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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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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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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4 00:16:05
第十四章 商賈都是貪婪的

     如果雲崢帶著千軍萬馬來到青塘,這時候一定會被董氈打的落荒而逃,根本就用不到角廝羅出馬,戰鬥,勇猛的戰鬥是吐蕃人與生俱來的本能,這是惡劣的環境賦予他們的寶貴財富。

    但是雲崢避開了吐蕃人最強的一點,在向青塘原始的商業進攻,在這個賣油餅都能讓買家瘋狂的地界,雲崢認為自己應該有更大的作為才是。

    賺錢這是肯定的,從董氈允許自己以物易物開始,註定青塘極度脆弱的貨幣體系就會被摧毀,只要是明眼人就會看出貨幣在交易中的作用,因為有用,自從貝殼貨幣出現,人們經過數千年的時間才慢慢走上了貨幣交換的路途,現在,因為大宋貨幣的不規範,青塘的人就會走回頭路。

    青塘這個絕世美女正在獨守空房,就像歌詞裡格薩爾王美麗的妃子一樣,是經不起雲崢這頭洪荒猛獸侵襲的。

    只要高興,牧人就會唱歌跳舞,他們崇尚簡單,簡單的作戰,簡單的生活,還有簡單的交換,他們不知道,交易的過程越是複雜,這中間產生的利潤就越大,當雲崢代替他們成為貨物的供應商之後,整個草原的商業都會產生變化,雲崢會像吸血鬼一樣吮幹他們的最後一滴血。

    不過青塘這頭肥羊過於強壯,雲崢很希望能多幾個人過來幫著吸血。

    手舞足蹈的跳了一陣子舞蹈之後,雲崢抹掉額頭的汗珠。回到了自己的帳房,陸管家的老臉笑的就像一朵花一樣。按照目前的模式進行下去,四千多匹絲綢,不用等到去西夏,就能全部換完,堆積如山的牛皮和羊毛氈,讓老管家幾乎忘記了自己還在青塘。

    “姑爺,咱們的絲綢還能把價格調高一些,您為何不允許呢?”高興了一陣子的老管家也有了別樣的雄心。

    “不能提價。必須給牧人一種錯覺,自己賣羊皮的錢根本就不如直接拿羊皮交換到的絲綢多,你不必問為什麼,從明天起,我們的商隊就要離開這裡繼續向草原深處進發,最好能在邈川城做完最後的交易,這是我們的第一筆交易。所以要打響名氣,要草原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不是吸血鬼,是規規矩矩的以貨易貨的好商人,不但要我們滿意,也要讓吐蕃人滿意才成,只有這樣。才算是打開了商道。”

    陸管家現在對自家姑爺的睿智佩服的五體投地,絲綢從蜀中運到吐蕃,原以為會賠本,沒想到這裡的人這樣的喜歡絲綢,雖然髒了一些。穿上絲綢有些糟蹋,不過。東西已經賣給了人家,怎麼處置是人家的事情。

    老管家很清楚自家用絲綢換到的這些東西的價值,在成都府一條羊毛毯子的價值比同樣大小的絲綢要貴三倍不止,但是在這裡三條羊毛毯子才能換到同樣大小的一塊絲綢。

    從來沒有人拿著絲綢到草原上販賣,所以它的價格是按照大小來確定的,一旦用銅錢來衡量,就沒有這樣大的利潤了,這是一個秘密,需要嚴格的保密,相信以後過來的商賈也會嚴格的按照這樣的價格進行操作,殺他的頭都不會洩露。

    老管家出了帳房,看著那些牧人歡天喜地的互相把絲綢掛在對方的脖子上,第一次覺得蜀中的絲綢就該賣到草原上來,而不是賣到其餘的什麼地方。

    角廝羅站在草原上,看著枯黃的草一直綿延到天邊,無數的牛羊正在低頭啃食枯草,努力地為自己身上添最後的一道秋膘,只要這裡的牛羊健壯,青塘的地位誰都無法撼動。

    和大宋結盟,亦或和西夏結盟,角廝羅心裡有一本明白賬,自己並不夠強大,沒有辦法同時應對西夏和大宋兩個對手,必須從中選擇一個盟友保證自己不會同時受到兩面夾擊才好。

    西夏的元昊很明顯不是一個好的盟友,角廝羅不敢指望一個連自己母親和懷孕的妻子都殺的人能夠遵守盟約,相比之下,大宋就溫和得多。

    那是一個奇怪的國度,只要自己低頭稱臣,就能得到好多自己做夢都不敢想的好處,他們似乎只在乎一個名義,不在乎實際的好處,這樣的代價角廝羅出得起,只要能保住青塘,就算再卑微角廝羅也不在乎。

    因為有更加富裕的大宋在身邊,元昊才沒有向自己發起進攻,所以角廝羅虔誠的希望佛祖能夠保佑大宋萬古長青。

    一聲呼哨從地平線上傳來,角廝羅的眼中滿是慈愛之色,這是自己最心愛的兒子董氈回來了,他身邊的那個人應該就是青誼結鬼章那個憨貨,一個英雄三個幫,角廝羅還是認為自己兒子的幫手太少了些,不過董氈這孩子的眼光未免太高了些,他的兩個哥哥他都不放在眼裡。

    看著站立在馬蹬上縱馬賓士的兒子,總讓角廝羅想起自己年少的時候,這是自己的驕傲,一個好的繼承人對草原的主人來說比牛羊牧草更加的珍貴。

    “父親,我回來了!”董氈從戰馬上跳了下來,比他晚了一步的青誼結鬼章也下了馬,不過這孩子嘴裡嘀嘀咕咕的似乎在埋怨這什麼,這就難得了,他很少有不滿意的地方,即使有他也會用自己的刀子消除不滿意。

    “賽馬誰贏了?”角廝羅哈哈笑一聲,沒有問董氈事情辦得怎麼樣,而是直接問青誼結鬼章為什麼會不滿,如果董氈耍賴,角廝羅就打算判青誼結鬼章獲勝,朋友之間公平很重要。

    “阿氈贏了,大,今天本來有非常美味的東西,我想給您帶一些,結果阿氈不許。”

    角廝羅哈哈大笑道:“傻孩子,一點吃食而已,只要你心裡想著大,就算不吃我也是甜蜜的,漢人總有一些奇妙的法子做出令人無法忘懷的美味,等到你年紀再大一些,就知道這個世上還有比吃東西更重要的事情,怎麼,那個漢人商賈請你們吃東西了?他守草原的規矩嗎?”

    “父親,他很守規矩,孩兒去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青穀三天,這三天他沒有進行一宗交易,一直在等候孩兒的命令。”

    “他都帶了些什麼樣的貨物?茶葉?鹽巴?白米?還是麻布?”

    董氈疑惑的回答道:“來的人是一個年輕的大宋官員,官階不高,孩兒非常的疑惑,他帶了茶葉,也帶了鹽巴,麻布和白米也有,他甚至帶來了藥材,這些東西孩兒明白,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他帶來了好多的絲綢!”

    “到草原上販賣絲綢?”角廝羅的笑臉頓時就陰沉了下來咬著牙問道:“他打算如何出售他的絲綢?想讓牧民穿著絲綢做的衣衫放牧嗎?”

    角廝羅直接坐到草地上,示意董氈和青誼結鬼章一起坐下來,他準備給他們上一堂關於奢侈亡國的古老例子。

    不等他說,董氈就說到:“他賣的絲綢不是供人做衣服的,而是作為禮品送給最尊貴的客人的,“包中”們的歌謠裡也有關於哈達的傳聞,聽說是蓮花生擷取天邊的雲霞化成的,給人送上祝福,祝願每個人幸福吉祥的。格薩爾王傳裡也有這樣的描繪,孩兒聽的很清楚。”

    董氈說完,就從懷裡掏出那條潔白的哈達掛在父親的脖子上,並且送上了最誠摯的祝福。董氈說的和角廝羅心裡想的完全不一樣,從脖子上取下絲綢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這股味道很特別,似乎要一直鑽到腦子裡去,戴上這樣的一條所謂的哈達之後,很舒坦,腦袋也非常的清醒,這絕對不會是什麼污穢之物。

    就在角廝羅拿捏不定的時候,董氈從懷裡掏出一把碎銅錢放在父親的面前說:“那個大宋官員說了好多孩兒不懂的話,只能向您請教。”

    角廝羅看著那些碎銅錢從裡面挑出那兩瓣太祖銅錢放在平地上歎口氣說:“這枚銅錢是最值錢的,後面的四枚一枚比一枚差,這是我們青塘的哀痛,明知道是大宋朝廷在使壞,我們卻無法應對,如果這個商賈想要用最差的那種銅錢買東西,我們能做的就是提高一點價格!”

    董氈搖頭道:“那個人不用銅錢,他說自己準備以物易物,用他自己的貨物換取牧人的貨物,至於價格,由他和牧人自行商定,只要願意就能交換,不願意就不交換,直到大家都滿意之後再進行交易,孩兒認為這個法子還算公平,就同意他可以交換除戰馬,甲胄刀劍之外的所有貨物,但是要求他結束交易之後必須用銅錢或者白銀來繳納商稅。”

    “你不會就這麼回來了吧?”角廝羅看著兒子問道。

    “沒有,孩兒派了人去監視他們交易,自己在遠處攔住那些完成交易的牧民問過,交易的過程很公平,每個人換到的貨物比用等量的銅錢買到的貨物多。

    有些牧民喜歡吃一種叫做油餅的食物,甚至不惜用戰馬換取,都被他拒絕了,還告訴牧民,一個油餅不值一匹馬,也不值一隻羊,甚至不值一張羊皮,他只值一大把羊毛。到了最後,他乾脆就不賣油餅了,把那些東西都送給了小孩子。

    您說過,商賈都是貪婪的,可是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聖人的美德,父親,難道說您說的這句話出現了例外嗎?”

    角廝羅的臉色變得很嚴肅,看著雲崢做生意的方向一字一句的對董氈說:“孩子,你記住,商賈都是貪婪的,這句話一點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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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4 00:16:23
第十五章 最好的商隊

    “我們其實是非常貪婪的,比狼還要貪婪,可是我們要記住,在這裡我們是朋友,所以必須要收起我們的白牙,利爪,還有血紅的眼睛。

    必須抱著最誠摯的心去攫取我們的利潤,牧人一時拿不出那麼多的貨物交換,記著,你要在按照對等交換的原則榨幹他最後一張毛皮,最後個一把羊毛之後,要把牧人非常想要的東西大方的送給他,當然不是給他全部,而是很小的一少部分,告訴他,這是朋友送給他的禮物,不能流露出半點施捨的表情,我們是來交朋友的,不是來搶劫的。或者施恩的。”

    在角廝羅教育自己兩個憨直的晚輩的時候,雲崢也在帳篷裡培訓自己的部下,諾大的一個帳篷裡全是甲子營裡面最機靈的軍士,他們是這場商業大遊行中的主力軍,猴子和憨牛也在,彭九在聽到精妙的地方讚不絕口,而梁楫這樣的笨蛋,已經睡得口歪嘴斜。

    葛秋煙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輸得一點都不冤枉,她根本就想不到在她看來非常下賤的商賈之術,實際操作起來也是如此的恐怖。

    現在才明白當初在皇澤寺,雲崢為什麼願意將五溝的重要性告訴自己了,他打的主意就是把自己拖進一場交易,拖進雲崢自己最拿手的節奏裡,通過稀奇古怪的交易示敵以弱,最後再出奇兵,一把毒藥就讓自己的百十名部下魂歸離恨天。

    葛秋煙甚至覺得高曇晟也中計了,因為高曇晟也在和雲崢做交易。葛秋煙不認為心高氣傲的佛子談交易的本領會比雲崢強。

    好在有極樂丹,給了葛秋煙一點來之不易的信心,否則她會在第一時間逃離這裡,這裡根本就是一個邪惡的大本營,彌勒教的秘密監獄也比這裡乾淨。

    雲崢的商隊在緩緩的向邈川城進發,生意做了一路,好事也做了一河灘,這一路上,修橋補路的事情沒少幹,他甚至在一個颳風的下午。停止做生意。派出自己的部下幫著一對年老的牧人到處尋找走失的羊羔,彭九冒著危險從溝壑裡拴著繩子把羊羔救上來的時候,這裡的牧人對這支商隊的好感已經上升到自己人的程度了,雖然那只小羊羔被救了上來。感激不盡的老牧人大笑著殺死了小羊羔的母親。做成美味的手抓羊肉款待這些找羊的好人。

    彭九死活不白白接受老人的羊皮。二話不說從糧車上裝了三碗米硬塞到老人懷裡,請老人家熬點稀粥禦寒。

    別人都在歡笑,到處都洋溢著和諧喜慶的氣氛。只有葛秋煙越看越覺得渾身發冷,武藝高強的葛秋煙在這一刻終於發現,自己才是身處狼群中的那只可憐的羊羔!

    雲崢發現,把這些中成藥送出去的效果要比賣出去的效果好十倍,自己只會治療一點輕微的跌打損傷,也會治療一點頭疼腦熱,到了草原上,雲崢驚奇的發現自己居然是神醫。

    難道說草原上的情況都是一樣的?封閉落後的雄鷹部是這樣,難道龐大無比,離大宋很近,也相對富裕的青塘部也是如此?

    最後的結論就是如此,自從雲崢給一個哭鬧不斷的孩子治好關節脫臼的毛病之後,就有無數的人過來找神醫看毛病,那個孩子被家人請了無數巫婆,還有高僧看過,都不能讓那個孩子停止啼哭,還說這孩子是被邪魔入侵了,差點被放到火堆裡燒死。

    無奈之下想要雲崢這裡要個油餅安慰孩子,如果還不好,就只能是當做邪魔入侵了,雲崢看不過眼,檢查了一下這個髒孩子,結果發現是孩子的肩膀脫臼了,這樣的疼痛大人都受不住,更不要說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了。

    洗澡,除蝨子,多喝開水,這樣的萬金油藥方雲崢不知道開出了多少,自己的帳篷外面永遠熬著一罐子藥草,治不治病的先要有醫院的氛圍才好。

    人的自愈能力是非常強的,更多的時候,心理暗示要比治療還要重要些,雲崢自己就是這麼認為的,真正讓雲崢的神醫之名傳揚開來的是一個腦袋被狼抓了一爪子的傢伙,頭皮已經被撕開,都能看見頭蓋骨,所有人都認為這個人已經活不了了,但是雲崢發現,這傢伙就只是頭皮撕裂而已,只是腦袋腫的很大,拿酒仔細的清理了傷口之後,給他拿絲線縫上,三天以後,這傢伙基本上就沒事了,自己騎著馬跑了幾十裡地追上商隊感謝救命之恩。

    監視雲崢做生意的吐蕃人,對雲崢的這支商隊的好感達到了極致,見雲崢總是把拿來賣的藥材白白的送給牧民,他非常的不忍心,擔心這樣下去整個商隊會虧本,這個年輕人就沒臉回去見爹娘,所以不允許雲崢白送,牧民們也不是白眼狼,送來的禮品根本就不容拒絕。

    官員認為病人贈送給雲崢的青塘馬,的確是屬於雲崢的,這已經不是買賣的範圍了,天上的雄鷹感謝恩人的時候命都可以不要,一匹馬算得什麼,所以雲崢的帳篷外面拴著三十幾匹好馬,那個官員就當沒看見。

    高聳的瑪尼堆上已經飄滿了經幡,這一次已經有了各色絲綢製作的經幡了,被北風一吹,在草原上非常的顯眼,這裡是人與天神交流的地方,雲崢恭敬的將一面哈達綁在繩子上,從遠處搬來一塊小石頭壘在瑪尼堆上,雙手合十禱告一番才離開,這樣的行為已經變成雲崢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陸輕盈見到夫君穿著皮襖的樣子絕對認不出來,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想到這個有著黝黑面龐,大口的喝著酥油茶,一笑一口大白牙的吐蕃男子會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

    別人曬的都沒有雲崢這樣誇張,這是他故意而為之,這裡的紫外線非常的強烈,只需要七八天的時間就能把一個粉嫩的蜀中俊秀才變成一個徹底的吐蕃人。

    他有時候會跑去沒人的地方,趁著日頭好脫得精光,讓日頭徹底的把自己變成一個黑人,做每一件事情都需要付出代價,隨著事情重要性的提升,代價也會相應的提升,這中間沒有任何的捷徑可以走。

    做吐蕃人的朋友那裡比得上成為一個地道的吐蕃人,當青誼結鬼章忍不住想吃美食的時候跑過來找雲崢的時候,驚訝地指著和自己一樣黑的雲崢張大了嘴巴,以前他過來的時候還總說雲崢是小白臉,現在已經沒法說了。

    倆個人對坐在枯草上,大口的嚼著各自認為的美食,青誼結鬼章給雲崢帶來的是一隻肥美的烤羊腿,他自己則在美美的吃著一種叫做拉條子的美食,裡面加了好多的青蒜,這時候大地上早就看不見綠色,也不知道他的青蒜是從哪裡來的。

    “鬼章兄,再有三天就到邈川城了,我想去拜訪一下節度使,這是禮儀萬萬不可輕廢。”

    “你就算不去邈川城也不成,阿大,就等著見你呢,今年老人家據守在邈川城,往年這時候早就去青塘城了,我覺得像是為你留下來的。

    對了,你什麼打算啊,我看你的貨物已經換的差不多了,你總不能指望帶著這些青塘的貨物在青塘做生意吧。”

    “那怎麼行,這都是好東西,你知道一張毯子在成都府是什麼價麼?可以換一頭豬,那東西青塘少見,漢人沒有你們這麼多的牛羊,吃一頭牛會被官府打板子,然後充軍的,所以就養了黑乎乎的豬,告訴你啊,那東西做出來的食物之美妙,你想都想不到!比如紅燒肉,紅燒排骨,多了去了,可惜這裡沒豬!”

    青誼結鬼章猛地抬起頭瞅著雲崢說:“誰說沒有,你等著,我帶著人去前面的林子裡找找看,野豬而已,你以為我真的沒見過?”

    這傢伙呼哨一聲就跨上馬背著自己的大弓,帶著十幾個部下就去了不遠處的林子,雲崢就站在小山坡上,不長時間就看見林子裡的鳥雀轟的一聲全部飛上了半空,久久的盤旋不敢落下,無數“羅羅羅羅”的聲音在林子裡回蕩,裡面的野獸倒了黴,雲崢親眼看見一隻豹子玩命的從林子裡逃出來,在草原上瘋狂的賓士,矯健的雄姿展露無遺,十幾個人攆著一大群野豬從林子裡跑了出來,隨著弓弦的鳴響,一頭頭的野豬紛紛栽倒,看得雲崢翹舌不已,自己的這五百人什麼時候才能還有這樣的本事啊!

    青誼結鬼章來去也就半個時辰的時間,這傢伙肋下夾著一頭野豬就跑回來了,雲崢剛才看見了,這頭大野豬是這傢伙生擒活捉的。

    到了雲崢跟前,哈哈一笑就把那頭百十斤重的野豬轟然一聲就扔在了地上,不等野豬翻起身子,這傢伙就跳下戰馬,一腳踹在野豬的肚子上,把這頭豬踹的飛了起來,等它落下的時候,又一腳踹在野豬的肚皮上,諾大的一頭野豬在他腳上跟皮球沒什麼區別。

    “鬼章,我以後決定離你遠遠地,尤其是你喝樁後,你這一腳要是踹在我身上,老子就要一命嗚呼!”

    “哈哈哈,等我把它的骨頭全部踢散之後,再放血,肉的味道一定絕佳,我要多吃些,總是吃麵食也怪沒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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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4 00:16:42
第十六章 可惡的宋人

    吃羊肉的時候一定要大塊吃才過癮,而且拿清水煮出來的白水羊肉最好吃。吃豬肉的時候卻要精心烹製,放很多的作料,慢慢的讓滋味進入肉裡,充分的和脂肪融合之後,就會變成絕世的美味。

    一頭豬百余斤,根本就架不住吃,一鍋紅燒肉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紅燒的排骨端上來,雲崢去找了一雙筷子,回來就發現又沒了。

    青誼結鬼章是一個很照顧朋友的人,但是開吃之後一般情況下就忘記朋友的存在了,看著雲崢拿肉湯泡餅子吃,不由得有些難堪,總覺得自己需要幫雲崢做點什麼才能彌補自己的過錯。

    “首領說了,商賈都是貪婪的,你也不列外!”

    雲崢把餅子塞嘴裡幽怨的瞅了青誼結鬼章說:“老首領說的沒錯,千里奔波只為財,如果這裡面沒有利潤可以賺取,我吃瘋了才會從溫暖如春的蜀中跑到高原上被曬得像木炭一樣。”

    等餅子咽下去之後,看著青誼結鬼章又說:“我只是把交易當做情義來做,雖然在眼前看來我吃了虧,但是從長遠看,我會賺很多錢。

    比如你現在願意和我做生意,還是願意和別人做生意?”

    青誼結鬼章點點頭說:“當然和你做生意,我們的是朋友!”

    “這不就結了,別人和你做生意,不但要求你,還要給你送厚禮,最終還不一定能做成你的生意,我就不一樣了,我討好的是所有青塘人,和每一個青塘人都是好朋友,所以你才會對我另眼相看,吃一頓爛豬肉就讓你覺得心中有愧,這就是情義,在我看來不懂得用情義來做生意的人其實都是傻蛋。

    對了,你見到老首領的時候把我這裡三十幾匹馬的事情說一下。如果老首領不允許接受,我就拿這些馬換些別的物品,總之不能違反老首領定下來的規矩。”

    “三十幾匹馬而已,這個主我都能做!”青誼結鬼章有些不滿。

    “少扯了。青塘馬不外流,這是青塘的規矩,既然立下了規矩,就要遵守,青塘部自立不過二十年,這個時候必須是要尊敬自己訂立的規矩的,這個時候都不遵守,你指望五十年以後還能遵守?”

    雲崢不接受青誼結鬼章的好意,這些馬都是病人贈給雲崢的,按理說不上報。也不會有問題,青塘人送出去的禮物是不允許收回的,否則就是對青塘人的侮辱,雲崢估計角廝羅也不會收回,一旦收回去。就會讓青塘人看不起,因為這確實是牧民贈送的禮物,不是通過其他方式獲得的,草原上的人一口唾沫一個坑,想要改變很難。

    角廝羅不好說,雲崢必須自己把話說出來,自己在青塘雖說有一部分的目的是青塘馬。但是最重要的目的卻是以青塘人的身份進入西夏,完成自己的夢想,這個時候不論做的多麼小心也不為過。

    邈川城就在眼前,不算高,也不算大,石頭壘成的一丈多高的城牆。沒有護城河,也沒有護佑城池的暗堡之類的東西,一個用粗大的原木釘成的粗獷的城門大開著,能看見城裡來來往往的人群。

    軍隊駐紮在城堡外面,這樣的城堡甚至不如雲崢見過的北川縣城。但是他卻是青塘部控制六百里河湟重地的首府所在,地位的重要性,僅次於青塘城而已。

    進城的人數不得過百,雲崢沒有帶一百人進入邈川,只帶了陸管家和彭九以及憨牛,猴子,趕著一輛騾車,帶著一些禮物就輕裝進了邈川城。

    青塘的官衙簡陋異常,一座稍微大點的土坯房子就是雲崢此行的目的地,司稅所!陪同雲崢過來的就是董氈的親信,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本身就是司稅所的一個頭目,熟門熟路的進了司稅所,帶著雲崢拜見了青塘的司稅所大使,一個帶著頭巾的漢人,進門的時候他正捧著一本書在看,行禮敘事的時候雲崢隨便掃了一眼,發現竟然是一本《竹書紀年》。

    這不奇怪,只要是和數位以及文字打交道的人,不論在西夏,還是在青塘大部分都是由漢人擔任的,剩下的那部分就是大名鼎鼎的色目人,傳說中能從石頭中榨出油來的刁滑之徒。

    “先生遠道而來,想必此行定然收穫頗豐啊!”

    這個叫做鞏豐的中年人,並不太討厭,說話也帶著一絲文氣,沒有色目人那種看所有人就像看到貨物,準備論價的那種氣場。

    “鞏豐兄坐鎮邈川城,難怪這裡物阜民豐,小弟此行確實不虛,未到青塘,貨物已經販賣一空,這都是拜節度使的雄風啊。”

    雲崢虛虛的朝南方作了一個揖,以示對角廝羅的尊敬,面皮上雖然談笑風生,心中卻警鐘大作,《竹書紀年》雖然只有區區的一十三篇,卻大氣磅礡,書中道盡了王朝興廢之道,這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書,帝王術的必讀科目中,就有《竹書紀年》。

    如果雲崢沒猜錯的話,此人可能不是什麼司稅所大使,應該是角廝羅的謀主才對,不過鞏豐這個名字確實沒有聽說過,要知道雲崢在出發之前,別的事情沒幹,唯一幹的一件事情就是誦讀笑林找來的青塘和西夏的出彩的人物傳記。

    雲崢想了好久,確定笑林的情報裡沒有這個叫做鞏豐的,越是這樣雲崢就越發的覺得此人不凡,需要小心應對。

    漢人的習慣是先寒暄,而後才談正事,鞏豐也不例外,和雲崢說起河內的風光唏噓不已,說自己已經有十年未曾回過河內為死去的先人掃墓,實在是不孝至極。

    一個投效異族的讀書人若果還有孝悌的觀念才是讓人感到奇怪的事情,黃河以北為河內。戰國時河內為魏國領地,秦末司馬卬被項羽封為殷王,都城在河內。漢高祖即位時設置殷國,次年改名為河內郡,位於太行山東南與黃河以北。與河東郡、河南郡合稱三河。

    那裡的人有一個習慣,就是習慣性的把腰帶的扣子系在左邊,據說這是為了紀念河內智者司馬懿,這一條是五溝和尚當做笑話講給自己聽的,所以,雲崢只需要看一眼此人腰帶的位置就知道他是在胡說八道。

    “雲少兄年紀輕輕就官居七品,真是讓人羨慕啊,想當初鞏豐也是十年寒窗,鐵硯磨穿,想要靠胸中所學搏一個高官顯貴卻不可得,不知少兄走了誰的門路方有今日之顯宦?”

    雲崢皺著眉頭說:“鞏豐兄,哪裡的話,官職乃是國之重器,焉有私相授受的道理,雲崢最初入仕乃是蒙官家恩賜,賞了一個承奉郎的閒職,後來蜀中武職空缺,小弟也就順手補了一個武職,已經為世人所恥笑,我兄不可揭小弟隱痛!”

    鞏豐見雲崢不悅,站起來拱手道:“呀呀,這是在下的不是了,雲少兄還請體諒愚兄多年不第的苦悶,說話難免尖酸刻薄一些。”

    雲崢回禮之後不打算在這裡多耽擱,這混蛋在故意激怒自己,想要看出一些端倪出來,這樣的人還是不要多打交道為好。

    “小弟此次青塘之行獲利頗非,既然小弟獲利,照章納稅乃是應盡的本分,這裡是商隊的帳冊,還請鞏豐兄勘驗!”

    鞏豐嘴上說著好說,好說,眼睛卻在帳簿上流覽,不大工夫就放下帳簿對雲崢說:“帳目甚是清楚,雲少兄做生意的法子倒也新穎,不用銅錢,只做以物易物讓利於民,這樣的胸懷難得一見啊。但是古語有雲,無利不起早,雲少兄拋棄巨利,是何道理?”

    “雲某只求個長久,從帳簿上鞏豐兄當能看出,小弟已經獲利七分,有這樣的利潤難道還不滿足嗎?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互惠互利,唯有如此生意才能做的長久,如今青塘之地平安喜樂,乃是難得一見的商賈寶地,拋棄區區的幾分利,只要能把生意長久的做下去,那些利潤又算得了什麼?”

    鞏豐嘿嘿笑道:“這趟生意對少兄來說恐怕不止七分利吧,在下聞聽大宋的官家已經下了節儉令,蜀中的積累的絲帛恐怕早就堆積如山了吧,大宋官家知曉體恤民力,少兄就不怕帶壞青塘的淳樸之風嗎?”

    雲崢站了起來,瞅著鞏豐一字一句地說:“貨物從來都是就地論價,蜀中的絲帛確實便宜,但是能運到青塘來的唯雲崢一人而已,莫非大使準備吧大宋的那份商稅也要收繳不成?”

    這人說話非常的惡毒,帶壞民風這條罪狀夠得上殺頭了,他到底要幹什麼?

    鞏豐哈哈大笑道:“少兄莫急,鞏豐也就是說說而已,您售賣的絲綢大部分都成了敬神祭天之物,帶壞民風還不至於,既然帳目清楚,這就給少兄結據。”

    這傢伙也算是有幾分本事的人,四柱帳看樣子對他沒有難度,手裡的算籌稍微一動,很快就算出最後的數額,雲崢此行,在青塘需要交納一百三十一貫零七百文的稅。

    這和雲崢自己計算的大底不差,見這傢伙笑嘻嘻的,雲崢忽然起了一種很怪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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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4 00:17:00
第十七章 遂川演繹

     他覺得應該把交子這東西推薦給鞏豐,帶著大量地錢財來往蜀中和青塘太不方便了。

    鞏豐把單子遞交給雲崢的時候發現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就笑道:“怎麼,難道我算錯了?我從小就對數字很有興趣,所以一般不會出錯。”

    雲崢搖搖頭對鞏豐說:“我非常希望,能用交子結算這次以及以後所有的商稅。”

    鞏豐愣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說:“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把絲綢扯成碎塊才賣給青塘!”

    雲崢認真的說:“需要,因為需要!我是商賈,所以買東西的客人需要什麼,我就販賣什麼,絲綢在大宋會被做成衣服,被面,帳子,各種各樣的東西,可是絲綢到了青塘,他就是表達善意和尊敬神靈的器具,我如果把整匹的絲綢賣給牧人,牧人不會要,同理,我把撕碎的綢緞賣給宋人,宋人也不會要的。

    再說了,我是賣絲綢的,自然希望大家把絲綢用的越多越好,撕碎了之後它的損耗就會加快,我下次還能再賣這麼多的絲綢,這樣一來,一個成熟完整的絲綢使用市場就形成了,以後我的財源就不會枯竭,我這一次是來開闢商道的,至於做生意,反而是捎帶而為之。”

    鞏豐挑起大拇指誇讚一聲道:“確實高明,你說的有道理,一個人把自己買回去的東西願意怎麼使用,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算是大宋皇帝都管不到,這樣做生意的手法為我平生所僅見,雲少兄他日如果不能成為大宋的豪商巨賈才是怪事。

    你說的交子繳納賦稅,這不行。根本就行不通,你在青塘將蜀中賣不掉的絲綢換成了青塘的物產,已經賺得非常多了,為何還想著控制青塘的命脈,我雖然是宋人,但是那人俸祿總要替人分憂的,所以,交子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

    雲崢長歎一口氣說:“可惜啊。這才是最公平的交易,緣何先生不採納?”

    鞏豐看了雲崢半天笑道:“讀書人的德行我知道的一清二楚。雖然我本人不介意使用交子,並且也喜歡用交子,那是我個人的事情,如果把交子推行到整個青塘,這種事就需要非常非常的慎重了。”

    雲崢也不再多說話,繳納了稅款,拿到了憑證,給鞏豐送了一大包茶葉,告知他沖泡的方法之後就告辭離開。馬車上的禮物沒動,現在送給鞏豐完全是肉包子打狗,不會有半點的用處。

    從司稅所出來,雲崢和陸管家,以及憨牛,猴子。彭九漫步在遂川城,這座城不大,站在北街上就能看到南面的城牆,街市上店鋪卻不少,尤其是製作銀器的匠人,蹲在陽光下,不斷地拿著木槌敲擊銀箔,他們的手非常的靈活,敲擊銀器的聲音似乎都帶著某種韻律。

    對於勞動者雲崢從來都是充滿敬意的,我們的世界其實就是靠著他們的雙手才一點點的發生著變化。不可輕慢。

    一個小小的吐蕃少年,裹著一隻羊皮襖,黑紅色的臉蛋帶著驕傲的笑意,黝黑的手裡抓著一隻銀光燦燦的銀盃,正在把銅絲往銀盃上鑲嵌,這是一個細緻活,一般都是由有經驗的老師傅製作,為何這裡會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少年?

    雲崢站在一邊看了一柱香的時間,等到少年最後磨平鑲嵌銅絲時出現的毛刺。雲崢將這個蓮花狀的杯子要過來舉了起來,確實精美,如果整只杯子是用銀子製成的,雖然銀光燦燦的顯得很富貴,不過那樣也就顯得很豪奢,在用青銅絲鑲嵌了一圈菱形的細碎花紋,這個杯子也就有了幾分秦尊的意味,多了一些古意。

    小少年見自己的作品被人喜歡,也非常的高興。看見他鼻尖上滲出的細微汗珠,就知道這是這個孩子第一次在人前顯露自己的手藝。雲崢能不能買下這個杯子,對他來說非常的重要。

    雲崢笑了,拿著杯子對那個少年說:“這個杯子我要了,不過,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你應該將自己的名字銘刻在杯子的底部,我相信,這只杯子會因為你的名聲,而讓他的價值倍增的。”

    “諾楞格,我叫諾楞格,我還沒有資格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銀器上,我沒有鏨子。”小少年有些窘迫,兩隻手局促的在大腿上蹭。

    “沒關係,這只杯子我要了,但是你需要在被子底部刻上你的獨門標記。”

    小少年的眼睛立刻就發光了,取過杯子飛快的拿小錘和銅絲,在杯子的底部鑲嵌出來了一隻小狗,小狗的鼻子很大。

    “這就是我的標記,狗鼻子諾楞格,如果鑲嵌的銅絲掉了,或者杯子扁了,你拿來我幫你修補,不要錢!”

    雲崢大笑著在那個孩子比一般人稍微大了一點的鼻子上拿手指彈了一下,就付了帳,手裡拿著這個銀盃繼續逛街。

    邈川城實在是不夠大,雲崢甚至認為,一架八牛弩就能從城北將弩槍送到城南的城牆上。從那個製作銀器的小少年那裡到整座城池最高大的那間屋子的距離是一百一十七步,這個距離恰好就是一個戰士從開始奔跑,在跑出三十步之後將速度調整到最佳,最後奮力投擲出標槍的最佳距離,在這個距離上,是標槍威力最大的時候。

    雲崢在遂川城轉悠了半個時辰,就把這座城能去的地方都去了,甚至在遂川還順便做了兩筆不大的買賣,眼看著日頭升到了頭頂,確定角廝羅不會見自己了,這才怏怏的出了城回到了城外的商隊。”

    角廝羅沒有接見雲崢,但是他卻接見了鞏豐,人還是如同以往一樣的仁慈,笑容滿面,鞏豐自己知道,在這張慈祥的面孔下面的,會有一顆何等冷酷的心。

    角廝羅翻揀著雲崢的帳簿,最後指著三十三匹戰馬的那一項問鞏豐:“這些馬為何不在納稅的範圍之內?我記得青塘不允許商賈販馬。”

    鞏豐拱手回答道:“大帥,這些馬並非雲崢販售所得,這三十三匹戰馬全部是青塘人送給商隊的禮物。”

    “他何德何能會受到青塘百姓的如此親睞,你就沒有查查這裡面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我聽說宋人商賈,最能鑽空子,我們青塘的律法未免寬疏了一些,有些問題是我們根本就沒有想到的,如果他在利用青塘百姓的淳樸和厚道斂財,就算他是大宋的官員,我也定斬不饒。”

    鞏豐搖頭道:“司稅所的都頭親自跟隨這支商隊進行實地監督,經過他們的所見所聞來看,這支商隊確實是在老老實實地做生意,沒有不法事發生。”

    角廝羅忽的站了起來,再一次問鞏豐:“你確定他沒有不法事?戰馬是青塘人的命根子,怎麼可能會輕易地贈送給一個商隊?”

    鞏豐見慣了這樣的恫嚇,沉聲道:“這是雲崢在一路上治病救人獲得的贈禮,您也知道青塘人如果把馬匹送給那個人,就說明這個人對他的恩德很重,屬下認為不可輕慢。”

    角廝羅疑惑的朝身邊的董氈看過去,董氈連忙說:“父親,確實如此,這些戰馬總共有三十三匹,都是牧民送給雲崢的代步工具,其中三匹戰馬就是在孩兒的眼皮子底下被送給雲崢的,青誼結鬼章看到的更多。

    雲崢托青誼結鬼章向父親問好,話裡還說道這三十三匹戰馬的問題,雲崢說只要父親不願意青塘馬外流,他就打算拿這些馬匹在遂川城交換一些貨物,決不讓父親為難。”

    “說的好聽啊,董氈,你以後做事要學學這個官員商賈,他說不為難你父親我,其實在說出這些話之後,他就把難題交到了我的手裡,我若不同意青塘馬外流,就會被牧民們看做小人,如果讓這些戰馬外流,就開了一個非常惡劣的先例,不管怎麼做都是裡外不是人。

    鞏豐你和那個少年談論了很久麼難道說就沒有發現他真正的意圖?老夫總覺得一個聰明到這個地步的少年怎麼可能會不畏艱險的來到河湟開拓商道,這樣的年輕人在大宋也應該不多才是,鞏豐,說說你的見解,馬匹的事情就這樣了,既然是情義的象徵,我們就不好下手,這小子好命啊,如果他早來三年,老夫一定會搶奪他的財富,不管他聚斂了多少財富,到了最後就全是我們的,吐蕃人最值得依靠的東西還是刀劍。”

    鞏豐笑著說:“此人絕對是少年中的尖子,卑職以為,他來到青塘的目的不過有三,其一,出售蜀中的絲綢,這一點已經證實,去年蜀中遭災,糧食減產嚴重,百姓手中的錢財都被糧商盤剝乾淨了,所以官賣絲綢就成了唯一的救民手斷了,在這樣的大事件面前,派出蜀中精英前來也就順理成章。

    其二,卑職探查得知,此人其實不是武官,最初是一介文官,您是知道的,在大宋,文官被替換成武官,這幾乎就是一種羞辱,所以卑職猜測,這個少年人為了顯示自己的才華,所以才來到青塘,這是他為自己撈政績的一種法門。

    其三:卑職總覺得此人目標不在我青塘……,因為他在青塘的作為非常的散漫,將自己的姿態降到了最低,所以卑職猜測,他有求於我青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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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狐假虎威的道理

   鴿子已經放出去了,雲崢就在等候鴿子自己飛回來,董氈是鴿子,青誼結鬼章是鴿子,鞏豐同樣是一隻鴿子。
  
  鴿子會回家的,即使有一兩隻迷途了,總會有一些能飛回家,能夠帶來角廝羅那裡的信息,不管角廝羅是對自己的官方身份感興趣,還是對自己的斂財手段感興趣,亦或是對交子感興趣,只要有了好奇心,雲崢就有把握借用角廝羅這張巨大的虎皮。
  
  狐假虎威被世人所不齒,卻不知這是弱小者最有效地武器,一隻兔子單獨到野狼的面前,不管他說什麼,都逃不掉被吃掉的命運,如果這隻兔子後面跟著一隻老虎,或者大熊,需要顫慄逃跑的就會是野狼。
  
  雲崢非常的想借用大宋這張屬於大宋臣民的皮,披上之後才發現自己披的是一頭肥豬皮,只會引來更多的餓狼和野獸,所以只能換一張皮披上,只有這樣才能掩蓋自己是隻狐狸的本來面目,也只有這樣,自己火中取栗的計畫才能有機會實施,
  
  野獸的法則很簡單,就是弱肉強食,而西夏人和青塘人他們遵循的就是這樣的一個法則,大宋遵循的是另外一套蠱惑性很強的法則,幸好現在遼國也在學習這一法則,他們的野蠻本性還沒有完全退卻,等到野性消除掉之後,也就到了滅亡的時候了。
  
  雲崢有時候看史書的時候覺得非常好笑,一個個野蠻,健壯的民族,發展到最高階段的時候他們竟然被懦弱的漢文化所吸引,拋棄了刀劍,開始和敵人講道理,只要開始講道理,他們就會被後起之秀吞噬、分割。這樣的例子不知道有多少,那些野蠻人卻從不知道悔改,於是就有了笑破漢人肚皮的那句話——胡人無百年的國運。
  
  雲崢從油餅事冇件發現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只要是人,天生就有安逸享受的惰性,追求美食,追求美麗的衣服,追求華美的宮殿,當然,這中間不能缺少妖嬈的美人。
  
  想要誘惑一個人,需要從觸覺,味覺,視覺,聽覺下手,充分的滿足這些感受之後,被誘惑的人安寧的就像是在母親的子宮裡一般,也只有到了這個地步,自己才好下手。
  
  佛家要求摒除五識,認為就是五識在污染一個人,講好生生的純潔無瑕的人變成各種惡棍,所以只要是是佛家反對的,雲崢就打算大力的推行,在某種意義上,自己就是佛門高僧眼中的天魔,雲崢想知道自己一旦這樣做了,會不會被打入無間地獄!
  
  冬日的青塘空氣清冽而乾燥,冷風吹的人臉龐發疼,天空中只有鷂鷹在展翅翱翔,有時會會像箭一般的從高空落下,從草從裡提起一隻兔子,然後再飛向遙遠的老巢。
  
  狐皮裘衣不如老羊皮襖暖和,唯一的優點就是暖和,雲崢在嘗試過狐皮裘衣之後,果斷的就拋棄了這個華美的服飾,繼續裹上自己的那件老羊皮襖,除了在白白的羊皮上套了一層布帛之外,沒有做任何的修飾,看起來古樸而厚重。
  
  說道古樸,梁楫的衣衫最是古樸,一件巨大的老羊皮襖套在身上,走起路來威風八面,為了顯示自己山東大漢的彪悍氣,特意不穿裡衣,赤裸著肌肉虯結的胸膛,站在寒風裡半個時辰都不帶動一下的,這就是二百五的做派了,商隊中武功最高的寒林,這時候卻像是一隻慵懶的老貓,蜷縮在帳子口,曬著太陽,那雙眼睛從來沒見他睜開過。
  
  別的人,包括梁楫,都迷上了騎馬,不過在寒風裡騎馬,一個個都凍得鼻涕流的老長,不過寒風也不能阻礙他們騎馬的熱情,營地裡有三十三匹駿馬,這時候不騎,以後未必會有騎馬的機會,他們笨拙的騎馬姿態沒有少被牧人們恥笑,人家騎著光背馬,赤手空拳也能用胳膊把這些廂軍從馬上弄下來。
  
  不管是牧人,還是廂軍,對這樣的遊戲樂此不疲,冬日裡的活計相對的少,所以牧民很喜歡和這些廂軍打成一片,更何況還能有美味的油餅和米粥喝。
  
  雲崢吩咐過了,營地裡的酥油茶不要停,不論誰過來,都送一碗酥油茶暖暖身子,天寒地凍的日子裡,誰不喜歡熱氣騰騰的酥油茶呢?更何況送茶的那個傢伙臉上堆滿了笑意,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浪裡格,我不相信你還能把我從馬上拽下來!」梁楫很明顯的急眼了,被一個精壯的青年牧人一連從馬上拽下來三次,臉都丟盡了,喊著磕磕巴巴的河湟地方話向年輕的牧人發出挑戰。
  
  梁楫見年輕的牧人抱著胳膊輕蔑的看著自己,回頭四處看看,咬著牙把自己的解腕尖刀連鞘拿了出來,放在草地上說:「你如果還能把我從馬上拽下來,這把刀子就是你的。」
  
  這是一把很漂亮的刀子,是梁楫從剿滅趙三炮的戰利品裡挑出來的,綠色的鯊魚皮刀鞘,在北方難得一見。
  
  年輕的牧人看看刀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在地上疾走了兩步,手在光背戰馬的背上按了一下,身子就飛了起來,穩穩地落在馬背上,戰馬好像沒有半分的不適應,瞅著已經跑遠的梁楫,露出大白牙笑了一下,在馬的脖子上摸了一把,那匹灰馬就叫喚了一聲,追了下去……
  
  雲崢從帳篷裡看到了這一幕,知道梁楫的寶刀保不住了,浪裡格是著名的「鐵鷂子」原本是西夏人,後來因為戰亂,才逃到了河湟,鐵鷂子是西夏人中最厲害的勇士的稱號,據雲崢所知,整個西夏人中間能被稱為鐵鷂子的,也不超過五百人。
  
  浪裡格簡直就是一個傳奇,如果不是雲崢一貫的保持著謙虛謹慎的態度面對所有的人,就會錯過這個英雄人物,因為他是孫七指的朋友,兩個人窩在乾草堆裡喝酒的時候被雲崢發現了,雲崢沒有斥責孫七指,而是讓人給孫七指再拿一壺酒過來,說這傢伙喝酒就好好喝酒,怎麼鑽草堆裡喝。
  
  很小的一件事,雲崢轉眼就忘記了,到了晚上,孫七指搓著手出現在雲崢的帳子外面似乎有話說,雲崢請他進來後,他才磕磕巴巴的說浪裡格打算在商隊找個差事幹。
  
  雲崢比較忌諱為人加入自己的隊伍,不過聽說浪裡格是西夏的鐵鷂子之後就立刻改變了主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讓孫七指把浪裡格招進商隊,工錢給的也不是太高,和一般地掌鞭沒什麼區別。
  
  據雲崢所知,鐵鷂子在西夏軍中是一個異類,幾乎和後世的特種兵是一個模樣,在軍中擔任突擊搜查,以及擔當斥候的重任,人數雖少,卻是精銳中的精銳。邈川城的對面,就是西夏的卓洛和南軍司,雲崢猜想他是從那裡逃出來的。
  
  猜想這東西只要起個頭就會自動的延伸下去,既然浪裡格從五年前就已經到了河湟,那麼能把一個前途無量的鐵鷂子軍官逼得到處跑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李元昊。
  
  雲崢把歷史往前推五年,然後他就發現那一年剛好是西夏興都王野利遇乞死的那一年,種世衡卑鄙的盜走了野利玉乞的寶刀,並謊稱這是野利玉乞投奔宋朝的信物,而這把寶刀又是元昊親自賜給野利玉乞的。種世衡活用《孫子兵法》的「生間」和「死間」,終於讓元昊下定了決心,腰斬了野利玉乞。一代西夏名將,走上了最淒慘的末路。
  
  走上末路的不只是野利遇乞,還有他龐大的族人,跟隨自己的族長一起死於非命,當然,她美麗的老婆沒藏氏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李元昊的老婆。
  
  這個女人也就是後來也成了西夏的皇太后,浪裡格如果不是野利遇乞的族人,也必定是人家的家將,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還是說的通的。
  
  這些人如今都是驚弓之鳥,對他們太好,他們就會生出強烈的戒心,畢竟是大名鼎鼎的鐵鷂子,所以雲崢打算先把這頭隱藏身份的孤狼先弄成自己的家將,有這樣一個箭術,騎術高手,對自己的幫助非常大,能躲過鐵鷂子的只有鐵鷂子自己!
  
  雲崢放下手裡的筆,從帳幕的縫隙裡往外看,命令自己的部屬必須非常的熟悉騎術,這也是雲崢的目的之一,在西夏那個危機重重的地方,雲崢的打算就是見勢不妙立即遠遁千里。到時候沒有一個好騎術可不行。
  
  浪裡格如願以償的贏了,在馬上俯下身子從草地上抄起那把短刀,朝垂頭喪氣的從地上爬起來的梁楫揮揮手,就跳下馬,去找孫七指喝酒,他在雲崢商隊裡的任務就是照顧三十三匹戰馬,他非常的喜歡這個活計,孤身一人住在草料棚子裡,一襲老羊皮襖,一張包裹在羊皮裡的大弓,一把折鐵刀就是他全部的家當。
  
  青誼結鬼章來了,看見雲崢的部下在練習騎馬,嘲笑了一番就進了雲崢的帳子對他說:「阿大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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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賀蘭山,破甲錐  第十九章 騙子雲集

   青誼結鬼章出去找食物的時候,雲崢一個人坐在帳篷裡快速的把自己來到青塘做的事情細細的回想了一遍,可以了,沒有漏洞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向角廝羅闡明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說動這個梟雄,雲崢一點把握都沒有,只能隨機應變。
  
  既然已經和人家的兒子結成了朋友,這次見面就只能矮人一頭,一套精美的茶具就是雲崢的手信,兩罐子今年的新茶加上一條潔白的哈達是雲崢表達晚輩敬意的方式。
  
  這種場合只能由陸管家和猴子陪著前往,一個機靈,一個持重,想必這樣的組合是最完美的組合了。
  
  到了這個時候雲崢不得不脫掉老羊皮襖,穿上名貴的火狐裘衣,頭髮老老實實地紮起來挽成髮髻,一根青玉簪子顯得整個人都精神起來,腰間掛上玉珮,天青色的儒衫讓黑臉的雲崢顯得多了幾分儒雅的氣息,這是雲崢刻意為之的,宋人麼,不給人儒雅的感覺還能給人家什麼感覺,細節有時候是決定成敗的關鍵,雲崢把自己仔細的洗刷了一遍,指甲縫裡都用毛刷子刷過,不允許有半點的黑泥。
  
  青誼結鬼章看到雲崢這副打扮,驚訝地叼在嘴上的油餅都掉了,吸溜了一下口水,圍著雲崢轉了兩圈子,好奇的碰碰雲崢的發簪,有摸摸雲崢的玉珮,今天的雲崢乾淨的過份,最要命的是身上還有一股子非常好聞的香氣。
  
  「你別碰好不好,這是去見長輩,必須講究禮儀,喜歡簪子和玉珮等我拜訪完長輩就送給你,另外,你不要在我脖子上嗅來嗅去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吃了我!」
  
  青誼結鬼章搖搖頭說:「簪子,玉珮我家也有,從西域過來的暖玉,比你這套還要好一些,為什麼我戴上只會招來恥笑,你戴上比女子戴上還要討人喜歡?」
  
  雲崢翻了一個白眼說:「書讀千遍,文氣自生,玉這個東西和文人其實是最配的,這叫做儒雅氣,你一個騎馬耍鎚子的和我這個讀書人比文氣,你這是找不自在,既然你家有暖玉,今天回來之後送我一個暖玉枕頭,晚上睡覺太冷了。」
  
  「枕頭?你以為暖玉是什麼,有那麼大的暖玉我早就揣懷裡了,你以為我騎馬跑起來不冷啊,大冷天喜歡露出胸脯的只有你那個二百五部下,騎兵作戰保暖第一,冬日作戰前把手塞褲襠裡暖手這是必須的流程,一個戰士不能保證手靈活,腳暖和還打個屁的仗,凍成烏龜一樣等著人家拿刀子過來砍啊?」
  
  青誼結鬼章叫起來撞天屈,表示他沒有枕頭大小的暖玉,不過這傢伙立刻就換了衣服猥瑣下流的笑容道:「暖玉沒有,軟玉倒有,我家有丫鬟,送你兩個晚上幫你暖床。」
  
  猴子給雲崢披上斗篷,雲崢邊往馬車上爬邊對青誼結鬼章說:「你也上來吧,騾車裡生了火盆,這裡到遂川城要走大半個時辰呢。」
  
  青誼結鬼章搖搖頭道:「只要我還能爬上馬背,馬車就不屬於我!」
  
  「粗俗!」雲崢鄙視了一句青誼結鬼章的良好習慣,就坐進馬車,瞅著那傢伙騎在馬上在前面領路。
  
  小馬駒生下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站起來,這個時候母馬會一遍遍的拿頭拱著小馬讓他不停地行走,不是不愛自己的孩子,而是因為愛自己的孩子,才會催著它趕快學會奔跑。
  
  曠野上的野馬,唯一的生存手段就是奔跑,老弱病殘會被狼或者別的野獸吃掉,青誼結鬼章是對的,馬上的戰士,確實應該待在戰馬上,而不是坐在騾車裡,戰鬥是他們唯一能驕傲的手段,他如果去讀書,會被老師用竹板生生的打死,如果做生意,會被漢人騙的破產,如果去做工,會被漢人奴役的一輩子白活,只有作戰才能讓漢人瞅著自己繞道走,騎馬打仗其實也是他謀生的一種手段,雲崢總想把他從馬背上拖下來,沒有得逞。
  
  體力上的不平等,雲崢沒辦法把自己的身體鍛鍊到青誼結鬼章那樣吧一頭豬踹的滿天飛,只好想辦法讓青誼結鬼章和自己一樣虛弱,這樣的話,大家就平等了,而這樣的平等對雲崢或者大宋很重要啊!
  
  想不了多少事情馬車就駛進了遂川城,晴翠接荒城說的就是遂川,雲崢每回進到遂川就會多一番感慨,一個胡人正在木頭架子上殺羊,地上的羊頭已經多的像京觀一樣壯觀,他依舊在殺,手還是那樣穩,就像蜀中的老農收割稻子一樣嫻熟無比。
  
  一隻黃狗在用舌頭舔舐地上的羊血,神情漠然,馬車從它的身邊駛過,它也不理睬,馬車裡坐的是聰明人還是傻瓜對它來說都沒有區別,什麼都沒有這些蒂著冰碴子的羊血重要。
  
  那間巨大的屋子門口拴著很多的戰馬,也停著一輛馬車,一看式樣,雲崢就知道這是一輛官車,坐車的人品級不會低於五品。守在馬車邊上的是兩個畏畏縮縮的軍士,看服飾應該是校閱廂軍,比甲子營還要高一級,他們也奇怪的看著雲崢乘坐的這輛官車,青誼結鬼章他們知道,這樣的人親自迎接的客人應該是尊貴無比的,自己相公都沒有獲得這樣的待遇。
  
  雲崢從馬車裡出來的時候,巡梭了一番之後,瞅了陸管家一眼,就站直了身子踏進了這座不算輝煌,卻堅固無比的青石大宅。
  
  青誼結鬼章的靴子尖上,訂著一塊鐵掌,所以這傢伙走起路來就像是一匹馬在踱步,雲崢剛剛穿過長長的甬道,追上來的陸管家就小聲說:「來得是德勝軍的監軍使彭安!」
  
  雲崢笑了一下,這個人估計是受了皇帝所託過來談質子入太學的,因為聽青誼結鬼章說過,阿大準備派一個兒子去東京汴梁城上學,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會是誰?
  
  董氈已經有了官職,雖然會州還在大宋的管轄之下,他不能去當刺史,再說了,封董氈為會州刺史,就是一個名頭,大宋管理會州的人叫做知州。
  
  三十年前,秦州知帥曹緯用非常卑鄙的手段從角廝羅手裡奪取了南市之地,在這裡修建了一個城池,然後就開始了自己非常陰毒的手段,那就是允許羌人回歸祖地,但是想要回家,就要給他繳納一匹馬,這道政令到現在依然有效。
  
  這就是為什麼角廝羅對戰馬的買賣如此傷心的原因,這一回不知道這位彭安監軍使,又是奉了誰的命令跑到這裡來忽悠角廝羅的。
  
  所以雲崢認為角廝羅的便宜兒子阿里骨會去東京汴梁城上太學,出來之後定然會有會有一個官職封下來。
  
  角廝羅的新官職聽說是愛州節度使,愛州這地方據雲崢所知似乎在安南,也就是後世的越南,一個青海土著去統御安南那塊傳說中的土地,也虧大宋皇帝能忽悠的出來,把不是自己國土刮給別人,確實需要很厚的臉皮才能做到,好在角廝羅不在乎,只要大宋封他官職,就算是封到地獄關係也不大,反正自己不離開青塘。
  
  還沒進屋子,雲崢就吧嗒一下嘴巴,大宋官員忽悠少數民族將領的手段幾乎都不帶更換的,自己攜帶著高雅的茶道,現在屋子裡傳出美妙的古箏之聲,一聽曲子,還是著名的高山流水,這首曲子云崢在家裡沒少聽陸輕盈彈過,就是不知道聽慣了皮鼓的角廝羅能不能聽得懂這裡面的高雅之意。
  
  走進屋子,就看見一個虯鬚老者半臥在毛皮堆裡,正在閉目欣賞美妙的古箏,彈琴的是一個中年胖子,如今彈得正入迷,猛一抬頭看見雲崢,滿臉都是驚詫之意,不過這傢伙的鎮定功夫不是一般的好,眼中帶著詢問之意,手上的節奏卻絲毫不見混亂。
  
  一曲彈奏結束,沒有人喊巍巍乎高山,也沒有人喊洋洋乎流水,角廝羅從案子上抓起一大塊冒著熱氣的羊肉招呼一聲到:「吃!」自己就開始大嚼起來。
  
  彭安一面吃羊肉,一面上下打量一身貴公子裝束的雲崢,見雲崢的臉龐雖然很黑,和青塘人無異,但是,不管是行動坐臥走都帶有強烈的宋人士子的風範,就非常的奇怪,不過主人不介紹,他也不好動問。
  
  雲崢放下手裡的羊孤拐,這才看清楚這間大屋子裡的人,坐在皮毛堆裡的無疑就該是角廝羅,董氈自己認識坐在下首,對面是一個長相非常奇怪的青年,他的相貌帶著很重的胡人氣息,和董氈黑頭髮黃皮膚的樣子差別很大,能和董氈平起平坐的就該是阿里骨了。
  
  鞏豐坐在角落裡,見雲崢再看自己就笑著抱抱拳頭施禮,然後繼續用心的對付一隻羊腿,青誼結鬼章毫不掩飾的坐在董氈的旁邊,雲崢也很自然的坐在青誼結鬼章的身邊,並沒有選擇坐到客人席位裡去,董氈朝雲崢笑了一下,就繼續看場子裡幾個紅臉蛋的漂亮姑娘跳袖子舞,雖然亂了一些,雲崢認為已經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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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奇怪的要求

   有彭安在,雲崢不打算開口,這算是對大宋的一種尊重,當一個人答應一個承諾的時候,心裡的牴觸情緒還不會太旺盛,當出現兩個人一起要他做承諾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的認為自己被人家合夥欺負了,很有可能一個承諾都不會兌現。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雲崢不做,所以,他的目標就變成了眼前的羊肉,磨得非常細的青鹽灑在羊肉上,讓羊肉的味道更加的美妙,還是有些遺憾,瞅瞅青誼結鬼章,這傢伙立刻就心領神會,小聲的吩咐侍從送一碟子蒜蓉過來,撒過細鹽的羊肉沾上蒜蓉吃起來才是人間的美味。
  
  彭安說什麼雲崢不關心,董氈見雲崢不關心,他自己也不好關心阿里骨的去留,所以就和雲崢,青誼結鬼章組成了一個很小的圈子,這個圈子的任務就是吃羊肉。
  
  只要是宋人到了青塘,必定會對青塘有所求,這一點彭安很清楚的知道,在和角廝羅談笑言歡的時候,不斷地提起西夏威福軍司從興慶府搬到河潢這件事,倆個人似乎是老朋友,聯席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談天說地很是熱絡。
  
  雲崢吃了一塊肥美的羊肉之後就擦擦手,心裡嘆了口氣,彭安還是太急躁了,現在這個時候不適宜提出自己的要求,角廝羅之所以擺出這麼大的陣仗,絕對不會是用來迎接彭安和自己這兩個宋人的,就算是,也不會把部將全部都招來,這明顯是在示威,對宋人用不著示威,所以角廝羅示威的對象只能是西夏人。
  
  西夏人到底在哪裡?這就值得推敲了,青誼結鬼章沒有把屋子裡的人介紹給雲崢這是非常失禮的,董氈也沒有這樣做,這只能說明這裡的一切事物都是角廝羅安排好的。
  
  這間屋子很大,但是宴會只佔用了一半,另一半被巨大的布幔隔開了,青塘人什麼時候會用屏風布幔一類的東西了,雲崢幾乎敢肯定,布幔後面就該是西夏人。
  
  「節度使不能親自到東京汴梁城甚至遺憾,那裡是神州第一大城,冠蓋滿京華,流光溢彩之地,更是物華天寶之所,如今阿里骨世子就讀太學,不出五年定能學成歸來,這也是紫氣西移之兆啊,青塘繁盛自然可以預期,彭安為節度使賀!」
  
  彭安舉起酒碗,哈哈一笑就要在座的所有人舉杯向角廝羅祝賀。
  
  這番話說的太文雅,除了角廝羅,董氈,阿里骨,鞏豐聽明白之外,別人都是一頭霧水,彭安見舉杯的只有寥寥幾人,大是尷尬,雲崢趕緊舉起酒杯用濃重的青塘口音幫著彭安幫襯說:「晚輩第一次見到長輩,還沒有敬酒,問候,實在是失禮,借監軍使的吉言,請諸位長輩滿飲此杯!願青塘大地上牛羊肥壯。」
  
  房子裡的其餘將領這才明白彭安是在說好話,亂糟糟的端起酒碗,低吼一聲就算是對角廝羅表達過敬意了,一抬手就把碗裡的酒喝了個底剩天。
  
  彭安笑著瞅了雲崢一眼,算是謝過他出手解圍之德,不過他發現雲崢沒有看他,而是意味深長的瞅了一眼布幔,老手世故的彭安這才怵然一驚,這道布幔出現的實在是太突然,太奇怪。
  
  再看雲崢的時候,卻發現雲崢又和董氈以及青誼結鬼章笑鬧成了一團。
  
  角廝羅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者,慈愛的看了一樣董氈他們對彭安說:「中原繁盛,自然會讓人嚮往,只是老夫想對監軍使說,青塘是一片樂土,只要別人不打上門來,老夫年邁,也不欲與人爭勝,黑山威福軍司雖然是少見的強軍,只要他們不到青塘來,老夫也不願意大動干戈。
  
  今年的給官家的貢品,就有勞監軍使帶回中原,阿里骨生性粗俗,去文華之地就學未免會被人恥笑,還是留在青塘,由老夫親自教導些駕馭牛馬之術,能活命就很好了。」
  
  彭安沒想到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為何會起了波瀾,質子入京乃是韓綺早年在擔任陝西安撫使的時候跟角廝羅談好的,如今怎麼可以再生波折。去年十二月,韓綺知成德軍說起此事,原本那個時候就要派自己過來催促角廝羅,結果在今年四月,四月,又移知定州。定州久為武將鎮守,士兵驕橫,軍紀鬆弛,韓綺到任後首先大力整頓軍隊,採取恩威並行辦法,對那些品行惡劣的士兵毫不留情地誅殺,而對以死攻戰的則予以重賞,後來他又研究唐朝名將李靖兵法,仿作方圓銳三陣法,命令將士日月操練,等所有的事情安定下來,已經到了冬日,想不到短短的一年時間,約定好的事情就有了大波折。
  
  才要張嘴提起此事,卻聽得有人在帳幕後面大笑著說:「「夏辣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輩,猶自說兵機。
  
  我主在好水川就說過,這些人都只是以口舌爭利之輩,到了戰場上就半點用處沒有,角廝羅,好水川宋軍敗了,六千餘人被我主斬首,至今那裡依舊荒草萋萋,無人膽敢踏足,閏九月,宋軍又大敗於定川寨,大將葛懷敏戰死,人頭被傳授塞上,角廝羅你見過吧?」
  
  一個虯鬚的禿髮的西夏人掀開帷幕從後面走了出來,他身邊居然只有兩個清秀的童子,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兩個美貌的女子所扮。
  
  青誼結鬼章大怒,站起來就打算掐死這個囂張的傢伙,被董氈生生的拉住,彭安大怒道:「節度使,難道就因為有這個人在,你就改弦易轍不成?」
  
  阿里骨幽幽的說:「宋人的那一套不行啊,所以我打算去興慶府學習軍機,父親您看如何?」雲崢聽到這句話,非常的驚訝,小聲的問董氈:「你這位兄長瘋了嗎?你父親在青塘擊敗了李元昊,陣斬了西夏大將,如果要學治國之道應該去東京,如果只是想學軍機戰陣,難道不應該跟著你父親學麼?」
  
  董氈一句話不說,冷冷的看著阿里骨這個蠢貨,涉外之道向來都是你弱它就強,阿里骨的這句示弱的話,一下子就讓房間裡所有的人對他沒了好感。
  
  角廝羅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已經發現自己說錯話的阿里骨,直接對彭安說:「阿里骨去東京汴梁城吧,彭先生幫著他找一位嚴厲些的先生也就是了。」
  
  禿髮西夏人大笑道:「角廝羅,院明公主下嫁,這是我主能做的最大讓步,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兩場戰爭的勝負,說明不了什麼,黑山威福軍司不日就要抵達河涅,阿里骨去了宋國,你拿什麼給沒藏訛龐將軍?」
  
  董氈站起來說道:「青塘有三千里土地,百萬戶百姓,我們用不著給任何人解釋,沒藏訛龐來了,無論他用什麼理由踏上青塘的土地,唯有一戰而已!」
  
  雲崢一邊在青誼結鬼章的耳邊小聲的說著李元昊的風流史,對這位美麗的院明公主是不是原裝貨深表懷疑,據說在李元昊的眼中,只有美女,沒有什麼血脈的區分,這事他已經幹了不少了,一面偷偷的觀察角廝羅的反應,他發現角廝羅的臉上滿是無奈,估計這個老傢伙原本想著保存實力,不得罪大宋,也不願意在和西夏人作戰,畢竟現在正是青塘修養生機的好時候,結果,西夏人不守規矩,生生的將自己推冇到一個尷尬的地步。
  
  彭安笑著說:「節度使一諾千金,彭安佩服,在下明日就要離開青塘,不如讓世子隨卑職一同前往東京汴梁,開春就要就學,不可延遲啊!」
  
  禿髮西夏人走到彭安的面前一把揪住彭安的胸口,將彭安提了起來,對著彭安的臉龐噴吐著唾沫說:「砍掉我禿髮阿孤的腦袋你再帶走阿里骨!懦弱的宋人,你知道刀子怎麼拿嗎?」邊說邊搖晃著彭安肥碩的身子,見彭安都傻掉了,就對著彭安的臉上啐了一口唾沫,扔到地上,又捶著胸口對角廝羅和屋子裡所有怒目而視自己的人吼道:「我主好心將院明公主下嫁給青塘,你們竟然還和宋人勾結,是要挑起戰爭嗎?」
  
  青誼結鬼章被董氈死死地按住,不許他去砍掉那個叫做禿髮阿孤的腦袋,角廝羅陰著臉對禿髮阿孤說:「你喝醉了才說的這些話嗎?」
  
  禿髮阿孤拍拍光光的腦門笑著說:「我今天一滴酒都沒喝,只是見到兔子一樣的宋人就生氣,宋人的女人不錯,男人就該殺掉。」
  
  說完還把那兩個裝扮成童子的少女從身後提過來,一把將他們的衣衫撕到腰間,大力的揉搓著她們光滑的皮膚,對角廝羅說:「這都是捉生軍弄來的,老子就是喜歡宋人的女子,角廝羅,難道你不喜歡這樣光滑粉嫩的女子嗎?
  
  董氈!你父親老了,不喜歡女人,你是少年人,難道不喜歡嗎?
  
  咦?這裡竟然還有一個宋人的小崽子,你瞪著我幹什麼,難道你很想殺掉我麼?」
  
  雲崢認真的點點頭。
  
  禿髮阿孤大笑著把腦袋湊到文弱的雲崢面前指著自己的脖頸對雲崢說:「老子教你怎麼殺人,從這裡往上刺,刀子只要入了腦子神仙都救不活,躲什麼!把刀子拿穩,對準了,角廝羅,你看看,這些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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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班定遠?雲定遠?

   頸側的動脈血管被完全割開,筷子粗的一股子血就飛飆到了房頂,禿髮阿孤驚恐的用雙手摀住脖子,血液依舊從指頭縫裡漏出來,片刻的功夫就流的滿地都是。
  
  角廝羅身子猛地往前湊了一下,又慢慢地躺了回去,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做什麼都晚了,他不認為禿髮阿孤這一次還有什麼救。
  
  彭安的眼睛瞪到了最大,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的這一幕,一個文雅瘦弱的士子割斷了一個山一樣粗壯的大漢的脖子。
  
  這不是最讓他感到恐怖的,最讓他感到恐怖的是那個少年人在割斷一個人的脖子之後居然笑眯眯的,就用那把殺人的刀子從案子上的羊腿上割下一塊羊肉塞進嘴裡大嚼後,又從一臉驚詫的青誼結鬼章的腰上抽冇出來一把小巧的斧頭,這是青誼結鬼章作戰時候用的飛斧。
  
  如果說前面這個士子還非常的文雅,這一刻,他就像是一個嗜血的屠夫,兩斧頭飛快的砍在禿髮阿孤的膝蓋上,讓這個勉強站立的高大西夏人山一樣的倒了下去,然後這個傢伙就騎在虛弱無力的禿髮阿孤的身上,高高的舉起那隻斧頭,一斧頭一斧頭的剁在西夏人的脖子上,利刃砍在骨頭上的聲音讓人牙酸。每次提起斧頭,粘在斧頭上的血跡就飛濺了出去。
  
  雲崢砍一斧頭,彭安的肥肉就哆嗦一下,就彷彿自己挨了一斧頭。
  
  禿髮阿孤的脖子很粗,雲崢廢了很大的勁才把腦袋砍了下來。禿髮果然是禿髮,光溜溜的腦袋不好拿,雲崢就提起他的耳朵,往自己的酒碗裡控出來大半碗血,然後扔掉那顆腦袋,將碗裡的血潑在那兩個已經快要昏過去的少女身上,笑著說:「能洗刷恥辱的只有鮮血,現在你們可以隨彭安監軍使回大宋了,沒有了恥辱,就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說完這些話。雲崢就坐回自己的座位。將自己的狐裘扔在少女的身上,繼續拿刀子割肉吃,事情是自己做的,很魯莽。非常的魯莽。這樣的舉動根本就稱不上理智可言。
  
  雲崢很奇怪理智如自己者也能做出這樣魯莽的事情來。不過心裡面好像沒有半點後悔的意思,如果剛才那一幕重演,雲崢認為自己還會把剛才的事情在做一邊。不過這一次需要小心,身上不能沾上血,剛才沒注意,弄得自己像個殺豬的。
  
  青誼結鬼章重重的在雲崢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說:「從現在起你才算的上是我青誼結鬼章的朋友,就算你馬上被阿大拉出去砍頭,每年的今天我都會到你的墳前和你喝一碗酒!」
  
  彭安的眼睛怔怔的盯著禿髮阿孤偶爾還抽動一下的腿,腦子裡一片空白,這種事情一般都是誰幹的?好像班超這麼幹過,傅介子也這麼幹過,這都已經成為了不朽的傳奇,現在這個年輕的士子也這麼幹,這讓彭安根本就不能相信。
  
  打了一個激靈連滾帶爬的將那兩個少女拖回自己的身後,對角廝羅說:「這兩個女子是被擄走的宋人,我帶走不算失禮吧!」
  
  角廝羅沒有理會彭安,懶洋洋的問雲崢:「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雲崢放下手裡的羊腿笑著說:「殺光所有對您無理的黨項使節,然後把我送出青塘,告訴黨項人,是我殺光了黨項使節!」
  
  角廝羅笑著點點頭對阿里骨說:「除過隗明公主和侍女,剩下的黨項人你去殺了吧。不要放走一個。」
  
  阿里骨緊咬著牙關站了起來,而後就緊握著拳頭瞪了雲崢一眼,就匆匆走出房間,角廝羅拍拍手,立刻有武士出來,將禿髮阿孤的屍體拖了出去,把人頭擦拭乾淨,恭敬的放在雲崢的桌案上,這是武士們在用自己的方式向雲崢表達敬意。
  
  角廝羅指著雲崢笑道:「我知道你最後的目的就是進入西夏,董氈已經和我說起過你的想法,這一次你算是如願以償了,我只是好奇的問一句,你該如何逃脫沒藏訛龐的屠刀?禿髮阿孤別的都是在胡說,可是黑山威福軍司確實馬上就要到達河湟了。」
  
  雲崢拱手道:「李元昊的皇后死了,沒藏氏又被李元昊從寺廟裡接回去了,聽說現在已經給李元昊生了一個兒子,西夏人只要死一個皇后,總會有一場很大的動亂,最早以前是山遇惟亮,接著是野利遇乞,我覺得下一個很有可能是沒藏訛龐。
  
  黑山威福軍司向來守衛的是西夏人的根本重地銀,夏二州,當年在節度使和大宋合擊西夏的時候都沒有出動,現在卻出現在河湟,只能說明一點,沒藏訛龐的妹妹受寵,相對的沒藏訛龐就會受到猜忌,這種事情在史書上很多,君主限制外戚是一種本能。
  
  如果沒藏訛龐真的和傳說中那樣的英明,我活命的可能至少有六成,可以說我的命就拴在沒藏訛龐的智慧上,他的智慧越高我活命的可能就越大。」
  
  角廝羅俯身對董氈道:「你看看,這就是大智慧,你總說宋人沒有血性,現在你看到了,千萬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
  
  董氈看著雲崢說:「你到西夏去幹什麼?需要我怎樣幫助你?」
  
  雲崢搖頭道:「不可說,現在不可說,我去西夏其實是為了證實自己的一個想法,看看自己預料的對不對,你就當我是出去遊學的。」
  
  董氈沒有追問雲崢去幹什麼,而是又問:「如果事情的發展和你的預料不符呢?」
  
  雲崢笑道:「那我就有責任推動事情往我預料的方向發展。」
  
  董氈點點頭對雲崢說:『這一次放你離開,下一次我會在第一時間砍下你的人頭。」
  
  雲崢再次笑了一下說:「我這種喜怒無常的人,你確實該防備些,不過我們現在還是朋友,今朝有酒今朝醉,誰能知道明天的事情呢。」
  
  院子外面隱隱傳來兵刃的撞擊聲,以及人嘶馬叫的聲音,不過這個時間並不長,阿里骨穿著皮甲從外面走了進來,皮甲的下襬處還有鮮血往下淌,不過這不是他的血,都是西夏人的,角廝羅這一手徹底絕了阿里骨和西夏人交往的可能。
  
  阿里骨將一大串人的耳朵扔在地上對角廝羅說:「父親,一百一十六名西夏人的耳朵都在這裡,只有六隻小耳朵沒有割,如果父親需要,我這就去。」
  
  角廝羅笑著點點頭,對兒子的勇猛非常的滿意,雲崢拱手道:「阿里骨兄如果到了東京汴梁城,不妨去拜訪一下在下的恩師魯清源,他是一位道德高士,在太學也有職分,如果遇到不妥之處,可以向他請教。」
  
  阿里骨撇撇嘴道:「阿里骨不需要什麼照顧。」
  
  雲錚搖頭道:「你會用上的,太學不比魔窟好多少,你的武功沒有用武之地,你若耍狠,滿京城都是武功高強的槍棒教頭,好些人幾乎就是變態,到了那裡你會發現太學先生的戒尺,比連枷鋼刀可怕的多。不信你問問彭安監軍使。」
  
  已經回過神來的彭安,打了一個寒顫對阿里骨說:「皇族以前不進太學,後來在慶歷新政之後也開始進太學,他們出來以後把太學形容成了人間地獄,士子還是記住雲崢老師的姓名,進入之後一定會有用的。」
  
  阿里骨依舊是衣服不屑一顧的神情,不過在雲崢和彭安一人一句的介紹下,大房間裡的緊張氣氛慢慢的消散了,又恢復到了以前的歡快模樣。
  
  角廝羅是一個高明的統帥,他從來都沒有奢望過能和李元昊交好,他很清楚的知道這根本就沒有半點的可能,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儘量的拖延時間,讓青塘這片貧瘠的土地能多一些休養生息的機會,任何時候,只有自身的實力強大了,才是在人世間存活的根本。
  
  禿髮阿孤只是一個跳樑小丑,隗明公主也是一個一文不值的女人,在角廝羅這樣的梟雄眼中根本就無足輕重,既然和沒藏訛龐的戰鬥已經無可避免,再說任何好話換來的只會是羞辱,角廝羅很清楚戰爭已經無可避免,自從沒藏訛龐的大軍踏上河湟的土地,兩方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和平可能。
  
  唯一遺憾地是,讓那個年輕的宋人給利用了,彭安回到東京汴梁城之後,關於這個少年的傳聞就會滿天飛,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可嘆的是自己在這個故事裡都只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陪襯。宋人就是這樣,為了出名,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打算帶著你的商隊全部進入西夏嗎?」角廝羅問道。
  
  「不是,只有一部分人隨我去西夏,另一部分要回成都府去了,生意已經做完了,他們需要把貨物送回去賣掉,然後再帶著貨物來青塘,節度使有什麼需要可以列出清單,他們再度過來的時候就會帶上。」
  
  彭安實在忍不住了,問雲崢:「你就不擔心回不來嗎?」
  
  雲崢笑著感謝了彭安的關心,拍著自己的脖子說:「大宋這些年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樣安靜,用我的人頭濺起些微的一絲漣漪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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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五穀裡數不過豌豆圓

   角廝羅笑著問雲崢:「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雲崢拱手鄭重的說:「非常的需要啊,小子去西夏沒打算去送死,是抱著活命的希望去的,書中有云,悍卒在身陷絕地之時亦當努力求生,雲崢沒有活夠,剩下的事情就是該我努力求生了,抱著最壞的打算,向最好的結果努力。」
  
  角廝羅指著縮在彭安碩大的身軀後面的兩個女人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為這兩個女奴,你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少年人為此送了命,難道就不覺得後悔?」
  
  雲崢哈哈笑了一下拱手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句話的含義不是這樣的,這句話要和前面的幾句話一起讀才有意味。
  
  雲崢年少,見不得族人被凌虐,所以將仇敵憤而殺之,很合理。」
  
  角廝羅越發覺得面前的少年有意思,坐起來又問:「老夫該如何幫你?」
  
  「允許雲崢在青塘購買百十匹好馬,另外,請節度使保持沉默就好!」
  
  「有了馬,你可以跑的更快一些,這一點老夫理解,可是要老夫閉嘴又所為何來?」
  
  雲崢羞澀的回答道:「在某種情形之下,人的心是非常奇怪的,小子向西夏人承認使節是我所殺的時候,會出現一些奇怪的變化,比如,我聲嘶力竭的告訴西夏人使節團是我殺的,但是西夏人很有可能小子是一個可憐的替罪羊。」
  
  角廝羅縱聲長笑,指著雲崢樂不可支的說道:「所以你要老夫不作任何辯解?」
  
  雲崢再一次拱手道:「節度使這樣的英雄人物。要是願意解釋才是怪事情,如果西夏人遣使來問,您可能會解說一番,現在人家大兵壓境,小子覺得節度使會在擊敗沒藏訛龐以後解說一番的。」
  
  「如果老夫戰敗呢!」
  
  「那時候您那裡有功夫理會這樣的閒事,整軍再戰才是大事情!」
  
  「中原果然是錦繡地,人才輩出啊,阿里骨你去汴京,要學的就是這些東西,不是吃喝玩樂。雲崢。老夫准你在青塘購買戰馬兩百匹!但是,你要幫老夫將隗明公主交還給西夏!」
  
  角廝羅說完就起身回到自己的後宅裡去了,拋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不明白角廝羅為什麼會下了這樣的一道命令。
  
  阿里骨率先站起來走到雲崢的面前說:「你的死訊傳來的時候。我將非常的高興!」
  
  「世子。你這樣說非常的不恰當。您去汴京是去交朋友的,不是去惹是生非的,要知道大宋的讀書人都有些千絲萬縷的糾葛。您還沒動身,就已經給自己在大宋找了一個敵人,要知道大宋的遊戲規則和青塘的完全不一樣。」
  
  阿里骨回頭看了一眼大屋子的後面,也就是他父親離去的地方,扭頭就走了,雲崢笑了一下,阿里骨恨自己不要緊,恨他父親才重要,如果可能,雲崢非常的願意看到角廝羅父子相殘。
  
  主人都走了,雲崢和彭安這樣的客人也只好離開,鞏豐陪著兩位客人走出門,忽然笑著對雲崢說:「我現在發現名垂千古其實很容易!」
  
  彭安悶哼一聲,忙著把自己的皮裘脫給那兩個渾身血跡的少女,雲崢瞅著高而遠的晴空抬起膝蓋,重重的頂在鞏豐的要害上,眼看著鞏豐捂著小腹痛苦地倒在地上,這才對彭安說:「監軍使這是一定要回秦州的,能不能幫著雲崢把商隊也帶回去?軍中的精銳要隨我走一趟西夏。」
  
  彭安隨意的從鞏豐的身體上跨過去笑著說:「少兄深入虎穴,能安然回來才是重要的,這時候牽掛身外之物,不妥當吧!」
  
  「那些可不是身外之物,如果這些東西能夠到了蜀中,就說明我已經把商道開拓成功了,您身在定州,可能不知道桑蠶對蜀中的重要性,這關係到很多人的飯碗,豈能用身外物來衡量。」
  
  彭安嘆了口氣,朝雲崢拱拱手就要帶著那兩個少女離開,兩個少女只是向雲崢蹲禮為謝,就讓雲崢感到很滿足,揮手讓她們離去,這裡遍地都是少了耳朵的屍骸,會讓他們感到非常地不安,而雲崢的手上捧著一個呲牙咧嘴的人頭也不敢讓人親近。
  
  這裡是大屋的第三重院落,一個滿頭珠翠的女子被兩個丫鬟簇擁著縮在牆角,說不上是害怕,三張臉上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雲崢抱著人頭走到三個女子的身邊蹲下來說:「你們沒危險了,我需要負責把你們送回西夏,這一路上可能不太平,我們都是差點死掉的人,想要活命,就該互相依靠才對。」
  
  隗明公主木訥的說:「有什麼分別?」
  
  「活著和死了,這兩者孑然不同,角廝羅不要你,沒藏訛龐要進攻青塘,還偏偏選了你和親這樣一個時間,你的賜婚使也是一個純粹的蠢貨,害了你,也害了我,沒有想到我竟然會跟西夏的公主同命相憐。」
  
  雲崢把禿髮阿孤的腦袋夾在胳膊底下,扶起了隗明公主慢慢的向外面走,路過大門的時候,鞏豐依舊不自然的夾著腿,見到雲崢和隗明公主走出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知道嗎?我不在乎你剛才的無理,一個將死的人作出什麼舉動來都不奇怪。」
  
  他等著雲崢其實就是為了說這句話,雲崢面無表情,隗明公主同樣扳著一張臉,原本紅潤的臉頰如今變得雪白,上面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阿里骨殺人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避開她。
  
  禿髮阿孤的腦袋交給了猴子,陸管家看著雲崢滿身的血跡淚流滿面,前面一路上太順利了,讓陸管家忽視了危機總有爆發的時候。剛才無數的甲士湧進大宅,幾乎把陸管家的魂魄都要嚇出來了,而今,姑爺滿身都是血,胳膊底下夾著一個人頭,身後跟著三個異族女子,他無法想像大屋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到營地之後,雲崢簡單的把事情的經過給寒林說了一遍,就去帳篷裡洗澡換衣服,血跡粘在皮膚上黏黏的,讓他非常的不舒服,而葛秋煙在第一時間就和隗明公主套起了近乎,不過隗明公主似乎並不願意和她多交往。
  
  也是啊,西夏的皇族從來對美人沒有任何的好感,自己的族長對于美人的渴求沒有止境,只要出現一個美人,西夏的土地上就會很自然地掀起一場血腥。
  
  洗完澡的雲崢抱著膝蓋坐在帳篷前面,頭髮依舊是濕漉漉的,不過他很快就不用為頭髮上的水擔心了,因為寒風已經把水變成了冰屑。只需要拿手揉一下,白色的冰屑就會像頭皮一樣的紛紛落下。
  
  瞅著遠處黑越越的群山,不知道跟身邊的寒林說什麼好,自己的一個執念將所有人送到了危險的境地,說不清是愚蠢還是聰慧。
  
  如果在蜀中,這個時候陸輕盈就會端來美味的飯食,雲二也會趴在桌子邊上狼吞虎嚥,臘肉會一如既往的幽怨的看著自己,小蟲會抱著大碗滿意的坐在門檻上吃自己的大雜燴……
  
  自己可以在這個時候和陸輕盈說笑兩句,也能板起面孔訓斥雲二兩句,誇讚一番臘肉的樸實能幹,譏笑一下小蟲過人的胃口……
  
  可惜這一切現在離自己很遠,高曇晟就像幽靈一樣的總是出沒在自己的左右,總是和寒林發生衝突,顯示自己的存在,葛秋煙的眼神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身體,這讓雲崢不得不在某一天突然變得萎靡不振,完全是一副大菸鬼的模樣。
  
  一個好的演員,只應該專注的表演一個角色,現在自己需要玩三個球才能讓遊戲繼續下去,如果到了西夏,自己很可能需要同時玩四個甚至五個,六個球才成。
  
  這需要高明的技巧和長久的耐心和謹慎的態度,玩砸一個,自己的生命就會有危險。
  
  吃飽了撐的啊!
  
  雲崢在把腦袋上的最後一點冰屑抖掉之後,整個人的頭髮就像亂糟糟的雞窩,猴子看不下去,拿著梳子想要把公子的頭髮弄整齊,他從來沒有見過講究儀表的公子會把自己弄成這個模樣。
  
  隗明公主從帳篷裡走了出來,見到猴子在給雲崢整理頭髮,而且把他弄得呲牙咧嘴的,就走過來,很自然的從猴子手裡拿過梳子,幫雲崢整理。
  
  雲崢笑了一下說:「我該是表示榮幸呢,還是該表示驚恐?」
  
  隗明公主不說話,手上不但溫柔,而且靈巧,三兩下就把雲崢雞窩一樣的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最後接過猴子遞過來的青色絲帶紮住之後慢悠悠的說:「你如果能把我帶去大宋,隨你怎麼樣都行!」
  
  隗明說這句話雲崢半點都不奇怪,這些天他已經對西夏的皇族以及部落關係一點點的理清楚了,隗明長的很漂亮,可以說是皇族女人中最美麗的一個,但是出生在這個家族裡,卻是她的不幸,她應該把李元昊叫叔叔才是,但是血緣關係對野獸一樣的西夏人並不構成障礙,只要李元昊需要,就會把隗明變成自己後宮的一員。
  
  如今不能嫁給角廝羅,這就證明自己確實沒有多少用處,那時候除了姿色之外,她再也沒有任何的可取之處。
  
  雲崢笑了一下張嘴唱到:「六月裡的黃河冰不化喲,扭著俺成親的是俺大,五穀裡數不過豌豆圓,人裡頭數不過女兒可憐,女兒可憐,女兒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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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4 00:19:20
第二十三章 西夏人的

   隗明公主也在雲崢的身邊坐了下來,小聲的說:「我們從認識到現在,只有三個時辰,我卻覺得在你身邊比在我叔父的身邊還安全,這種感覺很奇怪。」
  
  雲崢扭過頭生氣的說:「你這是在罵我是不是?只要是個人都比你叔父有安全感!」
  
  隗明公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放下頭上戴著的錐帽,從地裡揪了一根枯草接著說:「這話似乎沒錯,我從小就見慣了殺戮,興慶府的宮闈裡充滿了血腥氣,好不容易被大雨洗刷掉,馬上又會產生新的血腥氣,我很喜歡花草,可是我從來不去後花園裡種花,自從我八歲的時候不小心挖出來一具殘屍之後,我就再也不去後花園了,不管那裡的花朵長得多美,多香,我看著豔紅的花瓣就想起了鮮血,聞到馥郁的花香就好像聞到了屍體的腐臭。」
  
  雲崢笑了起來,無理的抓住隗明公主的手拍拍,就起身離去,跨上一匹快馬,抽了一鞭子就向草原的盡頭奔馳,他的騎術要比甲子營的人好的太多。
  
  隗明公主瞅著遠去的雲崢,有一點失神,她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的草棚子裡,一個昂藏的七尺大漢正抱著胳膊遠遠地看著她……
  
  浪裡格緩慢的抽出自己的刀子,他想起自己的父母族人在李元昊的屠刀下哀嚎的樣子熱血就往腦門上衝,如今自己和李元昊的侄女只有百步之遙,如果自己想要動手,沒有人能攔的住自己。
  
  一隻冰涼的大手搭在浪裡格握刀的手上。這只大手只有七根手指,這是孫七指的手,只聽孫七指小聲的說:「我們倆個人活的都非常的沒意思,你想報仇的話就不能動這個女人,這也是一個可憐蟲,殺了她李元昊根本就不在意,那個姓雲的公子要去西夏,我們一起跟著去,如果能見到李元昊最好,如果見不到李元昊。殺掉李元昊的兒子也是一種勝利。莫要輕易地浪費這樣的好機會。」
  
  浪裡格緩緩地把刀子放回刀鞘,回頭看了孫七指一眼,就抱著一大捆乾草和孫七指配合著鍘草,閃亮的鍘刀每落下來一次。就將乾草利落的斬為半寸長的草段。不大工夫旁邊就堆滿了很多的乾草段。每一匹戰馬都是彌足珍貴的,雲崢營地裡的戰馬不像青塘人只喂草料,還需要在草料裡混上黑豆和麩皮。用一點清水拌勻了,才會倒進食槽裡讓這些馬享用。
  
  也就是青塘不具備條件,否則雲崢不會吝惜雞蛋的,想要戰馬有長力,身體就不能垮,別的戰馬到了冬天都是在苟延殘喘,只有甲子營的戰馬依舊膘肥體壯。
  
  浪裡格喂完了戰馬,習慣性的瞄了一眼坐在帳篷門口看落日的隗明公主,咬咬牙,就把身體扔到乾草堆上,對每天都無比期盼的晚飯都毫無興趣。
  
  甲子營每天晚上都要吃一頓肉湯澆飯的,青誼結鬼章前些天弄來的野豬很多,沒有吃完,所以在大冷的日子裡,在雪白的米飯上澆上兩勺子帶著肥肉塊的肉湯,一盆子米飯下去渾身舒坦,肉湯裡的乾蘑菇嚼起來柔柔的,非常舒坦,就是肉湯上的青蒜少了,這讓大家未免有些遺憾。
  
  隗明公主也分到了一個很大的碗,葛秋煙不滿的對公主說:「雲崢這個人就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人,公主這樣尊貴的人怎麼可以和下人一起用同樣的器具,他有一套非常漂亮的瓷器卻小氣的不拿出來。」
  
  隗明公主笑道:「在軍中在野外,帝王和將士同吃同睡這是一個合格的帝王或者將軍必須要做到的,在這裡大家只有抱著團才能活下去,我不是一個從小就嬌生慣養的人,顛沛流離的日子我過的可能比你還多一些。」
  
  隗明公主說著話就很自覺地帶著丫鬟去了大鍋邊上,裝了一些米飯,又澆了一大勺子肉湯,西北的女兒家,只要不死,就要像野草一樣艱難的活著。
  
  飯菜出奇的可口,兩個驚魂未定的丫鬟在吃了一碗飯之後,就偷眼看著公主,她們很希望能再吃一碗,隗明公主嫣然一笑,就帶著丫鬟到大鍋邊上重新裝飯,這是自己僅剩下的倆個自己人,不能慢待了。
  
  雲崢騎馬回來的時候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來了,屁股很暖和,褲襠裡也暖融融的,因為戰馬跑了一身汗,可是兩條腿和手,以及前胸後背沒了知覺,鼻子上的鼻涕流出來了,他自己都沒有知覺,這時候只想把凍得發疼的手塞進褲襠裡暖和一下,青誼結鬼章說的半點錯誤都能沒有,冬日大戰前夕,將士確實該把手塞褲襠裡的。
  
  沒有弄出手套來,雲崢覺得是自己最大的愚蠢,到大宋的時間久了,思維都已經變成大宋的思維了,不過現在還不能把手套拿出來,因為西夏和青塘人更需要手套這東西,一旦把這東西弄出來了,西夏和青塘的戰士就不用把手塞褲襠裡取暖了,雲崢不會為西夏和青塘人增加一點戰力的,他們天生就該把手塞褲襠裡!
  
  雲崢縮著手還沒有來得及把手塞褲襠裡,隗明公主就捉住了他的手,很自然的把雲崢的手放進她的小腹上,而且是貼著肉放的,同樣騎著馬回來凍得像烏龜一樣的猴子,已經忘記自己該把手放在褲襠裡取暖,縮著手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著面前香豔的一幕。
  
  雲崢很想把手縮回來,大腦給雙手下了好幾次命令,那雙手就是不願意離開那個滑膩的身體,隗明公主輕笑著說:「這是西夏的規矩,戰士的手是拿來握刀劍的,只有握得住刀劍的雙手才能為婦孺弄來足夠吃的糧食和禦寒的東西。」
  
  說完還掏出一方手帕幫著雲崢擦掉掛在鼻子上的鼻涕,輕笑了一聲,就按住雲崢貼在自己肚子上的那雙手緩緩地往帳篷裡走。
  
  看傻眼的不光是猴子一個,還有葛秋煙,她的眼睛也瞪的像銅鈴一樣大,這個西夏女人太不要臉了,虧她還是一個公主!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勾引人,一點都不避諱,想到自己這次去西夏的目的,她不敢想像自己做出這些事情的情景,一時間臉色煞白。
  
  寒林瞄了一眼雲崢,就在猴子的屁股上踹了一腳要他去灶台邊上暖和一下,至於雲崢,寒林對他很有信心,這是一個只佔便宜不吃虧的主,男人家麼,偶爾倚紅偎翠一次算不得什麼。
  
  進了帳篷,雲崢以無上的毅力將雙手抽了出來,指端依舊留著一種滑膩的感覺,不由自主的放到鼻子上輕輕地嗅了一下,剛才在大庭廣眾之下都落落大方的隗明公主,這一刻反而害羞起來,紅暈佈滿了臉頰。
  
  「我殺了禿髮阿孤!是你的敵人!」
  
  「你殺不了禿髮阿孤,禿髮阿孤就算是喝醉了,你也殺不掉,那是一個戰場上的猛將,斬將奪旗的事情幹了不止一次兩次,而且,我聞過那顆頭顱,他沒有喝酒。」
  
  「我真的殺了禿髮阿孤,他的腦袋都是我剁下來的!」
  
  「當然是您剁下來的,頭顱上的刀口雜亂無章,您也渾身是血,必然是您剁下來的,那應該是在禿髮阿孤無力反抗的情形下剁下來的吧?」
  
  「你怎麼知道?」
  
  「您會一點武功,可是這點武功殺不死禿髮阿孤,如果是角廝羅砍腦袋,他不需要砍很多下,換了那間屋子裡所有的青塘人,都不會砍成這樣,所以只會是您砍的,至於出手的人該是角廝羅吧?也只有他才能在轉瞬間殺死禿髮阿孤。
  
  我的隨從都是阿里骨殺的,這是我親眼所見,沒有角廝羅的命令,阿里骨指揮不動大宅裡的軍士,所以,都是角廝羅的錯。
  
  至於您,只是一個可憐的替罪羊!」
  
  隗明公主慵懶的靠在床上,身段很優美,馬背上的女人都有一個很大的臀部,靠在床上的時候,顯得更加的觸目驚心。
  
  說實話沒人信,雲崢當然不會說是禿髮阿孤自己把腦袋湊過來要自己殺的,畢竟刀子已經被那個傢伙按在自己的脖子上了,自己要做的就是把動脈挑開就行,那樣的情形下,禿髮阿孤的武功再高強也沒用處,除非他會傳說中的金鐘罩鐵布衫,看樣子那個笨蛋沒學會那些高深的東西。
  
  打死雲崢都不會幫著角廝羅辯解,在大屋子裡已經說得很透徹了,角廝羅也知道自己的黑鍋背定了,而且,角廝羅也不屑去解釋,殺了就殺了,反正戰爭已經不可避免。
  
  「我要是送你回去,會不會被你叔叔砍頭啊?」
  
  「會,一定會,不管你是不是冤枉的,我叔叔都會砍掉你的頭,如果你送我去寧令哥那裡,說不定就能保住你的人頭,如果你現在立刻就帶著我逃回大宋從此隱姓埋名,說不定能活到一百歲,你選哪一個?」隗明公主問道。
  
  雲崢吸溜著冷氣無奈的說:「你叔叔能不能講點理啊?」
  
  隗明公主坐起來,拿手摩挲著雲崢的臉說:「我從小就長在他的宮殿裡,從來沒有見過他和任何人講過道理,包括他的母親和懷孕的妻子,所以啊,你能不見我叔叔,最好永遠都不要見,那是一個吃人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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