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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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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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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51:24
第五十九章 戲法

   雲崢進了浣花溪,這才發現這裡確實是一個好地方,鳥鳴啾啾,二月底的浣花溪最是美麗不過,河岸兩邊的花樹上的花瓣被微風輕輕地一搖就飄落滿河,河裡還有一些小魚不停地觸碰落花,想要看看到底能不能吃。

    雲家的大門很氣派,黑色的大門上釘了銅釘,就是數量少的可憐,一扇大門上只有三顆,沒有後世紫禁城大門上的數量多,門口蹲著的兩座石獅子也看的讓人來氣,這分明就是兩隻獅子狗,倒是大門上的雲府兩個字非常的大氣,聽猴子說了才知道,這兩個字出自彭蠡先生之手,老人家才從豆沙關回來,路途不好走,聽說大病了一場,才見起色。

    雲崢默然,這個時代走一趟遠親,看一次故友,其實就是在拿生命做賭注,老不入川這句老話就是在說這個事情,只有重情重義的人才會跋山涉水的去看老友。

    進了門發現花娘不在,院子裡插手恭候著六七個丫鬟僕役,其中一個老蒼頭上前見禮道:“雲相公總算是來了,老奴奉我家主人之命,在此看守門戶,如今期滿,還請主人家查驗。”

    “多謝梁先生,老院公回府之後還請帶去雲家的感激和問候,這裡有一點小小的禮物,還請老院公笑納。”

    老廖笑吟吟的從後面走出來,把一袋子銅錢放在老院公的身邊,又把一枚銀判悄無聲息的揣到老院公的袖子裡,兩人相視一眼笑了笑。非常滿意地老院公拜謝了雲崢的賞賜之後就帶著梁家的人回去了。

    三進的院子要安排七八十個人住宿,雲崢還是覺得有些窄小。拿自己的憂慮講給老廖聽了之後,他就咽了一口口水對雲崢說:“少爺,咱家有三進的院子,最前面住的是男僕和護院,中間是您住宿和會客的地方,後面是二少爺和臘肉他們住的地方,大大小小四十六間屋子,咱們總共只有七十六個人。怎麼就住不下,丫鬟們可是住大通鋪的,一間屋子住七八個,三間屋子就夠她們住的了。”

    雲崢被老廖說了一個大紅臉,算了,不知道的事情還是讓專門的人才去做吧嗎,自己就不丟這個人了。臘肉高興地帶著一群女人進進出出的從騾車上搬卸東西,雲崢見她站在屋簷底下大聲的指揮,一臉認真的樣子覺得好笑,為了不打擾臘肉的心情,他打算先把自己家弄清楚再說。

    直到現在才弄清楚三進的宅子就是有三道門的大宅子,每過一道門就會有一個院子。而院子和院子只見還有老大的空擋可以裝飾些山石,水榭一類的東西,雲家的這間宅子,上一任主人是商人,他把空地當貨棧來使用的。所以很多山石水榭都被破壞了,這些要慢慢修好。

    猴子追上來把地契和房契拿給雲崢收藏。雲崢不耐煩收拾這東西,大聲的喊過臘肉,直接就交給了她,臘肉很會藏東西,上一會把家裡的銀子藏起來,雲崢都找不到,叫給臘肉最放心了。

    花娘早早就搬出去住了,據說她已經有了一家自己的小樓,名字起得很怪,叫做“靈犀樓”估計是取自唐人詩賦中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之意。看樣子這個鬼女人下定心思要販賣曖昧了,這絕對是一個大賣點,以她的玲瓏心肝絕對可以把那些傻子哄得團團轉。

    正在熱熱鬧鬧的收拾家的時候大門口卻傳來一陣爆竹的聲響,確實是爆竹,就是把竹子放進火裡面燒,然後聽那些比放屁聲大不了多少的劈啪聲。

    自己來到成都現在就認識五個人,一個是白天在道觀裡掛單,晚上偷窺老鴇子花娘的猥瑣道士,另一個自然就是花娘了,梁先生還在豆沙關,在有的就是魯清源和彭蠡先生,後兩位不可能這麼早過來道喜,這有失顏面,至於花娘和道士,雲崢不認為這兩位有這個閒心。

    走到大門口一看,謔!真的很熱鬧,外面圍了好大一群歪瓜梨棗的大漢,這才剛開春,寒風料峭的就光著膀子露出兩條花花綠綠的胳膊,宋人喜好刺青,這些傢伙就是傳說中的花胳膊,另外有一個名字叫做潑皮!

    一個肥大的漢子獰笑著從火盆裡拎出一塊烙鐵,想都不想的就把烙鐵放在自己的大肚皮上烙,一時間烙鐵烤肉的焦臭味彌漫了開來,就連憨牛這樣習慣性挨揍的傢伙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蒼耳幾個人的臉色也變得有些發白,這就算是遇到很人了。

    那個胖大的大漢沖著剛剛走出來的雲崢大喊:“大官人啊,賞幾個錢吧,保證大官人步步高升,財源廣進!”

    老廖想都不想的就往場子裡扔了一把銅錢,想要把這些無賴快快的打發走,沒想到那個大漢嘿嘿笑著繼續說:“打發丐幫呢,咱爺們這場戲就這麼不值錢?我看大官人家裡富裕,沒有三十貫錢哪能看到我兄弟的戲法。”

    雲崢笑開了,給蒼耳使了一個眼色,蒼耳和另外一個獵戶猛地上前就按住了那個大漢,一個花胳膊剛要上前,雲崢的燕翅弩就扣動了,一隻短弩就插在這傢伙的大腿上,花胳膊立刻就像待宰的豬一樣嚎叫起來,別的花胳膊帶著驚容看著笑吟吟的雲崢,不知道是進好還是退好。

    雲崢從地上撿起那塊烙鐵重新放到火盆裡,又從那個嚎叫的花胳膊的腿上拔下那支弩箭,至於花胳膊的大腿上血飆的老高,他是不管的,用鞋底子弄掉勾在箭簇上的一條子肉,這才對那個胖大的漢子說:“表演的不錯,雲家不是捨不得那點錢,主要是你表演的不夠好,管家給你一把錢,你拿著錢就該滾蛋,現在,想走都走不掉了,你需要繼續表演,直到大官人我滿意為止,看見沒有?這塊銀鋌至少有五兩,只要你表演的好了就是你的。”

    雲崢拿銀鋌在胖子的臉上拍了拍,就放在他的面前。

    胖子咬咬牙道:“好,只要大官人高興,小的接了,重新給大官人演過就是。”

    雲崢搖搖頭,從火盆裡把烙鐵又拿了出來,朝上面吐了一口口水,口水立刻就化作青煙,胖子的臉上青紅不定,忽然說:“我看大官人家還有幼童,模樣俊秀,千萬莫要走失了被人家買去做了孌童。”

    原本抱著鎮住這些潑皮就算了的心思的雲崢面色大變,烙鐵沒有放回去,而是立刻狠狠地杵在胖子的大腿根上,一隻手按著烙鐵,另一隻手抬起燕翅弩就將一個紅著眼睛沖上來的花胳膊射翻在地。周圍看熱鬧的人立刻就一哄而散,他們沒想到這位新到的主人家會這樣狠。

    胖大的漢子嘴裡被蒼耳塞了一塊破布,喊叫不出來,整個身子就像上岸的魚一樣死命的跳騰,兩隻眼睛已經是白眼仁多黑眼仁少。

    烙鐵已經陷進肉裡了,雲崢還是沒有拿開的打算,這樣烙下去,這傢伙的這條大腿就算是廢掉了,整條大筋就會被燙的收縮起來,今後就算是像爬都成問題。

    鬆開了烙鐵,胖子咯嘍一聲就昏過去了,雲崢又把烙鐵放進火盆裡繼續燒,現在已經不太燙了,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把這個傢伙徹底的廢掉,既然敢說拐賣雲二的話,就說明以前這樣的事情沒少做,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雲崢遇到這樣的傢伙都沒打算放過。肚皮上黏了一塊豬皮就來騙自己,真是瞎了狗眼。

    一盆水把這個傢伙潑醒,一睜眼睛就看到雲崢走過來,胖子就像見了鬼一樣的慘叫著往後退,雲崢踩住這傢伙的腳踝,正準備將燒紅的烙鐵放下去就聽一聲斷喝:“住手!”

    一般說這話的要嘛是道德人士駕到,要嘛是這傢伙的頭領來了,不管是這兩種人中的哪一個,雲崢都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於是,這個胖子再一次慘叫起來,這一回嘴上沒有破布,嚎叫聲直入雲霄。

    雲崢確認這傢伙今後只能趴著走路之後才扔掉手裡的烙鐵回頭看這位要自己住手的人是誰。只是看了一眼,雲崢就想喝彩,好一條漢子!

    上身穿著一條露胳膊的短褂子,下身一條燈籠褲,腳下一雙薄底的快靴,濃眉大眼,頭上挽著一個髻,肩寬腿長,一身的皮肉油光水滑,只是臉上的表情悲憤至極,雙臂張開,似乎要撲過來。

    雲崢很確定,如果不是因為燕翅弩對著他,他真的會撲過來,胖子兩隻手拖著肥大的身子慢慢的爬到那個漢子的腳下,虛弱的叫喊:“浩哥!幫我!”

    “你是他的首領?你叫浩哥?”雲崢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個豹子一樣的大漢。

    “你好毒的手!”

    “以後你會見到更狠的,好漢子吃江湖飯我不反對,刀頭舔血而已,殺人越貨不過是尋常事,我只是比較奇怪,你這樣一條好漢子的手底下怎麼會有將幼童販賣去做孌童的雜種?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你們所有的人都休想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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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惡人

   這一路算是繞了好大的一個圈子,原本隨著“五尺道”一路走到戎州(宜賓)乃是最快捷的法子,可是五尺道也叫做秦置五尺道蜿蜒盤旋于山嶺間,只能通行馱隊,馬車根本就無法通行,(只需要百度一下秦置五尺道就能看見那條臺階狀的道路),沒辦法,只能走遂寧一線,(這裡是東晉大將桓溫伐蜀,大敗李雄所開闢的一條路,勉強可以通車。)在這裡給大家解釋一下,免得諸位以為作者是白癡。順便求一下票。

    “我兄弟犯下過錯,即使該管教,也是我出手,你動了他就不成!今天的事情,你不給我一個交代,你雲家將永無寧日!”

    浩哥面對雲崢的燕翅弩並不畏懼,反而往前走了一步。他嘴裡的話,引得周圍的閑漢和花胳膊大聲的叫好。

    “這麼說你兄弟犯得案子也只需要找你就成是也不是?”雲崢沒動手笑著問浩哥。

    “都是沒遮攔的好漢子,平日裡總歸會有些不妥,爺爺替兄弟擔了又如何?”浩哥說的大義凜然。

    “好一個坐地分贓的大盜,本官從豆沙縣一路南下,浩哥之名真是如雷貫耳,不但元山的強盜對浩哥仗義疏財欽佩不已,就連龍門鎮這樣的小地方的盜賊都對浩哥敬仰之極,一條沒遮攔的好漢,本就該名揚天下才是。”

    雲崢慢慢的收回燕翅弩,退回到了臺階上,免得引起浩哥的反噬。

    浩哥有些迷惑,自己的名字真的能夠傳揚這麼遠?元山?那是什麼地方?龍門鎮?聽都沒有聽說過,不過當他聽到那些花胳膊們滔滔不絕的奉承之聲,還是比較愉快,江湖上的漢子,那個不願意自己的名聲遠飆千里?更何況這還是出自一個官員之口。

    “現在說好話已經晚了。你廢了牛二,想要服個軟就輕輕地揭過,這可不行!浩哥的名聲你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了。不拿出真金白銀想要消彌災禍那是做夢!”

    一個花胳膊獰笑著往雲崢身前逼過了來,見雲崢連連後退。明顯是膽怯了,這個時候再不知道敲詐這只肥羊,這些年的街面就白混了。

    “劉大巴臨死都要托人帶話感激浩哥的仁義,說他當年過成都,要是沒有你們的幫忙,早就被黑腳狗擒住了,這樣的一群好漢。雲某佩服,佩服,既然是浩哥當面,雲某認栽。需要多少金銀,請給個下數。”

    憨牛和猴子奇怪之極,自己在元山長大,從沒有聽人說起過什麼浩哥,劉大巴會和浩哥有牽連?這倒是不知道。不過雲大很聰明,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平常。

    雲大笑眯眯的看著浩哥和這一群花胳膊,又抬眼抽了一眼原本抱著胳膊看熱鬧的混帳捕快,不過自從聽說劉大巴的名字之後,這些捕快們開始蠢蠢欲動了。說別的盜賊捕快們只會付之一笑,浩哥這些年並不少了大家的孝敬,如今聽到劉大巴的名字,每個捕快的眼睛裡就冒光,通判大人京官都不做,之所以來到成都當通判,不就是為了殺父仇人劉大巴嗎?

    前段時間大人從豆沙關帶回來了劉大巴的人頭,據說在家裡用人頭祭奠了三天,最後才挫骨揚灰扔進茅廁,為此成都的捕快都被官人罵成狗屎了,說他們屍位其上整天浪費國帑,擒賊這種事還比不上豆沙縣的鄉農。

    現在知道了,大傢伙之所以沒發現劉大巴的影子,原來有浩哥這個地頭蛇在幫忙,捕快們只要想想當初被通判限期破案沒有結果,被按在公堂上打板子的事情,就對浩哥恨之入骨,今天總算是水落石出了,拿下浩哥,大夥就有大功一件。

    浩哥的神情陰晴不定,他總能從雲崢的神色裡發現一絲譏誚,這裡面一定有不對頭的地方,等到他想起劉大巴是誰的時候,吼叫一聲就要辯駁,一條拴著活扣的細鐵鍊子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不等他用手去撐,鐵鍊子就死命的拽著他往後退,鏈環扣在喉結上,讓他的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捕快們對鐵鍊鎖人非常的有經驗,一個人拖著鐵鍊子往後跑,一個橫身擋在浩哥的身前,死命的抱著浩哥的兩隻胳膊,不要他解開鎖鏈。

    浩哥大叫一聲,雙臂一振抱著他的捕快就被他掀了一個跟頭,拳打腳踢之下,居然風聲霍霍,三五個捕快進不得身前。

    眼看著捕快在抓捕浩哥,那些花胳膊居然轉身就逃,頃刻間不見了人影,就連趴在地上的牛二,眼見捕快忙著抓捕浩哥,也一咕嚕翻進了道路旁邊的陰溝,猴子探頭過去看,發現這傢伙居然爬的不慢,三扭兩扭的就順著污水口爬的不見人影,想要去抓,又嫌棄污水溝太臭,捏著鼻子又回來了,和雲大一起坐在門檻上看熱鬧。

    浩哥確實了得,一拳就打暈了一個捕快,又一抬腿,另外一個捕快滿嘴的牙就飛了出去,飛出去老遠的一截子才死狗一樣的趴著不動彈了。

    “少爺,您這麼做,會不會引來報復?”老廖憂心忡忡的對雲大說。

    “剛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沒人來報復,你從中間看出來點什麼了嗎?”雲大扭頭問老廖,老廖的見識不差,差的就是對人心的把握。

    “恕奴婢愚鈍。”

    “老廖啊,以後不要再說奴婢這兩個字,我家沒奴婢,進了這個家都是一家人,你看浩哥的結果如何?”

    “困獸猶鬥,逃不掉的。”

    雲崢嘿嘿一笑道:“如果在剛才如果有人肯幫浩哥一把,哪怕是一個人,你說浩哥會不會走掉?”

    老廖很肯定地說:“即使是現在,如果有人肯幫浩哥一把,他依然走的掉。”

    “你看見有這樣的人了嗎?”雲崢指指空蕩蕩的街道問老廖。

    “沒有,著實一個都沒有啊。”

    “那你還指望這些人會來替浩哥復仇?”

    老廖失落的搖搖頭,沖著雲崢拱拱手就進了院子,心情似乎一點都不好,雲崢瞅著老廖落寞的背影。笑了一下,遲早有一天老廖會向自己解說為什麼會一個人帶著漂亮老婆走滿是強盜的山路的,他對此非常的有信心。

    浩哥的拳風霍霍。七八個捕快走馬燈一般的圍著他轉,猛然間。有一個捕快發一聲喊,手裡的水火棍重重的敲在浩哥的孤拐上,浩哥的身子一側差點摔倒,而另外一隻水火棍又敲在他的另一面孤拐上,浩哥艱難的吼了一聲,終於倒在了地上,七八個捕快就猛地撲上去。人山一樣的將他壓得不能動彈,拉著鎖鏈的那個捕快終於找了機會,一腳踏在浩哥的腮幫子上,死命的將鎖鏈卡緊。只留下一絲絲的空間讓浩哥喘氣,這活幹的非常熟練。

    等浩哥全身都被鐵鍊子纏滿之後,捕快們這才松了一口氣,放開粽子一樣的浩哥,一個個躺在地上回氣。猴子和憨牛端來米酒,請他們每人飲上一盞,猴子小聲的在為首的捕快耳朵邊上說:“我家郎君和魯通判有大淵源,素來以師生相稱,今日能捉到這個大賊。大傢伙辛苦了。”

    猴子說完話,就把剛才扔地上的那塊銀鋌趁著幫捕快頭目整理衣衫的功夫塞了進去,捕快只覺得胸口一沉,立刻就眉開眼笑道:“請你家郎君放心,今日算得上人贓俱獲,他們當街承認的,街坊們聽到的也不少,大傢伙的功勞都在他身上,容不得他狡辯。”

    雲崢走到躺在地上嘶嘶喘氣的浩哥面前說:“劉大巴殺了我坐師魯通判父母,我坐師千里迢迢來到成都,如果不能抓到兇手,他老人家就沒臉回京做官,劉大巴死了,卻沒有被明正典刑,想來我坐師心中一定有遺憾,所以只好拿你頂數,他老人家的心裡也能通達了,可以高高興興很有顏面的回京做官,這樣一來我就不用給坐師送禮了,要不然會耗費好多銀錢的。”

    浩哥張著嘴極力的想要分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雲崢接著說:“我知道你不認識劉大巴,可是你的那些手下不一定不認識,反正你也說了,你弟兄犯得案子算在你頭上就是了,現在,你還憤怒個什麼勁?莫非你說話不算數?

    我可聽說江湖上的漢子一諾千金,為了兄弟可以兩肋插刀,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世上冤死的人多了,不少你一個,更何況你還不算是冤枉,你是一個大潑皮,平日裡總會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才能將你樣的這樣油光水滑,慢慢的等著秋後處決吧,還能活大半年,算是賺了。”

    浩哥把腦袋猛猛的往地上撞,嘴裡發出蛇一樣的嘶嘶聲,雲崢再一次佩服了一下這些捕快家傳的手藝,眼看著浩哥被人家穿在水火棍上,就像抬死豬一樣的向城裡走去……

    “以後不許學人家混黑社會!”雲崢惡狠狠地警告猴子和憨牛。

    雲家的門前重新恢復了安靜,地上的火盆一類的東西統統都不見了,兩個僕人出來清掃了一遍,灑了清水,就和以前一樣乾淨,只是沒人願意從雲家的門前走過,哪怕繞道走,也不願意走雲家門前。

    花娘疲憊的走了進來,把身子堆在雲家的圈椅上就托著下巴仔細的看雲崢:“幾個月不見,你又變得卑鄙了許多。”

    雲崢哈哈一笑道:“你和老道好的就像蜜裡調油,還能想起我?”

    花娘沒好氣的揮一下手說:“那個沒膽鬼,晚上我故意給他留了窗戶,他都不敢進來,只敢站在房頂上說話!晦氣。

    說你的事,小公雞,你這就算是立威了?想要在成都府立足,這點威風可不夠!”

    “沒打算惹誰,我準備把腦袋縮在殼裡扮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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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51:57
第六十一章 繁華人間的誘惑

   花娘今天打扮的很樸素,一身的不帶刺繡的灑金裙,頭面上也沒有佩戴多少首飾,就一根黃燦燦的簪子,那就不是金子的,是黃銅的,腳下踩著一雙邊角已經起毛的繡花鞋,總是在雲崢的眼前晃啊晃的,一個女人家把腳翹的比頭都高,真不知道笑林是怎能忍受的。

    雲崢歎息著從懷裡拿出三百貫的交子放在桌子上對花娘說:“我這個冤大頭股東不知道能當到什麼時候,這是三百貫,拿去用吧,故意穿著一雙破鞋子來問我要錢,怪難為你的。”

    花娘咯咯大笑起來,竟然站起來從後背抱了一下雲崢,然後重新坐回去貪婪的數著手裡厚厚的一疊交子,那裡還有半分的優雅可言。

    “也就是你認的是花娘這個名字,而不是這個漂亮的皮囊,也只有從你手裡拿錢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花娘嘴裡說著不好意思,她的動作可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數完的交子塞進袖籠裡,一口喝幹了茶水,就要走。

    “吃完飯再走吧,讓那些臭男人多等片刻也無妨,你這樣苦熬,別青樓起來了,你的身子也累垮了,到時候別指望我會去給你當龜公茶壺招呼客人。”

    花娘僵了一下,就笑著說:“雞蛋面片,一大碗,我就是喜歡那個!”

    雲家吃飯很壯觀,一張老大的桌子上爬滿了人,廚娘和丫鬟非常的忙,她們要照顧的可不是主家的倆個人。而是整個大桌子上的人。

    添湯,轉菜盤子,要醬醋的,熱鬧之極,至於雲崢當然是要蒜瓣,吃面片子沒有蒜瓣怎麼吃,花娘離雲崢遠遠地,雲二也離雲崢遠遠地,只有他一個人一口面,一口蒜瓣。再來一口大蔥。吃的暢快之極,成都府的紅皮蒜吃起來嘎嘣脆,最有味道。

    大家都忙著吃飯,一路上早就習慣這樣吃飯了。至於憨牛喜歡用盆子純屬個人愛好。美女吃飯也沒人多看一眼。都是在往嘴裡塞東西,難道美女塞得就不同于常人?

    雲崢吃飽了飯,瞅瞅拼起來的桌子很不滿意。吩咐剛剛吃完飯的老廖,要他趕緊做一張真正的大桌子,這樣拼桌子實在是不方便,最主要的是大桌子底下一定要有橫檔,這樣把腿擱在上面踩著吃才有力道。

    花娘笑的快不成了,這也是官宦之家?從八品的承奉郎雖然是虛職,可是在成都府從八品的官也不會太多,恐怕一百個都沒有,這樣的人家都講究詩禮傳家,一行一動皆有規矩,不像雲家幹活一窩蜂,吃飯還是一窩蜂,家主吃什麼,僕人們就吃什麼,這還有沒有規矩了。

    “少來,你少把青樓裡的那些嫖客的觀念帶到雲家,這裡的人都是乾淨人,吃飯就是吃飯,就是為了填飽肚子,你那些滿肚子詩書禮儀,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傢伙和雲家可比不了。”雲錚嘴裡嚼著茶葉清口,一面對花娘說。

    “你還真的對青樓充滿了怨念,其實沒你想的那麼糟,就是一個詩唱酬和的清雅地方,讓事情變得有情趣一些,沒你想的那麼齷齪。”花娘跺著腳解釋。

    “情趣?**吧?一面聊著詩書,一面想著對面的紅阿姑今晚是不是有空,這樣的人能說出什麼高雅的語句來,就算是有一兩首好聽的詞曲,也不過鑽紅阿姑被窩的利器。

    欺負我沒見過高雅的聚會?彭蠡先生和五溝和尚的聚會我就在一旁伺候,白雲繚繞間,兩人高談闊論,從三皇五帝說到檀淵之盟,說到激昂出彈劍作歌,說到悲傷處痛哭流涕,頌《九歌》則雲卷雲舒,論觀音則落英繽紛,佛門禪唱與儒家妙音,讓我如癡如醉,這些大道豈是那些總是覬覦女子腰間之物的淫賊能比擬的。”

    花娘說不過雲崢,惡狠狠地拿自己穿著破鞋子的腳踩了雲崢一下,就氣急敗壞的出了門,走到門口又轉回來對雲崢說:“有本事你就不要登“靈犀閣”的門,告訴你,我找到了一個絕世美女,叫做糖糖,人長得和蜜糖一樣甜,等我調教好了,定然是成都府的花魁,到時候你不要求著我幫你引見。”

    “嗤!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就像一顆青杏,前胸和後背都分不清楚,誰有心思去看,如果是你,在笑林不揍我的情形下,說不定會去看,至於什麼糖糖,鹽鹽黃連之類的本少爺一概無視。唉!你慢點走,我讓猴子套車送你……”

    一連三天,雲家都在緊張的安置當中,老廖帶著兩個僕人滿世界的採購,安置一個家所需要的東西非常地繁雜,以前的瓷器,傢俱都不能用了,梁家商隊從豆沙縣帶來的傢俱被安置到家裡,整個家都變得文雅古樸了好多,雖然這只是表像,但是偽文人也是文人,沒人說不許雲家以後變成書香門第,至少雲二最近就非常的刻苦,抱著一大本宋版的《山海經》猛看,上面的好多字雲崢都不認識。

    給老族長買的好酒,給瘸子買的木工工具,給孩子們買的書本,還有好多漂亮的蜀錦,好多廉價首飾,一些新種子,這些東西都需要蒼耳他們回去以後捎給寨子裡的人,每個人的禮物都有,撥浪鼓雲崢都買了十幾個。

    蒼耳在忙著整理禮物的雲崢跟前哼哧了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這怎麼行,老爺子還等著你回去當村長呢,是你一個不願意回去,還是你們八個都不願意回去?”雲崢很奇怪。

    “不回去!”蒼耳把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總之,就是不願意回去。

    雲崢思付了好一陣子才明白他們的心思,一個在窮山溝裡居住了一輩子的漢子,山外面的世界對他們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這一路上,對蒼耳他們的震撼簡直巨大的無以復加,無論是吃穿住行,到城市的繁華,在做了對比之後,他們覺得還是留在雲大身邊好,在山裡打了一輩子的獵,種了一輩子的地,如果不是雲大橫空出世,他們依然過著節衣縮食的生活,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那個小小的山寨再也容不下他們了。

    “留下也行,咱家人手總是不夠,不過這事情還是要問老爺子,只要他老人家同意,你們就留下,我再買些田畝,把家裡的婆娘娃娃接過來,咱們就在成都安家,要是老爺子不同意,你們只能回去了,我不想老爺子孤零零的一個人生活在豆沙寨。”

    蒼耳點著頭說:“來的時候俺爹就說了,要是這裡好,就不要回去了,家裡的那點地他能照顧的過來,實在是不行,他就買幾個僰人幫著種地。”

    都說鄉民愚鈍,但是他們也有自己最樸素的利害標準,雲崢,雲二都是自家人,跟著他絕對不會吃虧,再說了,雲大的仕途剛剛起步,跟著他將來說不定也能光宗耀祖,雲家沒有宗族,自己過來了,就是宗族,只有好處沒壞處。

    既然蒼耳他們不回去,雲崢只好請鏢師用馱隊將這些東西運到豆沙寨,同時還有一封給老爺子的信函,把這裡的事情說清楚,請他老人家下決斷。

    家裡終於安頓好了,雲崢打算休息幾天再去拜訪彭蠡先生和魯清源,今天外面飄著雨絲,雲崢坐在書房裡讀書,說是讀書不如說是在看那些趁著下雨,正在拿刷子刷石板路的僕人和丫鬟,每個人都很開心,老廖拿著一罐子漆正在修補那些被弄花的漆面,雲三到了新家正在玩命的撒歡,只有看家蛇懶懶的,好像不太喜歡新家,只去兩個地方,一個是雲大的臥房,還有一個就是雲二和臘肉的臥房,大部分時間就趴在窗戶上探著頭吐舌頭。

    說起來跟做夢一樣,不但蒼耳他們覺得不真實,就是雲崢自己也覺得不真實,說起來可能有些變態,雲崢的真實感需要靠血腥來達到,這是不正常的,雲崢很清楚這樣的心態是不正常的,那種手握生殺大權的感覺讓他無比的亢奮。

    把手伸出窗外,雨絲落在掌心,沁涼的感覺讓他心靜如水:“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照見五蘊皆空 度一切苦厄……”

    這是五溝教給雲崢的,要他在惡念無法抑制之時,就吟誦一遍《心經》,雲崢很少做臨時抱佛腳的事,所以沒事幹就念一遍經文,那些帶著韻律的文字,似乎真的能讓他安寧下來。

    聽見主人在誦經,僕人和丫鬟們更加的賣力,這個家是自己平生待過最舒坦的地方,主人沒有別的愛好,也沒有欺負自家下人的習慣,唯一的怪癖就是喜歡潔淨,受不得骯髒,這好辦嗎,大家把屋子弄得乾淨些也就是了。

    雲三忽然汪汪汪的叫了起來,老廖走到大門口一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一個瞎眼的老婦在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姑娘的攙扶下,顫微微地站在門口,老婦緊緊地護著小姑娘,擔心她被雲家的惡犬咬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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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52:15
第六十二章 父母心,古今同

   老廖掏出一把銅子遞了過去說:“老人家,這裡有一點錢,您拿上,不遠的地方就有吃飯的地方,春寒料峭的,吃一碗湯麵暖暖身子。剛才叫的是一隻小狗,不咬人。”

    老婦人沒有接錢,而是帶著小姑娘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泣著說:“老婦人不要錢,老婦人只求官人賞給老婦人三條性命!”

    老廖疑惑的說:“您是你是走錯門了?雲家剛剛搬過來,除了前幾日有潑皮上門騷擾,被官府拿走了,雲家從未和人起過爭執,賞命只說從何說起?”

    “浩哥兒就是我哥哥,被你家主人陷害,現在已經押到大牢裡了,秋後就要問斬,你還說和你家沒關係?”小姑娘從母親的懷裡掙脫出來,流著眼淚大聲的向老廖喊叫。

    “你說的是哪個潑皮啊!”聽到小姑娘說道浩哥,老廖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自從自己遭難之後,他就對強盜潑皮恨之入骨。

    “他是一個坐地分贓的大盜,當日裡他可是在眾人面前承認自己幫助了悍匪劉大巴,拿他的也是成都府的捕快,與我家何干。再說了,他既然是潑皮,整日裡招搖過市,欺壓良善,世間少一個這樣的惡賊,就能清寧一分。”

    “我哥哥不是大盜,我哥哥不是潑皮!”

    “不是?當日裡我家主人正在懲罰一個拐賣幼童的惡賊,人人都拍手稱快,是你哥哥出來喊住手的。還說他兄弟的事情他一肩挑了,還想對我家主人動武,這分明就是一個大潑皮!知不知道那個惡賊把幼童拐去做什麼?男的賣給人家當孌童,女的賣給青樓,還有的會把人家孩子的手腳打斷,當街乞討,最過份的就是把孩子放在罎子裡養,生生的把人弄成畸形,高價賣給那些走江湖賣藝的當成奇觀賺錢,這樣的狗賊。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他只被我家主人廢了兩條腿,哪裡不對了?你哥哥的手下有這樣的惡賊,就算是被砍頭也不為過。”

    小姑娘張口結舌,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背後會有如此淒慘的事情。看這個人滿臉的激憤。不像是在胡說八道。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放聲大哭。

    老婦人哆嗦著身子絕望的低聲說“作孽啊,作孽啊。早就告訴他不要和那些人攪合在一起,他就是不聽,人家喊他一身浩哥,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什麼要的惡事都敢往自己身上攬啊,閨女,我們回去,他是罪有應得,就算是救出來也會遲早沒命。”

    小姑娘不願意走,老婦人卻拖著她轉身離去,走得非常的乾脆利索。

    “都說家有良母,子不招禍,家有賢妻,闔家安寧,浩哥兒雖有良母自己不肖,確實怨不得旁人,也罷,殺了浩哥,等於斬你全家,我去試試,能不能將他從牢獄裡撈出來,想來一頓皮肉之苦恐怕是沒辦法避免的。”

    雲崢背著手握著一卷書從院子裡走出來,瞅著正在撕扯的母女兩緩緩的說。

    那個女孩猛地掙脫母親的手,跪倒在雲崢的面前說:“只要你能把我大哥救出來,我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報答你。”

    老婦人厲聲喝道:“住嘴!你哥哥自招禍患,為了這個逆子,不能搭上你一輩子,你如果再敢說這樣的話,我立刻就碰死在這裡。”

    聽了老婦人的話,小姑娘又跑回母親身邊哀哀地哭泣,雲崢則很想破口大駡,這個死老太婆,捨不得自己的閨女,打算拿自己的老命威脅自己,什麼叫立刻碰死在這裡,就不能回家再上吊嗎?再說了,自己什麼時候要你閨女了?十三四歲的丫頭,前世當老師的時候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到頭就大一圈,很稀罕嗎?

    都是自找的麻煩,主要是受不了老婦人和小姑娘的哀求,當老師當習慣了,見多了那些調皮甚至道德敗壞的小子,一旦學校準備開除的時候,立刻就會有家長鑽出來祈求再給一次機會,看看那些學生犯得事情,能把你活活的氣死,可是又受不了平日裡心高氣傲的家長苦苦的幾乎是不要顏面的哀求,只好一次又一次的給機會,這一次也不例外。

    “少爺,很麻煩的!那些人想要功勞,您不好說話!”老廖在一邊小聲的說。

    “一紙入公門九牛拽不回?老廖,你高看這些人了,只要是公門裡的事情其實都是能商量的,這是一個人治的社會,你請這母女去門房坐坐,我去牢裡去看看情況。”

    說著話,猴子就牽著兩匹馬走了過來,雲崢把書收到懷裡,跨上戰馬,在猴子的帶領下冒著小雨就向成都城奔去。

    成都南門外是錦江,錦江到武侯祠一帶是錦官城,其西是車官城。這些地方織錦造車,屬工業區,不適合居住。雲家在更遠一些的河邊,過了武侯祠倒是一望無際的田疇,但距城又太遠。只有武侯祠東面的漿洗街一帶,盡是茂林修竹,小橋流水的田園風光。

    成都府衙(今天的高院)修建的極為高大,兩邊站著衙役,門禁森嚴,雲崢沒打算去見魯清源,所以就和猴子兩人直接去了乘煙觀,這裡原本是諸葛亮讀書台舊址,唐朝章仇兼瓊在這裡重新修築了這座道觀,如今香火極盛,聽花娘說,笑林就在這裡。

    乘煙觀的旁邊就是大牢,猴子很擔心自己和雲崢能不能進去,但是當他將馬匹寄存好之後,回來就看見雲崢和牢頭談笑風生,那些節級,官營也非常的和藹可親。

    “承奉郎要見重犯,自然可以,只是這傢伙到現在依然死咬著不招啊。”

    “三木之下,何求不可得,諸位都是方正人士,不肖使用武周酷吏舊技,所以才有此一問,我家先生當初見到劉大巴的首級之時,雖然怒極,卻也未失自家風度,晚輩這次初到成都還沒有拜會諸位長輩,到時先惹出來一串醜事,讓諸位長輩見笑了。”

    見雲崢和這些人坐在公房裡談的愉快,猴子只能垂著手站到雲崢的背後,這些人都是去過豆沙寨的人,梁家當時就和這些人搭好了交到,否則,雲崢空口白牙的上門誰會理睬你。

    “承奉郎以為咱們在豆沙縣還能不能加大一些投入,這樣一來產出也會多些。”大牢的官營本身就是梁家的人,只不過不是正房,叫做梁贊,一個極為風趣的人,不長的時間裡已經試探了雲崢八回了,想要看看有沒有獨吞豆沙縣生意的可能,看樣子梁先生在家裡的地位也是危機重重啊。

    “不宜過多,絕對不宜過多,草原上的吐蕃人就只有那麼多,商業上講究一個平衡,我們如果進行掠奪式的開發短期自然能夠賺到很多的錢財,可惜到了後面,就會變得無力,而交換馬匹這件事,您也是知道的,這是府尊親自看管的交易,所以不敢出岔子。”

    梁贊點點頭,在他看來也是如此,鐵器交換戰馬乃是成都府得到戰馬的重要途徑,出了岔子誰的日子都不好,所以只得平息自己心中的野望。

    和官營坐了一會,獄卒就帶著雲崢去了牢獄,去看看浩哥到底怎麼樣了。

    成都府的捕快效率確實不錯,不但將浩哥抓了進來,當日裡那些逃走的花胳膊包括那個雙腿已經廢掉的胖子,也被抓來了。

    浩哥帶著沉重的腳鐐,脖子上夾著一個大枷,兩隻手從兩個小洞裡探出來,頭髮披散在頭上,滿身都鞭痕和淤青,躺在潮濕的稻草上失神的望著那個很小的窗戶,看樣子很想從那裡逃出去。也是啊,家裡還有瞎眼的老娘和年幼的妹子,不放心也是在情理之中。

    “死賊囚,有官人來看你了。”獄卒拿水火棍捅了一下發愣的浩哥。

    浩哥一轉頭就看見雲崢坐在一個板凳上笑眯眯的看著他。

    “你陷害我!”浩哥大叫著撲過來,雲崢覺得大枷卡在脖子上一定非常的難受,因為浩哥永遠都只能保持望天的姿勢,鐵鍊子被他扯得嘩嘩直響。卻無論如何都走到雲崢的近前。

    “你是潑皮,不陷害你陷害誰?街上走來走去的都是良善之民,陷害他們我也不忍心啊。”這裡太臭,雲崢拿手帕捂著鼻子甕聲甕氣的說。

    一句話就讓浩哥無言以對,以前說“你陷害我”這句話可以說的聲嘶力竭,可以說的光明正大,那都是無辜的百姓說的話,只要把說這句話的人身份換成潑皮,這句摧人肝膽的話立刻就沒了感染力,所有的人只會覺得可笑,潑皮最拿手的不就是敲詐勒索和陷害嗎?如果喊得更加悲憤一點,就會有強烈的喜劇效果。

    浩哥自己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大堂上不止一次的喊過,說過,叫過,可就是沒人信,他的那些手下一股腦的承認什麼事都是浩哥做的,他們好像,大概,可能,仿佛見過一個很像劉大巴的人和浩哥把酒言歡。

    “你妹子……”

    雲崢剛剛說出這三個字,浩哥就徹底的瘋了,再也不管脖子上的大枷,也顧不上腳上的鐵鍊子,將牢門撞得咣咣直響,“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看到浩哥的脖子和手腕子已經被刑具卡的鮮血直流,雲崢等他罵累了,這才說:“你妹子……”

    這三個字簡直就不能提,只要提起來,浩哥就發瘋,天知道他對這三個字後面的答案有多恐怖,也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心裡給自己的妹子安排了一條怎樣淒慘的故事,這樣害怕雲崢說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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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桃之夭夭

    雲崢取過水火棍,一棍子敲在浩哥的頭上終於把他打得住了嘴,扔下水火棍擦著手說:「還讓不讓人好好說話了,再叫喚,就把你的嘴堵上。」

    重新回到了凳子上坐好雲崢才慢慢說:「你妹子和你娘一大早就去我家,要我把你弄出來,然後我就答應了!」

    「這麼簡單?你這個畜生!」浩哥又開始發瘋。

    這就沒辦法了,雲崢只有重新拿起棍子敲他,說一句話,敲一下,連續敲了七八下,這才斷斷續續的把話說清楚。

    「就這麼簡單,我沒有強佔你妹子,也沒有逼你老娘去碰死,就是覺得她們很可憐而已,陷害你是我一時興起,救你也是我一時興起,沒原因,只不過陷害你的時候不需要什麼成本,救你那是一定需要付出本錢的,您說是不是牢頭?」

    前面還在對浩哥說話,後面就把頭轉向了牢頭。

    「不便宜!」一直隱藏在黑暗裡的牢頭嘿嘿的笑了出來。

    「我已經是待斬的死囚,公文此時應該已經在去東京汴梁城的路上了,就算是知府也沒有權利放了我,你有什麼辦法,我死定了!我不怨你,也不敢怨你,只求你給我娘和妹子一條活路。見了閻王我都不喊冤!」

    浩哥終於安靜了下來,可以好好地說話了。

    聽了浩哥的話,雲崢和牢頭一起嘿嘿笑了起來,雲崢站起來拍著木頭柵欄感歎的對浩哥說:「如果你現在在公堂上。當然沒有辦法,可是你現在在這座死囚牢裡,周圍只有你一個,上不見天,只能見到地,而牢頭就是這裡的土地公,這是他的地盤,想要誰生,誰就能生,想要誰死。他就一定活不到天亮。

    犯人死了。牢頭一定會受到責罰,這是一定的,所以我們現在只需要付出讓牢頭不在乎懲罰的代價,你就能從死人變成活人。

    牢頭!金子?還是銀子?亦或交子?」

    「嘿嘿。承奉郎是個爽快人。金子不該是我們這些執賤役的人該有的東西。銀子會被人家以為是貪墨了官銀,所以還是交子比較好。先給五十貫,見人之後再付五十貫。官人以為如何?」牢頭說的非常的乾脆。

    「我剛才不小心在在地上丟了五十貫交子,怎麼找都找不見,牢頭你幫我找找,找到了就歸你。」雲崢說著話從懷裡掏出一沓子交子,順手放在板凳上。

    牢頭拿起交子仔細的看了之後揣到懷裡笑著問:「卻不知官人的虧空從那裡補償?」

    「既然我是來看浩哥的時候丟的錢,自然要問他補虧空。」

    浩哥長大了嘴巴喃喃的道:「我還不起……」

    雲崢笑了,笑的就像是一隻剛剛偷了雞的小狐狸,隔著柵欄拍著浩哥的腦袋說:「你還的起,你一定能還得起,自從我發現你非常在乎妹子和老娘之後,你就一定能還得起。」

    牢頭也跟著笑,搖著頭佩服地說:「官人找死士的本領高強,不是世家子斷無此犀利的手段。老崔我會把這件事徹底的忘掉的。」

    雲崢回頭看著牢頭說:「我一直認為良好的行業操守非常的重要。」

    牢頭點點頭說:「小人三代都是牢頭,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得到了保證的雲崢朝牢頭拱拱手,就直接出了大牢,猴子莫名其妙的跟在雲崢後面,直到出了城才問雲崢:「少爺,那個牢頭為什麼會這麼輕鬆地答應您啊。」

    「因為我找了官營和節級作保!」

    「您沒有和官營節級說浩哥的事情啊。」

    「牢頭看見我和官營,節級談話,他們對我執禮甚恭,就說明我是一個有來頭的人,也是一個能出得起價錢的人,至於我是什麼人,你沒聽他剛才喊我承奉郎嗎?這些狗日的從我一踏進大牢的門,就打聽清楚我是誰了,官營和節級也知道我來的目的不善,出於對魯清源和梁家的尊敬,他們不打算收錢了,但是牢頭他們的錢需要我付,所以才會打發牢頭帶我們去見浩哥。你只要看看浩哥關押的地方,就知道,那裡是不允許探望的,猴子,你以後要加強這方面的學習,以後再有這種事我就不出面了。」

    猴子佩服的點點頭,看看四周又小聲的問:「您真的要浩哥當死士?」

    雲崢搖搖頭,回頭看著成都城的高牆遺憾地說:「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死士,所謂的死士也是最靠不住的,有多少的大計就是壞在死士身上。

    如果要去殺人,蒼耳叔,你和憨牛都比浩哥靠得住,沒辦法,咱家被花娘害的要開青樓,咱們又不能總是寸步不離的護著她,所以,就要暗地裡培植一股力量,這個世上只要是青樓這種皮肉買賣,就一定會有一些潑皮和打手幫襯,要不然,開不起來的,即使開起來了,生意也不會好。

    真是麻煩,一件事情只要開了頭,總是要手把手的教,就不能有個聰明些的人出來嗎?」

    猴子知道自己也是蠢人中的一員,嘿嘿一笑,見雲崢騎著馬跑的飛快,趕緊磕了一下馬肚子,在後面追趕……

    走的時候細雨濛濛,回來的時候依然是細雨濛濛,杏花雨已經遠去了,桃花雨依舊在春風裡搖曳,道路兩邊的桃花,已經含苞待放了,星星點點的紅色花蕾佈滿了灰黑色的枝幹,枝幹被春雨洗濯之後,帶著花苞有一種鐵枝梅花的蒼勁。

    雲崢不由自主的放緩了馬蹄,春雨中的三里桃花,不賞可惜,漸行漸緩,最後從馬上跳了下來,沿著路邊欣賞這些還沒有盛開的桃花。

    鉛灰色的雲,溫潤的雨,含苞待放的蓓蕾,每一樣都讓雲崢心曠神怡,不覺間就已經走進了桃花深處,有一枝桃花的枝頭已經挑著一朵盛開的桃花,在蓓蕾的映襯下極具大寫意之美,簡單,剛勁,以後面的蒼天遠山為背景,構圖疏緊有致,這是一幅絕美的畫。

    當然,如果沒有那個剛剛小解完,匆忙繫腰帶的小侍女,這幅圖畫就會毫無瑕疵,不理睬那個把手塞進嘴裡的小侍女,丫鬟頭都被樹枝子掛的鬆鬆垮垮,繫個腰帶都能系錯,一看就是笨丫鬟,雲崢掏出刀子準備將這枝桃花砍下來帶回去欣賞。

    恐懼到極點的小侍女見雲崢掏出了刀子,「登徒子啊!」終於有一聲尖銳的慘叫劃破了天空 ,雲崢不明白她為什麼不喊救命,而是喊登徒子,難道說自己的相貌比較像淫賊,而不像一個強盜?搖搖頭不理睬那個又開始尿褲子的小丫鬟,自顧自的繼續切割著那枝桃花。

    「少爺,快跑!好多人!」猴子從另一邊連蹦帶躥的跑過來,身後果然有一群人,手裡什麼傢伙都有,鋤頭,耙子,掃帚,大呼小叫的男男女女一群人。

    雲崢將樹枝子掰了下來,扛著桃花就和猴子狼狽逃竄,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管用,被人家揍一頓就太不划算了。

    倉惶奔到大路上 ,跨上大青馬,機靈的大青馬早就看出了來情形不對,不等雲崢催促,揚起蹄子就一路狼狽的逃竄,猴子的戰馬就有些呆傻,慢了一步,被人家用掃帚抽打了好幾下,這才逃脫,聽著身後的喝罵聲,隱隱約約聽見人家罵淫賊,雲崢覺得非常地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看看自己手裡的桃花,可不是一個採花淫賊嗎?

    心情好極了,回到家裡也就對浩哥的老娘和妹妹也好極了,雖然雲崢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好人,但是臘肉和雲二卻非常的具有欺騙性,勸說了兩句,這母女二人就決定暫時住在雲家,等一半個月之後浩哥出來再說,等不到兒子出來,自己母女倆依舊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暫時相信這個少年的話,反正只有一半個月,有希望總比沒希望要好的太多了。

    安排好了那母女倆,雲崢扛著花枝子進了書房,稍微做了一點修剪,就讓臘肉找了一個漂亮的花瓶子,將這一大枝桃花插進瓶子裡,不管是誰都說好看。臘肉特意往瓶子裡加了清水,希望這支桃花能開的時間長一些。

    吃過了午飯,小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雲崢再一次捧起書本,隨手一翻,就看到了這首《周南,桃夭》興致大起,不由得吟誦出來:「桃之夭夭, 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 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 有蕡其實。 之子于歸, 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 其葉蓁蓁。 之子于歸, 宜其家人。」

    老廖在院子裡聽到這首詩歌,不由得嘿嘿一笑,悄悄地對臘肉說:「少爺這是起了慕少艾的心思,用不了多長時間。咱家就會有女主人。」

    老廖的話引起了臘肉的愁思,雖然不知道什麼是慕少艾,但是卻明白女主人的含義,幽怨的看了一眼讀書讀得非常起勁的雲大,暗自傷神。

    雲二鄙視的瞅了一眼大哥,然後站到凳子上抱著臘肉的脖頸說:「沒關係,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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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灼灼其華

  彭蠡先生的家就在錦江書院的邊上,房子不大,卻極為雅致,院子裡全是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開的極為繁盛,一株大傘一樣的松樹就立在庭院的中央,亭亭玉立的極為好看,可是從風水學上將卻非常的不合時宜,所謂四四方當一個院,中間有棵樹,就是一個大大的困字。

    彭蠡先生認為這是扯淡的話,沒了樹木光剩下人了,豈不是就成囚了?形而上學的東西在他老先生面前顯擺,就是找死。

    “杏花,煙雨,江南原本就是人間盛景,不必賦詩已經美到極致了,多了一些狗屁不通的詩文,反而壞了老夫春遊的心境,之所以會大病一場,不是因為旅途勞頓所致,生生的被那些污濁不堪的詩文噁心到了,才會生病。”

    老先生清臒了很多,但是精神卻依然健旺,談吐風趣,見雲崢來訪,就命老家人將雲崢領到床榻前,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大一串關於杏花詩會的笑話,一個勁的哀歎蜀中沒人才。

    “弟子恐怕在詩文一道上也幫不了先生的大忙,您主攻的是《春秋》,學生自然是要繼承先生衣缽的,所以對您只懂得鑒賞詩詞,弟子也決定做一個鑒賞的行家就好,尋章摘句的事情讓那些傻子去做,我們師徒只要通曉微言大義就好。”

    老師面前,自然要裝的非常狗腿,上輩子在教授面前裝扮好學生早就習慣了,現在用起來簡直就是駕輕就熟。拍馬屁的功夫隨著古文功底的增長而增長。

    “呵呵,就你會說話,也罷,杏花詩會不參加也罷了,桃花會不參加就有些遺憾了,西門邊上就有陸翁家的三裡桃花,待明日你我師徒一同去觀摩一下。”

    彭蠡先生笑的極為開心,可見這位陸翁大是不簡單,在最好的土地上種了三裡桃花用來觀賞,也不知道是何等人家才有這樣的大手筆。不過一想到那個提著褲子的小丫鬟。雲崢就覺得有些頭疼。臉上不由得抽搐兩下。

    “怎麼,還真的不願意去參加詩會?陸翁乃是蜀中大族,德高望重,當年李順進成都都對陸翁恭敬有加。不敢有絲毫的冒犯。皆因陸翁家中乃是世代的良善。修橋補路,賑濟孤老從不人後,李順叛亂之後。成都府十室九空,餓殍遍野,陸翁傾盡家財四處購買糧食賑濟災民,整整持續了一年啊,如果說別人這樣做有邀買人心之嫌,陸翁可沒有這樣的心思,賑濟期間,他們一家老少也以稀粥度日,那一年,陸翁的老祖病逝,老父病逝,其實都是因為身體虛弱之故,所以就連最苛刻的史書上,也對其讚頌有加,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這樣的人家難道就不值得你去看看?”

    彭蠡先生越說,雲崢的臉色就越苦,到了最後差點沒哭出來,天知道那個桃園是陸家的,天知道陸家是蜀中的道德領袖,天知道那個小丫鬟為什麼要在桃林裡小解,被這樣的人家給自己安上一個淫賊的名頭,這還洗的清麼?

    彭蠡先生終於發現了雲燁臉色不對勁,立刻就板起臉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是你對陸翁有所不敬?從實道來。”

    “其實也沒什麼,弟子前日自城內訪友歸來,路過了一片桃花林,當時春雨霏霏,那片含苞待放的桃林景致實在是美,弟子被美景所惑就不由自主的進入桃林欣賞。”

    彭蠡先生說道:“那也算不得什麼,陸翁向來豁達,那片桃林之所以沒有用籬笆圍牆隔開,就是給人看的,你進去欣賞沒有告知主人家雖然失禮,想來陸翁也不會怪罪。”

    “弟子不知不覺走進了桃林深處,看到一枝桃花高高的挑在半空中,疏密有致,映襯在天空下鐵鉤銀畫,又有一絲柔媚,於是就起了貪心……”

    “不告而取謂之賊也,不過這也算是雅趣,向主人家告罪一聲也就是了,不算大事……”

    “樹底下還有一個正在小解的小丫鬟……”

    “我打死你這個登徒子……”

    老僕人和廚娘正在院子裡說話,忽然聽見大廳裡傳來劈裡啪啦的揍人的聲音,還有自家先生的咆哮,不由得對視一眼,先生向來和藹可親,弟子學生滿天下,從來沒有動手打人的經歷,最嚴重的時候,不過是訓斥幾聲就是了,這個能把先生氣的暴跳如雷的弟子還真是沒見過。

    彭蠡先生氣衝衝的把戒尺扔掉,雲崢的兩隻手已經紅的發紫。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此乃君子之道也,君子渴死不飲盜泉之水,你為了一枝花樹,全然不顧君子之道,可惱啊,可惱!”

    雲崢拿手背搓著腿呲牙咧嘴的問先生:“您看這件事還有救麼?”

    “哼哼哼,明日隨我去陸翁府上致歉,你還真是老夫的好學生,好弟子,才來成都幾天啊,淫賊的名聲就已經背上了。”

    “要不然弟子稍微裝扮一下,那個小丫鬟就認不出弟子到底是誰了。”

    “君子之心可昭日月……”

    門外的老家人歎口氣指指屋子對廚娘說:“又開始打了……”

    雲崢從彭蠡先生家出來以後,渾身都火辣辣的疼,雖然被揍了一頓,不過收穫還是有的,彭蠡先生終於鬆口了,要雲崢自己搞定這件事,總之不能用齷齪手段,必須漂漂亮亮的把這件事辦好,尤其不許改頭換面,失了君子之風。

    簡單,一個小丫鬟而已,明日還不一定會碰到,這樣的小姑娘最好哄騙了,一個個傻乎乎的,脾氣還非常的壞,後世見多了,滿學校都是,跟鴨子一樣吵得人腦仁疼,只要稍微用點腦子這樣的傻姑娘其實非常的好對付。

    她們心地善良。極富同情心,做事非常的魯莽,而且還沒有持之以恆的毅力,做任何事情很容易半途而廢,雲崢不認為隔了上千年,她們會有多大的變化。這樣的小姑娘要是都對付不了自己也白當這些年的老師了。

    因為要表演茶道,這是彭蠡先生安排的任務,人很多,就需要有四個僕役幫忙,於是天亮的時候。院子裡就站著四個梳馬尾。穿青衣的少年僕人,身形和雲崢差不多,從背後看幾乎沒有差別,這可是老廖連夜從梁家借來的四個少年僕役。藉口就是自家的僕人長得不好看。

    在家門口等彭蠡先生過來。不大工夫。先生就坐著牛車過來,看到雲崢除了換了一聲寶藍色的儒衫,再沒有任何的改動。不由得點點頭,這樣才是一個正確的認錯心思,總是走歪門邪道不是一個讀書人的做派。

    桃花林裡來了很多人,最多的就是少年男女,陸家的丫鬟僕人在一旁殷情的伺候,遊園的士子有看到滿意的花枝,就會有僕人幫著裁下來,三三兩兩的仕女懷抱花束談笑風生顯得極為愜意。

    彭蠡先生到來,自然有主人家親自過來迎接,一個中年文士遠遠地就躬身道:“彭蠡先生身子可否痊癒?少有探望,是陸槐的不是了。”

    “文仲何出此言,老夫身子骨堅硬著呢,如果沒有這些不肖子弟牽累,還能多活幾年。”彭蠡先生和陸槐陸文仲談著話,一邊還不忘瞪雲崢一眼。

    陸文仲也是場面上的人精,從彭蠡先生不經意的舉動中就立刻清楚雲崢在彭蠡先生心中的地為了,不是入室弟子不會帶來桃園,不是非常疼愛的子侄輩不會在惹他生氣後再帶到桃園來,從雲崢給他施禮的手上就知道這小子昨日受的懲罰不輕。

    等雲崢見禮完畢後就呵呵笑著說:“高人高弟,氣度果然不凡,只是雙手未免肥大了些。哈哈哈哈……少兄自便就好,你先生自有陸家照顧。“說完就帶著彭蠡先生說笑著走了。

    “不錯的人家!”雲崢自言自語道,前面有幾個衣衫陳舊的士子一樣獲得了陸家熱情的招待,那些僕人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屑和怠慢。

    現在是遊園時間,三天的時間裡桃花已經被暖陽催開,滿樹的桃花開的富麗堂皇,但是雲崢總覺得不如那天雨中看桃花。少了意境,也少了心情。

    四個僕人帶著一種惡趣味總是往有丫鬟的地方鑽,當雲崢給他們講述了那個有趣的事情之後,四個少年人就覺得非常的有意思,很想檢驗一下,雲家少爺說的是不是真的。

    雲崢認為道歉這種事情有時候反而會把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弄糟,所以就打算換一種法子,在玩笑中化解此事,至於那個下丫鬟,誰讓她隨地大小便來著。

    正在欣賞桃花的雲崢果然有聽到了那聲熟悉的登徒子的喊聲,微微一笑,就轉身離開。人群都往那裡走,只有雲崢笑著離開,那個小丫鬟的災難才剛剛開始。

    摘下一朵桃花,放在鼻端輕嗅,很奇怪啊,桃花是清新的淡香.它整株的時候,你站在它旁邊就能很清楚的聞到它的味道,可你想再聞仔細點,把鼻子湊近花朵聞的時候,又感覺好象什麼味道都沒有了,是真真的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那裡的喧鬧已經散去了,那個小丫鬟認錯人了,已經給梁家的那個僕役道了歉,剛剛獲得道歉的僕人走到雲崢的旁邊,笑的氣都喘不上來。

    雲崢已經看到那個小丫鬟了,她端著一個盤子躡手躡腳的跟在梁家的另一個僕人身後,總想繞到前面去看看這個人的臉,卻總是不能如願,那個僕人的肩膀已經在抖動了,看樣子已經快要笑死了,但是他還是堅持自言自語的說:“那天好像就是在這裡看到那束花的。”

    於是尖叫聲再起,這是一個彪悍的小丫鬟,主人家對她好像也非常的寬容,等到所有人都圍上去之後,小丫鬟也再一次看清楚了僕役的臉,只好再一次道歉。

    這只是桃花林裡發生的一件小事情,主人家在忙著待客,少年人在桃花林裡悠遊,這樣的小糾葛總是不斷地在上演,當小姑娘一連認錯了四個人之後,她幼小的心靈已經被打擊的不輕,這時候她不官看誰,都像是那天那個偷看自己小解的淫賊。

    可惜這樣羞人的話沒法說出來,只能一口一個登徒子的咒駡。

    雲崢覺得自己現在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了,這個時候小丫頭小小的腦袋裡必定是一片混亂,自己就算是站在她的面前,她也認不出來。

    “公子這樣戲弄小蟲,就不覺得過份麼?”一個女子在雲崢的背後輕輕的說,聲音好聽極了,雲崢轉過身,看到花樹中間黃衣女子,周圍的花樹立刻黯淡無光,沒有別的緣故,只因人比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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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春天到了

   春天之所以會是春天,只要是會發春,桃樹上飛過一對正在築造生產車間的燕子,桃林池塘裡的鴛鴦正在交頸而眠,遠處的大青馬正在低頭嗅另一匹母馬的屁股……

    雲崢確定自己中箭了,非常的確定,有一個胖乎乎的小娃娃拿著一把帶著桃心的小弓箭亡命的向自己猛射……

    清醒的可怕啊,雲崢的六感正在被無限制的放大,上窮碧落下黃泉,甚至地裡的蟲鳴,蜜蜂的低語,自己的心跳,血液在脈管裡奔流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如果說自己不是一見鍾情,雲崢自己都不相信,心跳的他娘的都要飛出來了,臉孔這時候估計也紅的像猴屁股,那雙紅腫的雙手估計在賁張的血脈作用下顯得更肥大了吧?

    「其實也不算是戲弄,我只是不願意再讓小蟲回憶那一天的事情罷了,事關名節,當成玩笑也比變成真的要好,再說,我什麼都沒看見。」

    話一出口,雲崢就想給自己一記耳光,那女子不過是在詐自己,只不過是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做出的推斷,她沒有見過自己,只要不承認就什麼事都沒有,現在居然傻乎乎的說實話真是蠢到家了,女色果然厲害。

    果然,那女子嫣然一笑,眉眼裡充滿了不屑,輕啟朱唇道:「果然是登徒子!」

    說話間小蟲也走了過來,睜大了眼睛看著雲崢,撓著後腦勺使勁的回憶,可是越想。她的腦子就越是迷糊,那四個青衣人的面目和登徒子的面目重疊之後就變成了一個怪模怪樣的人。

    「登徒子?你是說我?目的還是她?」雲崢頓時就憤怒起來,拿手指頭指著傻乎乎的小蟲腦袋問黃衣女子,今天他好像很容易動怒,估計把腦子放家裡了。

    受到了侮辱的小蟲再一次哭了起來,黃衣女子抱著小蟲憤怒的看著雲崢,臉上的表情極為豐富,從不屑轉化為驚訝,又從驚訝轉化成憤怒,這一細節在雲崢的眼裡被分解成無數個動作。最後深深地烙在他的腦海裡。

    「—— 唉 」雲崢長歎一口氣。舉著雙手拿胳膊護著頭蹲下來對小蟲說:「那天確實是無心之失,冒犯了你對不住了,要不然你打我一頓出氣算了,輕一點。已經被先生狠狠地揍了一頓。手還腫著呢。」

    等了好一會。沒動靜,雲崢站起來以後才發現那主僕二人都不見了,只餘下滿樹的桃花。

    心裡空蕩蕩的。順手從樹上捋下一大把桃花塞嘴裡嚼,桃花看起來很美,吃到嘴裡卻又苦又澀,提神又醒腦,猛猛的一口噴了出去,這才恢復清明。

    剛才不小心丟掉的尊嚴好像又回來了,大腦也重新開始運轉起來。慢慢的開始分析判斷。

    這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確定這個女子是閨女而不是人婦,未開的臉頰,閨女的髮式,頭上只有一枝桃花,沒有簪子,就說明沒許人家,這一條其實雲崢不是很在乎,只要沒嫁過去,一切都充滿了變數,即使沒有變數, 自己也會弄出變數來算不得什麼事情。

    猴子離雲崢遠遠地,現在的少爺很可怕,眼睛裡閃著綠油油的光芒,跟狼似的,兩隻肥大的手掌不斷地開合,手裡的一把桃花已經被攥成了花泥。

    「猴子,你去找陸家的僕役,弄清楚你家主母到底有沒有許配人家,有沒有情郎,有沒有向她提親的人,問清楚了回來告訴我。」

    這就是一個病句,但是猴子還是很聰明的弄明白了,轉身就跑了,家裡就要有主母了,這太好了,要不然總是亂糟糟的不像話。

    彭蠡先生笑的很大聲,那裡的聚會一定很不錯,雲崢整理了一下衣衫,臉上調整成人畜無害的和煦笑容,見到誰都含笑點頭,從陸家僕役手裡取過酒壺的時候,都不忘說聲謝。

    得體的打扮,文雅的談吐,和煦的笑容,再加上人長得也不差,雲崢用最短的時間就和這些少年人打成了一片。

    「唉,雲兄晚到一步,若是能在杏子花開之時到成都,定能見到我成都府的各路英傑。」

    「彭兄說的極是,小弟緊趕慢趕,也沒能趕上,為此還被先生責罰,你看看小弟的雙手,就是因為失期,被先生打成豬手了,自小弟束髮就學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莫非錦江書院也有殺威棒這一舊事不成?」

    雲崢說的有趣,剛剛認識的這些同學頓時就狂笑起來,只要是在書院上學的,有哪一個沒有挨過先生的揍,所以看到雲崢的胖手就覺得親切,關係也就變得更加的貼切。

    「殺威棒不曾有,倒是彭蠡先生為人極是方正,走路都只走大道,雲兄失期,只挨了戒尺,萬幸啊,如在軍中,失期可是殺頭的罪過……」

    「賢弟受苦了,你初來乍到,不如桃花會之後,你我兄弟一起去靈犀閣一遊如何?」

    聽到人家說起靈犀閣,雲崢不由得豎起耳朵,想聽聽這些人怎麼說。

    「說來可笑,到別的地方去遊玩,看的都是妓子,只有去了靈犀閣,我們居然最想看的人是鴇子,如果這天下的鴇子頭也有排名,這靈犀閣當為第一。」

    「就是啊,那雙眼睛真的讓人**……」

    「錯!是勾魂奪魄才對!」

    「我倒是對她那對男人的恩物遐思無限……」

    雲崢很想撕爛這些人的臭嘴……

    金鐘響起,士子們說說笑笑的往桃園中間的一片空地走去,雲崢喝了一口酒,左顧右盼的找那個黃衣女子,該死的猴子已經去了這麼長的時間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彭蠡先生坐在一張軟榻上,對面坐著一個白髮老翁,聽他們的談話似乎正在說五溝和尚,彭蠡先生見雲崢走了過來,指著雲崢對老翁說:「此子在少年中也算是拔尖的,就是他中了五溝的奸計,被五溝的五穀輪迴地驚嚇的策馬狂奔,差點撞到老夫車架……」

    陸翁聽了之後捧腹大笑,笑完之後,向雲崢招招手示意他過去,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雲崢畢恭畢敬的向老人行禮,這一禮他行的心甘情願,不管在那個時代,善良都是最感人的一種行為。

    沒見到的黃衣女子卻出現在陸翁的身後,在老人耳邊低語幾句,雲崢估計不會說什麼好話,果然,陸翁從案幾上拿起玉如意,輕輕地在雲崢腦袋上敲了一下說:「莽撞的小子!」

    「多謝陸翁教誨,早知道陸翁如此豁達,小子昨日就不必受先生的懲罰了,您看,先生可比您狠多了。」

    彭蠡大笑道:「既然知錯,還不快快為陸翁獻茶。」見雲崢去準備,彭蠡先生又對陸翁說:「這孩子心地善良,在豆沙縣也算是活人無數,學問一道甚至稱得上文武兼資,幼年時得異人相授,算學一途堪稱大家,乃是我蜀中少有的英傑,就是一個憊賴的性子,實在是讓老夫頭疼,進了書院定要好好調教才是。」

    黃衣女子坐在老翁的背後很是吃驚,她沒想到一向惜言如金的彭蠡先生竟然會這樣誇獎一個登徒子,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雲崢的背影兩眼。

    「哼,哼,哼 ,頭角崢嶸之輩必然異於常人,難以管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過這樣的小子只要你教出來一個頂庸碌之輩千人,你小心了,為了一束桃枝不顧禮法的孩子,就說明他不在乎禮法,更在乎自己的心境,教導得好,你彭蠡自然可以名揚天下,教導的不好,嘿嘿,彭蠡你一樣逃不掉罪責。

    不過據你所說,這孩子心地陰暗一些,卻不是真正的惡人,能告訴你實情,心地也算是坦蕩的,有智慧的人總想著依靠智慧來解決問題,你這個弟子也不例外,如果不是輕盈發現苗頭不對,定然會讓他矇混過去,採取的法子也是惑人心智的法子,你這個弟子難教。」

    陸輕盈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老祖宗的話,心裡有些不以為然,剛才雲崢的表現就是一個無賴登徒子,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雲崢自己琢磨出來的茶道,其實就是自己用來欺騙文人高士的,你還別說,越是學問高深的人就越是吃這一套,只要神情莊重,動作優雅,把倒茶當成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去做,強大的氣場自然會引起別人的連鎖反應,再加上茶的味道不差的話,整個事情就會變得非常的圓滿。

    沒有香料,沒有蔥姜,沒有碾子,沒有繁瑣的點茶手續,雲崢手邊不過一爐一壺,幾個罐子加上茶盅,別無它物。

    輕盈自付也是茶道高手,卻看不懂雲崢的一舉一動,他的衣冠是整齊的,表情是莊重的,動作是平緩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帶著韻律,如果這個時候有古箏相和,場景一定是極美的。

    只是茶裡面沒有奶,沒有肉蔻,會好喝嗎?茶非常的苦!

    一杯碧綠的茶水送到了陸翁面前,彭蠡先生面前也有一杯,但是他卻沒有動,而是帶著笑容看著陸翁品茶。

    陸翁端起茶盅,品了一口,輕咦了一聲,抬頭看看得意的彭蠡和一臉莊重的雲崢,將剩下的茶水喝盡,並不言語。

    彭蠡先生哈哈一笑,端起茶盅一飲而盡,對雲崢的表現非常的滿意。

    陸輕盈見老祖宗和彭蠡先生喝的似乎非常的愜意,舔了一下嘴唇,似乎也很想嘗嘗。雲崢偷眼看到這一幕,身子挺得更加筆直,動作更加的無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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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九陽傷官

   死老頭肥大的身子將那個美麗的女子遮的嚴嚴實實,又不好偷窺,雲崢在努力地克制自己,這個時候要是偷窺那個女子,登徒子的惡名聲就算是死死地扣在頭上了,不敢,心中又有怒火,所以神情就更加的肅穆。

    「苦中回甘,餘香繚繞不絕,當得起君子茶這樣的一個稱謂。」

    陸翁放下手裡的茶盅,因為沒得喝了,雲崢已經在收拾工具了。彭蠡先生笑道:「這就是他們那一門的古怪規矩,喝茶,只喝三遍,餘者棄之,讓人又愛又恨。」

    「這是一個好規矩,好事情不宜太過,但是老夫卻從這一手裡察覺出一點不同的意味來,這樣喝茶簡單,而且味道很好,因為簡單必然大興於世,因為好喝必然受士人追捧,小傢伙身懷獨家秘方,想來已是身家巨萬了吧?」

    雲崢回頭看看那些正在苦思詩文的文士,又看一眼彭蠡先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句話,陸翁的話問得非常的無理。

    「老夫今年八十有三,早過了古稀之年,現在乃是耄耋之人,可以隨心所欲,小子信不信老夫在官家的龍庭都能問問今年的歲收?」

    這就是不講理了,孔子說的隨心所欲不是這個意思,但是老傢伙非要這麼說,雲崢也沒有辦法,人家已經在考究自己的年收入了,難道說這是在相親?

    想到這裡雲崢連忙回答道:「茶葉乃是小道,小子在前年之時製作了一些茶餅。賣給番人收益還算不錯,下一兩回揚州還是不成問題的。」

    陸翁哈哈大笑指著雲崢道:「到底是少年郎,整日裡想著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沒出息啊,就沒有一點家國之念?」

    「小子現在想的就是如何在東華門唱個名字,然後就在聖天子座下混吃等死。」

    彭蠡先生聽得大怒,陸翁卻笑得前仰後合,鼓掌道:「這才是正理,不要聽你師父的鬼話,小子啊。老夫活了八十三年。聽說過燭光斧影,聽說過狸貓換太子,也曾聽聞李煜的亡國詞,見識過花蕊夫人的艷舞。而今那些風流人物安在哉?

    獨留下老夫一人守著滿園的桃花享受餘年。小子啊。老趙家其實不錯,建國的時候死的人乃是歷朝歷代最少的,陳橋兵變死的人連百人都沒有。想想秦末的混戰,想想東漢光武帝起兵,再想想三國到晉朝的大戰,李世民一個玄武門之變死的人也是陳橋兵變的百倍千倍,這世道殺人越多就越亂,孟子說「不嗜殺人」到了這個時候才體現出來。

    現在不太死人了,所以你的想法就是對的,老趙家要善待士大夫,這裡面有大便宜可以占,混吃等死的想法很不錯,老夫老了,真是可惜,要不然我們結伴去東華門唱名之後即刻騎鶴下揚州,不亦快哉!」

    知音啊,沒想到自己真正的之音在成都,雲崢感慨地說:」小子就是這樣認為的,一是要有錢,不能受窮,二是要有身份,先弄些錢吃喝不愁,在弄一個進士的身份光宗耀祖一下,然後就能痛痛快快的吃喝遊玩,那確實是人間的一大快事。」

    說的正高興,耳朵忽然一疼,臉色漆黑如墨的彭蠡先生揪著雲崢的耳朵拔腿就走,對於今天來到桃園,他深感後悔。

    「這就走啊!」陸翁在身後遺憾的大叫,他也很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小子。

    「老祖宗,您怎麼可以教壞人家,雖然那個小子已經夠壞的了。」陸輕盈幫著老祖宗披上外袍,小聲的埋怨。

    「你懂什麼?摻和到官場上有什麼好的,看看范仲淹他們的下場,你再看看最近身名顯赫的王安石,能把釣魚的蛆當成美食吃下去的人,豈是好相與的,老夫是看的透徹,就不知道這小子是安得什麼心思,如果也能看透這一層,老祖宗立刻就把你嫁給他,哼!賊目灼灼,以為老夫看不透他的心思?」

    陸輕盈俏臉微紅,忸怩了兩下,就轉過身子,似乎生氣了。

    陸翁又說:「其實算起來你嫁給他真的不錯,那些世家大族總說你的八字不好,是什麼剋夫命,把你嫁給那些小門小戶的爺爺又不忍心,這麼好的閨女就該有個好歸宿才是。

    你那個蠢貨父親非要請龍虎山的張天師為你批命,只因為沒有滿足張天師的胃口,你就成了剋夫命,笑話,我陸家幾代人行善積德,從無惡念,哪裡會有這樣可笑的命數!」

    陸輕盈聞言低頭飲泣,小聲對祖父說:「這是孩兒的命,不怨爹爹。」

    陸翁嘿嘿笑道:「越是這樣,你才需要找一個出挑的夫君,彭蠡將這小子的事情講給老夫聽,老夫第一個念頭就覺得這小子配你太合適了,皮厚心黑,手下毒辣,心胸狹窄,眥睚必報,卻又重情重義,你只有嫁給這樣的丈夫才能保的了你的周全,看樣子他對你也起了淑女之思,好,老夫就看看你名揚蜀中的剋夫命能不能讓他止步!」

    陸翁說完就牽著陸輕盈的手,回去了。

    雲崢半點都不安生,又被揍了一頓,天知道彭蠡先生怎麼回事,對待別人都是如沐春風,溫文爾雅,只有面對自己的時候卻是棍棒交加,沒道理!在成都見了先生兩次,已經挨了三頓揍了,不就是想混吃等死嗎?志向能是棍棒打出來的?

    趴在床上,後背不知道挨了幾板子,火辣辣的疼,彭蠡先生開始的時候並能沒有動手,只是喝罵,當自己問先生能不能幫他向那個黃衣女子求親的時候,才招來了一頓臭揍,先生的臉色很不正常,似乎非常害怕自己和那個女子有糾葛, 這是什麼道理?

    該死的猴子還不回來,雲崢慢慢的咀嚼著雲二送到自己嘴裡的豆子,臘肉拿著雞蛋在他的背上滾來滾去的在消除瘀傷。

    「大哥,你真的喜歡上別人了?」雲二好奇的問道。

    「恐怕是這樣的,我就像是被一團火燒了一樣,整個人變傻了,她站在人群裡我看一眼就知道她一定是我妻子,這種感覺很奇妙的,你不懂。」

    「我能不能去看看啊,大嫂啊,需要認真的鑒定一下,萬一你看走眼了,我還能幫你把把關,下一回見面帶我去。」

    「好啊,你和臘肉都去,問題是我現在連人家閨女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不好問的,我去問啊,我是小孩子,長得又這麼可愛,一定沒問題的。」

    「你不許讓她抱你!」

    「大嫂的便宜我會占,我有臘肉就夠了!」

    聽著兩兄弟的對話,臘肉面無表情,只是手底下重了很多。

    雞蛋不能浪費,雲崢堪堪將兩個煮雞蛋吃完,猴子就回來了,他的臉色也不太好,到了雲崢身邊支支吾吾的。

    「有話就說,難道你發現有什麼不妥?」這是自己第一次對宋朝的女子感興趣,雲崢不想留下半點的遺憾。

    「少爺,打聽清楚了,那個黃衣服的女子是陸家二老爺陸籍的長女,今年十七歲,比您大兩歲,待字閨中,小字輕盈,從未有人家向她求過親。」

    聽了猴子的話雲崢猛地抬起頭看著猴子說:「怎麼可能,那個女子的相貌堪稱絕色,談吐也沒有問題,更不像是有暗疾的樣子,怎麼可能沒有人求親?你打探清楚了?」

    「少爺,陸家的這位小姐名聲很大,小的怎麼可能會打探不清楚,之所以沒人向她求親,這是有原因的。」猴子連忙回答。

    「那就快點說,不知道我急著聽呢?」

    「龍虎山有一位張吉的道長,乃是陸地神仙一流的人物,十年前路過蜀中的時候在陸家落腳,陸籍先生就請老神仙幫著自己的閨女批一下命,誰知道老神仙竟然發現陸輕盈居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剋夫命,說別人剋夫只不過是日元太旺,日支又受到日干的沖克,如果夫君的命格強硬還沒有什麼大礙,陸輕盈卻是百萬人中獨一無二的九陽傷官命,誰娶誰死,絕無僥倖。

    少爺,您還是絕了這個心思吧,這個女人再好也要不得。」

    雲崢半天沒說話,雲二也不說話,過了良久,雲大才對雲二說:「沒錯了,她就是你嫂子!」說完之後兄弟兩哈哈大笑起來,雲二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大哥,你見到那位道爺一定要好好地感激一下人家,把一個好老婆給你留到現在。」

    「不,見了這個傢伙,我一定會打掉他的滿嘴牙!」

    「為什麼?他幫了你。」

    「這麼隱秘的事情你覺得風聲會是從陸家傳出來的嗎?王八蛋不懷好意,這個風聲一定是老道自己放出來的,你大嫂大概流著眼淚過了十年吧?沒給這個老道禍禍成變態,這是上天給我面子,不打掉老道的滿嘴牙你大嫂的委屈如何洗刷?」

    雲二這才明白,握著拳頭說:「確實該打!」

    雲崢舒坦的翻個身,後背也不太疼了,人也有精神了,原來先生的不對勁來自這裡啊,看樣子那個叫做張吉的老道非常的具有欺騙性,彭蠡先生這樣近鬼神而遠之的人也上了他的大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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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桃花,梵音,肉包子

     老婆的事情需要緩緩,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打通自己在成都的各種關係,魯清源那裡是一定要去拜會的,這需要挑選一個好日子,才顯得隆重,官宦之家最講究面子,所以,必須有拿的出手的禮物才成。

    豆沙縣是個小地方,想要打動魯清源這樣高官顯宦顯然不可能,自己能拿的出來的,就是新奇,魯清源有兩子一女,最大的只有九歲,最小的閨女只有四歲,或許是父母兄弟全家罹難的緣故,他非常的疼愛自己的孩子,這也是人之常情,什麼東西少了才會珍惜,子嗣也不例外。

    既然沒有東西能打動魯清源,那就打動他家的三個孩子好了,云崢很清楚小孩子喜歡什麼,所以親自動手,做了三個非常漂亮的風箏,一隻大蝙蝠的,別看長得醜,但是這東西自古以來就是瑞獸,一隻老鷹的,云崢特意將老鷹描繪的非常的兇殘,還有一隻花蝴蝶的風箏,上面特意栓了銀鈴鐺,風一吹就有清脆的響聲傳過來。

    最講究的就是三個線軲轆,云崢見過有些講究的人放風箏,手裡的線軲轆豪華的能買一輛車,所以他專門找了銀樓的人按照自己給的圖紙做線軲轆,三個軲轆全部都是銀質的,上面鑲嵌了一些凸起的碎寶石防滑,不論從做工,還是精巧成度上,一看就是高檔貨,更不要說云崢在線軲轆上增加了一個轉圈計數標尺,能精準的計算出放出了多少線。

    給魯清源的就是標準的三色禮,中規中矩。毫無出彩之處,管家老廖帶著這些禮物先行去了魯家,通知主人家自己何時會去拜訪,給主人家留下一個寬裕的時間,如果主人家不方便。老廖也會帶回主人家認為滿意的日期,這是身為下位者必須有的覺悟。

    老廖上午去了,中午就回來了,去的時候滿滿一車禮物,回來的時候還是滿滿一車禮物,這是主人家的餽贈。云崢是晚輩,接受長輩的餽贈這也是應有之意。

    云崢,云二打開禮物看,腊肉在一旁幫著計數,雖然她總是記不清楚,但是她非常喜歡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云家內宅的賬目從來都是一團糟,云大卻從來沒有過問過,喜歡就好!

    文房四寶,一樣不缺,還有十幾張字帖,兩幅字畫,柴米油鹽醬醋茶每樣一小袋。這是恭賀云崢喬遷之喜,不過是以長輩的形式餽贈的,這算是禮物中極好的,禮物簡單卻處處透著人情。

    「魯先生喜歡咱們送去的禮物麼?」云崢問老廖。

    「魯先生看不出喜好來,倒是他府上的公子小姐非常的喜歡。魯先生三天後休沐。」

    云崢笑了一下,點點頭,這樣就好,魯清源還是一位極為知恩圖報的人,這樣的安排已經是算得上極為親厚了。

    花娘的靈犀閣云崢是不去的,去彭蠡先生那裡說不定又會挨揍。自從拜了師,就沒消停過,還是去找笑林比較好,順便評估一下五溝給的春藥使用後可能出現的後果,花娘好好地一個女人開什麼青樓啊。早點嫁給笑林不好嗎?

    一個是強壯的男人,一個是熟透的女人,**之下很快就會有孩子,云崢就不相信有了孩子的花娘還敢開青樓?

    乘煙觀非常的大,找了道士打聽笑林,卻沒有人知道,佈施了很多香火錢之後才有人告訴云崢,一個邋遢道士住在菜園子裡。

    云崢很不高興,問道士要自己的香火錢,道士趴在錢箱子上不給,人很多,云崢還是受不了那些人的鄙視,只好敗退,出了乘煙觀後門直接去了菜園子,笑林也是的,云家的宅子很大,住在那裡當大爺不好嗎?非要忍受人家的白眼。

    菜園子裡只有兩間茅屋,倒是園子裡的青菜長勢喜人,韭菜已經割過一茬,現在只有寸許高,小油菜已經長出四片葉子了。

    現在的青菜都是要淋糞尿的,所以云崢從不觸碰,沿著小徑走到茅屋前面,就看到了笑林,或許是晚上偷窺花娘的緣故,他正在補覺。

    邋裡邋遢的一件破道袍,懷裡抱著一把劍,劍穗子已經沒有了,云崢記得自己曾經在劍穗子上綁了一塊玉珮的,現在已經沒了蹤影,估計不是拿去換酒喝,就是送給花娘獻慇勤了,云崢很希望是後者,雖然可能性幾乎沒有。

    「走吧!換地方睡覺,這個破地方連個蓋的東西都沒有,喝的也是稀粥,想喝口酒都沒有,既然你在道觀裡不唸經,住到我家也是一樣的,你的衣服也該洗洗了,回頭讓腊肉她們幫你做件新道袍,鞋子都露腳趾頭了。」

    笑林早就知道是云崢來了,眼睛都不睜就說:「去你家?方便你給我下藥?番僧的春藥聽說迅如烈火,入了你的圈套,老道的一世英名就會付諸流水。」

    「別一個老道老道的叫好不好,你今年連四十歲都沒有,當年穿上道袍也不過是心裡不舒坦,現在見到了喜歡的人,脫掉道袍散了髮髻,重新做會原來的你不好麼?

    花娘知道你每晚都守著她,所以窗戶都沒關給你留門,也不見你進去。」

    笑林從石板上坐了起來,朝云崢伸出了手,云崢從腰間解下一個酒壺遞給笑林,笑林美美的喝了一口就把酒壺揣到懷裡,痛快地說:「走,去你家,今晚多蒸些包子,全部要肉的,一點蔥絲都不許有。」

    云崢有些驚訝,奇怪的說:「你這麼好說話?肉包子已經在蒸了,腊肉有沒有往裡面放蔥我不知道。」

    「快點走的好,我發現你好像看中這片菜園子了,乘煙觀對我雖然算不得好,卻也給了我一個棲身之所,人要知道滿足,趁著你壞心思還沒有成型,這就走,不能給乘煙觀招禍。」

    「我只是衝著菜園子抽了兩下鼻子,是擔心這裡有糞水的味道,你怎麼能想到我會起不軌之心?我不是壞人。」云崢覺得有些委屈。

    「對,對,你不是壞人,你是惡人,從你進成都府,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地痞被你弄進大牢,這一次想要出來,不是一半年就能行的,其中一個還要被砍頭,我聽說現在賊偷從你家門前過,都要把兩隻手放在明處,唯恐被你家誤會。」

    「胡說,現在就沒人從我家門前過。」

    「牢頭又要用李代桃僵之策,那個潑皮死不了,不以為就會不死人?牢頭總是需要交出去一具屍體的。你就造孽吧!」

    云崢嘿嘿一笑,跟著笑林往外走,只要浩哥死不了,至於別人要死,自己管不著。

    云崢和笑林騎著馬往家趕,猴子徒步去了靈犀閣,告訴笑林去了云家,免得那個女人晚上送飯的時候找錯地方。

    路過桃園的時候,桃花已經在凋落,一陣風吹過來漫天的花瓣就直上雲霄,云崢坐在馬上伸手擒住一瓣桃花,放進嘴裡輕嚼,淡而無味。

    「老道,你信命嗎?」

    「我信!所以我披上道袍,就是向命運低頭,只希望命運不要把我捉弄的太慘。」

    「我不信!雖然我經歷過你無法想像的詭異局面,但是我還是不信,除非神靈真的站在我的面前嗎,親自把我打進十八層地獄,日日受苦,我才會相信。」

    「五溝也不信,他只信因果,他說這個世界上有因就會必然有果,一件事情只要有了開頭,必然就會有一個結果,所以他總是給自己所有的事情開頭,卻不做加以規範,就是想看看所有的事情會不會有一個共同點,只要找到這個共同點,他就有了自己的道,有了自己的靈魂,你就是他開的一個最沒有把握的開頭。」

    云崢笑了一下說:「這個世界上的人不都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的生活著麼,幹嘛要找出規律來,他這樣做其實不符合算學的規律,是一個偽命題,每個人既是有關連的,又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一般來說智慧越高,這種獨立性就越強,條件不同,做的事情也不同,就算他總結出經驗,找到共同點,那也是片面的,微觀的,於事無補。」

    笑林不再爭論,而是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說:「我聞到肉包子的香味了,我還聽見腊肉把籠屜從鍋上搬下來的聲音,很好,我們快些走,要不然肉包子就涼了。」

    兩匹馬在花雨中穿行,風吹桃林,就像是天地在說無上的妙法,梵音陣陣,才有漫天的飛花如雨,才有陣陣的暗香撲鼻。

    跑得快了,回到家裡腊肉才把肉包子放到籠屜上,笑林抱著那把劍,就靠在柱子上等肉包子熟透,不知道老道到底怎麼回事,一言一行都帶著一股狗屁的禪意,害的運政自己的腦子也跟著抽筋,說一些連自己都聽不懂的廢話,難道說高人就是這麼說話的?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消失了,笑林咬著蒜瓣和自己比賽吃肉包子的形象一下子就把高人的形象毀了,云崢咬了一口蒜瓣問道:「我吃了六個,云二吃了一個,你已經吃了十一個了,到底把你的事情想通了沒有?」

    「還沒有,恐怕還的再來一屜才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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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54:06
第六十八章 情為何物?

    笑林簡直就是一個睡神,吃了兩籠屜肉包子,又往肚子裡灌了一大壺涼茶水解膩,然後痛痛快快的洗了一個澡,換上新內褲,直接就鑽到腊肉給他準備的乾淨床上去睡覺了。僕人捂著鼻子將笑林的衣褲全部拿去燒掉,云崢不以為它們還有利用價值。

    笑林睡了三天,反正當云燁去拜會魯清源的時候他還在睡覺。

    魯清源的家裡很清貧,云崢不知道什麼原因造成了他這樣的狀況,一個五品官還是館閣的清貴,就算他不收禮,每年的俸祿就足以讓他過上豪富的生活,大宋官員的俸祿非常高,如果不是魯清源故意這麼做的,那麼他一定有什麼不得以的苦衷。

    到處拜老師得好處這時候就顯現了出來,不光見到了魯清源,作為學生,也拜見了他的夫人王氏,這些疑惑不好問魯清源,他和云燁敘談了半個時辰就打算去衙門,今天是休沐的日子,他卻不得閒,當年成都知府張詠雖然明耀古今,但是也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張公以魁奇豪傑之材,逢時自奮,智略神出,勳業赫赫,震暴當世,然而脾性暴躁,事急自然就會出現缺漏,如今交子濫發,又有了抬頭的跡象,此物如果不加以治理,恐怕會氾濫成災,屆時成都繁華就會成為過眼煙云。」

    魯清源說的很對,交子說到底他是一種信用貨幣。一旦信用破產,就會造成連鎖反應,後果很可怕,云崢很想知道大宋的人是怎麼應對金融危機的,所以也不說破,只是問:「張公既然是大才,怎麼會脾性暴躁呢?學生知曉一個道理,這樣脾性的人是難以成大器的。」

    魯清源苦笑道:「不暴躁?張公有一次吃餛飩,頭巾上的帶子幾次掉到碗裡,他竟遷怒於頭巾。把頭巾丟到餛飩碗裡。大叫道:「你自己請吃個夠吧,老子不吃了!」這個典故士大夫中無人不知,你說他的脾性如何?」

    聽了這個故事云崢也只能搖頭苦笑,魯清源看看日頭對云崢說:「讓你師母招待你吃一頓午飯吧。為師先走一趟衙門。」說完就匆匆的走了。

    魯清源的老家是澠池人。自然喜歡吃麵。王氏就給云崢和猴子,憨牛做了面條,家裡的僕婦似乎也只有兩個。再加上三個男僕就是整個府邸的人手了。

    云崢西里呼嚕的和魯家兩個男孩子一起吃完了面條,放下碗筷拱手對王氏說:「師娘,先生乃是清貴官,只中散大夫一職的俸祿就足矣讓家裡成為鐘鳴鼎食之家,緣何清貧至此?」

    王氏嘆了口氣說:「家中原本不至於此,自從家翁罹難,糟了賊子的毒手之後,你先生就認為積財便是招禍,所以,就拿出自己的俸祿資助一些清貧的學子,又資助錦江書院,家中只留很少的一些錢財,所以才會清貧至此。」

    云崢連忙起身長揖道:「今日方知先生高風亮節,云崢慚愧!」

    「這也不怨你,你先生就是這副執拗的性子,平日裡從不應酬,所以也沒有你多少花銷,也罷,平平安安的也是福分。」

    「可是師弟師妹年紀尚幼,總是吃粗陋的食物對身體並無多少好處,先生的要求過於苛刻了,先生的志向不好違拗,但是這吃食的花樣,卻是可以變換的,雖說只有麵食,但是,一樣麵食百樣吃法,師娘可知,越是簡單的食材,就越是檢驗廚娘的功底,如今先生不在,弟子正好下廚為先生做幾樣麵食,這樣的飯食,恐怕不比大宴差多少。」

    聽了云崢的話,王氏有點動心,魯清源從豆沙縣回來的時候就曾經說過云家的飯食,她也很想見識一下。

    「可是君子遠庖廚,你是官身 ,又是士子,這樣恐怕不妥。」

    云崢笑道:「弟子自幼父母雙亡,偏偏小弟又是一個貪嘴的,所以只能竭盡全力的供奉他,結果天長日久,做飯洗衣縫衣那一樣不會,都說君子遠庖廚,但是弟子遠不得,一遠,小弟就餓死了,所以弟子從不認為下廚是一件下等事。」

    王氏含笑點頭,這樣的愛護幼弟的好少年自然招人喜歡。

    云崢雖然狡猾,但是對真正的高士卻從來不敢怠慢半分,自己的兩位老師都是道德上的高士,不論身體力行還是口中教化,都是知行合一的人,這樣的人只會讓人敬佩,不敢有半分不敬。

    猴子和憨牛騎著馬飛奔回了云家,去拿一些發麵回來,還弄了一大桶菜油,於是魯家的廚房就熱鬧了起來。

    王氏,老僕,廚娘家裡的幾個貼心的家人,以及三個孩子全部圍到廚房,嘻嘻哈哈的看著云崢做各種麵食。

    太陽快落的時候魯清源回來了,發現家裡除了門子之外一個人都看不見,見門子笑眯眯的對他說夫人和小少爺小姐,還有客人全部在廚房,魯清源就大步的走到廚房去看。

    剛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兒子抱著一張老大的油餅在啃,閨女也端著盤子吃一種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食物,但是看樣子很不錯,外面焦黃,裡面的韭菜嫩綠,還有雞蛋碎。

    王氏笑吟吟的迎了出來道:「老爺回來了,先淨手,今天好好地犒勞辛苦一天的老爺。」

    魯清源瞅了一眼流著口水往廚房裡看的憨牛,那裡還會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呵呵一笑,就去洗漱一下,脫下官袍,換上山居服,坐在桌子旁等著開眼界。

    不大工夫,僕婦和廚娘就端上來七八種麵食,還有好幾種自己從未見過的點心,王氏一樣樣的給魯清源解釋,指著油餅對他說:「妾身最喜歡這個叫做油餅的麵食,外皮酥脆,裡面綿軟,老爺先嘗嘗。」

    魯清源不說話,只是笑著動筷子,每樣都吃了一遍才對王氏說:「這小子就算不做官,去做御廚都足夠了,他出身貧寒,但是卻張著一張富貴嘴,簡單的麵食也能變出花花來,很難得,這些東西如果推廣出去,又能給大宋帶來幾樣活命的本事。」

    王氏不樂意了,對丈夫說:「這是人家錚哥兒的獨家秘技,教給妾身是看不得書哥兒,仲哥兒,花孩兒跟著您受罪,您報效國家可以,別拿著錚哥兒的好東西去報效,妾身還盼著回到東京汴梁城之後,請您的幾位年兄過來品嚐,要不然人家總是笑話您吃的是牛馬料,妾身這個主婦臉上也不光彩。」

    魯清源道:「云崢呢?」

    「回去了,他說您忙一天了,好好吃幾口飯,休息休息才是正經,帶著兩個家人走了,這孩子很不錯,善良,懂禮,相貌也能算得上拔尖子的,咱家閨女太小,要不然做個女婿還是很貼心的。『

    」你說他聰明,說他懂禮,說他重情義都行,就是別說他善良,一個人在豆沙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一個強盜山寨,一個強大的吐蕃部族,因為他全部都灰飛煙滅了,死的人不下兩千,就這還不算吐蕃人互相攻伐時死的人。他的承奉郎的帽子,就是拿血染成的。」

    王氏拍拍胸口道:「妾身還以為他殺的是好人呢,原來是強盜和吐蕃人啊,兩千個惡賊的首級才換來一個承奉郎,還要加上馬匹,那孩子虧了。」

    「你懂什麼,如果不是看在他重情重義的份上,第一個出手打擊他的人就會是我,大宋如今四海昇平,雖說和李元昊還有些糾葛,那不過是疥癬之疾,亂世才會出梟雄,云崢這樣的人如果不能為朝廷所用,就會是大禍害,他今年不過十五歲,已經是頭角崢嶸之輩了,我都不敢想他成年之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魯清源端起一碗哨子面,慢慢的吃著,好半晌才抬起頭對王氏說:「情之一途最是牽絆人,也罷,我就當他的引路人好了,以後福禍難料。」

    聽到這句話,王氏頓時喜笑顏開,在她看來云崢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陽光少年,誰家壞蛋笑起來臉上會有酒窩?自己的孩兒將來有這樣厲害的一位師兄照顧,定然會前程無憂的。

    從小門出了成都城,云崢再一次看到了那片桃林,暮色藹藹中桃林似乎也在沉睡,高處的枝子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顯得挺拔之極,低處的樹枝卻黑乎乎的亂作一團,這樣的光線裡也看不清美人臉,何況桃花也終於落盡,枝頭挑著幾片嫩葉,跳下馬砍了一根桃枝,家裡的桃花也謝了,該是換上嫩枝的時候了。

    回到家,天邊的最後一絲亮光也消失了,進了後院,發現笑林房間破天荒的掌著燈,云崢悄悄地走過去,屋子裡傳來花娘的嬌笑聲,還有笑林鼓掌的聲音,看樣子談的很是投入,就在云崢打算躡手躡腳的離去的時候,就聽笑林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你要是膽敢在酒裡或者飯食裡放合歡散,我就把你送進皇宮當太監!」

    隨後就傳來花娘放肆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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