅仁將要易主,然易主必生刀兵之禍,貧道這才決定以進為退,促使張家做出更多倒行逆施之舉,使其早日垮台。」

    于珺婷淺淺一笑,道:「這麼說,真人一番苦心,于某倒要心生感激了。」

    長風道人微微一笑,恬淡地道:「出家人慈悲為懷,只希望銅仁地方少生動盪,黎民百姓多享太平,謝不謝的倒不算什麼。如今,主客之星易位,于家已為銅仁之主,只是還有一些愚夫愚婦,身在局中,不知大勢所至,意圖以卵擊石。

    以監州大人的本領,自然可以平息動盪,可是不免又要多生血腥。貧道願意出面多方呼籲,貧道在銅仁薄有微名,很是有些官紳百姓信服貧道,希望貧道此舉能對監州大人有所幫助!「

    于珺婷妙目一閃,微笑拱手道:「真人用心良苦,于某感激不盡。若能得真人相助,相信銅仁可以更快地穩定下來。」

    長風道人欣然起身,道:「既如此,貧道馬上召集信眾,向弟子們布道授經,曉以大義!」

    于珺婷隨之起身,稽首道:「有勞道長!道長高義,于某謹記了!」

    長風道人知道這是于土司接納了他,歡喜地道:「監州大人請留步,貧道去也!」長風道人把拂塵一拂,瀟瀟灑灑地走了出去。于珺婷望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旁邊陪坐的是戴崇和文傲,文傲對此只是搖頭一笑,戴崇華卻有些不忿,道:「大人,這個道士分明是見風使舵,眼見大人得勢,便來巴結,何必給他好臉色。」

    于珺婷莞爾道:「若是人人都不知見風使舵,我們要控制銅仁府談何容易?此人雖然有些首鼠兩端,但他在銅仁確實深孚人望。有他出面為我們搖旗吶喊,總是好的。」

    文傲放下茶杯,笑道:「戴同知,不必憤憤不平了。不要覺得我們已經佔領銅仁,張雨桐被困府衙,便是塵埃落定了。現在我們需要爭取一切能為我們所用的力量。土司睿智,胸懷韜略,這麼做是有深遠考慮的。」

    戴崇華對文傲很客氣,一聽這話。笑道:「文先生說的是,我也只是發發牢騷。監州大人智略無雙,既然接納此人,自然有大人的道理。」

    文傲聽了。不禁感慨地道:「是啊!至少換作老夫,絕不敢自置死地而後生,可是細細想來,若非如此行險。又豈能引出所有敵人,一舉剷除以絕後患。」

    戴崇華深以為然,頷首道:「是啊!張雨桐那點小小伎倆。豈能瞞得過監州大人一雙慧眼,可大人卻隨機應變,故意上當,自陷死地,引葉小天出手!」

    文傲撫鬚道:「不僅如此,大人若非自置死地,于撲滿和于家海也不敢跳出來公然反叛,他們是長輩,只要捉不到他們的把柄,大人也不好對他們太過份,留著又是腹心之患,如今借此一計,連他們也一併剷除,可謂一石二鳥啊!」

    戴崇華湊趣道:「生苗和涼月谷,因此為大人所用,該說一石三鳥才對!哈哈哈哈……」

    戴崇華微微眯起眼睛,道:「不過,大人還該再用些手段,只要能把這位蠱教教主徹底掌握手中,我想……大人將不只是銅仁第一人,就是毗鄰的石阡府、思州府、思南府,也得唯大人馬首是瞻了!」

    于珺婷雖知他們是有意奉迎,可好話人人愛聽,飄飄然的不覺也小有得意,卻故意嗔道:「好啦!文先生,戴同知,你們兩位再這麼奉承下去,我可就有些找不著北啦!」

    于珺婷端起茶,輕輕呷了一口,道:「若是葉小天是楊應龍那樣的老狐狸,我也是不敢輕易冒險的。不過……一個自以為是的毛頭小子,哼!本官略施小計,就能把他戲弄於股掌之上!」

    于珺婷嘴角一翹,好不傲嬌。

    兩個得力屬下一唱一和的捧著,于大姑娘也不禁小小虛榮了一把,只可惜,這句傲嬌的大話,本來只是在兩個心腹面前賣弄,偏偏卻有第三個人聽到了。

    葉小天並不知道小書房的那條暗道通向哪裡,他見書房中有火石和蠟燭,便順手點燃一支舉在手中,沿著暗道悄悄摸索下去,卻未想到竟然摸到了客廳。

    牆上掛著十餘幅掛屏,諸如黑漆嵌象牙掛屏、粉彩山水人物翎毛走獸掛屏一類,葉小天立身之處,前邊是八扇紅木鑲瓷板青花八仙紋掛屏。

    掛屏之後有隱蔽的通氣口,葉小天站在那裡,手按在開啟暗道的機關上,把廳中三人所說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一位管事送了長風道人出去,馬上回轉廳中,對正和文傲及戴崇華聊天的于珺婷道:「土司,葉推官到了,已經在小書房候您多時了。」

    「哦?」

    于珺婷放下茶盞,對文傲和戴崇華點點頭,道:「你們去忙吧,我去見他!」

    于珺婷走到門口,抬頭望瞭望天,又回過頭,對文傲和戴崇華道:「如果張雨桐不降,申時二刻,準時進攻!」

    ※※※※※※※※※※※※※※※※※※※※※※※※※

    于珺婷走到書房門口,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回身對管事擺了擺手,那管事連忙哈腰離開了。于珺婷輕輕吁了口氣,整理了一下冠帶,這才輕咳一聲,微笑著推開房門,柔聲道:「葉大人,勞你久候啦!」

    葉小天翹著二郎腿正在喝茶,抬起頭來,微笑起身,順手把茶杯放下,笑道:「大人本就公務繁忙,又有眾客盈門,抽不開身,小小等候片刻,沒什麼的。」

    于珺婷把門一關,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葉兄,這裡又沒有外人,你我何必還這般客套?」

    葉小天似笑非笑地道:「哦?那……我該怎麼做,才是不客套呢?」

    于珺婷頭一次見他回應自己的**,不禁又驚又喜地看他一眼,復又垂下頭去,羞羞答答地道:「壞人,你是男人,難道還要我來說麼?」

    她明明一身男兒裝扮,青蔥玉指卻捻著衣帶,作出一副嬌羞模樣,倒也有種另類的可人。葉小天哈哈一笑,道:「監州大人已勝券在握,馬上就是銅仁第一人,對下官還是如此禮遇,實在令下官受寵若驚啊。」

    葉小天話風一轉,又道:「要讓大人成為銅仁第一人,眼下還有最後一步,就是攻取府衙!直到此刻,張雨桐依舊不肯投降,恐怕最後只能訴之武力了,下官此來是代格哚佬部和涼月谷向大人請示,介時他們需要做些什麼?」

    雖然對葉小天的「再次逃避」有些失望,但是既然談起正事,于珺婷也不禁嚴肅起來,她思索了一下,道:「格哚佬部和涼月谷還是負責全城治安吧,攻打府衙的事交給于海龍頭人和我接收的于家兵馬就好。」

    葉小天道:「成敗在此一舉,豈能不獅子搏兔、全力以赴。下官以為,格哚佬部和涼月谷驍勇善戰,此戰也應出力!」

    于珺婷想了想,道:「好吧,那麼後門和西門,就交給格哚佬部和涼谷部負責,誰先攻進府衙,必有重賞!」

    葉小天爽快地道:「好!下官這就去親自安排!」

    于珺婷點點頭,眼見葉小天大步向外走去,突又喚住了他:「葉兄留步!」

    葉小天回身道:「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于珺婷低聲道:「葉兄之所長並非個人武力,戰陣之上刀槍無眼,你可不要親身涉險,本官倚重你處甚多呢,要愛惜自己。」

    葉小天感激地拱手道:「多謝大人愛護,下官記住了!」心中卻暗暗冷笑:「不錯!一個死教主,對你有甚麼用處,你當然需要我活著了!」

    葉小天離開葉府一個時辰之後,格哚佬的兵馬和涼月谷的兵馬便集結到了府衙後門和西門。于珺婷已經向駐守此的于家兵馬打過招呼,雙方順利交接,由格哚佬和格龍分別接手了後門和西門的防務。

    外邊的動作自然被張家的人注意到了,張雨桐站在府中假山涼亭上向遠處眺望,眼見又有兩支生力軍加入進來,聚在府衙周圍的兵馬越來越多,面色不由更顯沉重。

    張繹澀然道:「雨桐,形勢如此,不要硬抗了!留此有用之身,來日我張家未必不能東山再起,咱們……開門投降吧!」

    張雨桐緊緊咬著牙關,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轉,卻始終點不了這個頭。

    這時候,後門方向突然有一枝利箭射入府衙,因為進攻的時間未到,外面圍困的兵馬一直處於嚴陣以待的狀態,驟然有人發箭,頓時在府衙中引起一陣騷亂。

    但是,箭矢只發了一支,此後便再無動靜,張雨桐只道是外面有士卒由於緊張失手射了一箭,剛剛鬆了口氣,就見府中一名家將手中高舉一枝利箭,飛也似地從後院向自己駐身之處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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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7 01:26:25 |只看該作者
第614章 易勢


    時當正午,府衙內外都在造飯。殺豬宰羊,肉香四溢,每個人都知道午後將有一場血戰,成敗在此一舉,是以所有的好東西都拿了出來,希望能讓將士們保持最充沛的體力,再留著已沒有任何意義。

    就在這時候,由格哚佬負責的後門處,一個青衫年輕人獨自走向被堵得嚴嚴實實的大門,舉步踏進繩索係著的一只筐子,被提上了牆頭。

    後宅花園內,張雨桐、張繹、張雨寒、禦龍、項父、吳父等人一臉緊張地看著那個迎面走來的青衫年輕人,對方明明只有一個人,他們卻像是看到了萬馬千軍。

    葉小天走到他們面前,啟齒一笑,拱手道:“張少爺,禦州判,各位大人,久違了。”

    張繹色厲內茬地喝道:“你怎麼敢來!單槍匹馬入我府衙,你還想活著離開嗎?”

    葉小天笑了笑,淡淡地道:“時間緊迫的很,一個時辰之後,你們的覆亡之期就到了,咱們還是不要扯那些有的沒的,說點更實際的豈不更好?”

    “你……”

    張雨桐制止了叔父的蠢動,對葉小天道:“大戰一觸即發,足下卻在此時入我府邸,意欲何為?”

    葉小天笑道:“少爺雖然未及弱冠,卻比你二叔沉穩多了。怎麼,客人來了,你們連一張椅子、一杯茶都欠奉麼?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張雨桐雖然急於知道他的來意,卻也不好表現的太急迫,對方突然冒險來訪,顯然是有所圖謀。這時誰表現的更沉不住氣,也就更加被動。

    葉小天被請進了竹亭,一杯香茗送了上來,淡淡的霧氣籠罩著葉小天微笑的臉龐,茶香四溢。

    張雨桐恨不得一拳把那張笑臉砸成爛柿子。但他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什麼火氣:“葉大人,你我雙方現在是敵非友,頃刻間就要鬥個你死我活。我不明白,你為何而來?你就不怕有來無回麼?”

    葉小天吹了吹茶水,慢條斯理地道:“張家現在是個什麼處境,不用我多說。即便你決心死戰,你也該明白等待你們的結局最終是什麼。

    而我,是唯一能夠改變你們結局的人,就憑這一點,你們會殺了我?我想。聰明如你,唯一會做的事,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維護我的安全!”

    張雨桐和張繹、禦龍等人互相望望,終於沉不住氣了,他微微傾身,緊張地盯著葉小天,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葉小天悠然道:“我是來幫你解圍的!我能保全你們的性命和家族,保證你們的富貴。保證你依舊可以繼承知府之位!這……,值不值得你們放棄舊怨,與我合作呢?”

    張雨桐臉頰上的肌肉驀然抽緊了。心口怦怦亂跳,不敢置信地問道:“怎麼可能?你……你為什麼要幫我,你能怎麼幫我?”

    葉小天道:“有什麼不可能呢?我為什麼要臨陣倒戈,這與你們無關,你們也不需要了解!你們只需要知道,格哚佬部和涼月谷出兵不是因為于監州。而是因為我葉小天,這就夠了!”

    張雨桐目芒一縮。道:“你是說,格哚佬部和涼月谷是受你驅策的?”

    葉小天笑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現在。格哚佬部和涼月谷負責後門和西門的防務以及接下來的進攻,而城中防務也大半由他們負責,如果他們此時站在你這一邊,你說結果會怎樣?”

    張繹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什麼仇怨都已被他拋到了爪哇國去,看著葉小天,他就像一個溺水待斃的人突然發現了一截救命的木頭。

    但是,葉小天為什麼要幫他們,需要他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張繹心中忐忑,馬上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想怎麼做?你想要什麼?你要我們怎麼做?”

    葉小天就像一個老奸巨滑的商人,笑容可掬地道:“看!這就是我們真正要談的問題了。各位稍安勿躁,坐下來,我們平心靜氣地好好談談。我想要的,其實比于家想要的只少不多,所以我相信,你們一定會答應的!”

    ※※※※※※※※※※※※※※※※※※※※※※※※※

    申時,于珺婷站在正門外,身前是那道簡陋的工事。眼看約定的時間將至,府衙裡還是沒有消息,于珺婷情知這一戰不可避免了,心情也不由緊張起來。

    她抿了抿嘴唇,沉聲吩咐道:“還有兩刻鍾,大家做好準備,準時發動進攻!”手下兵將轟然稱喏,掩體之後的士兵開始進入進攻準備。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一旁負責計時的文傲眼見時間到了申時二刻,立即抬起頭來,沉聲道:“土司大人,時辰到了!”

    于珺婷長長地吸了口氣,將手向前用力一揮,喝道:“進攻!”

    “啪!”

    一枝燦爛的煙花爆炸於空中,呐喊聲轟然響起,士兵們蜂湧上前,一架架梯子搭在牆頭,一輛輛撞車推出小巷。更遠處,一車車柴草也開始向這裡運集,一旦攻勢受挫,他們就要把府衙付之一炬。

    然而,戰鬥進行的異常順利,前衙的防禦虛弱到了極點,幾乎是轉瞬之間就被他們撕開了好幾道口子,緊跟著整道防線徹底崩潰,守軍開始倉惶後退。

    于珺婷先是有些意外,隨即恍然大悟,脫口道:“他們是要龜縮到內宅去集中防禦,追上去,不要給他們喘息之機!”說罷大步向前趕去。

    土司府和皇宮前殿後宮的格局差不多,前邊是公務署辦區,後邊是自己的生活區,而且土司人家的銀庫、糧庫全都在後宅,所以後宅的門戶和牆體比前邊還要堅固。

    于珺婷一見防守極弱,馬上認定了張雨桐是要收縮兵力,全力防守後宅。她也只能這麼想,否則還能有什麼可能呢?裡邊這麼多人還能插翅而飛?

    府衙的大門被迅速打開了,于珺婷握緊象牙小扇大步而入,面對衙內尚未完全結束的混戰局面毫無懼色。

    知道土司大人會武而且武藝高明的人以前微乎其微,現在也是極少數。當日在于撲滿大營中見識過她閃避刺殺的高明身法和一擊殺人的狠辣手段者。也不敢胡亂對外宣揚。

    城中,尚未建造完工的長生觀前面,長風道人率領眾弟子正登壇授法,大講天象變化,氣運轉移,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他正說著,忽見大隊人馬披甲執銳,從觀前狂奔而過,長風道人心想:“于監州又調動了兵馬,銅仁馬上就要變天了!”

    長風道人定了定神。更加賣力地向騷動的信徒弟子們講起了于家取代張家是如何的上應天意、下合民心,聽得信眾如癡如醉。

    府衙裡面,于珺婷急匆匆趕到二進院落與三進院落相連的那道門戶,一見大門洞開,不禁冷笑道:“想玩空城計麼?可惜你不是諸葛亮,我也不是司馬懿!殺進去!”

    “殺!”

    于海龍手持大刀,率領一隊士卒率先衝了進去。

    沒有阻擋、沒有埋伏,後續人馬源源不斷。于珺婷見狀卻愣在那裡,至此依舊沒有抵擋,張雨桐難道要束手就擒?

    時至此刻。她終於意識到情形有些不對,可是……能出什麼問題?能有什麼問題?于珺婷臉色微變,剛要喝令全軍撤出,就聽後方傳出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

    張雨桐紅著眼睛,披頭散發,手執寶劍。率領士卒衝鋒陷陣,迅速截斷了于珺婷的後路。那些推著小車向前方運送柴木稻草的人也都被他的人馬迅速截獲。

    “怎麼回事?”

    于珺婷滿臉惶惑地四顧,于海龍提著刀。飛也似地衝到她的面前,又驚又怒地道:“後宅裡空無一人,我追到後門,卻被格哚佬部亂箭射了回來!”

    于海龍話音剛落,文傲也衝過來,急聲道:“土司,咱們的後路被人截斷了,領兵的居然是張雨桐,他利用咱們原先設下的障礙物,把咱們堵在府衙裡了!”

    于珺婷的心刹那間就沉到了谷底,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但她很清楚,出現這一幕可能是格哚佬部和涼月谷與張家沆瀣一氣了。

    換而言之,葉小天……站到了張雨桐一邊,否則原本插翅難飛的張雨寒等人不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唯一的解釋,只能是張雨桐和葉小天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通過葉小天負責的防地悄無聲息地跳出了包圍圈。

    于珺婷臉色蒼白,她緊緊咬著下唇,突然疾步向西門趕去,西門和後門是由格哚佬部和涼月谷負責的,葉小天作為始作俑者,此時應該就在那邊。

    西門開著,外面是扇形的防禦工事,工事後面可以看見涼月谷的人馬正持箭執弓,冷冷戒備著。于海龍急急攔住于珺婷道:“土司,不可冒險!”

    于珺婷輕輕推開了他,沉聲道:“不用擔心,事已至此,他不會讓我不明不白地死!”

    于珺婷坦然走出西門,向前走出約兩三丈的距離,工事後面的士卒就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張弓搭箭瞄準了她,只要這些人一鬆弓弦,于珺婷就算武功再高明,也會立刻被射成刺蝟。

    于珺婷夷然不懼,穩穩地站在那裡,沉聲喝道:“葉小天呢,我要見他!”

    對方陣營中人頭攢動,有一行人向前方走來,忽地弓箭手左右一分,讓出了一條道路,就見兩個身材魁梧的佩刀大漢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于珺婷一見這兩人,登時手腳冰涼。那兩個大漢站住腳步,向她高聲大笑道:“好侄女兒,葉大人正忙著,你有什麼事,不妨先和叔父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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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8 01:01:1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5-6-18 01:12 編輯

第615章 此間主人


    秋風乍起,丹桂飄香,吹落黃花滿地。于珺婷靜靜地站在園中,被滿地的黃花簇擁著,容顏說不出的憔悴,但她依舊努力挺直了身子,不願展現自己的狼狽。

    這滿園黃花是她種下的,而後就隨著這處宅子一併換了主人,而今,這園子的舊主人就站在這裡,正靜靜地等候著這處園子的新主人的裁決。

    文傲和于海龍等人都反對于珺婷來見葉小天,但是守在府衙中只有死路一條,就連可以把他們和整座府衙付之一炬的引火之物都是他們自己準備好的。

    于珺婷絕不懷疑,如果他們一味死守,張雨桐會毫不猶豫地把柴丟進院子,並親手點燃,得意地看著他們和自己的家燒成灰燼。

    于珺婷想不通,葉小天為什麼突然站到了張雨桐一邊?難道他本來就是張胖子安排的內間?

    根本說不通,沒有葉小天的幫助,至少這一回她不可能把張家逼入死地。況且,在她對付張家的時候,葉小天也切切實實地從中獲取了好處,格哚佬部所擁有的領地就是從張家的領地中劃割出來的,張家對此不可能沒有芥蒂。

    更重要的是,如果沒有格哚佬部和涼月谷出兵,她縱有戴同知和死士為內應,也未必就能如此容易地制服張雨桐,為什麼葉小天突然會轉換陣營呢。

    于珺婷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她必須要弄個明白,如果這一切都是出於葉小天的謀劃,正如她自置死地,從而引誘葉小天出兵。那麼此人心機之深沉,行事之狠辣,真要令她不寒而慄了。

    “于監州!”

    李秋池很騷包地向她走過來,笑吟吟地搖著扇子。一個在深秋季節的夜晚,依舊輕搖摺扇故作風流的人。可不就是很騷包麼?

    李秋池一副笑得很欠揍的表情,對于珺婷道:“我家大人正在等你,請吧!”

    李秋池可不知道眼前這位看起來嬌嬌怯怯的姑娘,其實一身好本領,想要置他於死地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把于珺婷當成一隻小貓。於是眼看著一頭雌虎走向小屋。

    那是一間浴室,李秋池促狹地笑笑,轉身離開了。于珺婷知道那是一間浴室,當她還是此間主人時,這裡就是她的專屬浴室。她清楚,葉小天之所以要在浴室裡見她,根本就是存心羞辱她。

    小于將軍終究不是普通人,想到這一點時,她本已絕望的心思忽然動了一動,羞辱?葉小天為何要羞辱她?葉小天是勝利者,是那個把她輕易戲弄於股掌之上的勝利者,羞辱她。這不像是一個勝利者的所為,倒像是……洩憤。

    于珺婷情知事已至此,幾無反轉的可能。她執意要來見葉小天,只是想弄明白這一切是否出自葉小天本來的策劃,如果真的已別無選擇,那她只有死,但她在臨死之前,一定會拉上葉小天同歸於盡。

    葉小天是蠱教教主。想必擁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蠱術,可他未必精通武藝。一個神通廣大的魔法師被一個武士近了身。那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于珺婷自信在葉小天毫無防範之下。她一定能拉上葉小天一起死。

    然而,葉小天“浴房相見”的舉動,卻令已萌死志的于珺婷忽然又產生了一絲希望,,她忽然覺得,葉小天這不可思議的變化,似乎有著她所不知的原因,弄明白這個原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門開了,于珺婷站在門口,一股潮濕的熱氣撲面而來,很濃郁的藥香味兒,並非葉小天在療傷,這只是藥浴,水里加了追風藤、半邊楓、九龍盤、血藤、狗舌藤、鴨兒芹、節節草、何首烏等。

    于珺婷也喜歡藥浴,而且沐浴之後她還會做精心的保養,所以她的肌膚如雪之白、如月之皎、如緞之滑,吹彈得破、嬌嫩異常,只是始終“藏在深閨無人識”罷了。

    房間裡傳出葉小天懶洋洋的聲音:“你不知道現在已經是深秋了麼?門開著,冷!”

    聽到這個聲音,于珺婷的雙腿突然繃緊了一下,如果不是理智還在控制著她,她已一個箭步撲過去,將那個男人可惡的腦袋從脖子上擰下來。

    于珺婷慢慢走進房間,把門關上。房中亮著燈,坐屏後面是一具原木的大浴桶,葉小天躺在浴桶裡,頭枕在桶沿的大毛巾上,右手一隻水晶杯,盛著猩紅的葡萄酒,很裝逼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于珺婷強作鎮定,想讓自己顯得更堅強,可是這句話問出口,還是很沒出息地哽咽起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堅強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可是葉小天這種毒,還是傷了她。

    直到這句哽咽、顫抖的話說出口,淚水迅速溢滿她的眼眸,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那樣的無助,她的武功、她的地位、她的權勢、她的軍隊,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已無濟於事,她從不曾像現在一樣軟弱……

    葉小天驀地坐直了身子,水花向前一湧,霧氣更濃了,他的面孔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卻掩飾不住眼神中的那種憤怒:“你問我為什麼?我也正想知道,略施小技就把我戲弄於股掌之上的你,接下來還想利用我、利用那些純樸的山民,為你做些什麼?”

    于珺婷嬌軀一震,駭然道:“你說什麼?”

    葉小天冷笑道:“你還記得曾經告訴過我,如何識別你建造的秘道機關以及如何使用它吧?不巧的很,今天早上我去見你,在你書房中就發現了一處,想不到竟然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

    于珺婷的臉色驀然變得一片蒼白,她這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原來……竟是她自己一時得意忘形,口出狂言。卻恰巧被葉小天聽到了,而他……竟是馬上就還以顏色。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于珺婷急了,有些難堪地解釋道:“難道你就沒有在自己的親信面吹過牛的時候?我只是……,我不是真的那個意思。我對你並沒有惡意……”

    一向鎮定自若的于大姑娘手足無措,很軟弱地向葉小天解釋著,但是被她的詭計騙得團團轉的葉小天此時正在氣頭上,又如何聽得下去。

    葉小天冷笑道:“于大人,你就不要再演戲了。你的軟弱、可憐,全都是裝的。我想,我當初在水銀山第一次見到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囂張、跋扈、狡獪、惡毒……”

    于珺婷怔怔地望著他,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葉小天冷笑一聲,忽然又緊盯著她的眼睛。有些疑惑地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

    于珺婷心裡一轉,便垂下頭,幽幽地道:“一開始我也不知道的。我見你殺了五家權貴的子弟,雖然覺得你有些莽撞,卻也打心眼裡欣賞。想要引你為心腹,自然要瞭解你的底細,是以派人查你……”

    時至此刻,她依舊沒有說出楊應龍來。若是被葉小天知道她還有所隱瞞,恐怕又是一波無名火。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苦衷,她是一族領袖。這是高於一切的責任,不能說的終究還是不能說。

    葉小天皺了皺眉道:“我的履歷有什麼問題?你怎麼能查到這個?”

    于珺婷低聲道:“你的身份當然沒有問題。可是我的人發現你身邊有十幾名忠心耿耿的死士,從他們的貌相、言語來看,分明都是山裡人。照理說,你一個中原來的流官,沒道理能收納到這些人為人所用。而且對你忠心耿耿……”

    葉小天呷一口酒,冷笑道:“你倒真是心細如發。”

    于珺婷頓了頓。才繼續道:“再加上你後來去格哚佬部調停,我發現他們對你太過順從。照理說這些桀驁不馴的山蠻不該對你如此順服,太多的不合理,我再用心一查,就……”

    葉小天聽她述說著發現自己真實身份的經過,心中暗自凜然:“我雖處處小心,看來還是露出了許多破綻,幸好我的身份已經不必再這麼隱瞞下去,否則行事還真該更加謹慎才是。”

    于珺婷說到這裡,聲音微微一頓,又道:“得知你的真實身分,我才動了借你勢力的念頭,但是……”

    于珺婷抬起頭,悲憤地道:“我是利用了你,可我並沒有害你之心,我所做的一切固然是為了于氏,但是對你也沒有絲毫害處!你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狠心,奪走我的一切!”

    葉小天冷笑道:“好像你還有理了?我就活該被你戲弄?如果不是我發現了你的秘密,你敢保證今後需要有大量犧牲的時候,你不會因為愛惜于家子弟,便設計我的人去為你擋災?

    沒錯,你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也正是我所需要的,但這不是我活該被你欺騙利用的理由!既然是被你利用,我就有權選擇不再被利用!我既然知道你別有居心,當然要馬上拉攏張家為我所有,否則我可鎮不住你這條成了精的地頭蛇!”

    于珺婷終於明白,正如她機緣巧合間獲悉了葉小天的秘密,葉小天也是偶然間知道了她的秘密。沒有人喜歡被別人利用,哪怕對自己無害,尤其是像他這樣一個少年得志的人,獲悉真相後自然更加惱火。

    想通這個道理,于珺婷真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她在想,如果在她獲悉葉小天的秘密身份後,開誠佈公地與他談一談,雙方攜手合作,是不是會比現在要好太多?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于珺婷只能硬著頭皮,訥訥地道:“那……那你現在想對我怎麼樣?”

    葉小天冷冷地道:“我想要的一切,張雨桐都會乖乖向我奉上,我又何必繼續傻乎乎地被你于大將軍利用呢?我並不想把你怎麼樣,現在決定你生死的,是張雨桐。”

    于珺婷透過水上的霧氣凝視著葉小天,神色更加無助、更加淒涼,但她剛剛走進這間屋子的時候,因為心如死灰,眸子是黯淡無光的,而此刻,那雙眸子已經漸漸重新煥發了神采。

    葉小天說的很冷酷、很絕情,可他方才那番話裡,已經透露出太多含義,別人感覺不出,聰慧如于大將軍,又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只可惜,正閉著眼睛裝腔作勢的葉大老爺並沒有看見這一幕,他正小心眼兒地想:“求我啊!求我啊!快跪下求我啊!當初在水銀山你逼我下跪,沒想到報應來的如此之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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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5-6-18 01:16 編輯

第616章 征服


  葉小天先是聽到一陣粗重的呼吸聲,不禁暗自得意,于珺婷果然被他激怒了,但是……怒有何用,現在能救于家的只有他,這個女人能不屈服?

  粗重的呼吸只持續了片刻,于珺婷的呼吸就重新變得清細如貓了,她的自控力,的確非常強。

  然後,葉小天就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他的眉毛動了動,輕忍著沒有睜開眼睛,反而放鬆了身體,更加慵懶地靠在桶沿上,隨即,一雙柔荑輕輕搭上了他赤裸的肩頭。

  葉小天的身子下意識地一緊,隨即便繼續保持泰然姿勢,依舊閉著雙眼,大剌剌地躺在水裡。藥浴的水不是太清晰,但依舊可以看清他的身體。

  于珺婷向蕩漾的水面飛快地瞟了一眼,似乎看清了,又似乎沒看清,只是隱隱瞥見一點輪廓的于珺婷暈著臉兒急急挪開目光,心慌慌的,她再大膽,本能的羞澀終究還是難免。

  于珺婷鼓起勇氣,一雙柔滑嬌嫩的小手輕輕撫上了葉小天的臉龐,然後慢慢滑下去,在觸及他頸部的時候,雙手下意識地有了一種扣緊的衝動,但是隨即一塊毛巾卻搭在了葉小天肩上,輕輕擦拭起來。

  于珺婷伏在葉小天耳邊,低聲下氣地道:“教主大人,你真捨得把我交給張雨桐處置嗎?你明知道只要把我交給他,我就唯有一死,你就這麼狠心?”

  葉小天做郎心似鐵狀,冷冷地哼了一聲。他根本不知道,此時正軟綿綿地搭在他肩上的那雙素手,隨時都可以變成一張閻王的索命貼子。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嬌滴滴小女子,想要殺他的話實在是並不比捏死一隻臭蟲更困難。

  不過,就算于珺婷並不顧忌他的蠱術,此時也是絕對不會殺他了。心如死灰的時候,于珺婷只想與這個在她即將到達人生巔峰,卻壞了她一生夢想的大惡人同歸於盡,可現在有了希望,她又怎會不竭力爭取?

  葉小天雖然扮出一副很冷酷、很無情的模樣,殊不知他的這番表現看在于珺婷眼中,卻只是一個惱羞成怒的傲嬌大男孩在發脾氣,令她又好氣又好笑。一個真心憎惡了一個人,有心要置其於死地的人,是絕對不會像葉小天這樣在浴室中接見她以示羞辱,手持水晶杯故作雍容,還和她囉嗦這麼多廢話的。

  如果不是不管如何,于珺婷唾手可得的一切終究還是化為了泡影,令她心情沮喪之極,對於葉小天這麼拙劣的表演,她真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于珺婷很清楚,從葉小天偷聽到她的談話,她們兩人就已不可能再恢復到以前的那種默契,但是葉小天既然沒有殺她的心思,她至少可以竭力爭取,讓自己的損失減至最低。

  眼看葉小天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于珺婷恨得牙根癢癢,她強忍扭斷葉小天脖子的衝動,繼續誘惑他:“我知道,我做錯了事,可人家只是一時糊塗嘛。再說,人家想利用你的時候,彼此又沒有什麼交情。再再說,人家雖然利用了你,可所作所為對你也是有利的啊。再再再說,人家……”

  葉小天冷哼道:“如果你不能好好說話,現在就出去!”

  “喔!”

  于珺婷馬上乖巧地答應一聲,繼續道:“是,人家活該受罰!可你要知道,張家縱然迫於形勢答應你的種種條件,並不代表他們就不恨你。你說,于家由我三叔和四叔把持著和掌握在我手中,哪個對你更有利?”

  于珺婷說著,一雙手已經向他胸前滑去。

  “還別說,蠻結實的啊,看著精瘦的一個人,還挺有肉的!”撫著那兩塊結實的胸肌,于珺婷情不自禁地想,隨即便覺面紅耳赤,悄悄啐了自己一口:“胡思亂想什麼!你現在可是在為你,為你的家族爭取一線生機啊!”

  可話是這麼說,在她已經明白葉小天雖然動怒,卻並沒有置她於死地的想法之後,危機感消失,她的心情放鬆下來,又怎麼可能不胡思亂想?

  她一貫的直接和大膽,只是緣於她一向的強勢和習慣以男人風格行事,可她終究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如今和一個赤裸裸的男人做出如此親密的接觸,心中豈能不生波瀾。

  葉小天被她在耳邊柔聲昵喃著,妙手撩撥著,早已一柱擎天了,弄得葉小天很窘,可是在水中偏偏無所遮掩。他忽然有些後悔選擇在這裡接見于珺婷了,偏偏又已是騎虎難下。

  葉小天的臉紅了,已經扮不出冷酷的模樣,只好用冷酷的聲音道:“你還想甜言蜜語地來騙我?我再也不會上你的當了!你以為沒有你,于家就會和張家沆瀣一氣?你三叔四叔的野心絲毫不比你小,他們一樣可以為我起到制衡張家的作用。”

  于珺婷昵聲道:“你覺得,以他們的智慧,有本事制衡張雨桐嗎?張雨桐未及弱冠,就已如此果斷、狠辣、有心機,假以時日,讓他多些歷練,必是一方人傑。那時候,以我三叔四叔的本事,能和他抗衡麼?如此一來,可不成了養虎為患?而我則不然,縱不能勝他,我和他也是半斤八兩啊!”

  葉小天冷笑道:“你為了自保,倒是挺抬舉他啊!”

  于珺婷討好地道:“這可都是人家的肺腑之言!君王能威服天下,靠的從來就不是忠心。任何一個身居廟堂之上,手中大權在握的臣子,心思都不可能再單純如赤子。帝王心術,只在一個平衡。所以,你需要我,需要用張家來制衡我,也需要用我來制衡張家,你說是不是,我的王!”

  于珺婷說著,手已滑到葉小天的腹部,毛巾早已不知沉到了哪裡,于珺婷壯著膽子調戲到這裡,再也不敢向下探去了,雖然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冷靜,其實臉蛋兒已經熱得可以煎雞蛋。

  她自以為很有技巧地撫摸著葉小天,雖然實際上手法很拙劣,卻也刺激得葉小天繃緊了身子,身上起了一陣陣的戰慄。葉小天突然伸出手,攥住了于珺婷的小手,制止了她的蠢動。

  葉小天道:“你是說,在我被你欺騙、利用之後,你軟語央求一番,我就應該放過你?”

  于珺婷楚楚可憐地望著他,道:“那你還想怎麼樣呢?我的成功本已唾手可得,現在都被你毀了,這個懲罰還不夠麼?”

  葉小天冷冷地道:“當然不夠!這一切本就是我給你的,我拿回來,天經地義。你欠我的,可還沒有還上!”

  葉小天並不想要于珺婷死,張家和于撲滿、于家海迫于形勢屈服於他,來日只要有機會,就一定會撲上來狠狠咬他一口,相對而言,反而是于珺婷更可信任。但是,他必須要給她足夠的教訓,她對自己或許沒有張雨桐或于撲滿、于家海那樣狠毒,可她狡黠如狐,太難掌握。

  于珺婷凝視著他,眸中忽然露出掩飾不住的羞意:“那,再搭上我,夠了麼?”

  葉小天有些吃驚地道:“你?”

  “不錯!”

  于珺婷勇敢地挺起了胸膛,厚著臉皮道:“我把自己交給你,做你的女奴!當然,只能……只能是私下的,在公開的時候,你……你還要給我留幾分面子,我畢竟是一方土司。”

  葉小天沒想到她竟會提出這樣的條件,其實他只是想再逼迫一下,讓她跪地求饒、讓她虔誠懺悔、讓她痛哭流涕、讓她追悔莫及……,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于珺婷看到了他眼中的一絲猶豫,善於捕捉機會的她,又怎麼會放過這個轉瞬即逝的好機會,她嫣然一笑,緩緩站起身子,風情萬種地繞到葉小天的正面,拔下了簪發的玉簪。

  秀髮馬上潑墨般傾瀉而下,一張精緻、秀美的小臉掩映在秀髮之間,眉梢眼角頓時流露出柔媚的味道,那雙動人的大眼睛有些羞澀與緊張,反而更加撩起了男人征服的欲望。

  “美麗的女人,你唾手可得。美麗的處子,你一樣招之即來!但是,四品廣威將軍、一府通判、一族土司,同時還是一個美麗的處子,你找遍天下,也只有這一個了!”

  于珺婷的眸子像黑寶石似的熠熠地放著光,用最誘惑的聲音昵喃道:“這樣的我,值不值得讓你消氣兒呢,我的主人!”

  從我的王到我的主人,于珺婷的身份也從一個乞降的敵酋變成了一個小女奴,這樣的溫言軟語,這樣的可憐兮兮,這樣令人想入非非的暗示,葉小天有點醉了。

  “也許……,把她變成我的女奴,真是個不賴的主意吧……”

  葉小天有些意動了,在沒有約束的壞境下,人的欲望總是會比較放縱的,葉小天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像個惡棍似的發號施令:“女奴麼?那麼一個女奴,現在該怎麼侍奉她的主人呢?”

  于珺婷輕輕咬了咬花瓣般鮮豔性感的唇,手指輕輕搭在了自己的腰帶上,一襲青玉色的男裝,但腰身極細,于珺婷用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指解開腰帶,雙臂一張,袍子便貼著削肩滑落下去。

  內裡是一身銀白色的絲制內衣,柔滑貼身,所以外袍滑落毫無掛礙,于珺婷穿著一身雪白的小衣,披散著長髮,可神情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她一直在撩撥葉小天,更早之前她還曾佯醉而主動獻身,但是膽量和勇氣並不等於經驗,她現在已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葉小天覺得自己忽然變成了一個萬惡的土司老爺,可那種感覺真的令人迷醉啊!放縱就放縱一回吧,他覺得,這是自己被利用應得的補償,於是,葉大老爺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道:“侍浴!”

  于珺婷一雙星眸有些迷離地望著他,鼓足勇氣抬起手,輕輕捏住了小衣的衣帶,微微側過身……,於是,一具完美、迷人、令人目眩神馳的晶瑩玉體便呈現在他面前。

  雖只一個側面,可那跌宕起伏的曲線因之顯得更加曼妙清晰,椒乳聳挺,蠻腰纖細,渾圓緊湊翹挺滑潤的臀球在燈光下反映出媚惑的光韻,粉嫩柔滑的大腿緊並著,仿佛一雙雪玉鑄就的柱子……

  葉小天舉起了水晶杯,慢慢傾倒,可惜沒有對準他的嘴,一杯用冰魚兒鎮涼的葡萄美酒都灑在了他的胸上,但他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涼意。他的體溫此刻比浴桶裡的水還要熱,獸血沸騰……

  兩粒紅葚濯於清漣之中,頑皮地起伏著,仿若蜻蜓點水;一雙鴛鴦交頸于小池之內,波翻浪湧,恰有中流砥柱;嬌花終究難禁蜂蝶之狂,到最後只得柔若無骨,隨波逐流,宛如一枝出水芙蓉。

  這廂裡小葉教主急水撐篙使盡解數,那廂裡小于將軍掙扎未果,只好來一個野渡無人舟自橫。禁不住一管竹兒通了竅,便成了一管玉簫,只能嗚嗚咽咽地隨人吟哦,奏出一曲房中天籟。

  想當初于將軍曾想利用葉小天做兩件事,一是利用他的勢力對付張家,另一件就是利用他為自己的土司之位留一個繼承人。現如今第一件事雖功敗垂成,卻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如此說來,他們之間的這場較量,還指不定誰輸誰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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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9 01:02:27 |只看該作者
第617章 分贓


    知府衙門是張家的,現在住的卻是于家人,所以張家的人只好住到于府去了。而東山葉府,現在則取代了府衙,成為銅仁政治中心的中心,這兩天來,葉府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直到此時,人們才驚訝地發現,主導銅仁政局進行著戲劇性變化的,不是狡智如狐的于監州,也不是隱忍如狼的張家少爺,而是被人笑稱為“黔之驢”的葉推官。

    沒有人知道這樣一個無根無底的流官,有什麼本事左右銅仁政局的發展,但是不爭的事實卻是:格哚佬部和涼月谷,都唯葉推官馬首是瞻。

    同時,人們還注意到,張家和于家現在都在看葉推官的臉色行事,於是葉府立即成了銅仁士紳們的朝聖勝地,各方賓客紛至遝來,一向清幽的東山腳下熱鬧非凡。

    “哈哈哈!我大哥是什麼人?上天他比天要高,下海他比海更浪!就算當初落魄金陵,我大哥照樣攪風攪雨,弄得六部尚書、國公國舅,一個個束手無策!”

    老毛坐在門房裡,眉飛色舞地向客人吹噓著他大哥的英雄事蹟。自告奮勇充當門房的蘇循天則運筆如飛,埋頭苦記客人的名字、身份以及送來的禮物。

    葉府的家人如若曉生等人腿都快跑細了,他們從門房往後宅搬運、細分、儲放禮物的速度,竟然趕不上客人送禮的速度。

    那位客人陪笑聽老毛胡吹,反正葉推官是見不到了,跟葉推官的這位結拜兄弟拉拉關係也算不虛此行了。只是,這鬍子拉碴的傢伙明明比葉推官歲數更大。為什麼卻稱葉推官為大哥呢?

    客人只是好奇地問了一句,又引來老毛滔滔不絕地一通述說,蘇循天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道:“去去去,你們一邊說去。下一位,請過來!”

    那位客人連忙見起,陪笑讓位,意猶未盡的老毛拉著他跑到一邊繼續扯淡去了,蘇循天見四下無人注意,趕緊把一條五百年的老山參揣進了自己的大袖。

    “你這兩天光野山參都收了大半車了。我順一根沒問題吧。”蘇循天得意地想著提起筆來,面前又出現一堆各種形狀的盒子,還有一張諂媚的笑臉……

    葉小天倒不是故意擺架子,他是真沒時間會客,這兩天他到張府見于家的人。到于府見張家的人,腿跑細了,嘴說幹了,當真忙得不可開交。在他百般調停斡旋之下,終於促成了今日之會。

    葉府客廳內,上首主位就是葉小天葉推官,在他身邊站著李秋池李大狀。下面右首上位坐的是于珺婷,次一位是戴同知。再接下來是于撲滿、于家海、于海龍等於氏派系的人。

    對面上首坐的是張雨桐,接著是張繹、禦龍、張雨寒、項父、吳父等人。于珺婷一襲雪白的公子袍,頭戴公子巾。唇紅齒白,膚似潤玉,男裝女相,異常明媚。

    戴崇華坐在她下首,眼神兒不斷地往這位于土司臉上瞟,甚顯狐疑。這位女土司膚質本就是極好的。吹彈得破、美白如玉,一絲暇疵都沒有。但是這兩天更加出奇的好,一眼望去。那膚色潤澤的仿佛半透明的果凍。

    以戴老爺禦女無數的經驗,那分明是初經雨露灌溉,身心舒暢、氣血充盈的情況下才有的現象,也就是所謂的豔光。通常只有房事極和諧的新婚婦人,才會出現這樣的模樣,而于土司……

    為什麼于家已陷入絕地,葉小天卻無視張家的強力反對和央求,一定要他們雙方各讓一步,從而保全了于家?為什麼于珺婷孤身入葉府求見葉小天,一夜未歸,次日格哚佬部和涼月谷便撤走了圍困府衙的兵馬?

    戴大老爺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既大膽也合理的推測,只是……這個猜測他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他可不想被惱羞成怒的于監州一腳踢成太監。

    之前,葉小天已經和雙方進行了頻繁的接觸,一些基本的東西已經確定下來,這也是今日和談的基礎,如果那些觸及各方底線的事情不能達成共識,也就沒必要召開今天的三方會談了。

    葉小天咳嗽一聲,道:“基本情況,就如我之前與你們所說的,雙方就此罷戰,張家少爺上書朝廷,繼承令尊的世襲知府官職,于監州則繼續為本府監州。

    只是于監州從此要全面履行監州職責,本府一切政令、軍令、稅賦、徭役等重大決策,必須由知府大人與監州大人共同商議、聯名簽署,缺少任何一方署名,即為無效!”

    這句話,基本就為銅仁府今後的政局設定了一個基調:“共治!”雙方的權力一般大,任何重要政令必須由他們雙方聯合簽署,這樣即可使他們相互制衡,又能使雙方在一定程度上妥協合作,而不至像現在一樣水火不容。

    葉小天看了看于珺婷和張雨桐,道:“對這一點,兩位沒有異議吧?”

    張雨桐原本不明白葉小天明明站在于珺婷一邊,已經把他打進了十八層地獄,為什麼又突然背叛于珺婷,轉而把他從地獄里拉了出來。

    不過,他現在已經知道了葉小天的另一層身份:蠱教教主。於是,這一切就被他解讀為全然是葉小天早就開始實施的一個險惡計畫了:

    葉小天利用于家打擊張家,在張家陷入死地,不得不向他屈服的時候,又出面挽救張家,反擊于家,從而造成張家和于家兩敗俱傷,不得不依賴於他。

    這令張雨桐對葉小天莫測高深的城府和謀略深感畏懼,聽葉小天這麼一說,馬上點頭道:“我明白,一切依葉大人的意見便是!”

    葉小天又看向于珺婷,于珺婷板著俏臉道:“基本上我沒有意見!”

    葉小天皺了皺眉,沉下臉道:“基本上是什麼意思?”

    于珺婷道:“雍尼和阿加赤爾被殺,還沒有一個交待呢,這兩位土司的家族,會善罷甘休麼?”

    葉小天不悅地道:“于監州,這件事本就是接下來要談的,只是你們雙方總要先把基本的合作基礎定下來吧?否則一切豈非是沙上築城、空中樓閣!”

    于珺婷道:“倒要請教,葉大人準備如何解決此事呢?”

    葉小天道:“人死不能複生,如果非要以命抵命的話,那只有叫張家少爺來償命了!可是那樣的話,各方還能坐下來談判?只怕要殺得血流成河了!

    不管是你們和張家繼續打下去,還是雍尼和阿加赤爾的部落起兵復仇,其結果只有一個,大家各有損傷,而意圖染指銅仁的外界勢力則有了干涉的藉口。所以……我和張家少爺詳細磋商了一番,張家少爺同意割讓土地、子民給雍尼和阿加赤爾的部落,以金代罪!”

    張雨桐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如果說上次被格哚佬部割走提溪一塊領地,僅僅是讓張家感到肉痛的話,這一次所要割讓的領地和子民,可真的是傷筋動骨了。

    他保住了知府之位,但實力大損,而且割地讓民是無法恢復的損失,以後不可能繼續維持張家在銅仁眾土司中超卓的地位了,在此次分割之後,于家所擁有的土地將超過張家。

    他保住了知府之位,可張家也不再是當初的張家,在實力不濟的情況下,他只能和于家妥協並嚴重依賴葉小天,然而形勢比人強,現在已是生死存亡之際,他還能考慮更多麼?

    “以金代罪?”

    于珺婷冷笑道:“葉大人,我還記得你當初怒斬五位權貴子弟,為民婦伸張正義來著,現在輪到自己頭上,卻也是妥協求全了。”

    葉小天怒道:“于監州,你不要無理取鬧!這兩件事完全不同!一個是孤苦無依的民女被人淩辱清白,當權者視草民如草芥,予取予求肆無忌憚,根本不把平民百姓當人看,不嚴懲何以平民憤?不嚴懲何以訓誡權貴子弟們要知法畏法?

    洛姑娘屈死,不相干的百姓聽了個個義憤填膺!如果張家少爺當日誘你入府成功擊殺,大敗於系勢力,一統銅仁,會有萬千百姓像對待屈死的洛姑娘一樣為雍尼和阿加赤爾打抱不平?這兩位土司之死,是死於權利之爭!從他們跟隨你于家和張氏為敵開始,就該考慮到一切可能的後果!”

    于珺婷見葉小天真的有點惱了,心裡微微生起些怯意,她哼了一聲,負氣地扭過頭去,大聲道:“你想的如意,就怕雍尼和阿加赤爾的親族未必肯答應!”

    葉小天沖著她的後腦勺狠狠地瞪了一眼,卻也無法用更惡劣的態度對她,誰讓自己沒管住下半身呢,提起褲子就不認人的事兒,他真的幹不出來啊。葉小天稍稍有些後悔,可是一想起閨閣之中那個風情萬種、百媚千嬌的小奴奴,嗯……,葉小天趕緊換了個坐姿,翹起二郎腿。

    葉小天咳嗽一聲,道:“不錯!我也考慮到雍尼家族和阿加赤爾的家族未必肯答應,所以,這件事還要勞煩你出面幫助調停、說服他們!”

    于珺婷慢慢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道:“讓我幫忙?好啊,那……我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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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9 01:04:32 |只看該作者
第618章 公房私室各不同


    葉小天臉色一沉,道:   “放過你,就已是給你的最大好處了!你不要忘記,如果談判不成,本官和張家少爺,還有你的三叔、四叔聯手,照樣可以再度把你置於死地!”

    于珺婷瞪著一雙大眼睛瞅他,一言不發,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可她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卻似說了好多好多,只是旁人誰也讀不出她對葉小天究竟說了什麼​​。

    葉小天當然讀懂了,於是他不斷地告誡自己:   “不能心軟!不能讓步!這個女人,你讓一步她就進十步,她的可憐都是裝得,不能被小狐狸給騙了!”

    葉小天振作精神,繼續作不怒而威狀,沉聲問道:   “怎麼,于監州有意見麼?”

    于珺婷固執地道:   “若要讓我出面,就要給我好處!”

    張雨桐忍不住怒道:   “你想要什麼?”

    于珺婷微微揚起下巴:   “你張家既然可以分割領地給雍尼和阿加赤爾的家族,以平息事端,那麼也要劃割一塊領地給我於家。”

    張雨桐勃然大怒,跳起來道:   “你做夢!想都別想!”

    張雨桐轉向葉小天,求助道:   “葉大人,你看看,我張家為了息事寧人,已經答應割讓土地給雍尼和阿加赤爾,她還想來分一杯羹,如果這樣的話,張某寧可不再和談,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于珺婷也跳起來,冷笑道:   “好啊!那我正是求之不得!等到雍尼和阿加赤爾的家族殺上銅仁,為自家土司找你報仇的時候,我會坐在一旁看好戲的。只是不知被你當成大腿抱的那位葉大人,到時肯不肯動用自己的子弟兵,為了保住你,而和雍尼、阿加赤爾的家族大戰一場!”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吵啦!”   葉小天大感頭痛,平衡的確是駕馭別人的最好辦法。可是與此同時,你也得是一個稱職的調停人才行。

     葉小天無奈地道:   “于監州,張家已元氣大傷,絕不可能再劃割領地給你了,否則張家少爺對自己的族人實在難以交待,這件事。你應該明白!”

    于珺婷道:   “既然如此,那麼這個說客,我不做也罷!”

    在葉小天向她瞪眼發怒之前,于珺婷已經理直氣壯地說道:   “雍尼和阿加赤爾本來和我是盟友,他們被誘殺。我不能為他們報仇也就罷了,還要說服他們的親族放棄復仇,豈不遭至其他土司們鄙視。人望的損失,是金錢都難衡量的,難道我不該索要補償?”

    于珺婷氣憤地瞪著葉小天,她當然是說服雍尼家族和阿加赤爾家族的最佳人選,卻不是唯一人選。那兩個家族固然氣忿於家主被殺,卻也很難做到為了復仇便不惜葬送整個家族。本來他們聯手也未必是張家的對手,如今張家背後還有山苗這個龐然大物做靠山,可想而知。只要葉小天出面,這兩大家族十有八九是會理智下來,接受割讓土地這具下牆梯,體面地罷手。可是葉小天偏偏要她出面遊說,為什麼?因為現在銅仁各地的土司們幾乎全是與于家關係密切的,只要她答應去做說客,必定招致其中一些土司的反感和鄙視,葉小天這是在削她的根基。

    于珺婷瞪著葉小天,恨得牙根癢癢的: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他是一個如此沒良心的傢伙呢!晚上榨人家,白天還要榨人家。非要把人家榨光了他才甘心是不是?”

    葉小天沉吟了一下,于珺婷所思也未嘗沒有道理,便轉向張雨桐道:   “張家少爺,于監州所言,也未嘗沒有道理,你看……能否略作補償?”

    張雨桐斷然道:   “要我割地讓民,絕對不行!”   他頓了一頓,又忍痛道:   “罷了!我給你赤金一千兩,白銀一萬兩,彩緞一千匹,牛一千五百頭!再多一毫,我也不幹!”

    葉小天又看向于珺婷,加重語氣道:   “于、監、州!你看如何啊?”

    本來氣勢洶洶的于珺婷像斂裙子似的摟了摟袍袂,輕輕巧巧地坐下,若無其事地道:   “那好吧!隨後本官就派人前去接收,上述東西收齊後,我就去雍尼家和阿加赤爾家說服他們的掌事人!”

    葉小天鬆了口氣,這樁大事解決,銅仁基本上就算是安定下來了,外界那些蠢蠢欲動的大勢力也失去了插手的理由。葉小天道:“好了!那麼接下來,就該談談本官想要的條件了……”

※※※※※※※※※※※※※※※※※※※※※※※※※

    艱難的談判在不斷的爭吵、輜銖必較的較量中終於結束了,一些具體化的東西還沒有談到,但是主要部分已經達成共識,各方已經可以同步開始善後行動了。

    張雨桐帶著張繹等人匆匆離開了。昔日的銅仁之主,現在卻要仰葉小天鼻息過活,他們心裡還沒適應這種變化,待在這兒甚不舒服。

    于珺婷卻沒有走,而是從大客廳追著葉小天到了小客廳,丫環奉了茶剛剛退下去,坐在主位上笑容可掬的葉小天和坐在客位上溫文爾雅的于珺婷便把茶盞一頓,同時跳了起來。

   “臭丫頭,昨兒我是怎麼跟你說的,你明明答應好好的,今天又臨場變卦提條件!”

   “姓葉的,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昨兒你可沒說要讓我去做說客!還有,我三叔四叔如今也堂而皇之地坐在那裡,你讓我以後如何服眾?”

    兩人同時搶白了一句,又各自一怔。

    葉小天馬上搶著辯白道:   “叫你去做說客,不也是為了盡快平息紛爭嗎?這還用我提前說給你聽?你和雍尼家族以及阿加赤爾家族關係那麼密切,你不去談誰去談?”

    于珺婷憤憤道:   “我去談,難道不會讓其他土司們對我心生鄙夷?你就是不想看我好!沒良心的,這麼欺負自己的女人,你還是個男人嗎?還有啊,你不要避而不談啊!我三叔四叔是怎麼回事兒?我已經貶他們為庶民了,他們不再是土舍,你把他們找來做什麼?你這不是存心拆我的台嗎?”

    葉小天冷冷一笑,直截了當地道:   “沒錯!我就是要他們拽著你,絆著你,盯著你!你這是說王者之道在於制衡?你太狡猾,我信不過你,用他們牽制著你,你才不會亂動腦筋!”

    于珺婷大怒道:   “好啊你,姓葉的。你這根本是提上褲子就不認人吶!我……本姑娘我跟你拼了!”

    于珺婷揮手就打,被葉小天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   “你還敢跟我動手?你的心機智謀都到哪兒去了?現在處治他們你覺得合適嗎?現在要盡快平息風波,還是需要他們的,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你想慢慢整治他們,我不會干涉!”

    于珺婷氣惱地道: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你利用張家牽制我,逼我當說客,以離間我和其他土司,這些我都忍了,于家內部絕不可以再任由這兩條毒蛇窺伺在側!”

    葉小天道:   “成了成了成了,眼下不宜節外生枝,等我的身份得到朝廷確認以後。我幫你對付那兩個老傢伙成了吧?”

   “不行!我明明都已處置了他們,是你把他們放出來的。你惹的禍,你現在就去給我解決!”

   “眼下安定第一,等我確認身份再說!”

   “不行!你必須現在……”

    葉小天攥著她手腕的手一提一擰,就把她的手臂背到了她的身後,向下一壓,于珺婷就俯在了桌子上,葉小天抬起左手,在她結實翹挺的臀部上啪啪啪地打了幾巴掌,打得那叫一個瓷實。

    于珺婷憤怒地叫道:   “你幹嘛打我?”

    葉小天板著臉道:   “誰讓你跟我說話這麼不客氣的?私下場合,你是女奴的身份,忘記了?一個小小女奴。竟敢和她的主人如此說話,沒規矩!還反了你不成!”

    于珺婷氣結道:   “你怎麼這麼不講理……”

    葉小天揮手又打:   “你自己答應的,現在你跟我講道理?我就打,我就打!反正只要沒有別人在旁邊,你就得乖乖做女奴,你敢反抗試試……”

    于珺婷的屁股被他打得火辣辣、麻酥酥的,她用力掙開,面紅耳赤地逃到一邊,捂著臀兒氣極敗壞地道:   “你不能這麼欺負人,我現在是以于家土司的身份和你說話……”

    葉小天搖著巴掌走過去,黠笑道:   “你要和我談公事是吧?要談公事咱們就到大庭廣眾之下去談。葉某對於公事無不可對人言,何必要在私室會唔呢?你跑什麼?”

    于珺婷捂著臀兒步步後退,面紅耳赤地道:   “你要幹什麼?”

    葉小天道:   “本老爺想打小女奴的屁股啊,哈哈,手感真好,本老爺喜歡!來來來,不許躲,你可要遵守諾言,趕緊給我過來!”

   “你猥瑣、齷齪、下流、無恥、噁心…,我……我還有事……”

    于珺婷撒腿就逃,葉小天哈哈大笑起來。于珺婷逃到廊下,見葉小天沒有追出來,只聽見客廳裡猶自傳出的笑聲,這才又氣又羞地跺了跺腳,憤憤然道:   “混蛋!混蛋!真是一個大混蛋!”

    李秋池和蘇循天並肩走來,瞧見她一副嬌羞難抑的女兒姿態,不禁好奇地看向她。

   “看什麼看!挖了你們的眼睛!”

    于珺婷兇巴巴的,像只炸了毛的波斯貓,向他們張牙舞爪。見此一幕,蘇循天茫然而立,李秋池則若有所思。于珺婷見李秋池若有所悟的眼神,頓時生出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慚,馬上把袖子一拂,匆匆逃去。

    于珺婷一邊逃,一邊在心中憤憤發誓:   “姓葉的,你這般欺我辱我,來日我必千百倍地報復在你兒子身上,不打得他屁股開花,我跟你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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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9 23:51:19 |只看該作者
第619章 千年一土司


    六龍山,七玄觀。

    大元玄都靈霄上清廣化崇教妙一飛玄大道金丹普濟生靈萬壽長風大真人長風道長黯然道:“王老爺子,銅仁我是真的沒法再混下去了,我必須得走。”

    王寧沒理他,只管與洪百川竊竊私語著。銅仁的一系列變化,把他們兩個也弄得有點不知所措了,他們需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對他們今後的行動至關重要。

    長風道長沮喪地道:“我前番剛說要幫助張家剿匪,于家就劈面給了我一耳光;如今我聽你的,剛剛召集徒眾,說于家當為銅仁之主,張家馬上又給了我一耳光,我縱舌燦蓮花,也是騙不下去了。”

    王寧和洪百川秘議一陣,回過頭來對長風道人道:“這一切的關鍵,都在格哚佬部和涼月谷的立場!而格哚佬部和涼月谷對葉小天言聽計從,所以這關鍵人物就是他!”

    洪百川道:“老夫會留在銅仁盯著他,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人,想要幹什麼。至於你,就去貴陽吧,目前看來,銅仁你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好在銅仁劇變連連,也沒太多人注意到你,你去貴陽還可再有一番作為。”

    長風道人大喜,洪百川要留在銅仁,放他去貴陽,莫非要從此解綁?天高任鳥飛啊!

    長風道人的小翅膀還沒撲愣起來,王寧就跟了一句:“我和清風明月會陪你去貴陽,你要多多吸收貴陽權貴為信徒,發揮你的影響,將來必有大用!”

    長風道人兩條剛剛揚起的眉毛頓時耷拉成了倒八字,滿腹幽怨,卻又不敢明說。

    ……

    一個驚人的消息在銅仁府迅速傳開,這個消息馬上解開了葉推官何以有能力左右張、于兩家之爭。

    據說,格哚佬部和陸續將向山外遷徙的另外四個部落感於山外世界不及山中單純。而葉推官一直大力扶持、引導他們,這五個部落的山民受其感召,決定奉其為共主,編為二十八旗。

    土司制度是軍政合一的制度,在土司轄內,各大小土官不僅是地方上的最高行政長官也是最高軍事長官,各自擁有數量不等的軍隊,俗稱為“土兵”,其編制包括營和旗兩種。

    營是土司正規部隊的編制,依其勢力大小。每個“營”的人數多少也不等。換句話說,一個土司通常下轄前後中左右五個營的兵馬,可每個營的人數,不同的土司是有天壤之別的。

    像第一等的大土司,一個營的人馬至少上萬人,而最末等的土司,一個營的人馬不過百餘人,實在不可同日而語。旗則並非常備兵,而是寓兵於農的編制。

    旗的多少以地域來劃分。所以每個土司下轄的旗是不等的,而旗的多少並不代表實力的大小,有的土司對治下的土民劃分的細,或者所轄地區地廣人稀。村落之間的距離較遠,那麼他可能擁有五六十個旗,其實不過就是五六十個村子,每個村的民兵自成一個系統。

    而有些土司下轄幾座大城大鎮。就以城鎮為區域,他可能只擁有十幾個旗,可每一個旗能抽調的兵力至少有數千人。因此從目前傳出的消息。還無法確定擁葉小天為主的一共有多少人。

    但是無論如何,如此一來,葉小天有其民、擁其地,已經具備成為土司的條件。而新皇登基,生苗出山,這在朝廷來說是教化有成、新帝賢德的吉兆,可以預見,朝廷是樂見其成的。

    尤其是葉小天本來是來自京城的底細,這時也被挖了出來。已經具備成為土司條件的葉小天,也不用在乎這個舉人身份了,他現在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是京城人氏。

    試想,在新帝德昭邊遠,野蠻望風而歸的大旗幟下,這位生苗領袖居然還有京城百姓的身份,這是不是會讓皇帝和朝廷更覺得親近一些,更覺得他會比其他土司心向朝廷?

    消息傳出的同時,就已得到了官方確認,因為張家少爺為他的父親舉辦了一次盛大的葬禮後,隨即就上書朝廷,請求確認他的土司身份,以接受封敕,繼任銅仁知府。

    與此同時,張家少爺還聯名監州于珺婷以及銅仁眾多土司,上書向朝廷闡明生苗出山,奉葉推官為主的經過,一致贊成敕封葉小天為土司,使其成為銅仁土司俱樂部的新成員。

    寄宿於大悲寺的田彬霏聽到這個消息後愕然半晌,還沒等他回過神兒來,就見小妹田妙雯出現在他的面前。田彬霏更加愕然,道:“你不是前往山中調查蠱教教主底細去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田妙雯有些疲憊地在椅子上坐下,田彬霏一見十分心疼,趕緊斟了杯熱茶遞過去。

    田妙雯接茶在手,輕輕呷了一口,往椅背上一靠,有氣無力地道:“我是連夜趕回來的,還去山裡做什麼呢,現如今還用查?蠱教教主是誰,已經呼之欲出了。”

    田彬霏在獲悉銅仁變亂之後的新格局後,思索的東西太多,不比田妙雯,她此去是往山裡探察蠱教教主身份的,所以馬上想到了葉小天的真正身份,此時聽妹子一說,田彬霏才恍然大悟。

    田彬霏失聲道:“是了!葉小天就是那位新任教主!”

    田妙雯道:“誰是教主,本來並不重要。但是他現在帶著生苗出山了!所以……”

    田彬霏的眉頭馬上蹙了起來:“五部二十八旗?那一共是多少人馬?他們在提溪獲得的封地夠不夠用?如果不夠,他們還要往哪裡去搶地盤?貴州已經沉寂了上千年,任憑中原天下巨浪滔天,始終靜若死水,難道如今要被這條泥鰍攪個天昏地暗?”

    田妙雯強調道:“現在他還是一條小泥鰍,可若放任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長成了一頭惡蛟,來日化龍也未嘗不能!”

    說到這裡,田妙雯忽然想起當初她微服前往葫縣時與葉小天的一番交集,頓時臀上那種久違的麻酥酥的感覺又湧上來,那可是她生平頭一次被一個男人如此羞辱。

    那時候只當他是個痞賴無行的臭小子,誰能想到,他現在竟擁有令自己也眼熱不已的力量。

    不過,站在多高的位置,就有多高的眼界。田大姑娘的智慧也許未必就比于珺婷更高明,可是因為身世、地位的不同,常常遊走在頂層土司圈子的田妙雯,視界要比于珺婷高上一籌。

    她雖眼熱葉小天所掌握的力量,卻還沒有把他看得如何重要,至少目前沒有。因為生苗要出山的話,外界是沒有無人土地讓他們去佔有的,所有的土地都已有主,生苗怎麼辦?

    強取豪奪?那不現實,現在他們只是出山一個部落,在提溪一地爭取一塊棲息之地,只要能頂住張家的反擊就可以了,可是如果生苗大舉出山,他們需要的領地就太龐大了,勢必會引起所有土司的集體戒備。

    最終必將形成眾土司聯手把生苗再趕回深山的舉動,生苗擅于叢林做戰,一旦到了陸地,未必就比各位土司的精銳軍隊更強悍,而且土司還占了地利、人和。

    其實土司對禦下的軍隊訓練是很嚴格的,每個土司在其轄境內都建有校場和博射坪,還常常利用“趕仗”(打獵)的機會,進行軍伍訓練。

    比如獵虎,則一人主攻,二十人助之,必須擊斃猛虎,致使猛虎逃走者要受重罰。獵取其他猛獸時也是這樣,如此一來,自然可以練出一支實戰素養很強的軍隊。

    田妙雯不用想就知道,如果葉小天這位蠱教教主在銅仁稍有得意便狂妄自大,那麼很可能會遭受當頭一棒、刹羽而歸,龜縮回山裡,不休養個幾十年再難出來。

    所以,現在直系人馬非常有限的田家,雖然對葉小天所掌握的力量有些眼熱,卻也沒有站出來拉攏或者結盟的意思,因為田家本錢有限,積蓄百年,只為一朝複出。

    如今田家的勢力和影響已經大不如前,他們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敗,本錢耗光,威望喪盡,永遠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所以這一注是絕對不會輕易押下去的。

    不過……,葉小天並不公開他的真正身份,而是玩了個受五部落擁戴的藉口,意圖改頭換面,以一方土司的身份融入山外世界,顯然他也清楚可能會遭受的阻力。

    然而,這能瞞得住一些小土司,瞞得住朝廷,不可能瞞得住那些天王、金剛級的大土司,他們會不會未雨綢繆,主動出手,把這個危險扼殺于萌芽之中呢?

    田妙雯腦海中一瞬間考慮了許多,緩緩說道:“哥,此人無論是敵是友,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我們田家複起的計畫!所以,我覺得該找個合適的機會接近他!”

    田彬霏眉頭一皺,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怎麼好隨便去接近一個男子?接觸他,瞭解他,確實有必要,不過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

    田妙雯睇著田彬霏,模樣兒俏生生的,聲音脆生生的微含譏誚:“這個葉小天和凝兒、瑩瑩都有些牽扯不清的關係,而我和瑩瑩、凝兒是金蘭姐妹,你確定你比我更適合出面嗎?”

    誰料田彬霏一聽這話,心中反而更加忌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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