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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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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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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6 00:00:56
第十四章 逮著誰都咬一口

    雲崢用手撫摸著面前的東京沙盤,聲音低啞的道:“東京漏洞百出的城防看得多了,就讓我從心底裡感到了恐懼。

    因為這種恐懼,很多時候我這個所謂的百戰名將幾乎夜不能寐,不是睡不著,而是不敢睡,只要我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出現大火熊熊的東京城。

    平日裡大家都在說假話,既然陳琳你開始說真話了,我也就跟你說點真話,說點心裡話。

    這些年我之所以東征北討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說實話不是因為我想當官,也不是因為我想報效朝廷,更不是因為我想光宗耀祖,至於什麼一展宏圖大志,快慰平生的想法更是無稽之談,如果說我真的有什麼雄心大志的話,那就是混吃等死,養一大堆娃娃,快活的把這輩子過完。

    征剿儂智高之後,我第一次帶兵進了東京城。

    諸位還記得我那次進入東京城是個什麼場景嗎?

    守城軍士狼狽逃竄,百姓號哭不絕來回奔走尋找藏身之所,只有歐陽修那個腐儒手持一杆木棍站在城門洞裡幫助東京一百余萬人守衛城門,老傢伙膽氣夠大,站在城門洞子裡高聲喝問來者何人?

    當時我就騎在馬上站在城門外面,身後就是一萬六千餘剛剛從交趾血戰回來的亡命之徒!

    我面前是高聳的城牆,城裡是這個世界上最繁華的所在,哈哈哈,至於守衛,只有一個弱不經風的老儒。

    如果不考慮骨氣之類的東西,我只需要縱馬前行就是了。歐陽老頭手裡的木棍就算是抽在鎧甲上,又能有多大的殺傷力?

    當時的東京,對我來說就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假如我心懷不軌,一萬六千名虎狼之師進入東京,這座城市如今應該早就變成一片焦土了吧?

    我在升龍城就是這麼幹的。梁輯在大理城也是這麼幹的,諸位只知道我們從那裡拿回來了無數的珍寶,你們一定沒有想過那兩座城市變成了什麼樣子……

    升龍城的外城幾乎被夷平,城內屍橫遍野,交趾皇族的女子被給我帶路的安南野人盡數擄走成為生兒育女的工具,和糧食匱乏時期的食物儲備。

    我離開升龍城的時候。一把大火將交趾皇族建設百年的安南名城化為一片焦土。

    繁華的東京城沒有給我任何的快樂,他腐朽的城防讓我對這座城市是如此的失望……

    住進祖廟祭天之時,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東京城同樣燃燒著熊熊大火,無數來自北方的蠻族獰笑著在這座城市裡燒殺掠奪。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我揮舞著長刀在城中奮勇作戰,可是無論我砍死了多少敵人,總有新的敵人從黑暗中沖出來和我作戰。

    在我精疲力竭傷痕累累的時候,我發現整座城市都已經陷落了,我看到龐籍的人頭滾落在地上,死不瞑目,我看到韓琦跟破布娃娃一樣的身體撲倒在水溝裡……

    我看到兇殘的野人騎在馬上,我的妻子就被人家拴在馬後拖行。嚎哭著要我去救她……”

    雲崢開始說的時候臉上還有笑容,可是說到後面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聲音也逐漸變得淒厲。

    趙旭害怕的離雲崢遠點。手按在模型的邊框上有些不知所措,龐籍仔細的瞅著雲崢,眼睛有些泛紅,卻陰冷的就像是一塊岩石。

    陳琳將顫抖的雙手縮進衣袖,竭力的保持平和之態。

    趙禎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

    雲崢這番類似伍子胥詛咒國家滅亡的話語。給了大殿上所有人前所未有的震撼。

    即便是對雲崢恨之入骨的皇后,這時候也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的驚叫發出來。

    如果說觸動。誰有趙禎這個天下之主來的更加深刻,如果東京丟失。他清楚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雲崢說的那些事情不足為奇。

    趙旭眼看著雲崢在沙盤角落裡的一根線上拉了一下,立刻就有一小團火焰從東華門升起,火焰沿著一根棉線逐漸的向四周擴散,最後點燃了沙盤上的所有木質建築,即便是沙盤上剛剛注過水的河道,也有一層黑黑的油脂漂在上面,最後也燃燒了起來。

    於是整座東京就陷入了火海之中……

    每個人都心情複雜的看著燃燒的東京城模型一言不發,鄒同命幾個宦官打開了南北兩面的窗戶,黑色的濃煙就被穿堂風帶出了宮殿。

    雲崢痛苦地道:“正因為攻破東京這種事情我能做到,所以,別人也是能夠做到的。

    正因為是人力能夠達到的事情,我們就沒有理由輕視東京的城防。從地域上來講,東京並不是一個適合建都的地方,可是我們既然已經選擇了在東京建都,那麼,燕雲之地就必不可少,只要擁有了燕雲這樣的屏障,我們大宋才能夠有效的抵禦外族的騎兵。

    說句喪氣的話,在大宋,我麾下的騎兵應該是最強悍的,少年軍如今已經成軍了,為了他,不管是陛下,還是我,都付出了很多的心血,他們的騎術精絕大宋,但是在西夏鐵鷂子,遼國皮室軍面前依舊弱了三分,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武器占優,少年軍很難擊敗那些從小就生長在馬背上的蠻族人。

    因為恐懼,富弼所以去了青塘,準備為大宋打造真正的騎兵,也是因為恐懼,韓琦放下參知政事的職位自貶去了邊地練軍,就是因為恐懼,狄青輕易不敢離開河北和河間府。

    他們走的痛快,只留下我一個人在東京城,看著漏洞百出的城防坐困愁城。

    你們也看到了,不論是水攻,還是火攻,這些通常的軍事手段到了東京他們的威力都會被放大百倍。

    昨晚雲家召集了一下家將,結果就讓老陳琳夜不能寐,讓皇后娘娘毫無原則的放私闖了宮禁的雲鉞回到了家裡。

    如果這時候有敵人趁勢放出謠言,我幾乎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弄不明白,你們一個個明明知道東京城垣給你們帶不來任何的安全,為什麼還要把城防交給一些只知道醉生夢死之人?”

    趙禎聽到雲崢這樣說,忽然睜開了眼睛,鄒同冷冷的問道:“那你認為應該把城防交給誰?難道交給你?”

    雲崢笑道:“微臣擅長野戰,守城非我所長。”

    鄒同道:“還算是有一些自知之明,說說吧,你今天在朕的寢宮裡放火,又是詛咒我東京失陷,又是侮辱諸位同僚,還當庭落淚把話說得情真意切的到底要幹什麼?”

    雲崢瞅著鄒同怒道:“你能好好的把陛下的原話說出來嗎?非要在裡面添油加醋?”

    鄒同吃了一驚,連忙看向皇帝,發現皇帝正在看著自己,似乎對自己剛才說的話並沒有什麼不滿,反而有些縱容的意思,轉過頭看著雲崢道:“朕就是這個意思!”

    雲崢有些尷尬,拿手搓搓臉道:“微臣是個武人,也必然是個粗人,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出來了,如果有不妥的地方,請陛下海涵。不過,等微臣等人出征北方之時,還請陛下趕快挑選新的城守。

    東京乃是帝畿,看門的怎麼都需要一頭猛虎才成,如果沒有猛虎弄兩隻兇猛的惡犬也成,無論如何不能再用肥豬來守門了。”

    和雲崢品級相當的侯之坦,林廣怒極,這樣不給別人留半點顏面的彈劾,在大宋還真的是第一次,遂齊齊吼道:“雲崢,你欺人太甚,老夫與你拼了!”

    雲崢瞅著說要拼命,腳底下卻不動彈的兩個老頭恥笑道:“如果你們真的打過來,不論勝敗老子還承認你們多少還有些武將風範。

    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幹拼命嗎?

    明知道自己不勝任這些職位,卻非要佔據著這些富貴職位不願意罷手,這些職位或許能給你們帶來榮耀,也會給你們帶來滅頂之災,只要東京有個風吹草動,你們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再也無法忍耐的侯之坦和林廣剛剛撲了出來,卻被龐籍一聲斷喝就給罵回去了。

    老頭子看樣子真的很憤怒,指著雲崢怒道:“陛下重病纏身,你絲毫不體恤君父,反倒在這裡大放厥詞,你心中即便是對東京城防不滿,上奏章也就是是了,這天下間應該還沒有人敢把你的軍事奏章不當一回事,我們商量也就是了,如何能在這裡發難?”

    雲崢絲毫不讓的道:“我想起來一個很可笑的笑話,前些天種諤進京,主要是為了商量如何修建邊城,在那裡修建邊城的事情。

    這非常重要啊,只要種諤的橫山城修建完畢,西夏在延安府一帶就再也沒有前進的路途了。

    我和狄青,種諤三人共同提出的建議,你們在政事堂上就說了一句再議,然後就一起去找王安石的麻煩去了,我們三個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然後就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了。

    整整一個早上你們什麼決定都沒有做出來,也就是說屁事沒幹的白白消耗了一個上午的時間。

    然後我和狄青就勸種諤趕緊回去,該在那裡修建城池就快點去修建,想要等你們拿出章程來,消耗的時間夠他修建三五座城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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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6 00:01:14
第十五章天牢

自古以來因為一件事把所有都得罪光了的人,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所以商鞅被車裂了,禰衡被人家用大鍋給煮了。…,

雲崢雖然位高權重,也自然是不能逃脫這個規律,在說出趙家祖宗早年間干的幾件錯事之後,他就順理成章的被皇帝送進了天牢。

此天牢不是指的是刑部天牢,而是軍事術語中的天牢,自古以來兵家將群山環繞﹑形勢險峻﹑易入難出之地稱之為天牢。

雲崢如今所在的地方就是這樣的一處所在。

龐籍和陳琳送他進來的,這出天牢其實就在皇宮邊上的翠微山上,這裡原來沒有山,因為東京城挖河溝的時候有大量的土方無處存放,於是就堆在這裡了。

從後周時代一直到如今快兩百年的時間不停地挖掘河道,這裡的土也就慢慢地堆成一座山了。

向來很有藝術眼光的趙宋皇帝在這座山上種植了很多的樹木,百十年下來,這座山倒也變得鬱鬱蔥蔥了。

因為是人工壘成的山,因此,富於藝術氣息的趙家,將這座小山修築的格外險峻,裡面的小路蜿蜒曲折,堪稱一步一景。

小山谷的盡頭有一座茅屋,不過這是一座用金絲草修築的茅屋,這樣的一間屋子比雲家的正堂要值錢的太多了。

這裡原本就是趙家皇帝修道的地方,雲崢瞅瞅屋子裡的擺設很是滿意,回頭對陳琳道:“關我一個人算怎麼回事,把我老婆,小妾,孩子都送進來吧,廚娘也送進來。今年我打算在這裡避暑了。”

龐籍嘆息一聲道:“沒叫你這麼鬧啊,你仔細想想你在宮中都說了些什麼混賬話啊?先帝的杯酒釋兵權政策是你能夠臧否的?

守衛東京的那些人雖然真的是一頭頭豬,可是你也不要當面說出來呀,韓琦如今正在逐個的收拾他們,你直截了當的把話說出來除了傷陛下的心在外能有什麼作用?”

陳琳吃了一驚,驚訝的瞅著剛才還怒氣衝天的龐籍不明白他現在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剛才陛下還下令把雲崢打入天牢。他就想問龐籍為何不去刑部,卻來到了這裡,只是因為陛下的旨意是對龐籍下達的,他才隱忍到現在。

雲崢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不但有潔癖,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毛病,只要看到不符合軍事常規的建築就想把它改過來,東京城整天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趁著這次機會說。以後哪有這麼好的機會?你以為我說那些話的時候心尖不發顫?”

龐籍搖搖頭道:“看樣子效果不錯,陛下還是聽進去了,太子也聽進去了,你沒見太子瞅著著火的東京沙盤那張小臉白的已經沒法讓人看了?響鼓還用重鎚,這事就你幹的出來。”

雲崢嗤的笑了一聲道:“只要陛下和太子把話聽進去了,我管別人怎麼看,侯之坦,林廣這些人可以威脅。可以利誘,可以脅迫。他們本身就沒有什麼人格,侮辱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時候人家說不定正在慶幸自己是頭豬,因為是老虎的全部被關籠子裡了。”

龐籍跟著笑了一下,指指雲崢道:“在這裡消停待著,回頭就把你全家送過來。對外說法自然是你全家被下了天牢。”

陳琳的兩條腿抖得更加厲害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出於憤怒,他總算是聽明白了,雲崢所有的不對勁都是出自皇帝和這位首相的慫恿。這背後說不定還有韓琦,文彥博,狄青,這些人的影子。

這樣天大的事情,唯獨自己這位掌握著密諜司的密諜首領什麼都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大羞辱。

龐籍瞅著臉色發青的陳琳道:“不告訴你這是陛下定的調子,如果你什麼都知道,根本就收不到惑敵的效果。”

“惑敵?敵人是誰?”陳琳顫聲問道。

“除了西夏人和遼人之外還能有誰?人家來我們大宋探聽虛實來了,如果這時候陛下要是還不干幾件天怒人怨的事情,怎麼能對得起人家不遠萬里而來的情分?”

坐在一張金絲草編織成的蒲團上的雲崢笑瞇瞇的對陳琳道。

龐籍笑道:“處置文彥博可能算得上是天怒人怨,處置種諤可能也能讓東京百姓掬一把同情淚,處置曾公亮會讓士林黯然,處置王安石更會讓無數支持變法的人淚飛,唯獨處置你,恐怕東京人會拍手稱快。”

陳琳已經顧不上生氣了,這時候他也想明白了,陛下之所以要自己陪著龐籍來處置雲崢,根本就是打算在第一時間告訴自己這件事,這是對自己忠心的一種肯定。

於是,他直接問道:“既然國朝有大計畫,我密諜司該如何配合?禮部這次弄的萬國來朝計畫,也不能因為這個計畫有所損傷,這是帝國的榮耀所在,也是陛下王治天下的體現啊。”

雲崢不屑的道:“拿回燕雲才是陛下榮耀的巔峰,一個萬國來朝算得了什麼,如果陛下喜歡,每天萬國來朝都不是問題。”

龐籍點點頭道:“確實如此,這些年帝國對南方諸國壓榨的有些厲害,已經到了殺雞取卵的地步,用南方的財富來積累資財,為北方大戰做準備,已經引起那些南方土著的不滿了。

交趾,佔城、真臘、蒲甘、勃泥、婆、三佛齊、大食、層拔這些國家都在申訴,認為國朝的商稅過重,還對國朝將外國商船固定在泉州,廣州兩地強制交易非常不滿。”

雲崢聽得一頭霧水,問龐籍:“層拔?這是什麼地方,我對南方算是很熟悉了,怎麼從來都沒聽過這個國家?”

龐籍笑道:“層拔是黑人國,三年前才遣使來過大宋,本相見了那些土著,人醜了點,可是勝在樸實,禮物也不錯,全是象牙,犀角一類的珍寶。”

“你能聽得懂他們的話?”聽說龐籍竟然接見了黑人,雲崢就很奇怪他們是怎麼交流的,這個時候的黑人應該不說英語才是。

龐籍大笑道:“他們進貢了禮物,本相還賜他們一點絲綢瓷器就好,誰要聽他們說話了,不過他們送來的東西全是好東西啊,看樣子那個國家還是很富裕的。”

進了這片天牢之後龐籍身上的威嚴之氣就不見了,或許是因為在雲崢和陳琳兩人面前擺弄威嚴會讓人笑話的緣故,雲崢發現這個老頭子如果不使用心術的話,總體上來說還算是有趣。

茅屋裡的宦官給三人端來了茶水,然後就退下了,雲崢端著茶水笑道:“每一個帝國在開國之初都會迎來一個向外擴張的機會,但是咱們大宋卻沒有把握住這個機會,再加上開國之初,我們身邊就有契丹這樣的強大國家,因此限制了太祖的擴張計畫。

北面的領土不完整,東京東面的大片平原就成了契丹人的牧馬地,直到先帝時期締結了《澶淵之盟》之後,我們才算是真正控制住了河北大名府一帶。”

陳琳嘆息一聲道:“形勢比人強,當初寇準脅迫先帝去了澶州,那時候宮裡的人就覺得這已經是末日來臨了,人心惶惶的說什麼的人都有,如果不是李太后下令杖死了二十幾個多嘴的,先帝沒回來,宮裡很可能就已經亂套了。天知道是個什麼結果。”

龐籍嘆息道:“收復燕雲收復的越晚,就越是難以收復,前幾次大宋的慘敗,已經把燕雲地心向我們的人損失的差不多了。

老夫只希望孔家這些年的教化,能夠多少為我們挽回一點民心。雲侯誅殺了郭恆川這個老賊,這一點很重要,有力的震懾了那些一心想要投入到契丹懷抱的漢人,總算是為我們挽回了一點時間。”

當雲崢和龐籍以及陳琳在天牢談天的時候,雲家這時候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雲二回家的時候,葛秋煙已經全身披掛,準備帶著家將去劫天牢,這個女人瘋了,根本就不管這樣做有什麼後果。

陸輕盈還在思量這其中的奧妙,夫君走的時候沒有做任何的交代,只是說了一句今天不同於往日。

很早以前夫君就說過雲家有自保手段,可是如今御史已經登門了,夫君說的自保手段依舊沒有出現,這讓她的心亂如麻。

一會擔心是別人打了夫君一個措手不及,來不及發出警訊,一會又擔心這是丈夫設下的一個圈套,準備套什麼人,因為早上夫君出門的時候那一臉的壞笑,實在是讓人心寒。

雲二把其餘的人都趕出去之後,對一臉愁容的陸輕盈和滿臉煞氣的葛秋煙道:“收拾一,今年全家在那裡避暑。”

陸輕盈緊繃著的心頓時就鬆緩下來了,拍著胸口道:“這就好,這就好,只要你大哥沒事就好。”

葛秋煙怒道:“幹嘛要去天牢避暑?能選個好地方嗎?”

雲二笑道:“不清楚,這是大哥親口對我說的,當時龐籍和陳琳都在,大哥還說讓我和秦國住在府裡,那裡都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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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誰的悲傷逆流成河?

    雲家倒楣了,終於倒楣了,這是身在東京的某些人早就盼望的一天,全家老小全部被下了天牢,連繈褓裡的幼子都沒有倖免。

    狄青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剛回家,來不及卸甲,也來不及洗把臉,就這樣風塵僕僕的騎馬進了皇宮,五鳳樓前被皇后以陛下已經睡著了為由,拒絕他去見皇帝。

    無計可施的狄青,只好坐在五鳳樓前的樹蔭下等待皇帝醒來。

    已經停職待參在家的李常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來到皇宮門前叩闕等候皇帝召喚,卻被內侍亂棍打走……

    侯之坦,林廣等人不顧臉面的親自登門準備羞辱雲家,被暴怒的秦國下令轟走,還放出狠話來,如果有人敢在雲家門前放肆者,打斷雙腿拉去喂狗。

    侯之坦,林廣知道雲家的實力,發現雲家連看門人都換成了穿著甲胄全副武裝的家將之後,立刻就改變了要去雲家撒野的想法,雲氏精兵天下聞名,如果讓已經破敗的雲家將怒火傾瀉在自己身上,那就太危險了。

    陰著臉出來見人的雲二冷笑著說,如果雲家倒楣,他們這些始作俑者沒有一個能夠看到明天的太陽,說完這句話之後,一柄鐵矛帶著風聲從雲府大門裡射出來釘在對面的一顆大槐樹幹上。

    瞅著尾部依舊在不停顫抖的鐵矛,如臨大敵的五城兵馬司派了重兵在雲家周圍以防不測。

    直到宮禁時分,狄青依舊沒有等到皇帝的召見,無可奈何地走出皇宮,攙扶起被毆打過的李常放在自己的馬背上,牽著馬孤獨的走過金水橋回家去了。

    很多東京人都看到了這一幕,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一些無賴漢幸災樂禍的說笑兩聲。可是隨著一句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話進入所有人的耳朵之後,即便是最沒心沒肺的無賴漢也有點笑不出來了。

    這句話就是——大宋最鋒利的長矛折斷了。

    遍數中國歷代王朝,最沒有安全感的朝代就是大宋,詩賦風流的時代裡掩藏著對野蠻人的恐慌。

    不論他們如何的看不起那些野獸一樣的蠻人,但是心中對他們的恐懼卻從來都沒有放下過。

    宋人擁有智慧,蠻人擁有武力。這是一個既定的事實,不光宋人自己這麼看,就連契丹人和西夏人他們也是這樣認為的。

    耶律阿保機說過,契丹人是狼,是依靠捕獵羊群來生活的,既然是狼,劫掠和殺戮就是契丹人的生活方式……

    東京人中間喜歡雲崢的人不多,他們認為這個人是一個異類,更多的時候他們把雲崢稱之為雲老虎。而不是雲崢。

    百獸之王在東京漫遊的時候,他們不敢親近,但是因為有百獸之王的存在,那些豺狼,豹子一類的猛獸就不敢靠近東京,即便是大宋國內的那些不斷造反的蟊賊,只要聽說雲老虎在京中,都只能偃旗息鼓。繼續像老鼠一樣的躲在黑暗中發抖……

    如今,老虎被關進了天牢……

    奄奄一息的李常進了狄青家中。就立刻變得生龍活虎了,一整天沒怎麼吃飯,如今在憂心忡忡的狄青的關注下據案大嚼。

    “狄帥,這件事從裡到外透著詭異,依我看,您根本就不必擔憂。這些天只要不出門,應該會有人來告訴您真實的情形。”

    李常放下手裡的筷子,瞅著狄青笑道。

    狄青面無表情的道:“不管結果如何,這事都非常的影響軍心,現在事情還沒有發酵。你看著過不了幾天,全國到處飛來的奏摺,會把中樞淹沒掉的。”

    李常嘿嘿笑道:“狄帥,我問過人了,刑部天牢裡沒有雲帥。”

    狄青愣了一下道:“果真?”

    李常笑道:“果然!我三弟就是刑部左侍郎,主管的就是詔獄,如果雲帥進了詔獄,無論如何都繞不過我兄弟去。

    今天聽說雲帥進了天牢,我第一時間就去問了我兄弟,想從雲帥哪裡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是我去的時候,我兄弟竟然說他對此事一無所知,我擔心是刑部尚書霍仲親子辦的事情,就催促我兄弟去了一趟詔獄,結果,詔獄六百七十一間牢房沒有雲帥的影子。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家母聽說了這件事,告訴了我一件秘聞,咱們大宋的天牢可不只有一處,還有一處就在翠微山!”

    狄青疑惑的問道:“翠微山有天牢?”

    李常輕聲道:“這一處天牢可不是我們想像中的天牢,以前的時候是天子自囚的所在。

    太宗在高粱河戰敗之後,就在那裡修道了半年之久,所謂的修道,其實就是自囚,懲罰自己的過失。”

    “那也是天牢,你要我把你扛回家,難道就只能說這些猜測之詞嗎?如果只有這些,你走吧,老夫明日繼續去找陛下,雲崢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被關進大獄。”

    李常苦笑著一字一句的道:“翠微山天牢,乃是天子自囚之所,臣子進了那裡,根本就不是懲罰,而是一種榮耀,狄帥心亂了,緣何連這樣的事情都看不透呢?”

    狄青背著手站在窗前看著自家的花園低聲道:“老夫如何會不知道這是陛下在故布疑陣啊。

    北征就在這一兩年之內就會進行,這時候的雲崢應該已經開始離開京師,去太原府整軍頓武,為北征做準備了,如何能夠將時間消耗在這些毫無意義的勾心鬥角上。”

    李常沉思了片刻道:“陛下更加小心了……”

    狄青沉痛的道:“北征結束之後老夫會立刻要求解甲歸田,到時候雲崢會遠走海外,盛極一時的大宋武勳將一去不復返了。”

    狄青和李常的想的很多,也想的很遠,但是雲崢自己卻不以為然,北征之後自己作為後世子孫對祖宗的最後一點心進到之後,也就無牽無掛了。

    到時候建造一艘巨舟,遨遊四海,豈不快哉。

    陸輕盈坐在一張竹凳上抬頭看著兩面不高的土山總覺得怪怪的,這裡的風景確實很美,卻似乎少了一分生氣。

    沒錯,就是少了一分生氣,如果在蜀中,這樣的青山必定會有無數的飛鳥和野生的猿猴在這裡棲息,但是這裡的青山就像是畫在畫裡的一樣,美則美矣,卻呆板的令人生畏。

    “少了一些雞鴨,也少了一些豬羊是吧?樹林子裡的鳥窩有侍衛們不斷地捅落,林子外面也有很多專門用來捕捉飛鳥的沾網,所以你就不要指望這裡有多少生氣了。”

    雲崢把腳泡在山間的小溪裡,踩著小溪底下的卵石瞅著陸輕盈笑。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陸輕盈吟誦了一首古詩。

    雲崢笑道: ... “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皇帝當初被人家打的丟盔棄甲,自己身上還中了一箭,為了對滿朝文武有個交代,生生的把自己囚禁在這裡半年,你應該能想像的道太宗皇帝當時是多麼的憤怒。

    他向來是一個驕傲的人,不管是燭光斧影,還是夜禦小周後他都沒有對後人有一個明確的說法,像他這樣的人,只會把自己的心思放在這片死寂的天地裡,才會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樣的悲傷,痛苦。”

    “可是他回到皇宮之後就死了呀!”

    雲崢呵呵笑著摸摸陸輕盈的頭髮,老婆剛才的樣子就像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

    於是捉狹的道:“那是因為皇帝的悲傷已經逆流成河了,生生的把自己悲傷死了。”

    “盡瞎說,夫君啊,這個山谷裡為何只有我們一家人,住在這裡晚上怪害怕的。”

    “害怕什麼,猴子,憨牛都進來了,臘肉也進來了,我們在山裡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皇帝似乎要隔絕您的交通。在這裡連鴿子都飛不進來,海東青的目標又太大,您如何和外面的人交流呢?”

    雲崢指指茅屋的桌案上堆積如山的文書道:”皇帝不是都給我準備好了嗎?天下大勢盡在掌握之中,如果我有哪方面的情報需要,陳琳就會不遺餘力的給我送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陸輕盈往丈夫身邊靠近一點小聲說:“妾身是說您自己管道的情報進不來了,咱們雲家不但主人都住進天牢裡了,就連各處的生意都停止了,咱們雲家就像是被冰給封住了。”

    雲崢趁勢摟著老婆笑道:“封不住的,即便是封住了這裡的一切,他們也封不住時間。

    該來的依舊會來,該死的依舊會死,該掙扎的依舊在掙扎,沒人能改變這裡的一切。

    而且,當蘇軾夫婦進京之後,我們的消息管道依舊會變得暢通,皇帝?他什麼都改變不了。”

    “爹爹,我讓趙旭給我從外面帶了一盒子肉餅,您嘗嘗!”

    雲落落提著一個不大的食盒從山谷那邊跑了過來,邊跑邊喊叫。這孩子從來就沒有安靜過一會,陸輕盈看到自己閨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肉餅太油膩了,那裡是你這樣的女兒家吃的東西。”陸輕盈毫不猶豫的開始教訓閨女。

    雲崢照例是不管這些的,打開了食盒撈出一個溫熱的肉餅,咬了一口汁四濺,吞下去之後朝閨女笑道:“肉餅不錯,正宗的曹婆婆肉餅,不過閨女啊,你就放過趙旭那個傻小子吧,要是讓他爹知道他給山谷裡送東西,會把他爹氣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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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6 00:01:48
第十七章    狼一定要吃肉

太寂靜的地方其實並不適合人居住,人天生就是群居動物,所以絕對的寂靜對人來說是有傷害的。

因為會思考,所以比野獸多了一層知識障,當這種思考在一個寂靜的環境中的時候,就會慢慢變得真實,最後讓人產生一些不該有的幻覺。

據說佛家的禪定,和道家的入定,其實都是一種自我封閉六識的無上法門,在一種絕對寂靜的空間裡,小我和大我相互碰撞,最後綻放出燦爛的智慧火花,讓禪定者產生極大地思想滿足,在那個世界裡,融合小我大我之後的人類,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於是,神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雲崢說要有一口肉餅吃,於是他閨女就幫著老爹弄來了肉餅……

父女兩人吃肉餅子吃的極為開心,即便是嘴角流下的油脂滴落在他們昂貴的衣衫上,他們也不在乎,這樣的場景讓陸輕盈心酸極了。

沒有人可以不經歷付出這個環節就有收獲,即便是討飯,也需要出去討才成。

翠微山上松濤陣陣,只是沒有投林的飛鳥,所以這裡的風景有些假,就像大宋目前展現出來的繁華一樣。

趙禎自認為是一個很好的飼養場廠長,認為老虎只有餓著肚子才會變得更加兇猛,才會變得更加聽話,因此,豢養雲崢,饑餓雲崢就成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調教好了這頭猛虎,放出去驅逐餓狼的時候才會更加的犀利管用。

這樣的手段對皇帝來說稀鬆平常,臣子們也把皇帝這種手段認為是天經地義,身為帝王的鷹犬,就要有這樣的自覺。

龐籍,韓琦等人甚至認為這是一種榮耀。這是帝王智慧成熟的一種表現,殊不知,當龐籍第一次跟雲崢說起皇帝的意圖,並且要求雲崢配合的時候,雲崢就已經怒不可遏了!

因為有了這種憤怒,雲崢才會借機在皇帝的殿堂裡毫不留情的羞辱那些對皇帝最忠貞的臣子。

肉餅吃了兩塊。雲崢就停下不吃了,雲落落見父親不吃了,就抱著食盒讓父親看裡面還有好多,足夠母親和二娘以及弟妹們吃的。

雲崢摸摸閨女的腦袋道:“好東西不能一次全部吃完,總要給下一次留下一點念想。”

雲落落見母親也不肯吃,就垂頭喪氣的提著食盒進了茅屋,二娘和弟妹們正在午睡,醒來之後相比也就餓了。

“您的處境不好,閨女也跟著心思重。”陸輕盈重新坐到丈夫的身邊低聲道。

雲崢斜著眼睛瞅了一眼陸輕盈道:“閨女的這些做派是跟著誰學得?警告你。千萬莫要教會我閨女為家族犧牲這種屁事。

她這時候就該快快樂樂的念書懂道理,就該無憂無慮的玩耍混日子,不應該放下自己的驕傲去迎合趙旭,在我的眼裡,趙旭不配!”

陸輕盈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喃喃的道:“您說的是……”

雲崢皺眉道:“我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參與到燕雲十六州的收復過程之中,如果能夠成為領軍人物最好。否則就雲家目前的聲望,還不足以在海外建立自己的勢力。

當然。如果我一直都在評估雲家的現狀,如果燕雲十六州的戰役需要雲家付出慘痛的代價的話,我會立刻放棄!

在我的眼裡,自己的什麼理想,什麼壯志都不值得我犧牲雲家的任何一個人,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老婆這人那一點都好。就是那一套世家大族的做事方法實在是讓雲崢無法接受,以前的時候在老婆的眼裡,雲崢第一,雲鉞第二,她自己第三。這樣的看法雲崢覺得不錯,這是一個讓人夢寐以求的好老婆的比必備素質,為此他美了好多年。

可是隨著雲家逐漸的變大,孩子接二連三的出現之後,雲家這兩個字就已經跑到雲崢的前面去了。

以前的時候陸輕盈做事情總是圍繞著雲家兄弟進行,如今不一樣了,他總覺得為了雲家,自己兩兄弟在陸輕盈的眼中好像也可以變成犧牲的目標了。

至於閨女就更加的算不上數了。

打死雲崢他都不相信,心思單純卻又驕傲無比的閨女會低聲下氣的去求趙旭,如果可能的話,雲落落大小姐更喜歡自己冒險出去為爹娘弟妹弄一些這裡沒有的吃食回來。

修道的地方自然是只有素食,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皇帝做的這個規定,天牢裡面不見葷腥這條規矩,直到現在依舊被頑固的堅持了下來,即便進來的是雲家,這條規定也沒有任何的鬆動之處。

自從皇帝病了之後,皇宮裡的飯食基本上就全部變成了素食,自皇后而下,後宮的嬪妃們正在努力地吃素,為自己以後的尼姑或者道姑的生涯做最積極的準備。

於是,只要是素食,東京市面上要什麼有什麼,追求簡樸、清幽、淡雅,符合自然之道的素食如今越來越受帝國皇族、精英人士的追捧。

吃素,不再是宗教信仰者的堅持,而是飲食文化回歸自然的大趨勢。越來越多有生活品味的人,開始茹素,樂於素食生活。

喜歡在嘴上抓撓的東京人,很快就弄出來了無數的花樣讓雲崢目瞪口呆。

素宴的進餐過程也是一個一邊享受高雅的用餐環境,一邊猜菜品原料的過程,其韻雅致,其樂無窮。很難想像,原本簡簡單單的蔬果豆腐芋艿,竟像變魔術般地不著痕跡、精緻美味。

當然高檔素宴的菜肴並非完全都是素菜葷做,清爽的菜肴也有很多,另外,還有各種煲類、蒸菜、湯羹、甜品、點心和果汁可供選擇。
這就是雲家的一日三餐。

……稀有的山珍,珍貴的菌類只要端上桌子,孩子們的小臉頓時就會垮掉……指望一群小狼去吃菜,這是非常艱難的一件事。

“霆兒,把這塊排骨吃掉。”

“騙人,那是豆腐!”

“這明明是塊排骨!”

“騙人,這是一塊長得像排骨的豆腐……”

陸輕盈慢條斯理的吃著飯,這樣的素宴非常的合她的胃口,瞅著葛秋煙忙著照顧幾個孩子吃飯,眼睛裡幸災樂禍的神色怎麼都掩飾不住。

以前在雲家吃飯的時候,自己永遠都是少數派,雲崢父子吃肉吃的油光滿面,只有自己有事沒事的吃著幾顆青菜,已經被他們父子批判過無數次了,如今,給一群狼的嘴裡塞進去一把把的青菜,陸輕盈忽然發現這樣的場景非常的有趣。

雲落落端來了一塊肉餅,還是剛剛熱好的,雲霆見到肉餅,口水就從嘴角滑落了,見姐姐把肉餅端給自己,疑惑的瞅瞅這個經常和自己搶東西吃的姐姐,又仔細的用鼻子嗅嗅肉餅,確定這是真的肉之後,啊嗚一口就咬在肉餅上,再也不說話了。

“吃口肉都這麼艱難。”雲崢嘆口氣隨便的往嘴裡丟幾根不知道名字的蘑菇,現在的素宴素菜做的水準還不到家,目前只是停留在騙騙眼睛的地步,放到嘴裡就原形畢露了。

吃過晚飯之後,雲崢也沒有心思去看那些無聊的情報,這種過了一手的情報雲崢非常的不喜歡看,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堆已經被別人嚼過一邊的饅頭,讓人根本就無法下嚥。

孩子們也被該死的素宴折磨的不輕,連續四五天嘴裡吃的都是草,讓人根本就無法忍受。

至於猴子和憨牛兩個人,因為吃不到肉到了晚上眼睛都是綠油油的,憨牛甚至叫囂,如果再沒有肉吃,他就準備自廢武功,還說自己強悍的武功就是靠吃肉一口口堆起來的。

為了安慰一下孩子們,雲崢一手拖著雲霆,一手拉著雲芊芊飯後在山谷裡漫步。

山谷並不大,走上幾百步也就到了最深處,最深處自然就是一道高墻,高墻上還有一道不大的門,這道門就該是歷朝皇帝進出天牢的門戶,門戶後面就是碩大的皇家園林。

一道泉水汩汩的從水門底下湧出來,在水門的另一邊,五顏六色的錦鯉在另一邊來回翻湧,似乎非常想跑過來的樣子。

雲崢忽然想起來,這條小溪就是就該是皇宮荷花池裡面的那條小溪,雲二曾經拿回來一張非常可疑的圖紙,那張圖紙居然把皇宮中的每一處地方都標註的清清楚楚。更可疑的是他拿回來的第二張圖紙,那張圖紙上標註的是皇宮裡的地下建築。

雲崢這時候沒工夫去考慮雲鉞圖紙的來源問題,那時候都沒有去想去問,現在就更加的不會注意。

因為憨牛和猴子已經從水門上面的罅隙裡探進手輕易地從水裡撈起來了兩條金黃色的肥大錦鯉。

墻頭上站著的侍衛剛要喝罵,卻被雲崢搶先一步給罵的把腦袋縮回去了,作為內大臣的雲崢如果要找他們的麻煩,後果很嚴重。

錦鯉都是一些已經被養傻了的魚,每一條都長得膘肥體壯,這樣的魚最適合拿來燒烤了。

猴子飛一樣的跑回茅草屋子去拿從家裡帶來的調料,憨牛已經迫不及待的在一處空地上生起來一堆火。

而雲崢這時候根本就不顧什麼大將軍的體面,在墻頭侍衛無可奈何的關注中,有恃無恐的從水門的另一邊撈魚,不大功夫,七八條肥碩的鯉魚就在山谷的草地上不停地蹦躂,每跳動一次,就會招來雲霆和雲芊芊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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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魚的辯證關係

出水口上有細細的竹篾網,因此攔住了那些錦鯉跑到下游去的可能,同時也在這裡為錦鯉創造了非常豐富的餌料,再加上這裡杳無人跡,就成了錦鯉最喜歡停留的地方,當然,太監拋灑食物的時候自然不在這個時間統計範圍之內。

雲崢撈了幾條魚之後就有些不耐煩,從柵欄上把竹篾網給抽下來了,得到釋放的錦鯉群立刻就隨著小溪向下游遊去。

向來非常有眼色的猴子,立刻就放下剛剛拿來的調料,提著竹篾網向下游狂奔,找了一處狹窄的好地方就重新把竹篾網下了下去,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些食物白白的跑掉。

憨牛在殺魚烤魚,猴子端著一個飯缽子往水裡投食,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些美味的肥魚留在這座該死的和尚才能待住的破地方。

雲崢卻在研究水道上的欄桿,這些欄桿很粗,足足有自己的手臂粗,兩頭鑲嵌在城墻上的巨石中,拿腳踢一下發現鑲嵌的非常結實。

因為長期留在水中,欄桿的頂部長了很厚的一層銅銹,這東西竟然是銅做的。

坐在水道的外面朝御花園裡看,看得很是認真,就像是在偷香竊玉一般,至少墻頭上的侍衛是這麼認為的。

沒看見皇帝那些大大小小的老婆,雲崢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的,據說這裡面的女人都是從大宋各處出美女的地方精心挑選過來的,素質很高,雲崢對於皇帝的後宮向來都有研究一下的興趣。

雲落落很快就把全家人都召喚過來了,一家人圍坐在一張漂亮的桌子上吃著漂亮的魚。心情頓時就好了很多,盡管她們剛剛才吃過飯,這依舊不妨礙葛秋煙一個人吃下兩條巴掌的肥魚。

雲崢拿著憨牛送過來的烤魚,總覺得少點什麼,抬頭瞅瞅站在高墻上的侍衛吼道:“把酒給我丟下來!”

皇宮侍衛在執勤的時候是不能喝酒的。這是鐵律,不過這樣的鐵律那裡都有,可是從來就沒有被認真執行過,只要不出事,在夜晚喝點酒提神,即便是被陳琳看見了,也不會說什麼。

當然。如果在你執勤的時候出事,那麼,喝酒的人就會自然而然的成為替罪羊。

明知道有這樣的危險,又怎能攔得住熱愛酒精的大宋人呢,因此。很快就有一個漆黑發亮的酒葫蘆被侍衛用繩子給垂了下來。

雲崢喝了一口酒皺皺眉道:“什麼破酒,明日去雲家找管家去灌酒,有本事把葡萄釀帶進來才算是本事,每天給我準備一點,多出來的就便宜你們了。”

侍衛們連忙道謝,他們是皇宮的守衛,可不是天牢的守衛,雖說和天牢的守衛很是熟悉。大家卻不是一個長官的麾下,所以天牢的禁令還管不到他們頭上來。

雲崢住在天牢裡面,這些侍衛是知曉的。上面並沒有說雲大將軍是犯官,看排場也不像是犯官,這地方也從來都不會關押什麼犯官,如果這裡住著的人是犯官,那麼歷朝先帝算什麼。

侍衛們比官員更加的清楚皇宮裡的規矩,雲崢能住在先帝住過的地方這絕對不是什麼懲罰。而應該是一種獎勵,一種至高無上的獎勵。

雲侯沒要自己去幹別的。只要求去弄些酒回來,這算得不得什麼大事。天牢裡茹素的規矩他們自然是曉得的。

雲家老小歡快的吃了一頓烤魚,就回到茅屋裡去了,雲崢有非常多的密奏要看,陸輕盈認為自己也必須趁著全家都在天牢的機會,好好的教育一下自己的幾個孩子,當然,也包括葛秋煙。

大宋密諜對遼國的滲透程度超過了雲崢的預料,這些密奏中提到的消息確實讓人觸目驚心,短短的四年時間,遼國朝堂已經崩壞到了如此的地步。

遼帝國如今亂得一團糟,北方的部族正在陸陸續續的宣佈,包括黑水女真,和高麗,他們不但拒絕參加遼國的春耐缽,並且彼此結成了盟邦。

黑水女真和高麗拒絕朝貢這不能埋怨別人,遼帝國的稅收在當時過分到了一個無可附加的程度。因為耶律洪基信奉著一個教條:疲憊的百姓將難以動搖王國的統治,為了讓他們疲憊,就對他們課以重稅。

遼帝國對遼東的統治力量其實非常的薄弱,他們對那裡的居民並沒有當成自己的子民來看,只是單純的將那片白山黑水當成了收稅區。

雲崢一直都在非常的奇怪,契丹人明明在血統或者習慣上更加的靠近那些女真人,但是他們下重手剝削的也恰恰是這些人,而那些身在燕雲十六州的漢人,享受的待遇卻遠比那些野蠻人高。

早在五十年前,北方黑水部落對帝國的稅收貢獻超過了燕雲十六州,而燕雲十六州的人口是遼東人口的的二十倍,這可以想像那些野蠻人被盤剝成了什麼摸樣。

終于,一個女真平民領袖烏古乃組建了一支當地民兵,驅趕了契丹人的一批稅務官,又接著趕走了第二批和第三批。

遼帝國憤怒了,給遼東的部族頭人下達了命令,讓他們協助稅收。那些部族頭人,其實只是一些大點的部族頭人們,早就對重稅政策不滿,他們敷衍了遼帝國的使者,私下裡卻支持著地方上對遼國稅務官的驅逐,甚至與叛軍和抗稅的野人達成了協議。

過去一個部族一年要為遼帝國上交馬匹,牛羊,海東青或者值這麼多錢的任何東西,現在他只需要給本地的頭人們上交牛羊就成,就可以像部族老爺們說的那樣, “你可以在你的土地上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這樣,一個野蠻人只要努力幹活,一年就可以省下不少的財富,這可以為他添三隻羊,兩只母羊,一隻公羊,當然, 這裡說的是羊羔。

而另一方面,地方的部族頭人們本來只是負責“為吾王守遼東”,一個女真人上繳的牛羊或者其他的東西,他們只需要盡自己的義務,把它們送到契丹官員手裡,然後等待契丹勛貴們慷慨的贈與----每一萬只羊,給他們返還五十只。這相當於在一個女真人身上,他們差不多只能拿到可憐的一年一個羊蹄子。

現在他們可以拿到一條羊腿,而要做的就是一方面默許野人繼續驅逐契丹人,把錢或者牛羊交給自己;另一方面,他們還要不斷的給契丹大官們解釋現在民怨沸騰,實在是一隻羊都收不上來。

這樣的情況整整維持了三年,契丹人在遼東收到的財貨越來越少,現在收到的東西最多只有契丹鼎盛時期的兩成。

契丹皇帝耶律洪基對這些部族頭人的貪婪無比的憤怒,只可惜他抽不出足夠的兵力去對付這些人,只能從勛貴中挑選一些能力出眾的人帶著他自己的部族兵馬去遼東對付那些吸血蟲一樣的部族頭人。

孫散曹和蘇拉海牙的較量就是這樣一個大形勢下的縮影,雲二是倒楣的,在蘇州城,孫散曹贏了,但是在更多的地方,是地方勢力獲得了勝利,契丹貴族並非每一個都如同孫散曹一樣的睿智。烏骨毒那樣的熊包才是契丹勛貴的正常狀態。

自從耶律信的諸裡謹部落在金蓮川成了神的子民之後,耶律洪基就落下了一個心痛的毛病,脾氣也變得非常暴躁。

以前的時候他最喜歡的就是打獵,吟詩,放飛海東青,可是自從紅珠兒嫁給了耶律信,自己的白玉鷂子王死掉之後,他就不喜歡這些比較高雅的活動了,他似乎一夜之間就回到了最野蠻的返祖狀態。

最富庶的金蓮川,達尕海子一帶再也沒有任何的賦稅送過來了,自己原本指望的嘛嘛寶藏如今變成了所有契丹人的共產。

這樣的結果比寶藏被敵人搶走還要令他難受。

如果寶藏被敵人搶走了,自己還可以去搶回來,如今成了共產,從中間拿回一錠金子都成了奢望。

為了減輕痛苦,他瘋狂的縱情酒色,加大了對自己治下所有人的勒索,商稅變成了恐怖的二稅一,人頭稅比起五年前整整翻了四倍,在這樣的環境底下,商人消失了,然後小的自由民也很快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契丹的勛貴們非常歡迎皇帝這樣做,因為一般的商人不見了,就剩下他們自己家的商隊還活著,自由民沒有了,因為那些自由民如今都成了自家的奴僕,所以沒有多少人來勸誡皇帝,敢說話的幾個人被耶律洪基埋進了冰雪,凍成了冰雕。

雲崢看這些資料不知不覺的就看到了天亮,陸輕盈伺候著丈夫洗漱完畢,然後就有臘肉給雲崢端來了早飯。

看著晶瑩剔透的肉包子雲崢笑了一下,抓起一個就吃了起來,雲家在天牢裡的生活終於回到了以前在家裡的節奏。

那些侍衛比雲崢想的能幹的多,臘肉說了,家裡的廚房整個都被搬到天牢裡來了,今後吃什麼都有。

雲崢笑著對陸輕盈道:“你回頭去感謝一下淑妃吧,她對我們還是很照顧的。”

“您說那些侍衛?”

“我說的是那些魚,誰家的錦鯉你拿手就能隨便的撈出來?你不覺得那些魚傻乎乎的嗎?”

雲崢笑了一下,繼續狼吞虎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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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6 00:02:23
正文 第十九章  都不曾消停啊

    雲家人除了陸輕盈之外都是食肉動物這件事,有誰會比在雲家住了一年多,並且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藍藍更加清楚?

    如今的皇帝變得越來越淡漠,如今的皇后變得越來越危險,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給荷花池子裡面的魚餵食一些拌了酒糟的食物。

    在皇帝病重的這幾年,藍藍研究過皇宮中每一處可以充當冷宮的地方,並且提前做了一些佈置。

    天牢這樣的地方她自然關注過,她甚至想過在這裡度過一生的話,該怎麼過的愉快些。

    如果真的有人在自己已經進了冷宮的前提下依舊要自己死,那麼,吃點御花園裡的魚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活的長一些才有可能取得勝利,這是一個不會改變的社會法則。

    淑妃早就做好了長期對抗的準備。

    所以,當雲崢住進天牢之後,淑妃就已經對那些已經收編過來的心腹侍衛下達了一些模糊的指令。

    不許他們主動去幫助雲家,也不許他們主動去靠近雲家,只有當雲家人有要求的時候才會出手幫一把。

    這些人都是自己將來保命的依靠,淑妃認為自己把他們貢獻出來,已經是自己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雲侯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一切。”

    貼身宮女彙報了雲家的狀態之後,藍藍就笑的很開心,那個妖孽的男子一定會明白自己的心思,也會明白自己的用意。

    很多時候,藍藍都認為自己和雲崢才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非常享受和雲崢之間的默契。

    不傳諸於文字,只在心有靈犀間。

    只要想起雲崢,一團團的火焰就在淑妃的身體裡開始燃燒,只有冰冷的井水才能勉強鎮壓的住。

    她呻吟一聲,就命宮女去準備洗澡水,只要冰冷的井水,今天的天氣實在是過於燥熱了。

    衣衫從象牙般光潔的身體上褪去,玲瓏有致的身體就暴露在宮女的面前,即便同樣是女人,宮女在面對藍藍飽滿的身體的時候,也不由得有些面紅耳赤。

    藍藍也在觀賞自己在銅鏡中的影子,轉了一圈之後就笑了起來,鑽進了冰冷的浴桶裡面。

    井水冷的刺骨,藍藍親眼看著自己象牙般光潔的皮膚上在很短的時間裡起來了很多小小的凸起,被冰冷的井水包圍著,身體裡的那些火焰也隨之熄滅了。

    “皇后是如何解決愛慾侵蝕的?”

    這個問題藍藍已經想了很久了,也調查了很久,結果證明,自己的調查是徒勞的,皇后從來不和宮外的男子獨處,甚至不和宦官獨處,她的寢宮裡除了女官之外,就是宮女,連守夜的侍衛也是女子。

    經過藍藍最嚴密的調查之後,皇后確實沒有其餘的男人,對這一點藍藍非常的奇怪,剛才自己的胯下已經出現了一絲可疑的滑膩,難道皇后已經強大到了可以滅絕人欲了?

    “她怎麼可以強大到這種地步?”

    藍藍從水裡站了起來,看著那個宮女面孔紅紅的用錦袍把自己的身體包裹起來,動作非常的溫柔,就像是在包一件精美的瓷器。

    宮女的隱私藍藍是知道的,她和另外一個宮女結成了姐妹,決定將來一旦出宮,就準備一起生活,直到老死……

    這樣的事情在皇宮中算不得奇怪,很多的宮女出宮的時候都已經四十歲了,嫁人這種事已經不用想了,沒有人家會娶一個四十歲的老女人,即便是有這樣的男人,宮女們也看不上。

    這個時候她們唯一的職業就是成為別的富貴人家的教養嬤嬤,把禁錮自己一生的皇宮禮儀教授給外面的大家貴女。

    和昔日的姐妹們相互簇擁著過一生其實也不錯,收養一兩個孩子,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家庭一樣的過日子。

    藍藍用一根手指挑起了宮女的下巴,尖尖的指甲幾乎刺進了宮女頜下的軟肉,瞅著宮女驚恐的眼睛,以及顫抖的身體,她笑了一下,就扯開了宮女的衣帶……

    一個赤裸的美人兒出現在藍藍的面前,地上散亂的堆著一堆衣衫,粉色的肚兜鬆鬆垮垮的掛在宮女的脖子上,藍藍笑的更加開心。

    她覺得自己發現了皇后的秘密。

    很久以來,曹皇后給人的感覺就是中正平和,是一個真正的母儀天下的女子,她的德行幾乎無懈可擊,即便是一年和皇帝親近不了幾次,她的閨譽依舊無人膽敢質疑,連最微小的一絲傳言都沒有。

    這在皇宮中真是太難得了,即便是小心謹慎到如此地步的淑妃,也有人在暗中說她見到雲崢的時候,兩眼發光……

    藍藍找到了這個暗中嚼舌根的傢伙,是張賢妃宮裡的一個宮女,藍藍對皇后無可奈何,只能低頭做小,對張賢妃藍藍卻不必有絲毫的客氣,那個宮女被鄭彬活活的給打死了,就在張賢妃的寶慈宮內當著賢妃的面活活打死的,為此,皇帝還說處罰的輕了。

    見到雲崢的時候藍藍當然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眼睛發亮是必然,能正常說話已經是在考驗自己的控制力了。

    見面的時候淡漠,但是在很多個夜晚,雲崢都會進入藍藍的夢裡,或者溫柔,或者野蠻,或者淡漠,或者無情……

    就因為有這樣的夢,藍藍總是喜歡早早的入睡,希望自己能夠早點進入夢鄉,只有在夢裡,自己才是那個坐在馬車裡看著雲崢趕著牛車笑吟吟的從自己身邊經過的少女。

    宮女的呻吟聲驚醒了陷入回憶之中的淑妃,藍藍發現自己的手正搭在宮女的胸口上,一隻美麗的乳房已經被她長長的指甲刺出了鮮血。

    藍藍鬆開自己的手笑道:“穿上衣衫,去管事女官那裡領十貫錢,下去吧。”

    宮女狼狽的穿好衣衫匆匆的出去了,藍藍坐倒在軟榻上,白皙的手指支撐著太陽穴輕笑一聲道:“皇后原來喜歡對食啊!難怪在這個陰氣深重的皇宮裡,即便是雲崢那樣的陽剛人物也不能讓你有絲毫的好感……真是太可惜了。”

    鄭彬來了之後又離開了,身為皇宮的第三號人物前途遠大,他不僅僅是淑妃紫宸宮的管事太監,同時也是太子趙旭的大伴。

    這五年之中,鄭彬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個宦官和宮女,反正只要他出現在皇宮裡,其餘的宦官和宮女就只能戰戰兢兢的生活。

    陳琳如今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密諜司上了,至於自己的師父鄒同,如今在充當皇帝陛下的嘴巴,這兩位都有非常重要的職司在身,因此,皇宮內的瑣事,就由鄭彬一言而決。

    皇后嘗試過替換掉鄭彬,想了很多的辦法都失敗了,因為皇帝不答應,太子不答應,就連從不發話的陳琳也不同意。

    皇帝之所以不答應,是因為他現在在恪守一個原則,那就是一動不如一靜,太子不答應則很好理解,鄭彬是他唯一能信任的外人,至於陳琳不答應,純粹是不願意皇后 一個人統攬後宮,他有意無意的試探過淑妃,只可惜藍藍從來都在他的面前裝傻,似乎她根本就不在乎後宮的統領權力。

    經過這些年的歷練,鄭彬身上的青澀已經完全褪去了,出了皇宮之後,他就來到了一家蜀中商行,來商談今年宮中採購蜀錦的事宜。

    掌櫃的將鄭彬邀請進了商行,在最裡面的房間裡準備了茶水之後就離開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看站在窗前看河道的崔達。

    見崔達的臉上全是疲憊之色,鄭彬嘆口氣道:“不順利嗎?”

    崔達點點頭道:“河東之地的將領,我們有些高攀不起!”

    鄭彬奇怪的道:“那裡的將領都是雲崢的舊部,你們之間的關係應該很好才對。”

    崔達苦笑道:“自從我在蜀中接手了雲家所有的產業之後,那些人就和我變成了敵人,而且還是那種沒有半點轉圜餘地的敵人。

    太原府乃是兵家重地,如今統禦太原的乃是白馬軍節度使李東楚,李東楚不是武勝軍中的老人,他不過是雲帥去了雁門關之後扶持的將領,雖說此人忠於陛下,但是並不妨礙他厭惡我這個背叛朋友的人。

    我早就說過,娘娘想要我成為她和原武勝軍將領之間的橋樑,選錯人了,即便是你去,也比我去效果要好得多。”

    鄭彬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那些人對雲帥到底還有多少服從性?”

    崔達痛苦地搖搖頭道:“郎坦幾乎殺死我!”

    鄭彬拍拍崔達的肩膀安慰道:“有一得必有一失,我們如今雖然艱難,但是,只要等到太子登基,這個天下就是我們的了,到了那個時候,我保證你們蜀中商行將會是這個天底下最大的商行!”

    崔達勉強笑著點點頭,便是認可他這句話,然後小聲問道:“聽說雲帥進了天牢?”

    鄭彬笑道:“確實進了天牢,不過此天牢不是彼天牢,他在裡面修心養性,專心謀劃北征,進了這個天牢,乃是無上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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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崔達的困境

目送鄭彬離開,崔達重新回到了座位上,送鄭彬離開的掌櫃回到了裡屋,看著崔達道:“大掌櫃可曾向鄭公公說起我們的難處?”

崔達搖搖頭道:“沒有說,說了也沒用,人家反倒有新的任務下發給我們,讓我們查查兩個宮女的來龍去脈!”

掌櫃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我們在河東的生意被李東楚,姜哲郎坦這些悍將聯手摧毀的事情鄭公公他們為什麼不管?

我們每年給宮裡進貢那麼多的錢,難道就換不來他們的憐憫嗎?皇后對付我們,勳貴對付我們,王安石對付我們,如今連雲帥也對我們翻臉了,再這麼下去,這生意沒法子做了。”

崔達嗤的一聲笑道:“我記得當年你們可不是這麼看的,舉手表決的時候九比一啊,你們生生的把我這個握有兩張投票權的大掌櫃給扔到河溝裡去了。

好壞都是你們自己選的,如今上了船就下不去了,與其現在有抱怨的功夫,不如打起精神給太子殿下辦事,這樣做我們才會有一個可以預期的未來,否則,一旦被太子殿下拋棄,嘿嘿,我們想光溜溜的回蜀中都成問題。”

掌櫃的抬起頭苦澀的小聲道:“皇帝為什麼還不死?”

崔達笑道:“相信我,皇帝要是現在龍馭賓天了,我們的下場會更慘。準備一些禮物,我去一趟雲家。”

掌櫃的愣了一下道:“雲帥在針對我們……”

崔達笑道:“你們總是看錯人,李東楚他們的事情我敢打包票雲帥並不知情,所以這件事是李東楚他們私下裡幹的,和雲帥無關。在豆沙關的時候,是雲帥自己把所有的家產拋給我們的,不是我們下手侵奪的,這一點雲家人很清楚,至少雲鉞知道的清清楚楚。想挽回我們在河東的生意,就必須要雲家出聲才成。”

“雲崢全家都在天牢裡面,那些將領為什麼還要對他忠心耿耿?”

崔達見掌櫃的把商人最見不得人的見利忘義的嘴臉暴露出來了,覺得沒必要跟這位掌櫃的解釋什麼叫做此天牢不是彼天牢,更不願意給他解釋軍人之間那種生死與共的情緣。

僅僅一年的時間,蜀中商行就在大宋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流,在東京,河北,河東,京兆,河間,淮南,江南,這些地方遭遇了大宋勳貴們前所未有的阻擊。

那些人寧願賠錢也要擠垮蜀中商行的意願非常的明顯,這讓一心遵循商人法則行事的蜀中商行根本就無法招架,如今已經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了。

賠錢對崔達來說並不重要,現在賠錢賠的越是狠,將來的收益就會越高,這是一定的,所以看到賬面上的那些虧空數字,崔達不但不生氣,反倒有些高興。

自己賠錢賠的越狠,皇家欠自己的情分就越深,如果能讓這個情分成為蜀中商行和皇家成為共生關係的紐帶,那麼不論賠多少錢都是值得的。

趙旭必定會成為皇帝,這一點崔達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雖然皇后現在的勢力很大,但是太子那裡的潛在實力更加的雄厚。

太子未成年之前,皇后可能會執掌幾年朝政,但是一旦太子成年,皇后無論如何是做不了太子的主的。

當年李太后主政的時候,那樣一個強勢的太后主政了大宋國運十一年,在這十一年裡,即便是她再不喜歡趙禎,卻對趙禎關心備至,生恐他出事,一旦趙禎出事,李太后也絕對沒有可能活過第二天。

與士大夫共天下這句話就注定了劉娥劉太后沒有可能成為武瞾!實力比劉娥小的多的曹皇后就更加沒有這種可能了。

因此抱住趙旭的大腿從根本上來說並沒有錯。

崔達的馬車過瓦市子橋的時候被擋在了那裡,前面的朱雀街上車馬簇簇,一隊隊的穿著皮裘的西夏人正從朱雀街上經過,雖然是夏日,這些西夏人渾身依舊裹得嚴嚴實實,一股股濃重的腥臊味道傳過來,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東京人對滿臉的不屑,捂著口鼻對這些野蠻人指指點點的,以前的時候他們不敢這樣做,因為誰曉得那些野蠻人會不會揍自己,自從雲崢在黃河邊上擊敗了沒藏訛龐之後,東京人的膽子也就變得有些大了,聽說西夏悍將張陟的真人蠟像如今依舊擺在在大宋的武成殿裡,所以他們對這些渾身腥臊味道很重的蠻夷之輩從心底裡有些看不起。

崔達皺著眉頭聽外面的人竊竊私語的說著西夏人的笑話,他根本就笑不出來。

這些年西夏人正在努力地推行去中國化,他們拋棄了往日裡最喜歡的絲綢,穿上了皮袍,他們摒棄了大宋的兵制,開始將全國的軍隊打散往日的部族模式,開始混合起來之後作戰,讓每一個部族的人都把別的部族人當成自己的兄弟來看。

部族融合是一個艱難而又痛苦地過程,但是戰場上的血液,卻是彌補部族裂隙的粘合劑,幾場大戰下來,再頑固的人也只好把自己的後背丟給別的同袍守衛。

崔達和蘇軾交談過,知道蘇軾有一個野蠻其肉體,文明其精神的說法,他認為這樣的提議非常的有道理,只是沒有任何可以大規模執行的可能。

看了今天這些野蠻質樸到了極點的西夏武士,崔達覺得讓一個人或者一個部族,一個國家文明起來可能很難,但是想讓他變得野蠻起來卻非常的容易。

對於西夏人,崔達對他們的認知要比一般的大宋人深刻的太多了,他不但知道如今的西夏人在河中所向無敵,更加的知道西夏人已經在去年就滅掉了黃頭回紇,並且強行把這些黃頭回紇的人口遷徙回了玉門關,他們準備用這些回紇人來填補前些年和大宋作戰所損失的人口。

自從沒藏訛龐戰敗之後,在他的嚴厲約束下,桀騖不馴的捉生軍就再也沒有進入大宋疆域搶過一個人。

這樣一來沒有了奴隸來補充人口,沒藏訛龐自然將目標定在了關外的野人身上。

他們一度將自己的勢力擴展到了河中,和遼國的上京道幾乎緊緊地貼在一起這才罷休。

崔達看得很仔細,西夏武士中確實多了很多高眉骨深眼窩大鬍子的關外人,這說明西夏人的實力在這些年中已經有了一個長足的發展,這對大宋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雲崢被關入天牢的起因有很多種,崔達最相信的一條就是雲崢私自調動自家的武士進京這一條。

剛才大概看了一下,從自己面前走過的西夏武士就足足有五百人,東京城能夠容得下五百名全副武裝的西夏人進城,卻不容許雲崢家裡的農夫進城,這根本就是一個最大的笑話。

崔達進了雲家的門,就大喊著要酒喝,雲鉞出來迎接了他一下,兩人坐在花廳裡還沒有開始說話,崔達已經把一罈子酒喝得乾乾凈凈。

“現在因該感到鬱悶的人是我才對,你怎麼顯得比我還要鬱悶?”雲鉞抓了一顆蠶豆扔嘴裡笑著問道。

崔達怒道:“你鬱悶個屁啊,你大哥進天牢聽說是什麼天大的榮耀,你留在登州的那些鬼影子如今在大海上殺人殺的海水都要被血染紅了,如今大宋跟高麗,倭國,遼東的交通已經斷絕,任何人想吃一口人參都要看把你的臉色,你鬱悶什麼?”

雲鉞笑道:“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只是沒人願意下海去掙那些苦哈哈的銀子而已,要是願意下海,一樣會有賺頭的。”

崔達瞅著雲二道:“不用出錢,就這麼帶著貨物出海?”

雲鉞皺著眉頭道:“少了銀子這樣的壓艙貨,我怕海外的風浪太大把船掀翻。”

崔達笑道:“你的意思是用我家的銀子壓你家的船艙?”

雲鉞笑著點點頭道:“這樣的話,大家的船都會非常的穩當。”

“雲家的海盜買賣已經開張了?”

“還不行,不過已經開始售賣海龍旗子了,你們蜀中商行財大氣粗要不要買上幾百面掛在船上?我保證你們的船在海上見不到一個海盜,只要能戰勝海浪,你們就賺到了。”

“好啊,我先購買一百面,說說,多少銀子?我就不說銅子了,你們兄弟好像都不喜歡拿銅錢。”

雲鉞笑著把自己的一副撩起來指著衣角道:“小時候大哥怕我丟了,給我的衣服裡面縫了些銀子進去,結果,我長大了,這毛病卻落下了,衣服角裡要是沒有縫上銀錁子這衣服就沒辦法穿。

只是現在改縫金葉子了,把十兩一錠的銀判縫到衣服裡實在是有點不成體統。”

崔達嘆息一聲道:“一面旗子你打算收多少金葉子?”

雲鉞笑道:“雲家人比較講理,你們想平安的在海上航行,雲家只要一成的貨值!”

“你幹嘛不去搶?”

“我就是在搶啊!你忘了,我家就要成海盜之家了。”

“給郎坦他們寫封信說清楚啊,真不是我要吞滅你家在蜀中的產業的,我見了他,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還說沒有一刀殺掉我已經是便宜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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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孝子張虎

    “自從西夏人擊敗了黃頭回紇之後,他們身上似乎又融合了野蠻人的特點,如今的西夏人變得更加野蠻,也更加的驍勇善戰了。

    黑山一戰,契丹人吃了大虧,耶律洪基親自上陣也沒有挽回多少敗局,沒藏訛龐經過黑山一戰之後他的威名似乎已經在雲帥之上了。”

    崔達到底把自己的心中的憂慮說了出來,這個時候再和雲家談什麼生意就有些太下作了。

    雲鉞舉舉手裡的酒杯道:“我們不也變得越來越優雅了嗎?這個世界需要兩極化,我們已經佔據了一頭,總不能讓人家那一頭都不沾吧,天平必須要兩頭都有重物才會平衡,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沒有誰不是生活在蒼天的庇佑之下!”

    “野蠻人的刀子會殺人的……”

    “算起來熱兵器的殺傷效果更是驚人!”

    “我非常擔心大宋西部的邊疆,今後將士們要面對的敵人會一個比一個兇殘的。

    當初雲帥在唐縣斬殺耶律花塔的以後,曾經對我說野蠻到極致也是一種力量,耶律花塔在唐縣布下的京觀,已經嚇破了很多大宋人的膽子,我不認為除了雲帥和狄帥之外,誰還能心平氣和的面對這些野獸。”

    雲鉞把手裡的酒杯放下,重新給崔達的酒杯添滿了酒,兩人碰了一杯之後雲鉞笑道:“野蠻?野蠻確是是一種力量,不過文明的力量更加的恐怖。

    我大哥手無傅雞之力,但是全天下的勇士見到我大哥的時候都需要單膝跪地,叩頭請安。全天下最兇惡的武者,路過我大哥的身邊之時。都是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

    你口中的最兇惡的野蠻人,殺的人還比不上我大哥殺人的零頭,這就是文明的力量,借用文明的力量殺人。才是世間最恐怖的事情。”

    兩人說笑間,天色已經晚了,管家老廖正在吩咐門房把彩燈掛上,這是夫人臨走的時候特意交代的,老廖對陸輕盈的命令從來都不會打任何的折扣,對這件事很是上心。

    兩個家將穿著鎧甲挎著腰刀站在石獅子兩側。這種原本應該放在宮殿前面的巨大石獅子,如今就坐落在雲家大門的兩側。

    當初雲崢弄來兩隻巨大的石獅子的時候,惹來東京人鋪天蓋地的叫駡,一品官或公、侯等府第前的石獅子頭部有十三個鬈毛疙瘩,謂之“十三太保”。一品官以下的石獅子鬈毛疙瘩,則要逐級遞減,每減一品就要減少一個疙瘩,七品官以下人家的府第就不准安放這種石獅子。

    這樣的說法官家並不承認,只是民間的一種說法,土鼈們很是注意這些細節,一些豪富之家也經常模仿。

    雲家不論從那一點來看都有資格擺放這樣的鎮宅神獸,只是人家的鎮宅神獸都安放在坊門邊上。這叫做德澤鄉鄰。

    而雲家的石獅子就擺在他家的大門口,碩大無朋的招人唾駡。

    不過百姓們一般都沒有什麼長性,罵著罵著也就習以為常了。自家還要每日裡忙著到處找食吃,誰有那麼多的閒工夫在這件事上磨嘴皮子,再說了,雲家人皮厚,你怎麼罵,人家都不打算改正。

    每天用清水幫著石獅子清洗牙齒。這是老廖每日必須要做的事情,今日裡也不例外。

    僕役們幫著搭好梯子。老廖就提著一小桶清水攀上了石獅子,用軟布細細的清洗著石獅子露在外面的四顆大牙。

    雲家人煞氣重。不管是大少爺還是二少爺,都是滿身血腥的人物,即便是那些在家裡挑水擔柴的傢伙那個身上沒有背著幾條人命?

    雲家這些年之所以沒有被邪魅侵蝕,雖說大少爺乃是堂堂星君自然百邪不侵,但是大少爺不在的日子裡,還沒有發生別家勳貴家裡發生的那些怪事,就必須要歸功於這兩隻石獅子了。

    又一次老廖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石獅子的大牙上沾有血跡,問大少爺的時候,大少爺說是石獅子昨晚咬死了鬼魅,拿清水洗洗就好。

    從此,老廖就把這件事上了心,當然,他根本就不知道石獅子牙齒上的血跡是狄青的,他和雲崢一起喝的大醉而歸,興奮中縱身就攀上了石獅子,因為興奮過度,弄破了手,把血留在上面了。

    老廖剛剛清洗了一隻石獅子的牙齒,就看見家裡的家將疾步上前,將一群人攔在大門的臺階前。

    一個錦袍貴公子站在門前,面容倒算是清秀,只是整張臉都變得扭曲了就有些難看了。

    暗罵一聲這個年輕人不懂禮數,就一瘸一拐的從梯子上下來,拱手道:“這位小哥,雲家主人有恙,不見客人,請回吧。”

    老廖說的很是客氣,因為這個貴公子的身邊還站著幾位隨從,每一個身上的甲胄都非常的齊全,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少爺,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老廖想要這個無理的少年人知難而退就好。

    守衛大門的家將老何一聽老廖這麼說,立刻就明白他沒有認出這些人遂低聲道:“廖管家,這些人是西夏人,他們身上的甲胄都是西夏制式鎧甲,清一色的狗頭鎧。”

    “哦,原來是西夏人……”

    老廖恍然大悟,瞅瞅那個少年人並沒有走上雲家大門的臺階,也就不以為意,門口的大街上站著什麼人還真的不用自己多操心。

    指揮著僕役把梯子搬到另一邊的母獅子那裡,準備繼續去擦拭石獅子,這座石獅子雕像老廖最是喜歡,母獅子的前爪下面還踩著一個小小的石獅子,他平日裡最喜歡觀摩這條憨態可掬的小獅子。

    “雲崢!出來見我!”

    那個少年人忽然開始嘶吼起來。

    老廖皺皺眉頭放下小水桶道:“你叫喚什麼?雲家不招待西夏人,趕緊離開。”

    少年人咬著牙齒吼道:“還我父親的遺骸。否則,不死不休!”

    老廖仔細的瞅瞅這個少年人,這才發現這個人腰間還拴著一條麻布,也不知道這是在給誰戴孝。

    不過一想想自己大少爺殺過的那些西夏人,也就不以為忤了,太多了,估計大少爺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這麼些年,跑到家裡來要自己父兄屍身的人還真的只有這麼一個。

    遂呵呵笑道:“要找你父兄的屍身,你該去秦州或者青塘,去蘭州附近找估計也是一個辦法,上這裡喊叫什麼?”

    少年人悲憤的吼道:“我父親的屍骨聽說被雲崢這個惡賊澆注成了蠟像,你叫我上哪裡去找?”

    老何哈哈笑了起來,秦州之戰,青塘之戰他都參與過,這個少年說自己的父親被大帥澆注成了蠟人,那裡還會不知道他是誰家的人。

    指著皇宮對那個少年人道:“你爹該是張陟吧?你的孝心可嘉,不過蠟像不在我們家,如今在武成殿裡,你可以去求官家,看他能不能把你爹的屍體賜還給你。”

    老何今年已經馬上四十歲的人了,對這樣一個很有孝心的少年很有好感,不論戰場上是怎麼回事,如今大宋和西夏乃是友邦,沒必要再把這些人往死裡得罪。

    老何說的客氣,還特意走近兩步幫他指指皇宮的位置,卻不防自己的肚子一陣劇痛,身子朝後飛了起來,後背撞在石獅子上,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少年人收回剛剛踢出去的腿,覺得自己今天如果不能為自己可憐的父親討回一點公道,根本就沒有臉面活著回西夏去,遂紅著眼睛道:“張虎今日為父報仇,踏平雲家,生擒雲崢老賊。”

    一群西夏人帶著一股子濃重的腥臊氣嗷嗷叫著沖了上來,周圍看熱鬧的東京人頓時就一哄而散,那些人已經開始動刀動槍了,連弓箭都拿出來了,如果再不跑說不定會被誤傷。

    風向不對,那些僕役們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一擁而上的去揍人,而是抬著老何和瘸腿的老廖飛快的跳進家門,然後咣當一聲就把大門給關上了,只留下兩邊的小門希望那些人沖進來好擒拿。

    這就看出退伍軍卒和普通打手的區別來了,自從少年人動力之後,僕役們原本就想一擁而上去把這傢伙給揍扁,結果發現這傢伙的伴當們開始抽腰間的弓箭了,這時候赤手空拳的上去自然是找死,先回家找點順手的傢伙再說。

    老廖的眼睛都紅了,一支粗大的長箭竟然釘在了雲家的匾額之上,掙扎著就要衝出去和那個姓張的少年人拼命。

    大門口的動靜終於引來了雲鉞的注意,手裡端著一杯酒走出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感到很是奇怪,因為和老何一向交好的門神老苟已經紅著眼睛把放在白虎節堂那裡的八牛弩給推出來了。

    劃在老廖的嘴裡玩味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道:“二少爺,西夏人打上門來了,聽說是張陟的兒子。”

    雲鉞回頭瞅瞅同樣端著酒杯的崔達道:“我們剛才一直在討論野蠻和文明的關係,你可能沒有機會見到過真正的熱武器和冷兵器的碰撞,今日就讓你開開眼,驗證一下,看我說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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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雲鉞的戰鬥力

    西夏人的一身功夫都在馬上,驅動戰馬甚至比驅動自己的雙腿還要來的靈活些,面對雲家這樣的強敵哪裡敢大意,張虎一聲呼哨,門外面的西夏人全部上了戰馬。

    來雲家找麻煩之前,張虎就仔細的研判過自己掌握的情報,雲崢聽說被皇帝關進了天牢,如今雲家就只剩下雲鉞和秦國公主。

    自己前來主要的目的並非是尋仇,畢竟自己的父親戰敗之後被雲崢弄成了蠟人的事情,舉世皆知,如今來雲家鬧事最大的原因就是想看看雲崢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說中一樣已經倒楣了。

    四匹馬,四個人,四枚鐵鉤,從街道西面勾著一顆大腿粗的樹幹迅捷的向雲家大門沖去,距離很長,卻能讓戰馬完全跑起來,這完全是對付城門的法子,只要撞破了大門騎兵就會沖進雲家,此時雖然不能大殺四方,但是卻能讓雲家顏面掃地。

    戰馬的蹄鐵踏在青石板上火星四濺,街面上看熱鬧的百姓不由得長大了嘴巴發出呵呵的叫聲,任誰都想不到西夏人在大宋的京城裡會囂張成這個樣子,竟然敢悍然攻擊大將軍府邸。

    崔達躲在照壁後面瞅著兇神惡煞的西夏人道:“人家衝過來了,你能怎麼辦?開封府這時候好像忘了你家啊。”

    雲鉞搖搖頭,聽著外面急促的馬蹄聲,讓僕役們打開大門,自己端著酒杯走了出去。

    四匹馬已經完全跑了起來,想要勒住戰馬已經不可能了,眼看著戰馬竄上了臺階,四枝粗大的弩槍從雲鉞的身後飛了出來。鏟子狀的弩槍頭撕開了戰馬的脖頸,又一頭鑽進了馬上騎士的腰肋,巨大的動能幾乎把那些武士的身體攔腰斬斷,被鐵鉤子勾住的樹幹掉在了地上,被石階擋了一下橫在幾乎失去腦袋的戰馬前面如同絆馬索一般。

    失去平衡的戰馬一頭撞在雲家的石獅子上骨斷筋折。竄起了大片的血箭。

    雲鉞閃身躲過兩道血箭,皺眉看看石獅子前面的兩堆碎肉,一口喝乾杯中酒,顧不上腳下的污穢,將一具破破爛爛的屍體用腳勾了起來,不待屍體落地平起一腳就將那具屍體踹向撲過來的張虎。

    張虎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斬馬刀。大吼一聲劈開屍體依舊不管不顧的向雲鉞發起衝鋒。

    “駙馬手下留情!”一溜快馬匆匆的趕了過來,不管情勢如何,搶先大叫了起來。

    雲鉞躲閃不及,被崩飛的碎肉弄得衣衫上全是血跡,心中惱怒至極。那裡又心情聽別人說什麼手下留情的話,側身躲過張虎斜著劈過來的斬馬刀,糅身撞進張虎大開的胸腹門戶,向前突進的張虎勉強停下腳步,不管手裡的斬馬刀,帶著尖刺的拳甲惡狠狠地擊向雲鉞的鎖骨,這一拳如果擊到了實處,雲鉞以後休想再把腦袋抬起來。

    雲鉞的袍袖卷了一下。纏住了那只拳頭,抬起膝蓋重重的頂在張虎的小腹上,張虎掙開雲鉞袍袖的糾纏。登登登的向後退開幾步,小腹雖有鎧甲護身,依舊痛的讓他幾乎跪倒,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抬頭看眼前到底是什麼人。

    雲鉞從欄杆上拔出張虎丟掉的斬馬刀,長長的刀柄頂在腰側跨前一步揮刀橫斬。這就是陌刀的基本六斬之一的破千軍!

    張虎見雲鉞來的兇猛,再次向後急退。將身形隱在前來接應的西夏人群裡,雲鉞一刀斬空。並不停步,借用斬馬刀旋轉地力量,借用腰力跨前幾步,再一次旋轉著催發了斬馬刀。

    雪亮的長刀發出隱隱的雷聲,繼續向張虎斬了出去,手無寸鐵的張虎大駭,隨手抓過兩個西夏武士就向長刀迎了過去。

    哢嚓一聲響,張虎只覺得手中一輕,手裡的兩個西夏武士已經被攔腰斬斷,雲鉞手裡的斬馬刀卻去勢不減,竟然再一次在雲鉞旋轉著催發下向自己橫掃了過來。

    雲鉞跟隨笑林學過斬馬刀的用法,這時候一旦催發,確實勇不可當,斬馬刀陌刀一旦催發,力不竭,不停止這是起碼的規律,否則一旦強行停下就會給敵人可趁之機,大開大合的斬馬刀路數,除了勇猛之外,要的就是一往無前的氣勢,沒了這股子氣勢,人家只要近身,就有無數種法子結果掉陌刀手。

    進了人群,斬馬刀的威力被雲鉞展現的淋漓盡致,長刀斬出一片血浪,直到一個巨人一樣的西夏武士大吼一聲,用自己掌中的狼牙棒死命的擋在斬馬刀的前面,這才硬生生的將雲鉞的刀勢給攔住。

    張虎瞅瞅從街道兩邊湧出來的雲家家將大叫道:”我只是來找雲家討還一個公道……”

    雲鉞桀桀笑道:“誰都可以來雲家討公道,這沒關係,什麼時候討公道結束卻是雲家說了算。”

    叫喊著要雲鉞手下留情的人也已經飛馬趕到,不等他多說一句話,雲家家將手裡的弩箭就已經攢射了出去。

    兩面擠壓之下,西夏人不得不躲在雲府對面的一家雜貨鋪子裡,雜貨鋪子的老闆夥計早就跑的不見人了,西夏人頂著門板向外衝鋒了兩次都被瘋狂的箭雨給逼回去了。

    雲鉞站在殘肢斷臂中間,陰鬱的瞅著剛剛飛馬趕到的司馬君實道:“你要說什麼?”

    司馬光控制著自己的眼神不去看地上的殘屍,咽了一口口水艱難的道:“此次西夏和大宋的和談尤為重要,張虎更是其中重要的一員,他不單是西夏國的副使,同時也是沒藏訛龐的愛婿,駙馬暫且忍耐一時半刻,以大局為重才好。”

    雲鉞冷冷的道:“等我殺光了他們我就不生氣了。”

    “雲鉞,你是大宋的臣子,當以國事為重!”司馬光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眼睛一霎不霎的盯著雲鉞看。

    雲鉞譏笑道:“司馬光,剛才西夏人騎馬衝我家大門的時候你在哪裡?剛才西夏人指著我的鼻子談論殺父之仇的時候你在哪裡?

    你剛才不會跟開封府,五城兵馬司的那些人一樣都躲在暗處看熱鬧吧?怎麼,見西夏人要倒楣了就鑽出來吼一嗓子手下留情?

    既然西夏人已經開戰了,還把長箭釘在我家的牌匾上,你覺得我會以什麼大局為重?”

    司馬光的臉上露出一絲慚色,拱手之後道:“駙馬息怒,司馬光確實是剛剛得知消息,連忙飛馬趕來,絕無故意拖延之嫌。”

    雲鉞笑道:“你的話我信,因為你本來就是一位敦厚的君子,至於別的還是算了吧,你趕緊準備處理張虎被我製作成蠟人之後的事情吧,家將們在那間店鋪裡剛剛丟了很多的火藥彈,捂上耳朵吧,馬上就要炸了。”

    司馬光大驚指著雲鉞道:“住手……”

    “轟”的一聲響,只見那間店鋪裡冒出一股黑煙,接著店鋪的窗戶,大門就飛了出去,連房頂也被掀掉了半面。

    司馬光胯下的駿馬哀鳴一聲,跺著四蹄連連後退,雲鉞的眼睛卻眯縫成了一條線,探手奪過家將手裡的破甲錐冷冷的瞅著破敗的雜貨鋪子,門窗都飛了,人卻沒有飛出來這非常的奇怪。

    四五個西夏殘兵踉踉蹌蹌的從店鋪裡滾了出來,他們身上的血就像泉水一樣的從身體裡流出來,張著嘴巴嘶喊著沒有人能聽明白的話語堅持著向雲鉞爬了過來。

    家將老何老苟,跨前一步,將雲鉞護衛在身後,他們都是老兵,非常的清楚到了這個時候,才往往是危險降臨的時刻。

    弩箭釘在那些人的後背上,發出噗噗的聲響,司馬光坐在剛剛安定下來的戰馬背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隻黑黝黝的大手抓在司馬光的玉帶上,硬是把他扯下戰馬,張虎費力的爬上馬背,一個破破爛爛的大漢在駿馬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大叫道:“走啊!”

    受驚的駿馬沿著宣武門外的巷子“稀溜溜”的叫喚一聲就狂奔了下去。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司馬光還沒有緩過神來,一股子鮮血就兜頭淋了下來,在昏迷過去的那一剎那,他看到那個巨漢的胸口處有一柄鐵矛頭明晃晃的在火光下閃耀。

    雲鉞找到了一匹西夏人留下的戰馬,翻身上了馬背,走過巨漢身體邊的時候反手就把那柄破甲錐抽了出來,一磕馬肚子,戰馬就沿著張虎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華燈初上的東京時最美的時刻,也是人頭熙熙的時候,忙碌了一整天的東京人最喜歡在這個時候喚上三二好友去馬行街上小酌一杯。

    無需什麼華美的大菜,只需要從街邊上要上三兩樣簽菜,再讓店家來幾碗飯食,就足夠他們逍遙到半夜。

    一個賣唱的歌伎,才調整了氣息,敲響了雲板,準備唱歌,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卻猛地瞪得溜圓……

    一匹馬在前面狂奔,絲毫不顧滿街的行人,馬上有一個披著鎧甲的騎士,即便胯下的駿馬已經在狂奔,他依舊瘋狂的催馬,就仿佛後面有惡鬼在追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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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被忽悠至死的張虎

    驚馬狂奔於道,於是風流的文士丟了摺扇,娟秀的侍女丟了面紗,富態的商人抓著帽子瞅著從自己頭上飛掠而過的駿馬胯下一片濡濕。

    賣餛飩的湯鍋扣在光頭的腦袋上,裝芝麻糊的笸籮套在小女子的裙子上,張家藕粉的招牌倒在買滷肉的攤子上,剛剛要表演快刀割魚的魚膾手刀子還在手上,魚卻不知道去了那裡……

    小孩子丟了撥浪鼓,小丫頭沒了紅繡鞋,母親的面紗被驚馬帶走,只留下一大片驚豔的閒人。

    一柄短刀從後面飛了過來,那是張屠戶家的剁骨刀,沉重的黑鐵刀打著旋重重的劈在騎士的後背上,騎士吐了一口血,把身子放低抱著馬脖子更加用命的逃竄。

    “這一刀恐怕不簡單啊,卻不知後面的英雄是誰?”見多識廣的東京人看到這一幕即便是害怕的要死,臉上也必須保持住自己雲淡風輕的神采。

    後面追來的自然是雲鉞,進了馬行街他也沒有想到,張虎只想著奪路而逃,那裡會顧忌馬行街上的行人。

    在西夏的時候這樣的狂奔他不是一次兩次了,即便是戰馬踩死了人,心情好的賠一點錢財,心情不好的時候誰去管那些。

    歐陽修坐在行雲閣醉意淘淘,伏在欄杆上原本是要做首詩,不防看見了狂奔的駿馬,詩意化作文采,一句“逸馬殺人於道”的話尚未講完,文采就變成了怒火:“逸馬殺人者為誰?”

    雲鉞控制著戰馬躲過坐地大哭的孩子,縱身而起躲過橫倒在面前的竹竿,攀上欄杆面對著歐陽修道:“西夏張陟之子張虎。某家正在追殺。”歐陽修來不及回話,就見雲鉞的人影杳杳無蹤。

    “任俠者當街鬥殺,此乃國之不幸!”

    雲鉞自然聽不見歐陽修的怒吼,即便是聽見了他也不在乎,反正這段時間雲家倒楣透頂。正缺少一個立威的人樣子,張虎就親自送到門前來了,因此這個時候的雲鉞心情很好。

    張虎對東京的道路非常的不熟悉,所以只能像隻沒頭的蒼蠅亂撞,自從見識了雲鉞的陌刀功夫,他自認不是對手。本來被火藥彈震的發昏的頭腦,在挨了一刀之後反倒變得清明了。

    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去參加東京那些勳貴的酒宴,只記得那些大宋勳貴們每一個人都對自己非常的憐惜。

    “汝父的骸骨非常的完整,老夫在武成殿拜謁過兩次……”

    “雲崢將汝父的屍骸弄成蠟像,實在是對人道的侮辱……”

    “張兄。小弟有幸見過令尊,雖然成了蠟像,卻依舊威風凜凜,果然是一等一的英雄……”

    “唉,汝父不能歸葬於祖墳,賢侄孝道有虧啊,待明日老夫親自向陛下進諫,希望能把汝父的骸骨歸還與你。唉,只可恨雲家勢大,老夫的奏摺未必起效啊……”

    張虎仰起臉的時候。淚痕滿臉,每呼吸一口氣,胸口就像是著火一般,雲鉞的那一刀非常的沉重,雖然沒有砍破鎧甲,但是巨大的力道必定傷了內腑。

    身為從戈壁灘上出來的將軍。即便是馬行街上的嘈雜聲不絕於耳,他依舊能聽見後面雲鉞那不急不緩的馬蹄聲。

    “他在狩獵!”

    “他希望我到處跑。就像狼群戲弄包圍中的羔羊一般。”

    張虎知道自己中計了,臨來的時候岳父和二叔都說過。父親的問題就在這次的談判之中,什麼都要聽從左都御史韓璜的,他才是這次重要談判的主事人,只要西夏國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父親的屍骸一定能夠接回來的,自己的任務就是迎還父親回家。

    自己太莽撞了,怎麼就會腦子一熱就去雲家鬧事呢?那些看起來非常關心自己的大宋勳貴,這時候為何一個都看不見?

    一柄烤肉的鐵叉飛了過來,張虎竭力的向左邊閃避,鐵叉帶著呼嘯聲從耳畔掠過,釘在青石牆面上嗡嗡作響。

    戰馬選了一條街道就狂奔了下去,張虎已經能夠聽見戰馬急促的呼吸聲,這匹馬看起來非常的雄峻,卻不是一匹適合作戰的駿馬,只適合文士偏腿坐在馬背上做逍遙遊。

    雲鉞胯下的卻是正宗的西夏駿馬,這種有高昌汗血馬血統的戰馬,在西夏都不多見,不論張虎如何的催促戰馬,雲鉞都能氣定神閑的咬在後面,還不時地向張虎投擲一些隨手撈到的武器,有些射中了,有些落空了。

    東京真的好大啊,張虎不知道自己穿過了多少坊市子,直到戰馬撲到在地上的時候,他才看到眼前有一座非常大的高樓,樊樓兩個字張虎還是認識的,剛才他就在這裡被眾星捧月的坐著喝酒。

    當他連滾帶爬的鑽進了樊樓,然後就看見了那些不久前還在和自己宴飲談歡的勳貴們,其中就包括那兩個說宴飲過後就要閉門為自己父親張陟作傳的傢伙。

    “救命!”張虎本來不屑說這兩個字的,看見這些人之後,他忽然就嚴重的認為自己不能死,至少在弄死這些害了自己的人之前,自己不能死。

    血流滿面的張虎孤獨的站在金碧輝煌的樊樓大廳裡,仰望著那些坐在包廂裡看美人歌舞的勳貴,那些勳貴們也驚奇的看著張虎。

    他們根本就想不到就因為自己隨口說的幾句話,就讓這個彪悍的西北漢子落到了如此田地。

    東京的勳貴們都清楚,酒宴上說的話基本上都等於放屁,我說說,你聽聽,我說的痛快,你聽的過癮就成了,如今猛地出現了一個把酒宴上的話當真的人,著實讓他們驚訝。

    酒宴上用甜言蜜語來哄騙美人,美人兒是不相信的,哪怕你用祖宗三代發誓,該給的纏頭依舊不能少。

    酒宴上的信誓旦旦的話語說給同僚聽,同僚也是不會信的,隨著酒意散發乾淨,那些話語也就隨著酒精飛走了。

    “救命!”張虎伸出雙手向樓上的諸位勳貴們求救,他已經走不動了,大腿上插著一根勾杆子,不知是誰家挑門簾用的勾杆子,上面鑲嵌著鋒利的勾柄,嵌在大腿裡每動一下魚鉤裝的鋒刃就讓張虎疼痛的幾乎快昏過去了。

    樓上的那些勳貴們驚恐的看著樊樓大門口,雲鉞提著一柄破甲錐兇狠的瞅著樓上,他並不忙著對付張虎,他非常的希望有一個勳貴能夠主動跳出來救援一下張虎。

    大將軍侯之坦的兒子候俊義見雲鉞似笑非笑的瞅著自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趕緊把頭縮回去,膽戰心驚的招呼已經被嚇壞了的歌伎繼續唱歌,發現歌伎嚇得唱不出來,一記重重的耳光抽在歌妓的臉上,咬著牙道:“快唱!”

    雲鉞從一樓的一個果盤裡取過一顆青色的梨子,咬了一口之後,就狠狠地扔了出去,砸著侯俊義那張俊美的臉上,然後一腳踢在那柄勾杆子上,讓勾杆子帶著倒刺的頭從大腿的另一側穿了出來。

    張虎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雲鉞拿腳踢一下張虎的腦袋道:“怎麼,覺得上當了?不會是這群雜碎蠱惑你去找我家的麻煩吧?”

    雲鉞說完就抬頭瞅瞅樓上的那些人,剛剛被一顆梨子砸的鼻血橫流的侯俊義咯嘍一聲就把腦袋縮回來了,儘量的把腦袋藏在歌伎豐滿的胸膛裡,看樣子是不打算再起來了。

    雲鉞現在的樣子太恐怖了,俊美的臉上全是星星點點的血跡,一身雪白色居家常服如今變成了暗紅色,袍服的下擺處還有粘稠的發黑的血液不斷地從哪裡墜落。這就是最恐怖的修羅模樣。

    歌伎總算是弄清楚局面了,也總算是認清楚底下的兇手是雲鉞,認出了雲鉞她就不太害怕了,雲鉞多情公子的名聲要比這裡所有的勳貴子弟的名聲加起來還要好。

    早就聽說雲二公子是一位憐香惜玉的多情公子,即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那個侯公子抽了自己一記耳光,雲二公子立刻就用梨子把侯公子砸的滿臉開花。

    歌伎很想把侯公子的腦袋從自己的胸口退出去,只是不敢而已。

    張虎把身子翻過來,瞅著樓上的那些縮頭縮腦的勳貴悲憤欲絕,救命兩個字再也說不出口。

    雲鉞俯視著張虎道:“一個月以前,龐相問過我大哥,可不可以把你父親的屍體還給你們。

    我大哥說可以,只要西夏人付出足夠的代價就沒有問題,你父親是戰死在沙場的,就算有無數的惡跡,即便是吃了人肉的惡魔,他能在臨死前想用自己的性命換取殘軍的生存,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依舊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軍人。

    所以雲家並未在你父親屍骸還鄉的路途上設置障礙,至於索要代價,這是戰場的常例,並不算羞辱。

    你父親的屍體可以回鄉,你的屍體回不去了,既然你敢在雲家的牌匾上把你們西夏的狼牙箭釘上去,那就要做好屍體被懸掛在雲家大門前一年的準備,無此,不能立威!”

    跟隨雲鉞來到樊樓的老何和老苟,已經熟練的把繩扣拴在張虎的腳腕子上,用戰馬拖著回去,這是雲家另外一種立威手段。

    “我岳父會為我復仇的。”張虎這時候顯得很是平靜。

    雲鉞笑道:“不會的,你岳父會忘記你的存在,我大哥早就說過,沒藏訛龐是一個冷酷的令人發抖的實用主義者,你犯了這樣嚴重的錯誤,差點因此影響到兩國的談判,即便是我不殺你,你岳父也會拿你的人頭來雲家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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