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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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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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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7 00:33:49 |只看該作者
第820章 請君入甕


    夜色過於黑暗,月色都無幾分,無法連夜追趕,葉小天就在羅李高車馬行歇宿下來。稍事安頓後他就趕到了孫偉暄的住處。

    孫偉暄傷勢不輕,屋子裡有濃重的藥味兒,他對葉小天詳細講述了貨物失竊以及發現蹤跡的過程。葉小天聽到那批貨物中有一批軍用勁弩,緊張的心情不覺放鬆下來。

    從孫偉暄所述情況看,這種製作精良的軍用勁弩十分難得。大亨不惜重金也只得到十具,如此看來他所擔心的情況就不會出現了,葉小天最擔心的就是敵人擁有大量這種壓制性的武程武器。

    同時,貨物失竊的時間在他遇刺的五天之前,難說盜取貨物的人就是半路行刺他的人,這也說得通,葉小天儘管仇人不少,但這些仇人現在幾乎已全部抱成了團兒,所以行刺者和盜竊者屬於一夥的概率很大。

    葉小天點點頭道:「他們是有備而來,以有心算無心,又買通了內鬼,非你之過。不要想的過多,好好休息吧。」

    孫偉暄掙紮著坐起來,激動地道:「不!東家那麼信任我,我卻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葉大人,明日上路,請帶上小人。小人一定著那批貨失而復得才甘心。」

    葉小天知道他是大亨的得力臂助,所以對他也是呵護有加,瞧他臉頰蒼白、掙扎坐起也顯吃力,不禁蹙眉道:「你身上傷勢不輕,便是趕去也無濟於事,還是留在車行休養吧。」

    孫偉暄道:「大人,貨物一日不找回來,小人便一日不安,就請大人開恩,讓小人同去吧,只要見到貨物,小人的心病也就去了。小人會找兄弟抬著,不會拖累大人的行程。」

    葉小天猶豫了一下。拍拍他肩膀道:「那你現在就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咱們出發!」

    孫偉暄欣喜地道:「是!」

    葉小天笑了笑,他對這個忠心耿耿的熱血漢子頗具好感。心中暗暗生起維護之心。如果這批貨真的追不回來,大亨就是再想維護他,必然也要嚴懲,不然無以向整個車馬行交待。那時要保全他也只有葉小天才可能了。因為他是託運貨物的人,只有他有資格寬宥。

    ※※※※※※※※※※※※※※※※※※※※※※※

    華云飛帶著人把落雁谷搜了一半時天色就黑了,但華云飛並未就地安營,他命人打起火把,連夜盤查。

    這等人跡罕至之處,幾乎根本沒有道路可言。路況極其凶險。除了腳下磕磕絆絆,草叢灌木中還有不少毒蟲毒蛇,一旦燃起火把,更易引起它們的攻擊,所以幾乎沒有人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行動。

    華云飛是個例外,作為最出色的獵人,他懂得採擷哪些草藥加入火把燃燒出可以驅散毒蟲毒蛇的氣味,他可以在視線如此昏暗根本無路可尋的地方發現有人走過的哪怕一絲蛛絲馬跡,所以他可以連夜向前搜索。

    華云飛已經從那些很容易被常人忽略。即便是被人發現,也很難從中做出什麼判斷的線索,分析出這座山谷中的確藏過大量的物資,而且才剛剛被運走不久。

    他甚至判斷出,這批貨物的總量,大概只及失竊貨物總量的三分之一。這批失竊的貨物著實不少,對方想全部運走根本辦不到,十有八九是把那些笨重的、用處又不是非常大的東西銷毀滅跡了,又或者掩埋在了什麼地方。

    可是這一來,華云飛更要加快速度追下去。因為對方不捨得放棄、不惜一切也要運走的東西,肯定是對方最重視的東西,這些東西必然也是臥牛山最需要、或對臥牛山造成不利影響的東西。

    諸如軍械、諸如甲冑、諸如藥材,還有十幾桶火藥……

    華云飛搜索出谷不足三里,大亨就率人跟了上來。他比華云飛晚出發半天時光,不過華云飛是一邊搜索一邊前進,大亨卻是只管向前趕路,自然追得上。

    大亨一路急急趕來,業已筋疲力盡,眼見華云飛還在沿路搜索,便阻止道:「云飛,昏天黑地的,你我都走得這麼艱難,他們攜帶大批貨物,怎麼可能連夜趕路。一旦我們追上他們,少不得一場廝殺,若是大家都已筋疲力盡,便是追上了又如何奪回貨物?與其勞師動眾連夜追趕,不如等到天明再追。」

    華云飛見部下皆已疲憊不堪,又聽大亨這麼說,也覺得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便答應下來,眾人就在山邊停下,草草吃了點東西,紛紛歇下了。

    華云飛若是連夜追趕,還真的不會有什麼所獲,他依據線索,判斷出對方從這條山路只運了三分之一的貨物不假,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三分之一並不是最重要的貨物,恰恰相反,是糧食等最不緊要的貨物。

    田彬霏劫取這批貨物本來的目的就不在貨物,而在於以此為誘餌,引出臥牛山的重要人物,進而一打盡。所以在劫取貨物後,田彬霏立即把它們一分為三,分批隱藏。

    眼下,華云飛追蹤的是第一批,如果他追不上,攜帶貨物的人會牽著他們一直往前走,按照他們規劃的路線,直到臥牛山方面出手。

    如果華云飛有可能追上,他們會立即銷毀或掩埋貨物,輕裝疾行,趕到第二批貨物的埋藏地,起出貨物繼續充當誘餌,直到臥牛山派出人馬,並被他們引入埋伏圈。

    自一開始,田彬霏的計劃就不在貨,而在人。

    夜色蒼茫,山中一處被田彬霏臨時充作住處的山洞口,田彬霏負著雙手,眺望遠處如墨的山巒,臉含微笑。

    他很清楚這批貨物對底蘊不足的臥牛嶺有多麼重要,他相信此計至少可以引出一至兩名臥牛嶺的主要首領。可臥牛嶺上一直才有幾個可堪大用之才?死兩個,就是無法彌補的重大損失了。

    他清楚小妹在臥牛嶺的處境,小妹很厲害,贏得了葉老爹和葉母的支持,又有李大狀和華云飛鼎力相助,但於撲滿、於家海兩兄弟、格哚佬寨主、蠱教長老派,卻只是由於葉小天臨行前的囑咐才服從她。

    而且他們之間也有一個制衡的關係,田妙雯正是巧妙地利用了這種制衡,才能在臥牛嶺言出法隨,並不算是真正的收服了他們。如果他們之中死掉幾個,立即就會打破這種平衡。

    田彬霏本來的計劃是同時執行刺殺計劃幹掉葉小天,計劃失敗他並不氣餒,他不相信葉小天真有神佛庇佑,葉小天並不知道試圖謀害自己的人是他,這樣他就有的是機會繼續出手。

    他會藏身暗中,不遺餘力地干掉所有阻礙小妹徹底掌控臥牛嶺的人,當葉小天死去,妙雯又徹底控制了臥牛嶺,這一切還不就是他田家的?至於曹展張楊這幾個窩囊廢,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

    必要的時候,他會把這批物資的消息告訴那幾個廢物,如果能把他們一起幹掉最好,如果不能,他西有石阡童家可以驅策,東有臥牛嶺這支敢戰之兵,再加上藏在暗中的田家勢力,他也有把握邁出重現祖先輝煌的第一步!只要給他邁出一步的機會,就將再也無人能阻止他一直走下去,直至巔峰!

    天亮的時候,葉小天率人從羅李高車馬行出發了。由於孫偉暄一再的要求,葉小天叫人弄了具滑竿來,抬著孫偉暄和他一起上路。

    葫縣縣令白泓得知葉小天到了本縣,忙不迭乘轎前往驛站拜會,倉促的連縣太爺的儀仗都來不及打。可惜他還是來晚了,等他趕到驛站時,葉小天早已出發了。

    洪東縣令這兩天也被折騰的不輕,華云飛帶人闖進大萬山司的時候,他就草木皆兵地跑出來一趟,結果連華云飛的面都沒看到。等他返回不久,又聽說更加強大的一股武裝進了大萬山司,洪東縣令忙不迭揮軍返回,等他趕到,還是沒有看到對方的背影,大亨帶著人業已衝向落雁谷了。

    此時天色已晚,洪東縣令只好在渡河碼頭住下來,等到天明用過早餐,剛剛率領土兵返回不過十多里地,後邊飛馬馳至,告訴他葫縣又有第三批人明火執仗地進了大萬山司。

    洪東縣令懊惱萬分地返回,等他趕到,就和前兩回如出一輒,葉小天親自率領的第三批人馬也不見了。洪東縣令不走了,他氣憤憤地在渡口駐紮下來,倒葫縣方面第四批兵馬什麼時候到,結果這一等就是三天,然後……當然沒有然後了。

    葉小天很快就追上了華云飛和大亨,三兄弟相見份外歡喜,可失竊的物資總是在前方若有若無地留下一些線索,他們來不及暢談別後離情,便全力趕去。

    此時,大亨派人從官道急趨臥牛嶺報信的人也把消息送到了田妙雯的手上,田妙雯立即決定,聯合果基家和於家,三方各出耳目,布下天羅地,搜查這批失物的下落。

    一切,都在按照田彬霏規劃完美發展著,毫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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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7 00:47:37 |只看該作者
第821章 莫衷一是


    “據我們掌握的情報,那批物資已經運到了石阡楊家的地盤上……”

    說到這裡時,田妙雯微微蹙了蹙秀眉,之前送來的情報顯示那些可疑人的位置與此刻所報告的位置相距太遠,如果他們是徒步跋涉,兩次情報間隔的時間與距離倒也相符,可是他們攜帶著大批物資,又沒有一條平坦的道路可供行走,這速度就有些太快了。

    但是,她雖然有些疑惑,卻也只能認為對方是下了大力氣,想了些什麼特別的運輸方法。因為情報分別來自黨延明和于家。黨延明是她的心腹,是她麾下秘諜方面的得力幹將,這麼多年來還沒出過紕漏,他的情報既然如此說,應該不假。

    而于家是地頭蛇,臥牛嶺的武力固然超過于家寨,可要論到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關係網耳目之龐繁複雜,再給他們二十年的時間經營也趕不上,那是多少代的積累,所以于家送來的消息也不容質疑。

    兩相映照,田妙雯縱然有所疑慮,也只能相信。她語氣稍稍一頓,道:“這批物資對我們很重要,必須得奪回來。”

    “主母,石阡楊家現在的情形很混亂。自從楊家舉族遷往展家,我們能控制的只有楊家堡這一個地方。原本隸屬於楊家的那些村寨鄉鎮,對我們敵意太深,凡事陽奉陰違,並不合作。

    我們一旦派兵進入楊家的地盤,便如盲人瞎馬。而那裡距展家和曹家已經很近了,他們既然劫掠了我們的東西,沒道理不派兵接應,在他們的地頭上交戰,我們恐怕會吃大虧。”

    出言反對的是格旎佬,他的話不無道理,但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很大程度上還要受其陣營的影響。格旎佬就是一派陣營的代表,如果概括一下的話。他屬於保守派。

    經過葉小天的雷霆手段,蠱教勢力被強勢洗牌,大長老和二長老的影響徹底消失,已經沒有人能掣肘他這個教主。但並不代表所有長老的見識和思想也都能在這種高壓下轉變。

    格旎佬格益佬等長老迫於葉小天的強勢,選擇了屈服,但他們骨子裡依舊傾向保守,這與爭權奪利無關,而是在他們的認識中。真心認為遵守蠱教傳統老死山中才是對蠱教最有利的。這種認知自然影響了他們對一切事物的看法,進取心嚴重不足。

    田妙雯聽了他反對的話,有些疲憊地靠回椅上。初來臥牛嶺時,那新嫁娘般的容光煥發神采飛揚,這些日子已經不複見到,她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疲憊。

    其實論起操持一個大家族掌控一方大勢力的本領,田妙雯遠勝葉小天,可問題是,橫空出世的臥牛山勢力是葉小天一手打造的,空降下來的田妙雯憑著高明的手段和主母的身份才勉強鎮壓住了他們。

    若想對他們如臂使指。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除非這些部下全都是沒有思想的傀儡,才有可能在證明她有資格指揮自己後,就立即毫不猶豫地執行她的任何命令。

    耶佬聽了格旎佬的話,不悅地道:“縱然我們不想奪回這批物資,難道展曹張楊四家就會放棄對我們的攻擊?這場仗早晚要打,何需顧慮?”

    格益佬道:“旎佬所言是老成持成之見在人家的地盤上,我們先已失了地利,而且他們可以就近出兵,很可能他們還早有伏兵,我們貿然行動。殊為不智”

    引勾佬反對道:“你以為這批物資對我們可有可無嗎?”

    格益佬道:“這不是可有可無的問題,而是是否會中計,是否得不償失的問題”

    李大狀沉下臉色道:“這批物資中,有些很犀利的攻城器械。尤其是火藥這本是我們準備用來攻打他們經營數百年穩如磐石的城堡之用的。如果落入他們手中,反過來用在我們身上,會怎麼樣?

    諸位我們的堡寨多為木柵木牆,比起他們土石所壘的城堡遠遠不如,這些火藥就連他們的城堡都能炸開,如果用在我們身上會如何?此時畏首畏尾。屆時死傷豈不更加慘重?”

    最好戰的于撲滿和于家海兩兄弟此刻正鎮守石阡楊家留下的城堡,不在這裡。但格哚佬代韻溪等一批掌兵的人卻在,他們立即紛紛響應李大狀的話。代韻溪更是摩拳擦掌地道:“主母,韻溪願領一路人馬,前去攔截這批物資,把它們奪回來”

    說起來,葉小天這臥牛嶺雖然不是貴州土司中勢力第一等的,可麾下成份之複雜卻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一方勢力一旦成長起來,成為一股極龐大的力量,其內部必然山頭林立。

    山頭林立會造成內耗,但是對其發展其實好處更大,各種不同的想法形成各種不同的派係,有的激進有的保守有的著眼於外有的著眼於內,最高統治者就得綜合考慮各方面的意見和利益需求。

    如此一來,就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最高統治者憑著一己意願發動戰爭,出現窮兵黷武之現象,又或者窮奢極欲不思進取。但任何一種體制又都要有相應的時機來配合,才能相得益彰。

    目前臥牛嶺正處於起步和發展階段,這時候高度的集權比起相對的民主更有利於快速發展,但掌控臥牛嶺時日尚短的田妙雯還做不到這一點,所以內部常有不同意見,這些意見通常代表著內部一方勢力,田妙雯不敢等閑視之。

    但田妙雯也沒有坐等時間的沉澱來積累她的威嚴,葉小天用強勢手段打壓了蠱教內部意見嚴重相左的派係,給她打好了基礎。田妙雯正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擴大戰果。

    當初被葉小天從金沙谷釋放出來的那些人,大多被田妙雯加以重用。像代韻溪,葉小天當初只把她當成一個蠱術高手使用,為他充當刺客,現如今她已成為一寨首領,成了田妙雯的得力臂助。

    通過類似的手段,蠱教中保守派的勢力正在逐步萎縮,許多見識了山外繁華世界的百姓,熱切向外山外的生活,一旦見識了這花花世界。又有幾人甘於那沉悶無聊的山中生活?這都成了葉小天遷民於山外戰略的穩定基礎。

    這些舉措如今已初見成效,雖然眼下還沒有明顯地做到政教分離,但是如果葉小天不在了,眼下的臥牛山也再不可能像當初大長老出山那樣。輕而易舉地就把人馬帶回山去,蠱教將因此分裂,一派留在山外,一派重返深山。

    這一幕在很久很久以前曾不止一次出現在蠱教,正因如此。當時的蠱教教主才痛下決心,遷居深山與世隔絕。眼下因為葉小天這個教主的不懈努力,這種勢頭再次出現了。

    不同的是,當時的蠱教強烈反對出山,所以分裂勢力大多自立門戶,成為山外一方土司,現在則是教主本人熱衷於出山,如果分裂,對蠱教的傷害尤其大。

    到時候退回深山的蠱教掌握著道統,留在山外的教主掌握著教權。這種分裂的巨大傷害是雙方都難以承受的,這也是田妙雯必須容忍這些反對意見的原因,她不能用簡單粗暴的手段來解決。

    可在田彬霏看來卻不然,他不需要考慮臥牛山的利益,一個分裂的蠱教,徹底做到政教分離,才能為其所用,成為他的強力臂膀。反而是統一的蠱教,無法為其所用。

    葉小天若在,或葉派勢力徹底成熟完善。他將無法影響這股勢力分毫,哪怕是葉小天死了,這股勢力也能選出新的屬於葉氏的領袖,縱然他的妹子開簾聽政。也無法左右這股勢力為其所用,就像苦逼的大明天子,文臣勢力尾大不掉時,他也無力左右帝國的發展。

    若是教派勢力占據上風,葉小天一旦身故,蠱教就會另選新教主。他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只有眼下,臥牛山勢力內部還存在嚴重分岐的時候,殺死葉小天,造成蠱教分裂,留在山外的一派才會放棄宗教,化為世俗勢力,才能為其所用。

    田彬霏選擇了最好的時機,眼光不可謂不毒辣。

    李大狀是葉小天的師爺,雖說他足智多謀,可葉小天不在,他能控制的人幾近於無,談不上什麼影響力。華雲飛不在,縱然在,他能控制的也只有精心打造漸成雛形的那支死士隊伍,這樣的力量只能用在最緊要關頭,以武力鏟除對手,這時也用不上。

    此時能決定大局的還是以蠱教為班底的力量。而這個班底卻意見相左,格哚佬代韻溪耶佬等人與格旎佬格益佬等保守派意見各持己見。引勾佬憤憤然轉向冬天,道:“冬長老,你意下如何?”

    冬天沉吟片刻,緩緩地道:“既然知道了那批貨物的下落,自然不能無動於衷。不過,旎佬益佬所擔心的也不無道理。老夫以為,可遣一路兵馬,如能搶回物資最好,如有埋伏便及時返回,免得遭致更大損失”

    冬天忠於葉小天,但並不代表他就會無條件地服從田妙雯。做出這樣的選擇並非他不忠,只是謹慎的天性加上作為一個創業者卻缺少冒險精神而做出的誠實選擇。

    盡管他的回答有些模棱兩可,可畢竟還是讚同出兵的,格哚佬和代韻溪立即搶著道:“屬下願領一路兵馬,奪回我們失竊的物資”

    “不我親自去”

    田妙雯做出這樣的決定是不得已,格哚佬心機不足,代韻溪心細一些,但擅長用蠱與領兵打仗是兩回事,旎佬等人的擔心其實不無道理,對方既然劫了東西又已運到他們的地盤附近,豈能沒有動作

    如果代韻溪失敗倒也罷了,萬一代韻溪中伏損兵折將,保守派的影響勢必將甚囂塵上,那時她的處境將更加困難,只怕堅持不到葉小天回來。

    田妙雯是個很要強的人,她不僅要替葉小天維護好臥牛嶺,還想把它壯大,當它交到葉小天手上時,具備立即反攻的條件。出於這些考慮,田妙雯做出了親自帶兵去劫回物資的決定

    李大狀一聽急忙解勸道:“主母大人,使不得你是臥牛嶺之主,一旦有個什麼閃失……”

    田妙雯凜然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言韻溪,你帶一路人馬,由我親自率領,咱們去把屬於咱們的東西,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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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8 10:04:38 |只看該作者
第822章 飛蛾紛紛


    “攔住他們”田妙雯一路急行,忽然看見前方一隊人馬,正驅趕著車輛急行,不禁大喜。,

    東西已經運進石阡境內,她要到敵境內奪回物資,無異於虎口奪食,這時機動力顯得非常重要,必須快去快回,所以田妙雯帶的全是騎兵。

    不過,貴州此地本不適合馬戰,豪門大戶養馬也多是為了騎乘遠行,所以她這支人馬近四百人,真正適合做戰的駿馬不多,倒是適合在山間行走的川馬、滇馬和驢騾不少,但也總比兩條腿走路快些,而且這種馬慣於馱乘物資,搶回東西後正好用之載回。

    田妙雯一聲令下,代韻溪等人立即加快了速度向前奔去,華雲飛更是一馬當先,不但衝在最前頭,而且已經開始彎弓搭箭,要利用他的神射阻止前方那支急急而行的車隊。

    大亨騎的是一匹高頭大馬,不過他的身體過於肥碩,饒是他的胯下馬雄駿,也禁不起這位老佛爺,被他壓得汗濕馬鬃,此刻還能照常趕路不錯了,哪還快得起來,不過大亨也是揮鞭如雨,拚命地打馬追趕。

    華雲飛和大亨是在田妙雯率軍下山時與他們遭遇的,田妙雯業已從他們口中得知葉小天返回的消息。只是路上出了點意外,所以他們暫時分開,葉小天率人往另一條路上去了。

    田妙雯聽說葉小天已經回來,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說起來,她和葉小天可能是惺惺相惜,再至芳心暗屬,可兩人還真沒有卿卿我我,這份情感還不曾轟轟烈烈。

    可是兩人雖然不似葉小天與瑩瑩一般甜甜蜜蜜,也不似葉小天與凝兒一般同生共死,偏偏是她第一個與葉小天成姻緣,擁有了葉小天妻子的名份。

    葉小天不在臥牛嶺的這些日子,田妙雯頂著葉家主母的名頭,內外維護。嘔心瀝血,不知不覺間把自己真正當成了臥牛嶺的一份子。

    夜深人靜,孤衾寒冷時,她也不止一次想過那位莫名其妙地成了她的夫君。卻還不曾圓房赴了京城的丈夫。思想、情感與認同是在這個過程中,不知不覺沁入了她的骨髓,聽到葉小天回來的那一刹那,她幾乎要歡喜的跳起來。

    唯其如此,她更要搶在見到葉小天之前。拿回那批重要的軍事物。她知道葉小天與瑩瑩情根深種,她知道葉小天與凝兒曾同生共死,而她雖是葉小天的妻子,倒是相互算計的時候居多,如果不是陰差陽錯,時勢相逼,她不會選擇葉小天,葉小天同樣不會選擇她。

    所以在她心裡是很有一種危機感的。尤其是她還有克死三個未婚夫的光榮曆史,這位百媚千嬌的大家閨秀,在清高的外表下隱藏著的其實是深深的自卑。

    她並不覺得自己的相貌和身世比起瑩瑩或凝兒來有什麼優勢。在她看來,她唯一超越這兩位閨中好友的地方,是她操持一個大家族的本領,所以,她一定要把葉小天交給她打理的一切完美地交還到葉小天手上。

    “追過來了”

    “快上盤山道死守道口,大人很快會來接應我們的”

    前方驅趕著車馬急急而行的看似商賈的那群人立即慌了手腳,一見旁邊有條盤山道,立即慌不擇路地驅車過去。既已被人盯上,他們沒理由繼續偽裝了,車上裝著贓物。一查是人贓並獲,根本沒有隱藏的辦法。

    此時,他們正好處在一個三岔路口。向前的道路是通向石阡府展家的,左側一條岔道通向老馬驥谷方向的山脊。也正是田妙雯等人趕來的方向。而右側則是一條盤山道,盤山道的一側是壁立的峭壁,另一側是無遮無掩的懸崖,其下還有百餘丈深。

    這種情況下,如果他們繼續前行,肯定會被田妙雯等人追及。所以反不如拐向那條盤山道,這樣一來,山道的一側是峭壁,另一側是懸崖,只有窄窄的一條盤山道。運送物資的這群人人數雖少,可這狹窄的山道上本也擺布不開多少人馬,尚可死死守住,靜候援軍。

    他們的盤算是正確的,也是面對追兵最好的辦法,田妙雯一眼看穿了他們的打算,田妙雯此行為了快進快退,免得被人一窩端了,領的都是騎兵,一共不過三百多人,哪裡耗得起,真要等展家前來接迎,那大勢去矣,不禁急道:“阻止他們速戰速快”

    華雲飛一連三箭,第一箭射死了趕車的一個車把式,第二箭射死了護衛在馬車旁的一個騎士,趁著那馬車失去控制,馬身微微一側,第三箭又射向那馬的前胸。

    那山道很是狹窄,只消有一車通過,旁邊只能供一兩行人通過,絕無可能二車並錯,華雲飛是想射死頭車頭馬,堵塞道路,阻止這車隊逃逸,可惜馬兒終究與人類有別,他這勢在必得的一箭固然射中了,也沒能立刻取了那馬的性命。

    這第三箭未能一箭封喉,那馬吃痛之下,反而加快了速度,“唏聿聿”一聲痛嘶,便向盤山道上狂奔而去

    “公子,羅李高車馬行的人已經追進臥牛嶺依照計劃,他們已掩埋了誘敵的貨物,輕車前行”

    “好”

    “公子,葉小天追上了他們,不過他們似乎是發現了一些端倪,兵分兩路,一路追著空車下去,一路撲向了掩埋點。”

    “可惜不知是誰去了掩埋點,最好是葉小天追去石阡,此一命歸西”

    “公子,臥牛嶺人馬也按捺不住了,他們出動了大約三百人,看方向也是奔了石阡。”

    “哈哈哈哈,不出我所料”田彬霏放聲大笑,折扇一收,往掌心輕輕一砍:“我這個妹子呀,是要強我知道她不甘心,不過是一批軍資罷了,何苦呢,何必呢”

    田彬霏搖頭扼腕,看似不以為然。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物資被劫,派去奪回物資的人再死個精光,到時候小妹必受責難。不過,臥牛嶺本分化成了兩派。必然還有死保小妹的一派。

    葉小天回來是個變數,但問題也不大,他隱在暗處,想下手機會多的是。以前不動手,只是因為葉小天是他重振田氏不可或缺的重要助力。現在既然沒有葉小天。他也可以利用小妹來掌控這股力量,憑什麼還要他活著

    “公子公子臥牛嶺人馬追過水銀山了,不過不過小的藏身山間,似乎看見”

    “嗯”

    田彬霏不悅地瞪著那個吞吞吐吐的探子:“不過什麼”

    那探子訥訥地道:“好象似乎是大小姐親自帶隊追去了。”

    田彬霏先是一怔,隨即臉色大變,蒼白如紙。他一把將那探子揪到麵前,厲聲道:“什麼似乎好象,究竟是不是大小姐親自追去”

    那探子被田彬霏這一迫問,顫聲答道:“是是大小姐除非有人長得跟大小姐一模一樣,否則小的絕不會看錯”

    田彬霏失神地鬆開雙手。慢慢地退了兩步:“韌針韌針你去做什麼那等險地,你去做什麼為了葉小天,難道你如此的不遺餘力啊”

    說到後來,田彬霏忽然一聲驚叫,惶然四顧道:“馬快取馬來”

    田彬霏藏身山間,哪來的馬匹,幾個部下惶然道:“公子”

    田彬霏一眼看見那探子騎來的黑馬,立即大步流星地趕過去,騰身上馬,一抖馬韁。飛也似地衝了出去。

    他的幾個部下惶然追了幾步,高聲叫道:“公子公子”

    田彬霏充耳不聞,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心的妹妹被他親手設下的埋伏炸得粉身碎骨的場面,一想起來心如油煎。他只恨不得背插雙翅,立即飛到雞冠嶺,救下他的妹妹,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大人,你看”一個侍衛用刀撬開一口箱子,對葉小天道。

    滿滿的一箱子藥材。葉小天不識藥,但他手下的這些山中勇士大多識得些藥材,對他稟報道:“大人,這似乎都是製煉上好金瘡藥的藥材,最宜用於軍中。”

    “這一箱子是盔甲,大人,你看”葉小天一行人沒帶鍬鎬,不過藏東西的人本來埋的也不深,掩土便被他們用刀槍撅開了。

    葉小天吩咐道:“把孫偉暄扶過來”

    孫偉暄被兩個人攙著,一瘸一拐地走到坑前,往裡邊一看,便激動地道:“大人,沒錯這是我們失竊的東西不過,這些東西大概只有我們失竊物資的三分之一。”

    葉小天狐疑地道:“奇怪他們為什麼要把東西掩埋於此”

    一個侍衛道:“怕是眼看我們追得緊,逃不掉,所以才把東起來吧。他們趕著空車上路,便以為我們只會追下去,卻不知華三爺最擅長查覓蹤跡,他們車子一輕,車輒便淺,馬上被發現了。”

    葉小天搖了搖頭:“說不通,東西本來在落雁谷藏得好好的,他們行蹤一暴露,該知道押著這麼多東西逃不過我們的追趕。算當時想不到,昨日被雲飛追趕時也該想通了,何不於昨夜趁著天黑藏匿其中有詐、必然有詐”

    孫偉暄心中一驚,卻又莫名地一鬆,他對葉小天談不上什麼感情,對羅大亨卻不然,被他殺死的那幾個兄弟也是在公子強迫下不得不為,他當時若不殺,那些人也要死在公子手上,而他也必然要死,甚至還連累家人。

    但是如果有機會讓這相處了幾年的好兄弟們活著,他當然不情願他們死,所以葉小天斟破其中蹊蹺,孫偉暄的心情非常矛盾。

    葉小天的眉梢漸漸挑了起來,他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此時還猜不到其中有什麼詭計,卻知道追下去一定有鬼,葉小天凜然道:“快馬上追上大亨他們,叫他們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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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4
發表於 2015-11-9 22:52:46 |只看該作者
第823章 風雲三岔口


  如今的展家堡就似十八路諸侯討董卓。葉小天是坐擁西涼鐵騎的董仲穎,展龍自然就是十八路諸侯的總盟主袁術袁公路了。不過,袁公路志大才疏,展龍與之相比卻也不遑稍讓。

  此刻,展龍正召集四家的主事人商量一樁大事。展家在場的是掌門人展龍,張家卻有兩個:張繹和張雨桐。張繹是張鐸張胖子的親兄弟,在張鐸、張雨寒父子相繼死去後,他本是最有資格繼承張氏土司的一位,但他卻讓賢給了張雨桐。

  如今的張家,內憂為患,連根基之地都失去了,要做這個家主,榮耀與權柄沒多少,責任倒是極重。張繹自知才能本領不及張雨桐,所以果斷讓賢。好在他大哥的江山在此前已經傳給了他的親侄兒張雨寒,他藉口自己是長輩,不好再從侄子手中接過傳承,故而由張雨寒的堂兄張雨桐來繼承也算合乎情理。

  曹家嫡房兩兄弟都死光了,又沒子嗣留下,這土司之位便落到了他們的堂弟曹瑞雨手裡,至於石阡楊家現在的主事人卻是個外姓人——韋業。他是被葉小天扶植起來的小女土司的親舅舅。

  眼下眾人所議的事情,就是由韋業提供的。

  展龍道:「韋兄所言當真?」

  韋業傲然道:「當然!實不相瞞,我的人已經押著貨物進了石阡府,就等我們前去救援了!」

  田彬霏一直圖謀重振田氏,他能未雨綢繆,在葫縣佈下孫偉暄這枚棋子,在他重點圖謀的石阡府又豈止童家這一枚棋子,韋業也是他苦心經營下收買的人。

  只不過,童家是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對田家來說至關重要。而韋業,原本只是石阡楊氏土司的內弟。頂多給他通風報信扮個耳目的角色。不過隨著楊羡達被楊羡敏害死,楊羡敏又被葉小天誅殺,他做為新任女土司的舅父,居然成了楊氏殘餘力量的一個重要人物。

  楊家的那位女童土司還太小,凡事多依賴母親,而她的母親又依賴這娘家兄弟,韋業如今完全可以做得了那小女土司的主,所以才有資格與這幾位同堂議事。

  張繹狐疑地道:「韋老弟,為何我們從未聽你說起過此事。」

  韋業老臉微微一紅,訕然道:「這個……。我也不知此事能否成功,只是派出一些人去見機行事罷了。不想他們竟然真的辦到了,我也是剛剛才收到消息,只是臥牛嶺的人業已循蹤而來……」

  韋業神情有些忸怩,說話吞吞吐吐。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馬上就替韋業補全了理由。

  展曹張楊四家中,如今實力依舊完整的是展家和曹家。張家是除了幾個嫡房正宗,被田妙雯和于珺婷那兩個小娘皮一口吞個精光,什麼都沒剩下。他們逃出來的這幾個人,只有搖旗吶喊給展曹聯軍提供道義名份的能力,別無用處。

  只有楊家,楊家可是捨了大批的土民和村鎮。將整個楊家堡的人馬全部搬到了展家堡寄人籬下。張家只有區區幾個人,展家還能以賓客相待,但楊家這麼多人,展家可沒有能力招待。很大程度上就得靠他們自食其力。

  楊家的人因此鋌而走險,劫掠臥牛嶺的物資就順理成章了。這批物資到手,不管是自己用還是換做糧食。都可以緩解楊家目前的窘境。

  展龍、曹瑞雨、張繹和張雨桐甚至猜到,如果不是他們返程時洩露了行蹤,被臥牛嶺窮追不捨,韋業依舊會對此事秘而不宣。

  雖然對韋業吃獨食的事稍有不滿,不過韋業劫掠了臥牛嶺的物資,還是令他們很高興。如今韋業要靠他們出兵打退來犯之敵,確保物資無恙,也就失去了獨吞的資格,這更令他們貪心大起。

  展龍馬上道:「我明白了!我這就派人前往接應!」

  曹瑞雨道:「我帶來一百二十名侍衛,都是我曹家第一流的勇士,也可派出一百人前往接應!」

  展龍似笑非笑地道:「曹兄,在我展家地盤上,如果還需你曹兄派出親信衛隊助戰,豈非顯得展某太無能?」

  不等曹瑞雨再說話,展龍便大聲喝道:「來人!」

  展龍喚來一名親信侍衛,大聲吩咐一番,那侍衛立即領命而去,匆匆調動展家土兵,循路前往接應。由此往銅仁方向去,唯有一條路,倒無需瞭解來人會走哪條路。

  展龍吩咐完了,這才對張雨桐、張繹、曹瑞雨和韋業傲然道:「任他臥牛嶺了得,如今既然進了我展家地盤,我也要叫他有來無回!諸位,我們不妨同去,瞧瞧他臥牛嶺人馬落花流水而去的模樣!」

  聽了韋業所言之後,展龍就起了把這筆物資據為己有的念頭。東西是他護送回來的,楊家又托庇於他的門下,到時縱然不滿,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展龍不肯讓曹瑞雨派親兵相助,也是不想再有人分一杯羹。

  至於張家,張家現在只有動嘴皮子的能力,若非展龍覺得他們是銅仁舊主,還有那麼點作用,早把他們轟出門去,倒不虞他們與己相爭。

  ※※※※※※※※※※※※※※※※※※※※※※※※※※※

  田彬霏揮鞭如雨,駿馬飛馳,幾有踏燕之速,所過之處,只掠起一抹輕塵。黑緞子似的馬股顏色更深了,那是馬兒沁出的汗水。它載著探馬斥候一路疾馳去向田彬霏報信,還未及歇息片刻,便被田彬霏駕馭著以更快的速度飛馳回來,實已筋疲力盡。

  田彬霏騎術很高明,他雙腿挾緊馬腹,隨著馬兒打浪一般起伏著身體,人馬合一,神行更速。但他額頭也是汗水涔涔,小半出於急行,大半出於驚恐,他的眸中正有濃濃的恐懼。

  整個局都是他布的,他不惜動用兩枚深埋的棋子,就是要促成臥牛嶺的分化,讓田家掌握這樣一支可以亮在明面上的勢力,可他萬沒想到追討失竊物資的領頭人居然會是他的親妹妹!

  不應該!不應該啊!田彬霏在心底裡嘶吼:小妹根本不懂武功,臥牛嶺的人又沒死絕,為什麼要讓她出戰?小妹是臥牛山之主,臥牛山諸將憑什麼讓小妹出戰?這些天殺的!天殺的!

  田彬霏跑得一頭是汗,可頭皮卻冷嗖嗖的,抑制不住的寒意直透心脾。他很清楚自己設下的計策是何等的毒辣,他不敢想像,當他趕到時,他的小妹已然粉身碎骨,又或者深埋地底化為朽土。

  盤山路上,一騎絕塵,田彬霏從大山的另一側,飛馳電掣地趕來。

  此時,在田妙雯的命令下,臥牛山人馬正向固守盤山道的人馬發起猛烈攻擊。田妙雯只一看他們的架勢,就知道他們是要固守待援,只消拖延稍久,展家堡方面一定會派出援軍,那時就大勢去矣,是以下令速戰速決!

  代韻溪提刀親自督戰,臥牛山兵馬本就悍勇,在主帥如此催促之下更是奮勇向前,人人爭先。

  死守道口的人不過十餘人,雖然仗著地利,臥牛山的人無法發揮兵力優勢,可人家死傷了可以替補,他們卻是死一個少一個,漸形不支。

  指揮這支人馬的人有一個很儒雅的名字:雪寧,他姓魏,魏雪寧。和孫偉暄一樣,他也是田彬霏麾下的死士。

  死士不是街頭甩賣的大白菜,他們的人數並不多,而且沒有哪一方勢力捨得大肆揮霍死士。如果不是從小培養,他們也不放心把這人列為可以參與機密的死士。

  今日充作誘敵入觳的這批人馬中,當然也不會人人皆死士,真正的死士只有他一個。其他勇士都知道算無遺策的公子早有安排,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應。只有魏雪寧一人知道,根本不會有人來,當敵人攻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就是他引燃火藥,把敵我一起送上西天的時候。

  他不能故意失敗,那樣的話即將中計的敵人會警覺,不知真情的部下也會起疑心,所以他只能假戲真做,苦苦捱到現在。

  「大哥,兄弟們快撐不住了!」

  「再堅持一會兒,公子的伏兵馬上就到!」魏雪寧向浴血奮戰的兄弟們說著,緩緩靠向車子,車上載滿了火藥,除了火藥別無他物。這車上的火藥,是田妙雯所購火藥的兩倍……

  當田彬霏騎著一匹黑馬,從山道的另一側飛馳電掣地趕來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從田妙雯等人趕來的那條山脊上,也正有一條黑色的影子風一般疾掠而來,他在草叢灌木間時隱時現,彷彿一頭敏捷的黑豹。

  這只是一個人,僅僅是一個人,憑著雙腿,速度竟然如此驚人。他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狂奔到三岔路口,眼見前方還在激戰,他所擔心的事情還沒有出現,一口真氣泄下,頓時覺得心跳如鼓、雙腿酥軟。

  不要把武功想像的無所不能,輕功提縱術可以在爆發的情況下大幅提高人的縱躍能力,利用內息的調節再加上外功的苦練,一個高明的武人要做到八步趕蟬其實也未必不能做到。

  但這一切,都必須是短時間、短矩離內,是一種特殊的爆發,用它來長途奔馳,其消耗難以想像,而這個黑衣人就是化不可能為可能,用最快的速度狂奔過來的,他此刻還沒有癱軟成泥,已經殊為可貴了。

  那黑衣人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氣流急驟,吹得他臉上的蒙面巾也是一起一伏的,他一面快步趕上去,一面舌綻春雷,厲聲大吼:「田姑娘,爾等速速後退,前方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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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5
發表於 2015-11-12 19:35:17 |只看該作者
第824章 群英會

  
  田妙雯不會武,羅大亨也不會武,他們兩人上前的話反而需要別人保護,所以他們一直待在後面關注前邊的戰鬥。
  
  田妙雯關切這筆物資能否失而復得,羅大亨是羅李高車馬行的東主,更加關切能否拿回這筆失竊物資,所以離戰鬥現場並不遠。
  
  那黑衣蒙面人一聲大吼,最先引起注意的並不是他們,而是他們身邊的侍衛。陡然發現後方有人,侍衛們立即拔刀相向,如臨大敵!
  
  那黑衣人急促地呼吸著,繼續大喝:「田姑娘,車上有古怪,這是誘你等中伏的計謀!速速後退!」
  
  田妙雯眸光一閃,頓現凜然,馬上回首嬌喝道:「韻溪,速退!」
  
  大亨還想質問這蒙面人如何知道這個消息,對方究竟有什麼陰謀,但是一見田妙雯如此吩咐,馬上也毫不猶豫地大叫道:「雲飛,回來!」
  
  大亨這些日子與臥牛嶺打交道,其實就是跟田妙雯打交道,田妙雯的智慧謀略他都深有體會,已然佩服的五體投地。既然田妙雯信了對方的話,他自然也信之不疑。
  
  換句話說,他不是信了黑衣蒙面人,而是相信田妙雯。但田妙雯其實又何嘗會因為陌生人的一句話就信了他的說辭,但權衡利害,田妙雯寧可相信他的說辭。
  
  眼下縱然後退,盜竊軍需的那批人也無力逃走了,再要追的話也容易。可要黑衣人所言屬實,窮追不捨恐有大難臨頭,莫如暫且退下來,再向這黑衣人詢問究竟。
  
  黑衣蒙面人急不可耐,頓足道:「快快快!你們也馬上後退,他們設下毒計,恐以火藥對付你們,威力甚大,在這裡也不安全!」
  
  田妙雯身邊侍衛聞言頓時色變,馬上護住田妙雯往後退。其中一人甚至還一彎腰,搶過了田妙雯的馬韁繩。既然主母已經相信了這個蒙面人的話,那麼對這蒙面人的話就不能等閒視之了。
  
  此時火藥應用並不廣泛,在中原地區。除了軍中,好多地方的百姓包括大城大阜見多識廣的人,都未必識得火藥。但貴州本屬西南邊陲,見到火藥的機會相對多一些,再加上此地開山辟道應用火藥更加廣泛。所以很多人都知道火藥的可怕。
  
  羅大亨一面撥馬後退,一面扯開了喉嚨急叫:「雲飛,不要打啦!馬上滾回來!快快快!快啊!」
  
  「什麼?」激戰中的華雲飛聽到了羅大亨的呼喊,不禁微微一呆。
  
  代韻溪同樣覺得古怪,眼看就要突破敵人最後防線了,主母為何令她急退?不過她對田妙雯已是言聽計從,當下毫不猶豫,挽個劍花迫退一名敵人,便嬌喝道:「全部後退!」
  
  魏雪寧已暗中晃燃了火摺子,眼見且戰且退的就要把他們全部引上盤山道。不想他們卻突然又向三岔路口退卻,心中大急,再也顧不得等待,馬上猛地一掀車上蓬布。
  
  他早在那裡留了火藥撚子,火摺子往上一湊,火藥撚子頓時「哧哧」地燃燒起來。一個斷了一臂的護衛踉蹌撞到車旁,聽到異響,嗅到火藥味兒,扭頭一看,頓時大駭。駭然之下甚至忘了斷臂之痛,驚呼道:「大哥,你做什麼?」
  
  魏雪寧眼中含淚,慘然狂笑:「對不住了兄弟們。九泉之下,大哥再向你們陪罪!死吧!死吧!統統死吧!」
  
  「不要啊!」
  
  那斷臂大漢瘋狂地撲向貨車,想扯斷那火藥撚子,因為代韻溪等人急急後退,得到一絲喘息之機的幾個倖存的弟兄也都向這邊看過來,雖然他們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可是一看到那「哧哧」燃燒的火藥撚子,如何不曉得其中厲害,頓時紛紛驚叫起來。
  
  代韻溪和華雲飛等人離得遠,根本看不清車上發生了什麼,但是對面之敵驚恐萬狀的反應他們卻是看在了眼裡。獵戶出身的華雲飛最是機警,馬上厲喝:「速退!」
  
  他一轉身,攙起一個受了傷的兄弟便疾掠過去,代韻溪也不怠慢,嬌呼道:「快撤!快撤!」一群人撒開雙腿,亡命般地撲向三岔路口。
  
  盤山道上,一騎突至。
  
  那是一個山彎,那馬沖得迅疾無比,到了近乎九十度的山彎,那匹黑馬因為跑得太快,再加上長途奔馳,馬腿突突急顫,已然停不住腳步,竟然一頭向懸崖外撞去。
  
  好在田彬霏身手高明,眼見急勒馬韁也扯不住胯下坐騎,在那戰馬前蹄堪堪跨出懸崖的刹那,他陡然一拔身形,竟然騰空而起,雙足在馬股上用力一踹。
  
  那馬本來就止不住奔勢,再被他一踹,悲嘶一聲,轟然跌下懸崖,但田彬霏借這一踢之勢,鷂子一般在空中一個盤旋,竟然穩穩落在了地上。
  
  他急急扭頭一看,正好看見那幾輛停在山道上的車輛,還有幾個部下,大喜喝道:「不要動手!」說罷展開八步趕蟬的輕功,迅捷如飛地猛撲過去。
  
  「轟!」
  
  最外側距三岔路口最近的那輛車子猛然爆發出一團火光,劇烈的爆炸把正撲向車子的幾個勇士像暴風雪中的一片敗葉似的迅速撒碎、噴向空中。
  
  「轟!」
  
  「轟轟!」
  
  後面四輛車子被劇烈的爆炸迅速引燃了車上的炸藥,相繼爆炸。田彬霏大駭,陡然身形一轉,就要返身逃去,但兇猛的氣浪席捲之下,半人高的石頭都淩空飛了起來,何況一個百十來斤的人。
  
  隨著洶湧的氣浪,田彬霏也像一片狂風中的敗葉似的飛了起來,飛出盤山道,向下方近百丈的峭壁懸崖落去,在他之後,是因劇烈的轟炸崩坍的岩石和泥土,泥沙俱下,滾滾如流……
  
  「你是誰,為何……」
  
  田妙雯被部下拉著馬急急而退,正向那黑衣蒙面人詢問著,身後突然響起劇烈的爆炸聲。田妙雯被那劇烈的爆炸震得一哆嗦,陡然回頭望去,就見黑煙沖宵,旋即整片岩壁都崩潰了,一眼望去。仿佛整座山都在傾倒下來。
  
  正急急搶回的代韻溪、華雲飛等人被爆炸的氣浪吹得飛向了空中,好在他們此時即將奔到三岔路口,向前飛出的不虞落下懸崖。被爆炸的氣浪吹向盤山道外的,也因已經接近三岔路口。側方已是緩坡,不虞摔個米分身碎骨。
  
  近處已是如此怵目驚心,田妙雯根本沒有注意到遠處被拋落懸崖的那道身影……
  
  爆炸一起,那本已筋疲力盡的黑衣蒙面人竟然動如脫兔,猛然躍起。把那快把胯下駿馬壓趴下的大亨一頭撲下馬去,護在身下,大吼道:「統統趴下!」
  
  這黑衣蒙面人到底反應敏捷,應對的措施也是對的,他一聲大吼,反應快的立即撲下馬來,匍匐於地,反應慢的又恰好運氣不好的,雖然逃過了被活埋的大劫,卻還要應對那四下亂飛的石頭。
  
  這些拳頭大小的碎石因爆炸力四下激射。又因棱角分明,一旦撞中人體,登時便是一個窟窿,許多人不曾直接被炸死,卻因飛砂走石而斃命。
  
  田妙雯腦筋反應快,可惜動作沒有她的腦筋反應的快。幸好她後邊還有不少護衛,縱有飛石擊來,也有這些肉盾抵擋。只有斜刺裡飛來的一塊碎石,刮著她的胳膊飛過,就只這一擦。便刮去一塊血肉,疼得田妙雯悶哼一聲,一頭跌下馬來。
  
  「轟隆隆」的爆炸聲傳來,正急急而行的葉小天猛然勒馬望去。遠遠的,可以看見一蓬因爆炸激起的濃煙灰塵,在那青綠的山野間騰躍而起。
  
  葉小天心頭一沉,原本的疑惑豁然開朗。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對方的毒計,究竟有誰中計了?雲飛和大亨是追著他們去的,萬一……
  
  葉小天心頭一陣驚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快!馬上趕過去!」
  
  展龍率領親兵,帶著曹瑞雨、韋業、張繹等人正姍姍而行,忽然感覺地皮一陣震顫,爆炸聲遠遠傳出,抬頭一看,就見遠處山巔之上緩緩騰起一抹煙雲。
  
  張繹驚疑不定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韋業暗叫可惜,依照公子的安排,如果能等這些人趕到再引燃火藥,把雙方主要人物一舉幹掉,那才是最圓滿的局面。可是看這情形,顯然是追兵迫近,公子的死士被追及,不得已引燃了炸藥。
  
  事已至此,也只好執行第二計畫,利用展龍這些人,把那些漏之魚統統幹掉,為大小姐徹底執掌臥牛嶺剪除障礙。韋業馬上痛呼道:「他們引燃了炸藥!」
  
  展龍急問道:「什麼炸藥?莫非有埋伏?」說著手上一緊,抻住馬韁,就欲撥馬而走。
  
  韋業目中含淚,道:「是我楊家死士,那車上運有十餘桶炸藥,我吩咐過,一旦事機洩露,被人追及而來不及策應,則引燃炸藥,與敵偕亡。」
  
  韋業眺望遠方,悲痛地道:「看此情形,他們已被追及了!」
  
  展龍一聽大喜過望,雖然失去了「劫胡」的機會,可是能籍此消滅臥牛嶺的有生力量,損失的還不是他展家的人,同樣是一樁大喜事。
  
  展龍立即一撥馬頭,興奮地道:「快!我們馬上趕過去,若有漏網之魚,可聚而殲之!」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急急前行,走不過二裡地,便見到展龍先前派出的人馬正裹足不前,驚疑觀望。一見展龍等人趕來,展家人馬立即上前稟報道:「土司,前方突然發生劇烈爆炸,不知發生了何等變故,屬下已派了探馬前往察看……」
  
  展龍把大手一揮,喝道:「不必探了!那是楊家的死士被臥牛嶺人馬追及,引燃炸藥與敵偕亡了。速速趕去,若有漏網之魚,一舉殲滅!」有了展龍這句話,那支停滯不前的隊伍立即惡狗搶食一般向三岔路口急急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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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6
發表於 2015-11-12 19:36:34 |只看該作者
第825章 狹路逢

  
  「快!快救人!」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結束了,崩潰的山體也緩緩停止了傾瀉的沙石流。滾滾的煙塵被山風吹著漸漸散去,田妙雯立即下令救人。她耳鼓轟鳴,不自覺地就提高了嗓門,饒是如此,被劇烈的爆炸震得耳鼓轟隆作響的眾人也只是勉強能聽見。
  
  雖然在那黑衣蒙面人的示警下,他們退的迅速,但還是有幾個人被撲天蓋地而來的沙石流掩埋了,不過他們被掩埋的地方已經接近泥石流傾瀉的邊緣,或許還來得及救出來。
  
  田妙霽摁著手臂,殷紅的鮮血已經浸濕了她的衣袖,正順著手臂滴滴嗒嗒地淌著,侍衛沖過去掘土救人了,韻溪從地上爬起來,暈頭昏腦地定了定神,發現田妙雯受了傷,趕緊撕下衣襟為她裹傷。
  
  田妙雯看著那黑衣蒙面人,大聲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卻不知閣下如何知道他們早有毒計?」
  
  「哼!」
  
  黑衣蒙面人以輕功疾掠而來,此時早已枯本竭源,毫無餘力,卻把胸膛一挺,一副高人模樣,傲然道:「內中詳情,你無需知道。只需知道老夫對你們沒有惡意就好了。」
  
  他說著向前走出兩步,眼角向草坡下微微一掃。華雲飛被爆炸的氣浪掀下了山坡,大亨一爬起來就鬼哭狼嚎的撲了下去。黑衣蒙面人看到大亨攙著華雲飛已經蹣跚地出現在草地上,不禁暗暗鬆了口氣。
  
  黑衣蒙面人朗聲道:「此地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恐怕展家堡那邊很快就會有所動作,你們還是快快返回臥牛嶺吧,遲恐生變!」
  
  田妙雯眼見這黑衣蒙面人要離開,急忙推開為她裹傷的代韻溪,急急趕上兩步,高聲道:「還未請教恩人尊姓大名!」
  
  黑衣蒙面人朗聲一笑,漫聲吟道:「萍水相逢,何須姓名。老夫去也……」
  
  「爹!你咋來了。你蒙著臉幹啥?」大亨扶著華雲飛一邊吃力地往坡上走,一邊咋咋唬唬地喊了一嗓子。
  
  「哎……哎……哎……」
  
  黑衣蒙面人貼著路邊瀟灑地走過,大亨這一嗓子把他嚇得一個踉蹌,那土路的沿兒本就鬆軟了。登時坍陷下去。黑衣蒙面人已然筋疲力盡,高明身手盡皆施展不出,雙臂好似鴨子要騰空飛起似的撲愣了幾下,終於站立不穩,一跤摔下坡去。
  
  黑衣蒙面人翻滾到羅大亨腳下。堪堪止住,一抬頭,就看到一張胖臉杵在他的眼前,眼神中滿是關切:「爹,你沒事吧!」
  
  黑衣蒙面人瞪起虎目道:「臭小子,誰是你爹!」
  
  大亨笑道:「爹,你說你多大的人了,快別鬧了!」
  
  黑衣蒙面人瞪著他,恨恨地一把扯下蒙面巾,果然是那位「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的洪百川洪大善人。
  
  大亨「嘿嘿」笑道:「爹,我就說吧?你說你那模樣,你那聲音,換誰認不出來,你兒子我也不能認不出來啊是不?對了爹,你咋跑這兒來了?」
  
  洪百川沒好氣地瞪著兒子,心頭卻是沒來由地一暖:這個混帳東西,倒沒白養他這麼多年,居然一眼就認出我來了。
  
  只不過,欣慰歸欣慰。這一下就得想個理由解釋自己的來由了。而且這一身武功只怕也瞞不住了。好在他已接到兵部指示,葉小天已經與他們鷹黨合作,算是半個自己人,便是被他的勢力知曉自己的底細。也不至於有什麼兇險。
  
  田妙雯帶著代韻溪等人從坡上急急下來,一瞧華雲飛沒事,田妙雯也鬆了口氣。葉小天當初為了毛問智是如何的大殺四方百無忌憚,整個貴州無人不曉。如果華雲飛或羅大亨今日再出個什麼意外,田妙雯絕不懷疑,葉小天馬上會不管不顧地與展曹張楊四家全面開戰。
  
  她走到近處時。已經聽到羅大亨所說的話,不禁驚訝不已:「這人是大亨的父親?那個葫縣商賈?他居然有這樣一身出色的武功?」
  
  如果僅僅如此也不算什麼,哪一行當都有龍虎隱藏,武功一道可以強身健體、可以護身保命,但總的來說,武行縱然不算賤藝卻也不是什麼榮耀,遠不如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有格調,沒什麼可炫耀的,所以平時不展露自己會武功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問題是一個商賈怎麼可能瞭解如此大事,而且在緊要關頭趕來示警?
  
  田妙雯警覺地看了洪百川一眼,道:「原來是伯父,伯父救了我等性命,小女子感激不盡。」
  
  洪百川知道她接下來必然會詢問自己為何獲悉敵人的陰謀,一時之間他還沒有想到一個妥善的答案,是以馬上打斷田妙雯的話道:「此處發生爆炸,恐展家堡很快就會派人前來查看,我們且速速撤走!」
  
  洪百川言猶未了,就聽坡上一聲狂笑:「哈哈哈,果然有臥牛嶺的漏網之魚,把他們給我殺掉!統統殺掉!」
  
  鐵蹄踐踏,展開了屠殺……
  
  ※※※※※※※※※※※※※※※※※※※※※※※※※※
  
  展龍率領展家堡人馬趕到,正當其時。
  
  由於劇烈的爆炸和飛濺的碎石,許多馬匹或因受驚或因石子激濺負痛逃散。而臥牛嶺人馬根本顧不上收攏馬匹,輕傷者在給重傷者裹傷止血,還有人正在奮力刨著沙土,試圖救出掩埋其下的人。
  
  他們沒有趁手的撅土工具,再加上下邊埋的是人,真有鍬鎬也不能用,只能徒手刨土,徒手搬開大大小小的碎石,非常耽誤功夫,而此時展龍一行人飛馳電掣地趕來,他們之中有些人甚至來不及撿起自己的兵刃。
  
  騎兵如果毫無阻攔地沖進步卒的隊伍,而對方又沒有密集的槍陣,幾乎就是毫無疑問的一場大屠殺。只是一次衝鋒,就有數十人被展家堡的騎士收割了性命。
  
  這個傷亡數位對眼下的情況來說還算是少的,之所以傷亡大幅減少,是因為飛濺的碎石滿地都是,馬足踏在上面一樣行走不便,所以一輪衝鋒只到一半,戰馬的機動力就消失殆盡。
  
  不過展龍一方畢竟已經占了先機,展龍立即大吼一聲道:「下馬,步戰!」說罷當先躍下馬來,向一個逃過第一輪襲殺,剛剛揚起長刀的臥牛山戰士撲去,當頭一刀,旋即橫揮一刀,隨著一蓬血雨,把那勇士開膛破腹。
  
  「殺!殺!」
  
  展龍、曹瑞雨等人哪個不是對臥牛嶺深懷仇恨,其中尤以被人端了老窩的張繹、張雨寒,以及舉族遷徒寄人籬下的韋業等人,更是恨極了臥牛嶺一脈,這一動手,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主母快走!」
  
  「大亨快走!」
  
  代韻溪和洪百川不約而同地喊了一句,各自護住了他們最在乎的人。
  
  洪百川一身卓絕武功,可是在如此規模的大混戰之中,個人武力並不是決定性的力量,更何況他此刻空有一身殺人的技巧,卻因不惜內力用輕功提縱術狂奔而來,早已是賊去樓空,只餘技巧,沒有力量了。
  
  代韻溪有心沖上去救援自己的部下,但兩相比較,還是田妙雯更重要,敵勢兇猛,難以兩全,她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保住田妙雯。但田妙雯怎麼能走?隨她來的都是最忠誠信服於她的人,如果把他們撇下任人屠殺,她如何向葉小天交待,如何還有面目擔當臥牛嶺的當家主母大夫人?
  
  羅大亨也不能走,東西是從他的車馬行丟的,他獨自逃命讓別人拼命?做人講究的大亨幹不出這種事兒。更何況華雲飛眼見臥牛嶺一方的人紛紛被殺,早已紅了眼睛,拔刀撲了上去,他豈能丟下兄弟獨自逃生。
  
  大亨彎腰抱起一塊石頭,吼叫道:「老子跟他們拼了,殺啊!」他高舉石頭沖向山坡。田妙雯也推開代韻溪,沉聲道:「救人!快!」
  
  「大亨!大亨啊!你個不省心的東西,真要活活氣死老夫!」
  
  洪百川氣的吹鬍子瞪眼睛,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追上去。代韻溪眼見田妙雯不肯逃走,也只能重重地一頓腳,銀牙一咬,厲喝道:「留兩個人護著主母,其他人跟我上!」
  
  代韻溪飛身沖上山坡,幾個殺紅了眼的展家堡士卒一見這少婦細腰嫋嫋,容顏俏美,手無寸鐵的就敢向們沖過來,獰笑一聲就向代韻溪撲來。
  
  代韻溪信手一揮,翠袖之中便飛出一片蚊蠅,看起來那真是一片蚊蠅,飛在空中仿佛一縷輕煙,向迎面撲來的五個展家堡士卒撲面而去。只一觸及他們的臉面,五個展家堡士卒就慘叫一聲,仿佛被一片沸油潑在了臉上,登時拋下刀劍,十指抓向自己的臉面。他們的臉皮被那細小的飛蟲一觸,立即潰爛起來,看起來怵目驚心。
  
  又是一個展家堡勇士猛撲過來,忽見五人異狀,不禁嚇了一跳,身子猛地一停,代韻溪一揚手,一隻拳頭大小的毒蛛蛛就出現在他的臉上,這人大叫一聲,臉面烏黑,仰面便倒。
  
  代韻溪這蠱毒當真厲害無比,只可惜但凡是蠱,都要用蠱主鮮血飼養,這可不是可以批量生產的大規模生化武器,代韻溪的蠱毒雖然厲害,可惜存量太少。這兩次出手,她的存貨已然不多,幸好她的身手也不錯,腳尖一挑,拈起一口單刀,撲向正面之敵,居然敏捷如狸貓。
  
  「殺啊!」大亨高舉一塊石頭,胖碩的身軀跑得地動山搖,迎面之敵瞧他這體形氣勢倒也不敢小覷,急忙一抖劍花兒,向他當胸便刺。
  
  「噗嗵!」大亨跑得太急,腳下踩中一塊碎石,向前一搶,結結實實地摔在那人腳下,手中捧著的石頭正砸在那人腳面上,不只把那人腳骨砸斷,就連五根腳趾都砸得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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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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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小天駕到


  「嗷!」

  被砸中腳面的展家堡勇士疼得像狼一樣嗥叫起來,但只嗥了一半,緊躡大亨而來的洪老爺子就對他喉頭來了一記「鷹喙」,雖說羅大善人現在已是賊去樓空內力全無,可這喉頭卻是人體極脆弱的地方,那人「呃」地一聲,仰面便倒。

  大亨從地上爬起來,依舊抱著那塊石頭,大讚道:「爹真是好本事!兒子怎麼從不知道爹你會武?」

  洪百川沒好氣地道:「你知道個屁,快閃開!」

  眼見一人當頭一刀向兒子劈來,洪百川急忙一扳兒子肩膀,不料他現在體力匱乏,大亨體形又太過肥碩,竟未達到應有的效果。洪百川情急之下,急忙又向外一推。

  大亨被父親向身邊一扣,毫無防備之下,身體為了保持平衡,本能地做出了相反力道的運動,父親又突然變力向外一推,等於給他加了一把助力,大亨斜著栽了出去。

  大亨這一摔,固然避開了那當頭一刀,手中的大石也正砸在旁邊與代韻溪交戰那人的髖骨上,痛得那人身形一滯,便被代韻溪一劍刺中胸膛。

  這一次大亨再抱不住石頭了,很狼狽地爬起來,洪百川已然一腳踹飛那個當面之敵,呼呼直喘地對大亨道:「混帳東西,你不懂武功,待在這兒有何用處,快跟爹走!」

  大亨道:「我不走,東西是我丟的,現在大家都為找回失物拚命,兒子走了還有臉見人麼?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爹,咱們並肩殺敵!」

  洪百川氣得三屍暴跳,這個混帳兒子哪有殺敵的本領。撥拉算盤珠子還行,若非他在旁護佑,這肥豬也似的一個身子。早被人剁了十七八塊。奈何他這兒子從小就跟他唱反調,但有什麼主意。就別想讓他回頭。

  知子莫若父,洪百川對這混球兒子無可奈何,只好腳尖一踩,將一桿長槍「呼」地一聲豎了起來,穩穩落在他的手中。洪百川把槍往兒子手中一塞,喝道:「拿著!」

  羅大亨接過那槍,精神大振,他雙手攥緊。大喝一聲,呼地一聲掃將出去,居然無師自通地來了一招「橫掃千軍」。洪百川忙不迭一個「斜插柳」的身法縱躍出去,險險被他一棍掃倒。

  不過大亨雖只有一身蠻力,一力降十會,這一棍一槍在手,倒也虎虎生風,一時之間旁人還真難以近身了。

  葉小天急急而行,別看他方才看那爆炸處似乎不遠,可正謂「望山跑死馬」。這翻山越嶺的哪那麼容易趕到。眼見前方發生劇烈爆炸,雲飛和大亨生死不知,葉小天心急如焚。是以抄的山路近道,這一來行了一陣便再難騎馬。

  葉小天毫不猶豫,立即翻身下馬,拔刀劈開荊棘叢,一見葉小天如此姿態,那些侍衛馬上搶到他前面,幾口長刀上下翻飛,彷彿一台割草機,不斷向前推進著。

  三岔口之戰。田妙雯一方漸形不支了。

  他們人手本就少於對方,再加上一場大爆炸。碎石飛濺,不只傷了許多人。還驚得許多馬匹落荒而逃,再被展家堡來了一撥騎兵衝鋒,傷亡慘重,儘管人人用命,還是不免落了下風。

  此時,他們只能收縮防線,依託那道草坡和山地一角苦苦掙扎。洪百川這段時間倒是漸漸恢復了些體力,雖然為了他那不省心的兒子,他一直跟在拿著大槍當棍使的大亨身邊替兒子擦屁股,不過這種體力消耗比起之前以輕功提縱術狂奔的消耗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儘管如此,他也只能勉強護得兒子周全,無法憑一己之力左右戰局。洪百川的「一窩蜂」是一支可戰之兵,可惜他們平時都有公開身份掩飾行藏,各執一業,有所行動時再聽候洪百川的命令集中。

  這一次事起倉促,洪百川根本來不及召集他們。即便召集了,除非他們事先就有所策劃,隱在暗處突施「斬首戰術」,否則在這麼多人的混戰中,二十多個技擊高手所起的作用也有限。這支人馬,其功能類同於特種部隊的作戰小分隊,並不是正面做戰的野戰軍。

  大亨是羅李高車馬行的東主,他失竊了貨物,洪百川豈能不關心。他就這一個兒子,雖然他也有自己的志向和理想,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不可避免地把生活的重心轉移到了兒子身上。

  洪百川利用他的消息渠道暗中打探下手劫擄物資的人,最先的懷疑目標當然是集結於石阡展家的四人幫,在一無所獲之後又轉向了在驛道上討生活的綠林道和黑道群雄。

  田彬霏這一方勢力埋藏實在太深,洪百川既不會想到竟有這樣一股勢力,也無法察覺他們的存在。幸好,田彬霏擔心小妹這次採購來的火藥威力不足以把中計的人葬送掉,他又通過黑道途徑購買了一批。

  而洪百川因為是一窩蜂的首領,在黑道和綠林道中是一位威望卓著的老前輩,這件事被他打聽到了。洪百川正愁沒有線索,雖然以為此事與自己正在調查的事不會有所關聯,但還是抱著僥倖心理調查了一番。

  這一來便無心插柳柳成蔭了。洪百川一路查找這批火藥的買家和去向,竟然不知不覺地就追到了大亨失竊物資的這條線上。他依舊不知不惜重金購買火藥的人是誰,但不管是誰在購買火藥,本來就自成渠道的事兒,他不把這批火藥單獨運走,反而要和之前從車馬行劫掠的物資藏在一塊兒,再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一起運走,這其中也很明顯是大有問題了。

  這等蹊蹺,如何瞞得過洪百川這樣的老江湖。洪百川打聽到此事後,依舊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本想去車馬行找兒子,用些巧妙的法子把消息透露給他,通過車馬行發動臥牛嶺的力量來解決此事。

  誰料他趕到車馬行時,卻驚聞兒子居然追蹤著線索去了。洪百川驚駭之下立即追來,此時手中竟無一兵一卒可以調動。

  「主母,我們不成了。」代韻溪提著劍退到田妙雯身旁:「屬下護著您殺出去吧,或可還有一線生機。」

  田妙雯搖了搖頭,她不會武功,但眼力卻夠好。眼下的形勢她看的很清楚,根本已是無路可逃,此時死死抵擋,尚還可以暫時穩住陣腳,一旦試圖撤退,就是一面倒的掩殺,絕無一人可以逃走。

  事已至此,田妙雯反而鎮定下來,瓦罐難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上亡。老天爺不是永遠都站在他們這一邊的,什麼宏圖壯志、今朝都要化為流水。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田妙雯慢慢閉上眼睛,耳邊不期然地想起了這句話。葉小天已經回來了,可惜,終於緣慳一面。她想把葉小天交託給她的一切,最完美地交還給葉小天,可惜美夢難圓。

  「死戰吧。」田妙雯張開了一雙美眸,眼神亮晶晶的:「是我把大家帶上了絕路,妙雯對不住你們。」

  「殺!殺光他們!」

  展龍興奮欲狂,他提著帶血的刀,瘋狂地指向萎縮成一團幾乎人人帶傷的臥牛山人馬,迫不及待地下著命令。他們已經看到了田妙雯的身影,萬萬沒想到居然可以釣到這樣一條大魚,張繹、韋業等人都是滿心狂喜。

  曹瑞雨高聲宣佈:「殺光他們所有勇士,曹某每人賞五貫錢,殺光他們!」

  他們生恐夜長夢多,所以攻勢一刻也不稍停,眼見勝利在望,更是以懸賞刺激兵士們的勇氣。展家堡一方士氣大振,曹瑞雨的親兵也投入了戰鬥,瘋狂地向田妙雯一方掩殺過去。

  「想不到,老夫今日竟要死在這裡。」

  洪百川橫血刀於胸,黯然一嘆,不捨地看向兒子。他偌大年紀,生死本已不放在心上,可惜他英雄一世,如今卻不能救得兒子逃出生天。

  大亨也知道今日不難倖免,向老子咧嘴一笑:「幸虧兒子天縱英明,早早給你老人家生下了孫子,咱們家,沒絕後。」

  「噗噗噗!」

  展家堡兵馬如狼似虎地撲到面前,刀槍在空中閃爍著道道帶血的寒芒,這一個巨浪拍下來,一定可以拍碎本已無法再堅持下去的防守陣營。但是,一陣足以掀翻巨浪的狂風突如其來。

  勁矢密集如雨,每一枝勁矢都裹挾著一股勁風,數十遒勁矢齊射,形成的強勁風力,當真如同一陣狂風捲過,在那電掣而至的勁矢後面,當真有許多綠葉被刮過的勁風揚到了空中。

  綠葉尚在搖擺浮升,那一枝枝目力難及的勁矢已經貫入了一具具人體,攢矢如雨,猶如雨打殘荷一般貫穿了一具具,堪堪衝到田妙雯、華雲飛等人面前的展家堡勇士像被割倒的麥子,齊刷刷倒下一片。

  「怎麼回事」

  展龍等人駭然望去,就見灌木叢中躍出數十條大漢,一輪齊射後,第一排正端著勁弩,準備射出第二輪,錯身站立的第二排正以右足用力上弦。在這數十條大漢中間,有一個人提一口鋒芒畢露的彞刀,正大步走過來。

  葉小天!

  化成灰,他們都認識的葉小天!

      第二輪弩箭離弦了,呼嘯著,從葉小天左右激射而出,那正裊裊落下的綠葉被勁風激碎,再度飛揚騰空。前一排弩手彎腰、上弦,後一排又穩穩地端起了勁弩。

    那個很裝逼地葉小天,帶著第三輪根本無從躲避、也無從抵擋的死神召喚,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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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7章 劫後餘生


  展龍很痛苦,他明明擁有超過葉小天十倍的兵力,只要撲到近前,用人堆也能把葉小天活活壓死,可是現在他卻只能被一面倒的屠戮。

  那強大的軍弩在這個距離內,面對一群連甲冑都沒有的土兵,簡直就是死神的鐮刀在收割一群毫無抵抗力的綿羊。在大明軍中已幾近淘汰的弩,在這裡竟然大放異彩。

  弩自先秦時起,就是軍中利器,宋朝時可單兵操作的神臂弩更是聞名天下,有效射程達一百二十丈,同時期歐洲最優良的單兵十字弩射程不過四十丈,英法百年戰爭中鋒芒畢露的英國長弓有效射程也僅七十多丈,大宋之弩甲於天下。

  但是從蒙元開始,弩機便沒了市場。蒙古人征服天下的利器是復合反曲弓,它的射程只比神臂弩少十餘丈,可發射頻率卻快的多,再加上蒙古人擅騎射,靠機動力做戰,弓的作用就完全壓過了弩。

  到了明朝,火器發展漸漸完善,萬曆朝時單管火銃的年產量達到數十萬支,完全可以滿足軍隊需要。此時的鳥嘴銃射程已經和神臂弩相近了,但是要掌握、操作鳥嘴銃卻比弩容易的多,這種情況下冷兵器之王弩就徹底打入了冷宮。

  這也是大亨花費重金就能買到軍弩的主要原因之一,軍中現在只是象徵性地配備著一些弩,但是已經不受重視,這才給貪婪的軍官以可乘之機,可以偷偷變賣掉。

  但葉小天的弩自何處而來呢?從湖廣道天門山永定衛得來。永定衛的編制有五千六百人,半數以上都使用火器,另外還有刀牌手、長矛手、炮手、弓箭手若干,弩手寥寥無幾,但永定衛的軍械庫裡卻有九十具軍弩躺在那兒。

  葉小天大嘴一張,就向永定衛討來三分之一。他路上遇刺之後,深感這種射程極遠且無聲無息的弩機之可怕,尤其是用它來行刺,簡直是防不勝防。所以路過永定衛時,一下子就要來三十具。

  換作其他人,不可能從永定衛要出哪怕一具弩機,但葉小天能。因為他已經和鷹黨合作。而鷹黨的老大是兵部尚書喬翰文。永定衛指揮使蕭聲則是喬翰文喬大人當年的侍衛長。

  葉小天就在勁矢的攢射中大步地向前走去。兩排弩機手沿路下來,早把上弦發射的功夫練得滾瓜爛熟,前後兩排弩手輪流發射,火力片刻不停,弩矢破空聲中不斷有人重重跌倒。抽搐幾下便絕了氣息。

  「他媽的,他們究竟有多少弩箭?這還有完沒完?」韋業躲在一具馬屍後面驚恐地大呼,展龍扭頭看見自己的人馬像割韭菜似的一茬茬被放倒,心如刀絞,這可都是展家堡的核心力量啊。

  奈何從他們藏身之處到葉小天的弩手站立位置之間是一個淺淺的u字型,如此一來,就使得無物遮掩的人即便撲倒在地也很難躲過射殺,展龍果斷聲喝道:「撤!馬上撤退!」

  雖然對方只有二十多個人,可這勁弩的殺傷力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們的矢箭似乎無窮無盡。如此凌厲的射殺,讓他們連衝過去一搏的機會都沒有,再這麼等下去,只怕要被屠戮殆盡。

  展龍撤退的命令一下,展家堡眾人如蒙大赦,立即或蹲身、或爬行地逃離現場。有些人甚至抓住他人的屍體抵擋弩箭。他們或像鴨子似的扭著屁股蹲身而行、或像泥鰍一樣在地上扭動,終於爬過坡地時,卻再一次絕望了。

  坡地的另一邊已然突兀地出現了一群大漢,足有百餘人,嚴陣以待。他們大多身著黑色的衣袍。高大英武,臉膛黑紅髮亮,輪廓分明猶如刀削,編髮盤辮。腰間各式腰刀或橫跨或斜插,手中則張著獵弓,用冷峻兇狠的眼神盯著他們。

  展家堡的人目瞪口呆,這些人一身黑彞打扮,一看就是涼月谷果基家的人,可……他們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這是三岔路口啊。一側已被炸藥炸燬,一側通向展家堡,還有一側正被田妙雯等人佔據,難道他們是插翅飛來的不成?

  但他們馬上就發現了,通向展家堡的山路口,從那懸崖峭壁之上,正有不少黑彞沿著柔韌的用最鋒利的彞刀也很難三五下便斬斷的古藤猿猴一般攀援而下,其速飛快。

  葉小天掘出埋在路上的物資,發覺內有蹊蹺全力追趕的時候,就已派了腳程快的人斜刺裡衝向涼月谷求援。涼月谷是距這裡最近的己方勢力。好戰的格龍毫不猶豫,立即便帶了人來。

  展龍提著血淋淋的長刀,艱難地爬過那道鬼門關似的坡地,丟開用以遮擋弩矢的一具刺蝟似的屍體,剛剛站起身來,就見他的人馬呆頭鵝似的站在那兒。

  他的怒喝聲剛剛衝到喉嚨,就看到了前方肅立如山的黑彞戰士,展龍頓時也呆若木雞,手中刀「噹啷」一聲落了地。張繹、張雨寒、韋業、曹瑞雨相繼爬了過來,隨後就和他一樣陷入了呆滯狀態。

  直到他們手中的刀被人繳械,他們才如夢方醒:「貌似……我們展曹張揚四大家,被人一窩端了啊!」

  「妙雯,你受傷了?」

  葉小天快步走到田妙雯等人面前,看到洪大善人也在,葉小天頗感詫異,不過他的注意力馬上就被田妙雯臂上的傷給吸引住了。葉小天快步過去,輕輕握住田妙雯的手。

  「你這混蛋,終於回來了!」田妙雯咬著嘴唇,杏眼含嗔,但話只說了一半,眸中就浮起淚光,她笑中帶淚地張開雙臂,一把將葉小天抱得緊緊的。

  雖然兩人已經有了夫妻之名,但葉小天進京的時候,他們還是「相敬如賓」的一對夫妻,他們沒有過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甚至沒有過什麼較多的接觸,連接兩人感情進展的幾乎一直是刀光血影。

  但是險死還生的這一刻,田妙雯終於發現,兩人之間一點生疏隔閡都沒有。他們兩個的感情發展或許不是那麼的常規,但這血與火的考驗中,他們真的只是出於各自家族利益的考量?真的只是出於一份責任感才為對方無怨無悔地付出?

  當田妙雯緊緊抱住葉小天的這一刻,她忽然明白:那都是她用來欺騙自己的謊言。愛在不知不覺中降臨,她早已愛的很深、很深……

  ※※※※※※※※※※※※※※※※※※※※※※※※※※※※※

  田彬霏做了一個夢。夢中,他似乎墮入了燃燒著烈焰的地獄,腳下就是噴湧流動的火紅岩漿,而周圍都是聳利的狼齒似的險惡山峰。他努力地想要爬上去。可惜雙腿似乎已不聽使喚,任他用足了全身氣力,也難以驅使自己的雙腿邁動一步。

  終於,他筋疲力盡,雙手不由自主地從緊緊抓住的岩石上滑落。絕望地向火紅的深淵跌去。他忍不住驚恐地呼喊起來,雙臂徒勞地擺動著,可他的身體依舊向下跌去,一陣陣暈眩的感覺撲面而來。

  他絕望地看向那大河般滾動的岩漿,只覺自己越跌越近,似乎馬上就要摔進那火紅的岩漿化為灰燼。但,那岩漿的河似乎也在不斷地陷落著,他不斷地陷落,卻始終無法化作那只撲進烈焰的飛蛾,只能無盡地墜落……

  「啊!」

  田彬霏一聲淒厲的呼喊。猛然醒了過來,滿頭滿臉都是滾滾的汗珠。

  「你醒了?」

  旁邊有一個好聽的女人聲音響起,田彬霏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循聲望去,就見一道挺拔姣好的背影,細細不盈一握的小蠻腰、衣下豐盈圓潤彷彿用圓規畫出來一般標準的美臀形成一道流暢優美的風情曲線。

  一頭飛瀑流雲似的烏黑秀髮披散在她的肩頭,在她面前有一張八棱的銅鏡,鏡子打磨的非常光滑明亮,纖毫畢現,鏡中朱顏真真。現出一張無比嫵媚的容顏來。

  田彬霏駭然道:「是你?你怎麼在……」

  田彬霏一見此人,立即一掀被子想要躍到地上,但他隨即就發出一聲慘叫,駭然發現他已失去了雙腿。雙膝已下已然不見,厚厚的繃帶纏在腿上,最外層依舊被鮮血染紅。

  鏡中人悠然道:「你知不知道,那三岔路口後來情形如何?」

  田彬霏身子一震,顧不得自己失去雙腿的慘痛現實,急忙問道:「妙雯她可無恙?」

  「你可真是一位好兄長!」

  鏡中人對鏡貼著花黃。懶洋洋地道:「田妙雯無恙,葉小天及時趕到,救下了她。至於適逢其會的展曹張楊四家,被葉小天一窩端了,現在都做了他的俘虜……」

  鏡中人把發生在三岔路口的事對田彬霏說了一遍,輕笑道:「枉你機關算盡,可惜都為他人做了嫁衣啊……」

  田彬霏忍不住簌簌地發起抖來,他一把抓向那女人的香肩,喝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

  那女人蠻腰一扭,就避開了田彬霏這一抓,田彬霏從榻上一下子跌落下來,他扶著妝台坐起,突然看到銅鏡中露出的模樣,登時又是一聲慘叫,原本丰神如玉、俊美無雙的他,此刻臉上傷痕纍纍,肌肉外翻,竟然猙獰如厲鬼。

  田彬霏一把將銅鏡抓在手中,瞪大眼睛看著鏡中那張鬼面,身子無法抑制地哆嗦起來。

  那女人輕輕嘆道:「你從懸崖跌落,幸有藤蔓纏繞才不致粉身碎骨。但一路擦碰刮傷在所難免,我及時將你救下,也只能勉強保住你的性命,其他的實在是愛莫能助了。」

  「噹啷」一聲,銅鏡落在地上,鏡子沒有碎,但田彬霏的心碎了。

  那女人走近了,柔荑輕輕地搭在他的肩上:「我知道,你為了重振田氏付出良多,你敗了,但田家還沒有敗!因為——還有我!彬霏,以後跟著我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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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8章 夜宿正宮?


  張繹、張雨寒、曹瑞雨三個一臉沮喪的土司、土舍,還有氣鼓鼓的土司展龍,以及楊氏女土司的舅舅韋業都被帶到了葉小天的面前。

  「你們真是好本事啊,居然想得出這樣陰險的計策!我以前倒真是小看了你們。說吧,唐漢三、顏水圳現在什麼地方,可是被你們收買了?」

  面對葉小天的質問,幾人面面相覷,最後氣沮不已的張繹開了口:「我們不知道,我們沒有收買車馬行的人,計策也不是我們想出來的。這一切,都是……」張繹很沒義氣地看向韋業。

  韋業臉兒一白,如果把這事獨自承擔下來,豈非一切後果都要由他來承擔?如果供出田大公子也不妥,葉小天可是已經娶了田大公子的妹子做夫人,就算兩家因此一拍兩散,還是會遷怒他這個外人。

  韋業馬上怒視著張繹道:「你看我做什麼?你們一個個的都是土司、土舍,我是什麼?這等大事難道是我能幹得出來的?你們想把罪過都栽到我頭上不成?」

  展龍沒有理會這幾個人的狗咬狗,他怒視葉小天,咬牙切齒地道:「你這惡賊,每次都被你死裡逃生,真是老天沒長眼!你犯下如此大罪,居然沒有受到朝廷的懲罰,你一定是朝廷插進土司之中的奸細!」

  展龍倒也不是只有一身蠻力,眼下連他都落到葉小天手裡,武力尋仇已成泡影,他便想疏離葉小天和整個土司集團的關係。只要他的這番話流傳出去,總會給葉小天製造些麻煩。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誰說葉某沒有受到朝廷的懲辦?葉某已經被朝廷貶為臥牛嶺吏目了,這可都是拜諸位所賜啊!」

  「吏目……」

  展龍等人面面相覷,如果他們現在正在展家堡。聽說此事一定會放聲大笑。吏目,那可是最低一級的土官啊,實際上和一個村長沒什麼區別。可他們現在卻是這位葉村長的階下囚。

  即便他們擁有著高貴的身份,土舍、頭人見到都要對他們卑躬屈膝,可並不能改變一個事實:他們現在是葉小天的俘虜,而葉小天只是一個村長,這讓他們如何高興的起來?

  曹瑞雨色厲內茬地道:「你已被朝廷貶為吏目。一個小小吏目,難道還想以下犯上,對我等不利!你說,想對我們怎麼樣?」

  曹瑞雨很害怕,曹瑞希是怎麼死的他很清楚,完全是被剁成了肉餡啊,倒點醬油拌點蔥花灑點花椒面就能包餃子了。曹瑞希死了,曹瑞雲也死了,他這個本來沒機會染指曹氏土司之位的人意外地成了土司。

  所以他不得不對葉小天宣戰。這是繼承土司之位必須要繼承的責任,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果可以,他寧願和葉小天斬雞頭燒黃紙,做拜把子兄弟,也不願意和這麼可怕的一頭瘋驢子做對。

  時勢所逼,走到了今天,他比任何人都要害怕,都要後悔不迭。

  「殺了他們!」

  「點天燈!」

  「用剮刑!」

  「開腹剜心!」

  喊得喪心病狂的正是于撲滿和于家海這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好戰份子,葉小天回來了,而且對頭的首腦人物被一網打盡,他們兩兄弟當然可以放心地離開駐守的楊家堡。趕回來拜見主公。

  葉小天搖了搖手,道:「先把他們押下去,我還要審問!」

  疑竇很多。葉小天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是誰設下了這一毒計,又是如何收買了唐漢三和顏水圳,不過他才剛回臥牛嶺。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對已經成為他階下囚的幾人。倒不必急於審訊。

  展龍等人被葉小天的部下粗暴地押了下去,葉小天眼神向旁邊一瞄,正好與洪百川偷偷瞟過來的目光對上。

  兩人相視打個哈哈。葉小天笑臉一收,突然問道:「今次多虧伯父示警,我臥牛嶺才避免了重大傷亡。小侄對伯父真是感激不盡,只是……卻不知伯父您是如何知道他們所設毒計的呢?」

  洪百川嘆道:「此事說來話長……」

  葉小天微笑道:「小侄洗耳恭聽!」

  洪百川咳嗽兩聲道:「實不相瞞,老夫昔年行商於嶺南,曾經義助過一位染了瘴疫的異人,那異人為了報恩,傳授老夫一門奇術,可以占卜吉凶是非。大亨與老夫父子連心,他將陷大難,老夫心血來潮,有所感應,占卜所得更是大凶,是以急急趕來示警。」

  葉小天無語地瞪著洪百川:還要臉嗎要臉嗎要臉嗎?就算想撒謊你也編個像樣的理由啊,你這不是污辱我的智商嗎?

  洪百川也在回瞪著葉小天:老子救了你的如花美嬌娘,也不見你感激涕零,你還想怎麼樣?居然刨根問底的,老子就是一本正經地跟你編瞎話,你能怎麼著?咬我啊!

  羅大亨聽了洪大善人的話頓時大驚失色:「我的媽呀!爹啊,你還有這種本事呢?我都不知道,那爹你快給我算算,妞妞下一胎是生男還是生女啊?」

  慈眉善目的洪大老爺轉臉看向兒子,馬上就變成了凶神惡煞:「生個屁!」

  一物降—物,滷水點豆腐。羅大亨就是生來專剋洪百川的,大亨把脖子一梗梗,憤憤然道:「生個屁也是管你叫爺爺!」

  「一窩蜂」的龍頭老大把虎目一瞪,就要與兒子大戰三百回合,葉小天冷眼旁觀,已然看出洪老大這是在故意裝瘋賣傻,可他既已心生疑竇,又豈會輕易放過。

  葉小天嘿嘿一笑,正要把被這不著調的父子倆岔開的話題再扳回來,華雲飛突然急步進來,走到他身邊,附耳道:「大哥,老太爺老夫人聽說你回來了,從後宅迎了出來。」

  「什麼?」葉小天眉頭一皺,低聲回道:「不是說了諸事纏身。且勿打擾老人家麼,我還想料理完此間事再去拜見爹娘,這是誰多嘴了?」

  華雲飛苦笑道:「人多眼雜的,誰知道。你回來是喜事,想必有下人急著稟報老太爺老夫人,討他們一個歡喜。」

  葉小天嘆了口氣,起身對洪百川拱了拱手道:「伯父難得到我臥牛嶺來一趟。且不忙著走,就在嶺上住幾天吧。也好讓小侄聊表敬意。小侄先去見過父母,回頭再與伯父攀談。」

  洪百川聽了不禁眉頭一皺,這小子賊心不死,還是不肯放過我呀。眼看葉小天邁步向外走去,洪百川扭頭瞪了兒子一眼:「混帳東西,老子回頭再找你算帳!」說完便大步追了上去。

  羅大亨悻悻然道:「我又怎麼了啊!」

  眼見父親追著葉小天去了,羅大亨雖然依舊是一副渾渾噩噩的表情,眸中卻飛快地掠過一絲凝著之色:「爹啊。這可不是兒子不幫你,你編出這麼蠢的瞎話兒來。連你傻兒子都騙不過,如何騙過我那精明的大哥……」

  「小天賢侄留步!」洪百川快步追上葉小天,葉小天回過身,似笑非笑地看向洪百川。洪百川左右看看,咳嗽兩聲,湊近了葉小天,華雲飛很自覺地領著眾侍衛退開幾步。

  洪百川嘿然一笑,道:「小天賢侄,此去京城,可是見過了一位禮部侍郎林大人?」

  葉小天目中精芒一閃。洪百川只這一問,他馬上就明白了洪百川的身份。他沒想到鷹黨圖謀貴州之略竟然如此長遠,這位葫縣有名的大善人。竟然就是鷹黨安插於此的一個暗樁。

  洪百川看到葉小天恍然的臉色,不禁微微一笑,對葉小天道:「賢侄現在知道老夫的身份了?」

  葉小天皺了皺眉。道:「大亨不知道伯父的身份?」

  洪百川沉默片刻,道:「老夫雖是朝廷中人。可所作所為卻無疑是密諜暗探之流,縱是至親,又豈能輕易洩露?」

  葉小天道:「伯父。也許在你眼裡,大亨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但我知道,大亨實是大智若愚,你的身份原本或能瞞得過他,但經過今日之事,他不可能不起疑,你還是不告訴他麼?」

  洪百川微笑起來:「他懷疑又能如何?我是他爹,他是我兒子,他只要知道這一點就行了。我希望大亨開開心心、太太平平地活著,無論是江湖險惡還是宦海風波,我都不想他有所沾惹。」

  葉小天默默地點了點頭:「伯父放心,我會幫你……瞞著他!」

  葉小天跨過月亮門兒,正看見他的爹娘在大哥大嫂的攙扶下急急走來,一眼望去,父親的身影似乎佝僂的更厲害了,而母親頭上的白髮在陽光下也閃閃發光。

  「兒啊!兒啊!你可回來了,你沒事吧,皇上沒難為你吧?」葉母帶著顫音兒,眼中淚光閃閃。葉老爹微笑著,努力維持著父親的威嚴,但葉小天也能看出他的歡喜與激動。

  葉小天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便跪了下去。他的父母和大亨的父親是人生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但相同的是,對兒女的愛,其愛厚重如山。

  葉小天和爹娘、哥嫂還有他調皮的大侄子聊了許久,好在經田妙雯這個好媳婦的一再調教,葉父葉母都已清楚,他們的小兒子已不再是天牢的一個小小牢頭兒,而是一個小朝廷的主人,有大把的公務要料理。

  所以葉母只是依依不捨地叮囑兒子晚上記得到後宅來全家一起用餐,便放他離開了。葉小天讓大哥大嫂送父母回了後宅,並未馬上趕往前面,他略一思索,扭頭對華雲飛道:「妙雯呢?」

  華雲飛道:「大嫂回來後先安頓了受傷的士卒,又去探望了戰死者的家眷,剛剛才由韻溪嫂子攙著回了房。」

  葉小天深深地望了雲飛一眼,雲飛這聲大嫂喊得非常自然,看來在自己離開這段時間,田妙雯在臥牛嶺的所作所為,至少是征服了華雲飛,否則以他的冷傲性情,不會露出這麼信服的姿態。

  葉小天拍了拍華雲飛的肩膀,道:「你我兄弟重逢,回頭再仔細聊過,我先去看看你大嫂。」

  華雲飛點點頭,葉小天便向田妙雯的住處走去。雖然說他是一個小朝廷之主,可畢竟不似皇帝派頭那麼大,可以皇帝、皇后各據一座寢宮,所以田妙雯的住處,當然也就是他的住處。

  一個念頭不免就浮上了葉小天的心頭:「今晚,我睡哪兒呢?我睡那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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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3 22:26:14 |只看該作者
第829章 一家之主


  田妙雯作為葉小天正式迎娶回來的正室夫人,必然要住在大屋,也就是土司老爺所在的住處。不過這住處當然不是一室一廳的陋居,這是上下兩層的小樓,左右還有侍衛、奴僕、丫環的住處,再加上前邊的高牆和門廊,是一個回字型建築。

  所以田妙雯雖住在大屋,但並未住進葉小天的寢室,雖說她已嫁了,可丈夫和她未拜堂、未洞房,就隨隨便便搬進他的住處不妥當,女孩子都是有矜持的,何況田妙雯性情清傲。

  寢室旁邊有一間小廳,本來充作書房的,奈何小天從來不讀書,一直閒置著,如今被田妙雯改造成了她的閨房。房間不大,但屋主人顯然很是用心,雪白的壁上一副字畫、窗沿上一盆蘭草,博古架上幾件氣氛相融的古董,便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味道。

  僅三扇的絹花蜀錦屏風,遮住了一張四柱雕欄的踏花床。田妙雯坐在榻沿上,代韻溪坐在旁邊的錦墩上,正為她重新裹著傷口。在三岔口時,匆匆忙忙,包紮只起到止血效果就好,這時才騰出空來重新上藥包紮。

  旁邊梳妝台上一張木盤,盤中散放著已經解下的繃帶,血跡斑斑。一瓶打開的金瘡藥,散發出淡淡的藥味兒。一見葉小天走進來,代韻溪「呀」地一聲輕呼,連忙起身,拘謹地喚道:「大人!」

  葉小天向她笑笑,道:「你下去吧。」代韻溪看了眼田妙雯受傷的手臂,葉小天會意地道:「我來!」代韻溪欠身一禮,悄然退下,葉小天便走過去,在她剛剛坐過的錦墩上坐下。

  葉小天蘸了藥酒,溫柔地擦拭傷口周圍,進行清潔,非常的細緻耐心。他把金瘡藥輕輕撒上去,又用最小的力道輕輕抹勻,因為他知道那創口哪怕是最輕微的碰觸都會痛。

  當一切處理完畢。他拿起一條雪白的繃帶,為田妙雯裹緊傷口,只有這時才用了力道。但仍然非常小心,直到繃帶在創處平整地裹了三圈兒,他才加大力道,以便創處更易收攏。

  整個過程非常自然。葉小天很自然地坐下,很自然地把田妙雯的手臂搭在自己腿上,為她清理、敷藥、包紮,田妙雯就靜靜地坐在那兒,整齊細密的捷毛下,一雙澄澈的眼睛。時不時地在他臉上飛快地一瞟。

  女兒家的身體當然是不能隨便給男人看的。雖說貴州風氣與中原有所不同,但田妙雯恰恰是嚴格按照傳統禮教進行培養的女子,在某些方面她甚至比中原之地的女子自我約束、要求的更高。

  但……,這是她的丈夫啊。這個男人已經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一生陪伴的良人,所以,她接受的很自然、很平靜,彷彿本就該如此。直到葉小天包紮完畢,輕輕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在她內臂處輕輕地吻了一記。

  田妙雯的手臂非常纖柔美麗,那完美的線條,只一輕輕扭動,便會讓人聯想婀娜的舞蹈又或者是媚惑的誘惑。田家嫡房女子有祖傳的美顏秘方,更使她的手臂光滑晶瑩,潔白勝雪,臂上看不到一點汗毛的痕跡,就連腑下也是涓涓淨淨,肘部本該是人體極易產生老皮和褶皺的地方,但是在田妙雯身上依舊破了例。

  內臂是很敏感的地方。被葉小天一吻,田妙雯吃驚地輕呼,下意識地就要縮回手臂,但葉小天在吻下的同時,就已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臂,難以移動分毫。

  田妙雯揚起眸子,就看到葉小天淡淡的笑容:「別動,會痛。」

  田妙雯強作鎮定,事實上被這一吻,手臂上像通了電流,酥酥麻麻的,哪裡還有痛的感覺。她的冷靜、她的從容,都是從小嚴苛訓練出來的本事,其實她的內心絕不似此刻的外表一般冷靜。

  而那看似冷靜的臉頰,此刻也正有兩抹嫣紅悄然升起,從晶瑩剔透、白皙光滑的膚色下淡淡地泛出來,那是隱在肉紋裡的,和塗抹於外的胭脂所產生的效果截然不同。那不是明艷,那是美到讓人看了便想一口吞下肚去的感覺。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葉小天輕輕說了一句,田妙雯輕輕搖頭,柔聲道:「都是賤妾份內之事,何言辛苦。」

  葉小天又是一笑,拿過她另一隻柔荑,雙雙合攏在自己手裡,擱在自己膝上,望著她的眼睛:「今晚搬進大屋。」

  只一句,便打碎了田妙雯的雍容高雅、端莊冷靜,那頰上嫣紅已艷若桃李,田妙雯羞得垂下雙眸,抽了抽手沒有抽勸,便又咬了咬薄紅如杏脯的嘴唇,勇敢地低聲道:「好!」

  羞也羞,慌也慌,窘也窘,但她還是大大方方地答應下來。一個「好」字吐出口,便似一勺蜂蜜灌進嘴兒,甜蜜的滋味沁滿了心脾。

  葉小天大為歡喜,這真是個極特別的女子。而這樣一個無雙的女子,卻是屬於他的。事實上,屈指數來,他的哪一個女人不是天下無雙的?

  葉小天「嘿嘿」一笑,對田妙雯道:「我回來了,便不許你再如此辛苦。先好好休息下吧,我去處理些事情。今晚家宴,你我同去。」

  「好!哚妮和遙遙,領寨中婦孺往山中去採擷藥材,應該也快回來了,晚上叫她們一起去吧!」

  「好!呵呵,之前我還沒有迎娶你這位賢內助,自也不好予她名份。這樣吧,從現在起,哚妮就是臥牛嶺四夫人,晚宴的時候,你來宣佈。遙遙,那是亦妹亦女,雖不同姓,親如一家,自然要參加的。」

  兩夫妻都是聰明人,就只這簡短的一句對答,可不知是做了多少內容的溝通。

  哚妮是妾,正常來講,家宴是身份平等的家人之間的聚宴,她是沒資格參加的。但哚妮又不是一個可以等閒視之的妾,她老爹可是葉小天麾下一支主要勢力的領袖。田妙雯需要請示男主人,他心中對哚妮如何定位,她這位六宮之主才好盡到自己的本份。

  葉小天則是告訴妙雯,他從未把哚妮當成可以買賣的婢妾對待。以前給她妾的身份是不得已,自從成為土司,他就有資格把哚妮抬為夫人了。只不過正宮娘娘沒過門,不方便先立西宮,現在正宮有人坐鎮了,葉大老爺就可以放心地打造一個大大的後宮啦。

  葉小天是被葉巡撫要押送京城問罪時,倉促地把臥牛嶺交託給田妙雯的,許多事都來不及交接。此時也是向田妙雯又明確了一件事,那就是本非葉家血統的外姓女子遙遙,今後在葉家是什麼身份。

  這些都是大宅門裡的事兒,葉小天在外打拚,本就需要一個賢內助要料理此事,理所當然也就要把自己的想法、看法讓她知道。

  田妙雯溫婉地點頭,聽葉小天一說,她就知道該如何對待哚妮和遙遙了,一個正確的定位,對於今後的合睦與規矩、穩定都至關重要。

  「夫人,屬下有要事稟報!」

  樓廊上忽然傳來黨延明的聲音,田妙雯頓時神色一凜。

  這是葉家的內宅,外姓男子輕易不得進入的,所以如非要事,黨延明不會闖進來。即便他闖進來了,得知葉小天這個家主正與主母在房中獨處,輕易也不敢再報名求見,除非……這事的緊要程度已經超過這一切。

  葉小天顯然也明白其中意義,立即沉聲喝道:「進來!」

  葉小天話音剛落,黨延明便迫不及待地推門進來,向二人一抱拳:「夫人,屬下有要事稟報……夫人!」

  田妙雯慢慢站了起來,臉色有些緊張。黨延明目前算是她的陪嫁,既已跟著她嫁到了葉家,還有什麼事是有理由不必向葉小天講,而要單獨稟報她的?除非……是田家的事。

  看黨延明這臉色,可不像什麼喜事啊……

  ※※※※※※※※※※※※※※※※※※※※※※※※※※※

  葉小天又回到了三岔路口。華雲飛帶著人和尚未離開的格龍分別扼守住了各條要道,以防展家堡方向再有人趕來,繼刺殺田妙雯這位主母之後,再來個刺殺葉小天。

  但這安排純屬多此一舉,展龍、曹瑞雨、張雨寒、張繹等人被一窩端了,就像一顆隕石砸到了展家堡那一畝三分地兒,所有的人都被震暈了,現在展家堡內混亂不堪,趁機謀奪權力的、驚恐想要逃散的、叫囂報仇血恨的、互相指責辱罵的,最快也得三兩天功夫才能稍稍理出點眉目,此時此刻哪還能對他們構成威脅。

  懸岩下,一塊一人多高、六七人合抱的巨大岩石被二十多個大漢前方挖坑,後邊攢棍地終於搬開了。

  巨大石塊下邊本有兩隻腳露在外面,巨石移開後……岩石下已經看不到人體的形狀,只有一些散碎的肉糜,衣物相對完整,勉強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形狀。

  田妙雯顫抖了一下,手指緊緊地抓住了葉小天,似乎只要一鬆手,她就會癱軟在地。葉小天抱住她的削肩,安慰道:「大兄吉人天相,這具屍體未必是他。我來帶人收斂,蒐集遺物再加確認就是了。韻溪,你陪夫人……」

  這時,田妙雯的目光已經落在那衣物的腰帶位置,她忽然雙膝跪地,伸出雙手,從那血泥污染的腰帶位置猛地抓起一把泥土,飛快地剝離著,泥土中赫然露出幾瓣碎裂的玉珮。

  「哥啊!」

  田妙雯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哭聲未了便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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