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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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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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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6 01:04:57
第四十四章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發現了硫酸這讓雲崢非常的開心,有了這東西就能有最初級的一些化工產品,火藥的跟新換代也會向前邁出很大一步。

    雲崢發現能讓自己感到高興地恰恰是這些大宋的百姓,不管是畢昇造出了活字印刷,還是梅氏弄出來了綠礬油,都讓雲崢感到萬分的快活,一大早坐在兵部大堂上翻看公文,結果發現水泊梁山的農墾大軍中竟然出來了一位奇人,她把用於紡麻的腳踏紡車改成三錠棉紡車,使紡紗效率一下子提高了兩三倍。

    對嘛,這才是大宋百姓該幹的事情啊,只有在這些工業和商業農業領域不斷取得進步的大宋才是一個正常的,積極向上的大宋,這是這個國家的立國之本,千萬不敢放棄。

    奪取燕雲十六州很重要,但是還沒有這些東西重要,只要國民百姓在這些領域永遠向前,一刻不停,休要說金國的幾個蟊賊,就算是成吉思汗面對這個高度文明的國家也會退讓三舍。

    當高度發達的工業出現之後,緊接著下一個步奏就是野蠻而血腥的資本擴張!

    在歐洲養羊都能養出滔天的禍患來,最後變成羊吃人的世界,雲崢不相信自私,冷漠,貪婪,血腥味十足的大宋商賈弄不出一個吃人的牛,蠶,或者棉花之類怪物。

    都說有三倍的利益人就會忘記危險,雲崢相信,當大宋國人面對百倍的利潤的時候,他們能把自己的勢力擴張到銀河系之外的。

    雲崢清楚的知道,當三錠紡紗車出現之後,後面立刻就會出現六錠,十二錠,十八錠乃至上萬錠的紡車出現。

    一旦加工方法發生了改變,地裡種的棉花就會不夠用,不夠用就需要弄來更多的土地來種棉花。

    大宋如今出現了三個錠的紡紗機,這已經是一個非常美好的開端了。因為雲崢知道,再過八百年到十八世紀中頁的時候,八個錠的初級珍妮紡紗機出現之後,工業時代的大門終於向世人開啟了一條縫隙。

    雲崢決定不務正業一次,把那些無聊的軍文諜報丟在一邊,仔仔細細的研究了一遍這個三錠紡紗車……

    「竹木三層。線錠為九,乃是至極之術也……」

    雲崢讀得很是認真,這篇文章寫得也很優美,用詞準確,該簡練的地方簡練。該複雜的地方複雜,是一篇難得的三錠紡紗車的說明書。

    「軍侯如今怎麼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了?」

    雲崢放下手裡的文章,見門口站著的人是龐籍。

    這一點非常的討厭,自己如今是在六部上差,在這個地方就是龐籍的天下,他可以幹任何自己想幹的事情,比如不加通報就闖進雲崢在兵部的公堂。

    雲崢從桌子後面站起來邀請龐籍進來喝口水,待兩人坐定之後。猴子就端上來兩碗新茶放在桌子上。

    龐籍見雲崢依舊抓著那份文書不放,喝了一口茶之後問道:「到底是什麼文章啊?老夫剛才聽著像是一篇札記!」

    雲崢晃晃手裡的文書道:「好東西,絕對的好東西。稱之為祥瑞都不為過。」

    龐籍曬然一笑道:「祥瑞是個什麼東西難道軍侯會不清楚?」

    雲崢哈哈大笑道:「我當然知道什麼是祥瑞,這東西和那些身上黏了金片子的豬,穿了鎧甲的牛,不一樣,是真真的祥瑞!」

    龐籍哦了一聲,就從雲崢手裡接過文書。眯縫著眼睛開始看這篇札記,一篇通讀下來之後。龐籍皺眉道:「東西確實是好東西,可是一旦這東西大規模的施行起來。我大宋男耕女織的天然狀態就會被徹底打破,到時候不知有多少婦人出產的紗布將無處售賣,這樣會讓很多依靠紡紗織布過活的農家沒了生計,最後於國朝也不利。」

    雲崢笑道:「國朝穩定果然是天字第一號的大事啊,對此雲某實在是無話可說。」

    龐籍放下那篇文書,手指在桌子上輕叩了幾下,似乎在組織語言,半晌之後才瞅著雲崢道:「吏部員外司郎中馮安消失了,不知君侯對此事有何看法?」

    「不知道!」

    雲崢第一時間否認,並且回答的斬釘截鐵!

    龐籍點點頭道:「雖然我知道馮安一定是你弄死的,現在聽你這樣回答我也就滿意了,就讓開封府頭疼去吧!」

    雲崢把手一攤道:「怎麼硬是往我身上砸?我承認這兩天東京的不平安有我的因素,白蓮會不剿滅我吃不下睡不香,奶奶的,誰知道派人去消滅,還被人家打的灰頭土臉的回來了,失陷的五個人胸口寫著挑戰書給送到我家來了。

    您再忍忍,等我從邊地調來好手再去找她們算賬,然後我保證再不出手,一心等著北伐。」

    「這話拿去應付開封府知府,少來應付老夫,雖然老夫手頭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白蓮會和馮安的消失和你有關,但是啊,老夫自從接到這個消息之後想都不想的就知道這事是你做的。」

    龐籍鄙夷的瞅瞅雲崢,端著茶水喝的很是享受。

    「你幹掉白蓮會的妖婦老夫無話可說,可是馮安乃是大宋的官員,你下手未免狠毒一些了。」

    雲崢取過那份文書皺眉道:「不是我幹的。」

    「如果不是你幹的更丟人,堂堂的大將軍對付幾個妖婦都會失手,說出去誰會信?

    現在好多人都怕的要死,齊齊的到老夫面前哀求我找你說情,你現在罷手如何?馬上就要北征,東京亂不得。」

    雲崢似笑非笑的瞅著龐籍的老臉道:「雲家向來有一個說法,叫做誰都可以惹到我雲家,但是什麼時候結束卻是我雲家說了算,當初他們痛打我這條落水狗的時候好像打的很開心。」

    龐籍倒吸了一口氣道:「真的是你幹的?」

    「不是!」

    「不是你說的這麼霸氣幹什麼?」

    「聽你給我長臉面,無奈配合一下而已!」

    「不殺人了成不?咱們有什麼好好的講理行不行?」

    「雲家兄弟拙於言談,只會殺人,誰害我,我殺誰這沒得商量。」

    龐籍嘆口氣道:「馮安是不同的,聽說皇后有意將汝陽許配給馮安,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讓開封府根本就無法交代。」

    「大宋好男兒多了,在給汝陽找一個就成了,咱們大宋皇族男丁中成為王爺的太少了,倒是女子成為公主的很多,多一個少一個也就那樣了,皇后喜歡拿公主賣錢,已經很丟人了。」

    龐籍聽了這話,呵呵笑道:「都說寧願認知莫要人見,老夫只願你能把手尾收拾乾淨,莫要被人見才好。

    此事就這樣了,下了差一起去介甫那裡去看看,他的長子王雱,如今病入膏肓,介甫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人間慘事,我們一起去探望一下介甫,希望他不會因為失去愛子而變得心灰意冷。」

    雲崢點頭道:「同僚一場,確實應該去看看,聽說王雱乃是我大宋不世出的人才,少年夭折確實讓人心痛。」

    送了龐籍出門之後,雲崢也就沒了繼續欣賞三錠紡紗機札記的心情了,老傢伙過來一方面恐怕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把事態擴大,另一方面,恐怕是真的已經心力憔悴的不想再讓東京出事了。

    在官衙吃過午餐之後,雲崢就帶著憨牛和猴子出了宮城,十六位甲士守候在門口,而龐籍的馬車已經等候在那裡了。

    雲崢向龐籍告了罪,這才上了自家馬車向王安石家裡走去。

    王安石家住在東角門街巷,如果說雲家居住的宣武門街巷是東京這座城市的中心的話,那嘛東角門街巷毫無疑問就是八環以外的垃圾地產了,從宮門走到東角門街巷,雲崢的馬車整整走了一個時辰。

    街道的兩邊倒是非常的繁華,買賣衣物書畫珍玩犀玉.羊頭.肚肺.赤白腰子.奶房.肚胘.鶉兔.鳩鴿.野味.螃蟹.蛤蜊之類的商家數之不盡。

    雖然在宮城裡面已經吃過午飯了,這並不妨礙雲崢繼續買了兩隻燒烤的乳鴿大快朵頤。

    王安石家裡的飯菜難吃那是在東京出了名的,你不能指望一個把魚食都能塞進嘴裡吃的津津有味的傢伙對飯菜有多高的要求。

    現在不弄兩隻鴿子墊墊肚子,到了吃飯時間一定會受不了的,龐籍非要拉著自己去王安石家裡,那麼絕對不是去看看吧快要死了的王雱那麼簡單,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商談,而且一時半會絕對回不了家。

    拉著人去看一個癆病鬼,這絕對是大忌,這個病會過人,也就是說會傳染,龐籍不可能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

    此時東京的天氣已經慢慢地涼爽下來了,同時也到了每年一度的最大宗的商品交易的時候了。

    這裡的一切商業活動和雲家無關,雲家的商業力量已經分散去了各處海港,內地的商業活動全部委託給了蜀中商會來完成。

    這也是雲崢為何要在東京不依不饒的追殺對自己不利的勢力的原因所在,沒有過多的牽掛,才能做到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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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真正決定大宋命運的會議

    雲家宅院的圍牆要多高有多高,大門要多威風有多威風,家裡的家將要多彪悍有多彪悍。

    而王安石的家看起來就寒酸的太多了,即便是他如今俸祿豐厚,參知政事府邸的大門修建的連雲家後門都不如,倒是滿院子的菊花很是給王安石長了一次臉面。

    蘇軾前年從黃州回京敘官,拜訪王安石是必須要做的事情,當時王安石不在家,他發現王安石的書桌上有一首沒寫完的《詠菊》:「西風昨夜過園林,吹落黃花遍地金。」

    蘇軾看罷,不禁嘲諷地大笑起來,心想:「黃花(菊花)敢與秋霜鏖戰,最能耐久,隨你老來焦乾枯爛,並不落瓣。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王安石竟連這點常識都沒有?這兩句詩純屬胡說亂道。」

    於是他提筆續句云:「秋花不比春化落,說與詩人仔細吟。」對王安石大加譏誚。

    蘇軾擔心主人回來鬧出尷尬的場面,便向管家告辭而去。

    後來蘇軾重回黃州任職,重陽節那天,他與好友陳季常來後花園賞花時,不禁大吃一驚,發現菊花被西風一吹,便遍地鋪金,竟是落瓣。遂意識到他對王安石詠菊詩的批評是錯誤的。

    陳季常看他吃驚的模樣,忙問原因。蘇軾就說起為王安石續《詠菊》詩的事。陳季常說:「菊花一般是不落瓣的,黃州的特別,菊花是落瓣的。凡事都有它的特殊性。」蘇軾大悟,曾專門為續詩一事,虛心地向王安石承認了錯誤。

    王安石倒是有虛懷若谷之心,對此事並不放在心上,但是王雱卻非常的在乎,他平日裡在雲鉞和蘇軾兩人面前落盡顏面。逮到這個機會哪裡肯輕易放過,滿世界去說會降低王家的身份,於是他就給自家的院子裡栽滿了黃州菊花,每到菊花開始掉花瓣的時候就邀請京中的文人墨客,吟詩作賦繪畫。

    在這種場景之下,蘇軾丟醜的事情就會一再的被人提起。想忘記都忘記不掉,駙馬王銑還專門給這個聚會起了一個名字叫做「拾遺會」,專門諷刺蘇軾學識淺薄,需要重拾往日的學問再學一遍。

    此時雖然只是初秋,院子裡的黃菊已經星星點點的開放了,被王安石迎進家門家門之後,雲崢就特意站在花圃前面瞅著那些黃菊嘆息道:「我只願明年此時,元澤世兄還能繼續在這裡開拾遺會,相比生命。個人的榮辱實在是上不了檯面。」

    王安石的臉色很差,鬢角的頭髮已經有了一絲霜意,王雱病重,對他的打擊非常的大,原來還想著依靠這個聰慧的兒子來繼承自己的衣缽,如今,王雱不過二十歲,就已經病入膏肓了。這讓他如何不心如刀絞,如何不痛斷肝腸!

    聽雲崢這樣說。知道他此時的話語中定然沒有絲毫的譏諷之意,痛苦地對雲崢道:「元澤這孩子心胸不甚寬闊,但凡有事就會鬱結於胸,原本相國寺的傾藥長老說過,元澤只要能放開胸懷,他至少還會有十年的陽壽。只可惜……唉!」

    雲崢默然無語,從猴子手上取過一枚錦盒遞給王安石道:「家中存藥,以這枚三百年的人參為最,希望能稍解元澤的病痛。」

    王安石將錦盒推還給雲崢道:「這些年為了元澤的病,雲府賜下的百年人參從未斷絕過。對此王某感激不盡,只可惜藥醫不死病啊,元澤如今生機耗盡,已非藥石能夠之功能救回來的,這樣的天材地寶雲兄還是另作他用吧!」

    雲崢黯然道:「真的回天乏術了?」

    王安石痛苦地點點頭,只是肅手邀請雲崢進客廳敘話。

    雲崢采了一朵黃菊別在衣襟上,慨然道:「滿園花菊郁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還似今朝歌酒席,白頭翁入少年場……」

    王安石潸然淚下道:「此時已無回天力,痛斷肝腸也枉然,雲兄請入廳堂敘話。」

    雲崢走進大廳,見先一步趕到的龐籍已然落座,他的身邊還有韓琦,文彥博,歐陽修,呂大中,曾公亮,丁度,韓延壽等人都在座,相比之下自己竟然是來的最晚的一個。

    告罪之後雲崢落座,並不多說話,他相信這些人今天齊齊的來到王安石家裡以探病為名,定然會有一番說辭的。

    很多時候大宋的事情都是在這樣的場合裡三言兩語的解決掉的,在這裡因為沒有皇帝,各種交涉能正大光明的擺到檯面上來說,不論得寸進尺也罷,退避三尺也好,這樣的場景在這裡並不罕見。

    龐籍輕咳一聲首先道:「遼人首先在平遠寨發起了攻擊,這是遼人首先破壞宋遼平頂台協議,我們到底該如何應對,今日必須要拿出一個章程來。」

    韓琦冷笑道:「還能如何處理,雲崢如今還在京師大殺四方的不願意離開,西北方還沒有主帥,我們如何還擊?如何謀劃?」

    雲崢冷笑道:「別以為在這裡就能血口噴人,白蓮會的匪首和馮安消失了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雲崢做的?我對此事也嚴重的不滿,要是讓我找到這個多事之徒,定會將他一刀兩斷!」

    文彥博瞅著雲崢道:「西北局面犬牙交錯,複雜至極,西夏,遼國,大宋三國在那裡纏成了一疙瘩,雲帥何不早日上任為即將開始的北征做好準備,狄青那裡已經萬事俱備了。」

    雲崢瞅著韓琦道:「約束一下你在平遠寨的部下,要他們不要輕易地挑起邊釁,不要以為給他們武裝了火藥彈和戰馬之後,他們就是無敵的,百萬大軍開始征戰的時候,小小的平遠寨不過是彈丸之地,能擊破他們的法子多了,小心被人家吃掉才是正經。

    韓公,我一直想問一件事,雲某既然是兵部尚書,為何對你河北道的兵馬沒有任何的約束力,這些天我連下三道手令,要他們安分守己,為何沒有人肯聽?難道非要我撕破臉皮軍法從事才成嗎?」

    曾公亮插話道:「雲帥,平遠寨的事情是小事,如果雲帥認為他們有令不尊,儘管按照軍律處置就是了。

    某家現在只是奇怪,雲帥往日裡每戰爭先,為何如今面對戰爭卻留在東京無所事事,是何道理?

    如果雲帥認為自己無法統御西北戰場,就請早日言說,我等也好早日選將出征!」

    歐陽修皺眉道:「西北主帥乃是雲帥,這是早就定好了的,如今臨陣換將乃是大忌,老夫不贊同。」

    王安石點頭稱是,他也非常贊同歐陽修的看法,西北戰事最是複雜,三國在那裡都屯有重兵,除了雲崢之外,他不認為有誰可以勝任那裡的主帥之位。

    遂對雲崢道:「雲帥遲遲不出動莫非另有隱情?」

    雲崢瞅瞅王安石,拍著椅子扶手道:「沒藏訛龐尚未離開西夏京師,西北之地如今依舊平和,此時不是我出動的好時候。

    我早就說過,奪取遼國西京容易,想要鞏固戰果太難了,大宋和遼國龍虎鬥的時候嗎,恰好就是西夏這匹惡狼撿便宜的時候,因此,在西北之地,發動第一波攻擊的絕對不能是我大宋。」

    丁度問道:「以雲帥看來,沒藏訛龐首先發動的可能性有多大?」

    雲崢搖頭道:「很難,這一次我在東京命雲鉞殺掉了他的女婿,以及西夏使節,想要用這個法子來逼迫沒藏訛龐首先進軍,沒想到此人竟然能隱忍到如此地步,直到現在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韓琦嗤笑道:「休要為你弟弟殺人家女婿找藉口,如若老夫是沒藏訛龐,受了這樣的屈辱,寧願先派兵攻打大宋才對!」

    雲崢攤攤手道:「我寧願沒藏訛龐先向大宋下手,打醒你們這些認為沒藏訛龐可以引以為援的人,這樣的話,局面明朗化之後,我才會領兵北征。

    我再說一遍,任何認為沒藏訛龐可以信任的想法都是極度危險的,必須要把這個念頭徹底的從頭腦裡去掉,唯有這樣,我們才能有北征勝利的可能。」

    龐籍皺眉道:「雲帥認為西夏沒藏訛龐會對我大宋不利?認為他會趁著我們與遼人作戰的時候從背後捅我們一刀?」

    雲崢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王安石為難的道:「雲帥,下這樣的論斷是要有足夠的論據才成,如此空口白牙的說出來可信度很低。」

    雲崢嘿嘿笑道:「因為我就是這麼想的。」

    文彥博詫異的看著雲崢道:「雲帥的意思是說,如果沒藏訛龐選擇從黑山進軍遼國,您打算不攻打遼人,卻會選擇突襲西夏人?」

    雲崢笑道:「樞密使說的很對,我就是這麼打算的,只要在西北有一分偷襲沒藏訛龐的機會,我絕對不會放過!」

    龐籍道:「如此一來,撿便宜的就成了遼國,這與我們總的計畫不相符合。」

    雲崢重重的嘆息一聲道:「其實現在的遼國已經對大宋形不成任何的危險了,此次出征,燕雲十六州定可一鼓而下。

    唯一讓我們擔憂的就是西夏,這五年,我們在休養生息,遼國在繼續腐化,而西夏卻在積極進取,不但成功的擊潰了回鶻人,將自己的勢力拓展到了河中之地,更是在這五年中積累了數十萬能戰之士。

    所以啊,對大宋威脅最大的並非遼國,而是西夏,在沒有確定西夏人的態度之前,我絕對不會去雁門關給宋遼之間增加戰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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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6 01:05:30
第四十六章 惡人決定命運

    雲崢沒有諸葛亮舌戰群儒的本事,更何況在座的諸位每一個都是大宋士人的精英,一群人口槍舌箭半晌之後,雲崢發現自己確實應該現在就去雁門關等候機會攻擊遼國西京。

    不過,沒藏訛龐這個名字總是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雲崢見過沒藏訛龐,也親自和沒藏訛龐交鋒過,親自體驗過此人的陰險毒辣,為了脫身,出賣遠寨六部眼皮都不眨一下,這樣的梟雄不論是誰都必須高度重視一下。

    「誰來幫我監視沒藏訛龐?」雲崢輕聲問道。

    屋子裡所有的人都閉上了嘴巴,出言勸雲崢北上是一回事,給雲崢打包票說沒藏訛龐會老老實實的向遼國進攻,不會暗地裡捅大宋軍隊一刀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目前來看,鼓動雲崢北征最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只要是爭取利益就會有風險,沒藏訛龐會不老實這個風險所有人一起承擔沒有問題,但是要這裡的某一個人獨自承擔,就有大問題了。

    韓琦低聲問道:「雲帥既然知曉沒藏訛龐不可靠,卻不知雲帥對此人有沒有制衡的方法?」

    雲崢搖搖頭道:「沒藏訛龐如今在西夏可謂一手遮天,即便是西夏皇族也只能在他的淫威下瑟瑟發抖,西夏皇太后,以及西夏的那個剛剛十歲的皇帝也只是象徵性的權力傀儡而已。

    我試著派人在西夏挑起那些勳貴們對沒藏訛龐的不滿,結果,沒有任何的作用,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了大海,漣漪都沒有產生一個。

    我現在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接納遠寨六部,如果當年在青塘不接受他們,西夏國想要迅速的平靜下來抱成團,至少還需要三年的努力。

    我們把遠寨六部用釜底抽薪的法子連鍋端到了青塘,結果卻讓沒藏訛龐撿了一個大便宜。丟棄掉不臣的部落,讓西夏變得更加團結,更加純粹,無論怎麼看。這筆買賣都能做得虧。」

    文彥博瞅著雲崢道:「這麼說,當年青塘大戰,沒藏訛龐並不算是失敗?」

    雲崢苦笑道:「從表面上看起來是我贏了,但是拋開軍事,我認為沒藏訛龐的收穫比我還要大!一個純粹的西夏國。要比一個鬆散的部落聯盟強大的太多了。」

    「我們有火藥彈……」曾公亮幽幽的道。

    王安石搖頭道:「火藥如今已然不是什麼不可觸及的秘密了,大宋這些年依靠火藥威震四方,但是人家也在關注火藥的事情,如今,有商賈將火藥帶去了遙遠的河中,甚至傳播的更遠,老夫才處理過兩件這樣的案子,手段殘酷卻攔不住那些人一心求財的渴望。」

    龐籍慢悠悠的道:「這麼說西夏人手中同樣有火藥?」

    曾公亮一臉慚愧的道:「這是下官的失職!」

    龐籍嘆息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失職,是我們所有人的失職,自從端拱元年以來。我大宋商賈之風盛行,前唐時期士人還都以經商為恥,可是到了如今,在座的諸位中,那位家裡沒有握著兩三家商戶?

    即便是老夫自家,瑞福號商行也把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每天日進斗金的哪有顏面去管束旁人?」

    龐籍的這番話說的雲崢嘴都撇歪了,這種看似開誠布公的話,也只能在這裡說說,等回到有皇帝在大殿上。龐籍是打死都不會這麼說的,宋人所謂的君子之風,也是非常有限度的。

    火藥作坊早就被西夏人和遼人的奸細給刺探的像蜂窩一樣了,幫著那些奸細朝火藥作坊下這些黑手的全是大宋最頂級的勳貴。一紙秘方能夠換來山一樣高的財寶堆的無本買賣傻子才不干呢。

    至於火藥傳出去對大宋的影響,那可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大宋軍隊如今睥睨四海,稍微損傷一點問題不大,有雲帥,狄帥這樣的絕世名將在。西夏人和遼人即便是拿著火藥恐怕也不會用,最多是多死幾個丘八而已,算不得大事。

    對於大宋的保密工作雲崢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絕望了,將作監作為大宋最頂級的工藝保密單位,他的大頭目曾公亮當年和丁度一起編纂了大宋工藝總綱目《武經總要》,這樣的東西他們不但不好好的放進最隱秘的地方保存起來,反而親自謄寫了好多部四處散發給那些他們自認為對這本書的完成有幫助的人,連身在蜀中名不經傳的雲崢都有一套。

    雲崢當初只是瞅了一眼內容,就被驚起了一身冷汗,這樣的東西真的可以隨便拿給別人看嗎?

    如果只有一個曾公亮也就罷了,那些大咧咧的文人們自私的認為,這些工藝都是他們自己抄錄下來的,所以很自然的就成了他們自己的東西,只顧著享受自己的千古之名,卻忘記了這東西傳播出去之後會對大宋造成怎樣的損失。

    沈括的《夢溪筆談》也被刊印出來了,現在只有《筆談》出來了,而後續的《補筆談》《續筆談》還沒有見世,不過雲崢知道後面的東西一定會出現的。

    只是筆談,就足足有二十六卷,分為十七門,依次為「故事、辯證、樂律、象數、人事、官政、機智、藝文、書畫、技藝、器用、神奇、異事、謬誤、譏謔、雜誌、藥議」。

    沈括是一個非常有治學精神的傢伙,凡是刊印出來的各種理論和工藝他都一而再再而三的親手實踐,算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學者。

    只是對於這個學者,雲崢很想親手活活掐死。

    西夏的政事改革就是按照《夢溪筆談》裡的官政重新佈置的,各司的職責分明,西夏已經漸漸地從一個部落聯盟逐漸的向一個集權化的國家進化。

    這事說起來就讓雲崢有一種吐血的衝動,沈括的《夢溪筆談》寫完之後想要付梓印刷,結果他的家財不足以支撐他這樣任性的去做,於是他就抱著書稿四處尋找人出資印刷。

    據他自己說朝扣富兒門,暮逐肥馬塵乃是常事,只可惜那些勳貴人家對於他的奇巧淫技絲毫不感興趣……

    雲家派人上門希望買下他的手稿然後秘密刊印,卻被沈括無情的拒絕了,他把那些富家子弟羞辱的怒火全部撒在雲家掌櫃的身上。言辭極度刻薄。

    那些勳貴看不起他,而他卻看不起雲家人,認為把自己的心血賣給雲屠夫,會讓自己被牢牢地釘在恥辱架上,還專門放出話來,寧願一把火燒掉也不願意交給雲家……

    然後,一個胡商找上門來,付給了沈括一百六十貫銅錢之後,就把書稿拿走了,然後,就在西夏印的滿世界都是……

    沈括為此得意良久,認為自己在膺服蠻夷的道路上走出了重要的一步。

    時間是撫平一切創傷的靈丹妙藥,沈括在後世是一個什麼樣的地位在大宋有誰會比雲崢更加清楚呢?

    他的書最後屬於全世界,屬於全人類的寶貴財富……作為一個宋人,雲崢很想嚎啕大哭。

    龐籍見雲崢陷入了沉思,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激烈起來,輕嘆一聲不再說話,其他人也是如此,低下頭各自想各自的心事。

    狄青在河北地已經做好了準備,如今只要將孔氏門徒撤出燕雲,就能放手清除進攻道路上的障礙,真定府,河間府大軍雲集,此時的河北已經截斷了所有的商道,大軍整戈待旦,戰爭的陰雲已經牢牢地籠罩在了小梁河的兩岸,只要一顆火星,就會轟然爆發。

    「再等等!」雲崢終於咬著牙說出了這三個字。

    「時間,多久?」韓琦坐直了身子死死地盯著雲崢。

    「不知道,看西夏人的反應,如果三司使能夠讓西夏人現在就動起來,我會星夜趕往雁門關。」

    韓琦屏住呼吸生硬的道:「你到底在等什麼?如果不是因為你是雲老虎,老夫會認為你是在怯戰!」

    「等蘭州傳來消息之後,我就動身,這一次,我想要征北大將軍之名!」

    王安石道:「征北大將軍只是一個名號,雖然我大宋沒有這個職位,但是事急從權,你既然需要,我們會聯合左右兩台重新擬定這個職位的權限,給你也無妨。

    只是我很想知道,為什麼會是蘭州的消息,哪裡已經是我大宋的城池,派遣使者去問就好。何須如此麻煩?」

    「不一樣,有兩個很聰明的人在那裡已經生活了整整五年,五年的時間足夠他們描繪出一幅西夏人的細微動態圖,有了這張圖,我們就能洞察西夏人的真實動態,最後得出一個相對準確的答案!」

    「為何不派人催促?」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我麾下的人手,正因為他們不是我麾下的人手他們才能站在一個相對客觀的立場上來評論此事,五年約定的時間還沒有到,所以我們現在只有等待。

    另一方面,他們既然沒有把圖表送來,說明最近那裡一定是有了新的動態,此事催促不得。」

    龐籍睜開眼睛瞅著雲崢問道:「那兩個人是誰?」

    雲崢笑道:「兩個惡人,真正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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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6 01:05:48
第四十七章 傷情

    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這兩句話是非常有道理的。

    什麼是好人呢?雲崢一般把會吃虧,能吃虧,也吃得起虧的人叫做好人。

    我們苦心孤詣掏心掏肺的追求一個女子,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她,但是當她倒在惡人的懷裡朝著我們說一句——你是好人,這就是對你所有辛苦給出的唯一一個回報。

    當我們費盡心思搜索枯腸,跑斷腿才好不容易做成了一筆生意,當我們在簽約的那一瞬間,忽然發現這個生意好像會對社會造成一定的傷害的時候,立刻停下筆,而後轉身離開。這個時候天上會落下鮮花,神在天空讚美你,一頂華麗至極的帽子從天而降扣在你的頭上,上面用金字書寫著四個大字——你是好人。

    受傷,悲哀,痛苦,傷害,背叛,以及殺戮其實都是和好人這兩個字緊密而不可分,這是好人的原罪。

    所謂的惡人,就是指那些傷害別人,剝削別人,殺害別人,羞辱別人,掠奪別人摧殘別人的人的一種總稱。

    翻開煌煌史冊,帝王篇裡除了幾個白痴之外見不到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按照李宗吾先生的看法,非皮厚心黑者不可得帝位。

    然後從下面的諸侯將相篇裡也找不到一個好人,他們之所以會把名字留在這裡完全是因為他們的皮不夠厚,心不夠黑的緣故。

    如果把他們身上披著的人皮去掉,我們就會發現這是一個由鬼蜮組成的世界。

    地位越低,心地就越是善良——這是大自然的規律,並且不容更改,不要相信那些光屁股出來打天下的英雄是好人,那是因為在你看他們的時候。他們剛剛把嘴角的血跡擦拭掉了。

    惡人要比好人純粹的多,他們眼中的世界因為沒有被期待,希望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遮蓋,所以顯得格外的真實。

    當我們從虛幻世界來到真實的世界的時候,全天下所有的陰謀詭計都像是被太陽照射一樣,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你的面前。

    「我從來都不吝將人心想的更加惡毒!所以在沒有得到人世間最恐怖的真實描述之前。我會一直留在東京。

    只要我的腳步踏出東京城,就表示著戰爭已經開始了……」

    雲崢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後院裡傳來陣陣的哭聲,王安石的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雲崢從胸襟上摘下那朵黃菊放在王安石面前的桌子上輕聲道:「王公節哀!」

    因為蒼老和瘦弱,所以王安石的兩個顴骨顯得很高,從側面看很有一些古拙的意味,他沒有看那朵黃花,澀聲道:「秋日裡正是戰馬肥壯的時候,也正是我大宋秋糧入庫的時候。此時不作戰也罷,但是時間的限度只有兩個月。

    當大宋完成秋賦之後,無論我們做沒做好準備,那場戰爭也必須要開始了,全國的百姓都在等待這場已經被渴盼了五年的戰爭,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銳氣盡失……」

    這話本不該由王安石來說。最後總結性的呈詞應該是由平章事龐籍來說,不過王安石此時因為愛子去世心神已經大亂。不由自主的把他們已經商議好的底線說了出來。

    這時候沒有人會去指責王安石踰矩,走上前來輕聲的安慰這個剛剛失去了愛子的老男人。

    這樣的場合中已經不再適宜談論國家大事,更不適宜繼續留在王家做客,這時候的王家人,應該已經開始起靈棚,穿戴孝服了。

    從王家出來的時候還只是下午時分。太陽終於變得熾熱起來,陽光灑在潮濕的地面上,肉眼看不見的水汽正在蒸騰,馬車才走了一小會,雲崢臉上就滿是汗水。

    幾碗冰乳酪下肚之後感覺才好一些。雲崢催促著馬伕趕緊把馬車攆回家,自己這時候需要先洗個澡。

    事實上雲崢要洗澡其實和天氣的關聯不大,主要是王安石脖子上跑來跑去的蝨子讓他已經無法忍受了。

    剛才自己距離王安石最近,兩個人中間就隔著一個小小的矮幾,天知道那些蝨子會不會爬出王安石的衣服然後再爬過那個矮幾來到自己的身上。

    這個念頭升起之後,雲崢覺得全身都在劇烈的發癢,低下頭仔細的瞅著自己衣服的下襬,想要找到一個可疑的東西。

    馬車終於跑回了家,來到後院的雲崢第一時間就要葛秋煙給他準備洗澡水,還要最滾燙的那種。

    雲崢呲牙咧嘴的鑽進水裡,第一時間打散亂了頭髮,要葛秋煙好好的替自己瞅瞅有沒有蝨子鑽進自己的頭髮。

    「夫君,沒有蝨子,您一向乾淨,身上怎麼會有那些髒東西?」葛秋煙幾乎把丈夫的每一根頭髮都檢查了一遍之後道。

    「再看看,我剛才和王安石靠的太近,瞅見蝨子在王安石的脖子裡排著隊猛吸血,天知道那些東西會不會跑到我的身上來。」

    葛秋煙被雲崢說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兩隻胳膊不由自主的來回蹭蹭,趕緊重新檢視他的頭髮,只要在頭髮裡發現一隻那種東西,不要兩天就能發現無數個……

    後來葛秋煙擔心自己也被傳染上,乾脆脫掉衣衫也鑽進了洗澡桶裡,夫妻二人互相檢視對方的身上有沒有蝨子,頭髮弄得亂糟糟的,沒有半點旖旎之情可言。

    親眼瞅著自己的衣衫化為灰燼,雲崢這才長處一口氣,穿著裡衣躺在躺椅上一本正經的教誨陸輕盈。

    「以後和王安石老婆見面的時候躲遠點,要是被蝨子給禍害了,我寧願一把火把房子點了。」

    陸輕盈笑道:「剛才還以為您和秋煙要做什麼事情,打算過來觀摩一下,誰知道兩個人躲在澡桶裡抓蝨子,真是無趣。

    另外,妾身就想問一句,您怎麼知道王夫人身上有蝨子?」

    雲崢瞅了一眼自己滿臉惡趣味的老婆不屑的道:「王安石身上的蝨子都成災了,他老婆就算是一天洗八十回澡身上也定然爬滿那東西。

    你想想啊,王安石身上可是有皮膚病的,王雱可是有肺癆的,我很奇怪王氏憑什麼能夠好好的活到現在,居然還能夠給王安石生下兩個兒子一個閨女,真是神人啊!」

    陸輕盈嘆了口氣道:「夫君,王雱已經死了,於情於理您都不該拿他說事,二叔剛才還仰天長嘆一聲說什麼天妒英才,您就不能顯得悲傷一些,這樣的話,您在朝堂裡就不至於那麼孤單了。」

    雲崢笑道:「王安石能扛過去的,就在剛才明明知道自己兒子已經去世了,還能和我說朝堂上的事情,就這一點王安石絕對不會那麼輕易的垮掉。

    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無所畏懼才是王安石的性格,這點打擊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

    陸輕盈抬手扭了丈夫一把恨恨地道:「您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家王安石白髮人送黑髮這樣的慘事您也拿來當故事講。」

    「那是因為我打算從今往後繼續當惡人來著,當了五年的好人,你看看,又是被關天牢,又是被人家刺殺,又是被人家打破門匾,最可氣的是被人家把咱家的人手當信紙來用,幾年不殺人,還真的以為我雲家是誰都能捏的軟柿子?」

    陸輕盈把雲崢散落的頭髮好好的盤起來,弄成了一個大大的婦人髮髻,從自己的頭上摸下一支簪子穿起來笑道:「您要是把短髯剃掉,這模樣似乎比妾身還標緻些。

    就您這個軟不軟硬不硬的性子,隨手拿來就可以捏成各種模樣,在家裡總是充好漢算怎麼回事。」

    「泥巴拿火燒一下就成了瓷器,那東西比鐵還硬,話說起來,我現在有一個地方也開始變硬了,你要不要看看?」

    「呸!」

    王雱死亡的消息不大功夫滿東京的人都知道了,畢竟是東京的第三大才子,說起來多少讓人有些悲愴。

    不過王雱這人身子虛,老是病歪歪的,沒有去過幾次青樓,相好的幾乎沒有,所以,也就沒有多少妓子去專門為他弔孝。

    在大宋沒有詩詞來哀悼,對一個才子名士來說是一種悲哀。於是王安石就親自給兒子寫了好幾首詩歌充數,雲崢去王家吟誦的那首詩,也不脛而走,傳的滿東京都是。

    雲二從王家弔孝回來,一路上就聽見好幾處青樓歌伎在歌唱雲崢寫的那首詩。王安石鐵了心要把自己的兒子打造成大宋最悲情的才子。

    雲崢去過王家了,雲二也去憑弔了好友,然後就輪到陸輕盈出動去安慰一老一少兩位王夫人。

    回來之後,陸輕盈卸掉素色衣裙,重新換上她最喜歡的玫紅色長裙之後這才悲慼的對雲崢道:「夫君,王公下令要小王氏孝滿之後可以另嫁,您說他還有沒有人心啊?」

    「沒人心的是你,你讓一個十八歲的女子守寡到八十歲?好好的一朵花硬是熬成枯木你才開心,這件事上王安石根本就沒做錯。

    雖然他的本意不是如此,也算是歪打正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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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孤雁

    王安石的變法已經到了最緊要的時期,所以他不可能給任何人留下把柄。,

    按理說留下王雱的遺孀於情於理都說的過去,自從歐陽修被人家一番謠言就給弄成了扒灰老頭之後,東京城的這些大佬對這種事情就非常的注意,甚至說是害怕。

    公公壯年,叔叔長大,寡嫂的日子難捱,只要王雱的遺孀留在家裡,保不定會有多麼噁心的謠傳出來,王安石這樣的拗相公也不得不忍痛將賢慧的兒媳婦遣送回娘家,等到守孝兩百七十天之後再另嫁他人。

    “等不到丈夫墳墓乾透啊!”

    這時候的陸輕盈充滿了惡趣味,她如今在東京學了很多的壞毛病,其中就有嚼人舌根這一條。

    雲崢輕笑道:“這其實都是無奈之舉,也說明大宋如今的政治環境糟透了,連人倫都可以搬出來對付政敵,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皇帝如今離死就差一口氣了,沒工夫整肅朝綱。

    龐籍又喜歡看到這樣的亂局,他在亂局中渾水摸魚的過得風生水起,自大宋開國以來,最有權勢的宰相非他莫屬,所以啊,且亂著吧!”

    陸輕盈笑道:“王安石現在可真是夠倒楣的,河北的新法出了大亂子,韓琦乘備戰的機會獨攬了河北大權,一句河北不容混亂,就把王安石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陛下竟然一聲不吭!”

    “陛下說什麼啊?他現在一門心思的只想收復燕雲,等死了之後見到列祖列宗的好長長臉面,剩下的就是他那個兒子的繼承權。

    只要這兩條不出簍子,他寧願強行忍著,韓琦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才把事情做的肆無忌憚。”

    “潘家的老令公進宮探病。回來之後就召集了勳貴人家在他家開大會,不知道想幹什麼,夫君您去不去?帖子可是已經遞過來了,您是頭一份呢!”

    陸輕盈說著話就掀開了桌子上的漆盒,從裡面取出一張帖子在雲崢面前晃晃。

    雲崢搖搖頭道:“這些人佔便宜是等不到明天的,王安石兒子剛死。他們就想趁機朝王安石下死手了,可見王安石這一次是把他們得罪的死死地了。

    這種破事咱家不參與,對外就說我病了,你去潘家走一趟也就是了,說實話,對潘仁美這一家子人我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雲崢說著話就朝老婆揮揮手,徑直向內宅走去,雲璋昨晚不太平,婆子們說是遇見了不乾淨的東西哭了一宿。這時候必須去瞅瞅才成。

    還沒有走進葛秋煙的院子,就聽見孩子的哭聲,這時候嗓子都已經哭啞了。

    三步並作兩步的沖進屋子,看見葛秋煙敞著胸懷,想要讓孩子吃奶來止住哭聲,臉上全是愁苦之色。

    見丈夫進來了連忙道:“夫君,御醫過來看過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孩子受了驚嚇,安神的藥湯也喝了。就是不見效。”

    雲崢把孩子從葛秋煙的懷裡接過來,仔細的看,這個時代孩子的夭折率高的驚人,趙禎生了四個兒子,就活了一個。至於閨女夭折的就更多了。

    把孩子的腦袋頂在自己的額頭上,孩子的額頭很熱。不過這不是孩子在發燒,而是因為長時間哭泣掙得。

    見孩子哭泣的聲音稍微小了,雲崢就把孩子抱進裡間,把繈褓全部扯開之後,光溜溜的雲璋就立刻停止了哭泣。蹬著小腿揪著父親的耳朵玩耍一會就睡著了。

    “夫君您的煞氣重,把不乾淨的東西給攆走了。”葛秋煙歡天喜地的湊了過來。

    雲崢強忍著要揍人的衝動,把繈褓裡面的那一層絲綢扯出來丟在地上道:“以後要是再敢給我兒子貼身穿這東西我會揍死你!”

    “穿絲綢對孩子的皮膚好,大戶人家都是這樣的,我以前不知道是去了楊府楊府之後才知道的,楊四夫人的小寶兒用的就是蜀錦。”

    雲崢瞅瞅葛秋煙,順手把光溜溜的兒子塞自己懷裡,父子倆肌膚相貼,能明顯的感到孩子心跳。

    小孩子的呼吸和心跳都比常人快一點,可能是哭了很久的時間,這孩子現在睡得非常的踏實。

    自小,雲家給孩子的衣服除了棉布之外就是棉布,只不過孩子身上穿的棉布衣服都是被奶娘用棒槌捶過的,松鬆軟軟的又吸汗,又軟和,猛地穿上綢衫,定然會非常不適應,那東西只要一出汗就會貼在身上,別說孩子,雲崢自己都不喜歡。

    無論如何孩子安靜了下來,葛秋煙也就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從昨晚到現在她也是沒合眼,如今鬆懈了下來,就胡亂的往床上一躺,不準備理會雲崢父子。

    生活就是這樣無趣,孩子睡得很香,雲崢就沒有把他放到床上去,用衫子把他裹得緊緊地,坐在窗前一隻手給自己泡茶喝。

    此時已經是已經是紅霞漫天的時候,都說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看樣子從明天起,天氣會一直好下去。

    王雱死了,王安石的精神似乎也垮掉了,歷史上的王安石就因為愛子去世,這才第一次被罷官還鄉,整整在鄉下蹉跎了三年時光,這才重新被皇帝召集到了東京,繼續他的變法。

    只不過趙禎不是英宗,他的思維遠遠比英宗要成熟的太多了,在國庫並非極度緊張的時候,他對變法的態度是可有可無的。

    更多的時候他想用王安石的變法來吸引全天下人的目光,好把這些人的注意力從自己的病情吸引到變法上來。

    政務平衡才是他想要的東西……

    晚歸的鳥兒中間似乎有一兩隻大雁,這種鳥一般都是群居性的,不會只留下一兩隻孤單的飛翔,既然出現了這樣的場景,只能說明,大宋東京城最近定親的人非常多,他們都需要用活的大雁去為自己爭取一位漂亮或者不漂亮的新娘子。

    雲崢的孤雁早就放出去了……

    春哥兒給自己起了一個非常的名字,就叫做楊春,因為做得一手好好灰豆,蘭州城裡的駱駝客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刀客就給楊春起了一個不錯的外號,叫做灰豆春!

    小蠻還是那樣美麗,五年的邊塞生活並沒有把她的美麗剝奪掉,相反還多了幾分成熟婦人的韻味,只要她出現在店鋪裡,這家小小的灰豆店永遠都是高朋滿座。

    一個彪悍而骯髒的粗豪駱駝客把自己的爪子悄無聲息的探向了小蠻的屁股,卻被小蠻有意無意的側身閃過,反而笑吟吟的給那個粗豪的駱駝客多添了一碗灰豆。

    春哥兒歎息了一口氣,繼續蹲在灶前燒火,決定不再把目光投向小店,灰豆子需要熱著才好吃。

    西北漢子多粗豪,所以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喝酒吃肉,酒一定要烈,肉一定要大塊,如果能上來整只的牛頭那是他們的最愛。

    除了婦人孩子沒人喜歡那種甜了吧唧的灰豆子,但是在春哥兒的店鋪裡,來吃東西的主力永遠都是大男人。

    這些年,沒人曉得灰豆春那樣一個傢伙為什麼能守住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那個女人寧願守在破爛的小店裡,也不願意跟著別人吃香的喝辣的,不是沒有人試過,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小女子把花兒山上的好女子都被給比下去了。

    王萬財家財萬貫,本人也是甘涼道上沒遮攔的好漢子,兩箱子裝滿金銀瑪瑙的箱子丟在灰豆春面前發話了,希望能夠買走這個嬌滴滴的。

    灰豆春就是一個沒出息的,把箱子收起來告訴王萬財,只要他老婆同意他立刻就簽讓妻文書。

    全蘭州的人都知道王萬財的話是不能拒絕的,灰豆春也算是實情知趣,而小蠻娘子也是一口應允,只是希望王萬財能夠把自己當正妻看待,三媒六證一樣都不能缺。

    王萬財欣喜若狂,一天之內就把小蠻索要的東西全部備好,而小蠻也高高興興的穿上嫁衣坐上了馬車,誰知道還沒有來得及入洞房,王萬財在婚宴上多喝了兩杯酒,結果從馬上掉下來了,好死不死的被馬蹄子踏在太陽穴上一命嗚呼……

    蘭州知府是一個好人,在和小蠻這個王家主母商議之後,就把王家所有的親眷都給趕出蘭州城,諾大的一個王家駝隊轉瞬間就成了公產,當然,數量不少。

    然後蘭州知府就放出風聲準備納小蠻為妾……這樣風情的女子即便是科班出身的蘭州知府也從沒見過……

    於是灰豆春又得到了一筆補償,小蠻穿上知府從蜀中弄來的新嫁衣準備再嫁一次。

    婚禮都沒有舉行完,從遙遠的開封城來了一隊人馬,新任的御史唐帷中不遠萬里的來到蘭州,在蘭州知府的納妾典禮上就把知府大人給拿下了……罪名竟然是眾人從未聽說過的私罪!

    這個罪名比較奇怪,至少蘭州這樣的荒僻之地的百姓不明白這是一個罪名,但是看見知府大人光著腦袋用三輛馬車載著全家幾乎不見箱籠的離開了蘭州,就知道這個罪名不小。

    穿著嫁衣的小蠻很自然的回到了灰豆店裡,依舊笑吟吟的招待四方來客,駱駝客們和那些閑漢依舊口花花的來吃灰豆,卻再也沒人提起娶小蠻回家的事情了,七煞桃花命的婦人恐怕只有灰豆春能夠享受的了。

    在無數人期盼灰豆春死掉的四年裡,小蠻給灰豆春一連生了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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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駭胡兒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小蠻委身在灰豆春這個懦弱膽小的男人身下生孩子沒有問題,但是只要別人想打小蠻的主意,沒有一人有什麼好下場的,因此,小蠻和春哥兒的命格被傳的非常神奇。

    一大鍋灰豆子賣光之後,春哥兒就就熄了火,習慣性地坐在小店最裡面的一張桌子上,抱著一個茶壺喝茶,這是小蠻對他忙碌一整天最好的報答。

    最後一位客人也離開了,小蠻清洗了一籃子剛剛買的青梨,放在春哥兒的面前。

    春哥兒搖搖頭,示意小蠻自己吃,自己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茶壺裡的茶水瞅著店外面來來往往的駱駝客出神。

    自己來到蘭州已經四年多了,在這四年多的時間裡,除了開一座小小的灰豆店,另外還弄了一支馬賊聊以解悶。

    有了這支馬賊團,自己對於河西之地的形勢就瞭若指掌了,自己留在河西走廊的馬賊頭子紅鷹說西夏人如今封鎖了玉門關的道路,所有想要出關做生意的宋人商隊全部都被送出了玉門關,而從關外回來的駝隊卻不准踏進玉門關一步。

    紅鷹還說只有一支龐大的駝隊進了玉門關,掌櫃的都是胡人,他們見駝隊貨物豐厚,準備打劫一下,結果還沒等到他們動手,大黑山的馬賊搶先一步出動,紅鷹親眼看見大黑山的馬賊全軍覆沒,在那支駝隊面前,大黑山的彪悍馬賊如同剛剛會走路的嬰兒。

    紅鷹以為,這支駝隊很有可能就是馳名河中的“駭胡兒”。

    關內人對於駭胡兒的名字可能非常的陌生,但是在河中諸國,駭胡兒的名字可謂如日中天,在傳聞中,這是一支把身心都出賣給了魔鬼的軍隊,他們不像西夏其他軍隊一樣騎馬作戰,而是一群騎著駱駝縱橫沙海的魔鬼。

    西夏人在河中的每一次勝利都有駭胡兒的影子,甚至可以說只要是駭胡兒出現的地方,那片地方很快就會成為人間地獄。

    紅鷹最後的一封信說這支駝隊已經沿著商道南下了,目標很有可能就是蘭州城!

    因此,春哥兒這幾日每日都是早早的結束了生意,守在店中等候那支傳說中的駝隊來到蘭州城。

    小蠻哢嚓哢嚓的吃著梨子,也隨著春哥兒的視線往外看,看了一陣子忽然道:“怎麼這麼多的駱駝客?”

    春哥兒幽幽的道:“十天前就是這模樣了,我去市場上看過,如今的駱駝客根本就出不了玉門關,他們的貨物也大多是河西之地的貨物,你看看,他們最珍貴的貨物就是武威郡的夜光杯,我前段藉口需要一塊好點的崑崙玉給你做簪子,問遍了駱駝客,也沒有找到合用的崑崙玉,也就是說,現在的駱駝客,他們足跡最遠不過是到敦煌而已,西去的路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封鎖了。”

    “莫非西夏人再一次開始西征了?”

    春哥兒搖搖頭道:“應該不是,如今正是銀夏州稻米收割的時候,按理說這時候來蘭州用大米換取麥子的客商應該很多,可是今年直到現在都不見一個人。”

    小蠻皺眉道:“西夏人的糧食總是不夠吃的,用一斗大米換取兩斗麥子,這中間是有利可圖的,豆料和麩皮是西夏人餵馬不可缺少的東西,按理說大戰在即,西夏人應該換取更多的豆子和麥子才對。”

    很明顯,春哥兒似乎不願意和小蠻討論這件事,笑著對小蠻道:“我讓老秦在蘇州購買了一座三進的院子,後門就是蘇州河,也購買了一些田地,田地算不得多,卻也有五百六十畝。

    不論這裡的事情會不會了結,你都要帶著孩子們先離開蘭州去江南,我隨後就到。”

    小蠻低聲道:“你是擔心?”

    春哥兒笑道:“我先生當初就給我說過,越是富貴人家背地裡就越是骯髒,下手也就越毒辣,越是身份高貴的人,就越是不把人命當做一回事,等地位高到了老天爺的地步,萬物就只能成為芻狗了。

    先生的這句話我記得很清楚,儘管你說雲崢人還不錯,但是我眼中的雲崢和你眼中的雲崢不太一樣,我們已經有三個孩子了,我不敢把全家人的性命拴在雲崢個人的品德上。”

    “為什麼會是江南?”

    “白樂天有詩云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先生也說過在蘇州生活的那段日子裡,如果沒有惡疾纏身,應該是他平生最快活的一段時間。”

    小蠻皺眉道:“你這些年收攏了這麼多的馬賊……”

    春哥兒咕咕笑道:“我是一個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收攏一些馬賊算什麼,沒有成為巨寇已經是因為你和孩子在我心中已經把地方塞滿了,否則,蘭州這種新收復的土地,我甚至都能裂土封王。”

    小蠻憐憫的瞅著自己的丈夫拿手摸摸他的額頭輕聲道:“你在家裡已經是王了,就不要把這話拿到外面去說了免得被人家笑話。”

    春哥兒幽怨的瞅瞅小蠻道:“如果不是在西京遇到你,我原本的打算就是這樣的,先控制一些馬賊,然後再謀求一點地方,最後給子孫後代留下一個好的基礎,然後他們再……”

    小蠻無禮的打斷了春哥兒的夢想,扭著春哥兒胳膊上的一塊肉道:“你想發瘋,就自己去發瘋,別拿我的孩子說事,我的孩子可不去和一群馬賊為伍,他們以後要好好的讀書當讀書的相公,最後東華門唱名才是他們該幹的事情。”

    春哥兒瞅著自己已經發紫的胳膊無奈的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堅持咱們的孩子姓林?我雖然不知道我爹是誰,可是能夠保證的一點就是我不可能姓林,因為我是從劉家村走出來的,應該姓劉才對!”

    小蠻的身子震了一下,最後握住春哥兒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道:“這句話你已經忍了很久了吧?”

    春哥兒尷尬的笑道:“從大郎生下來以後我就想問,就是害怕惹你傷心,我才忍住的。”

    小蠻溫柔的依偎在春哥兒的懷裡嬌聲道:“你真的很在乎孩子們姓什麼嗎?”

    春哥兒猶豫了片刻,嘆口氣道:“算了,你想讓孩子們姓林,就姓林吧,跟著我姓劉沒得辱沒了孩子。”

    小蠻連連點著頭道:“對啊,你差點在南風院污穢一生,我差點在青樓成為人盡可夫的娼妓,不管是我的姓,還是你的姓,都沒什麼好對人說的,我們兩人就像是兩根木頭一樣的活在人世間,雙木成林,孩子不姓林姓什麼。”

    春哥兒長吁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個原因,你幹嘛不早說,惹得我自卑了四年。”

    春哥兒說完這句話,忽然大笑起來,拉著小蠻的小手道:“別人家都是兒子跟老子姓,咱們家掉個個,老子跟兒子的姓,從今後我也姓林好了。

    我們都不是好人,但是我的娃卻是乾淨的不能再乾淨的好娃了,血腥食物他們一口沒吃,帶血的衫子他們一件沒穿,所食所用都是我們開灰豆店賺來的乾淨錢,老子從今後就姓林了。”

    小蠻輕笑著施禮道:“林門方氏見過林家大老爺,只是不知大老爺如何處置蘇州的那座宅院呢?”

    春哥兒笑著揮揮手道:“算了,那裡孩子們不住進去也罷,就是不知道在蘇州開灰豆店,有沒有生意……”

    就在夫妻二人在店中調笑之時,一支龐大的駝隊從小店門口經過,魁偉的胡人坐在駱駝背上幾乎和屋頂平齊聲勢極為駭人。

    瞅著連綿不絕從門前走過的駝隊,春哥兒停止了調笑,瞅著駝隊對小蠻說:“紅鷹說的那支駝隊進蘭州城了,你應該帶著孩子立刻躲進地窖裡才好。食物,清水之類的東西我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現在就進去吧!”

    小蠻瞅著這支足足有三百匹駱駝的巨大駝隊笑道:“西夏人把自己在河中一帶的伎倆用在大宋了,看樣子你已經知道該怎麼給雲崢回信了吧?”

    春哥兒搖搖頭自嘲的道:“我剛才說的那段打算裂土封王的屁話你就忘記了吧!

    西夏人這麼敷衍宋國,依舊沒有逃脫雲崢的法眼監視,前日裡我還認為雲崢這是杞人憂天,西夏人不去攻打已經衰弱的遼國,偏偏要過來謀求強盛的宋國這種猜想毫無道理,現在看到了西夏人的殺手鐧駭胡兒駝隊,我算是明白西夏人為什麼要這麼幹了。

    西夏人的目標從來就不是遼國,他們的目標從來都是釘在宋人的身上,說不定西夏和遼國已經有了共進退的盟約。”

    小蠻奇怪的道:“蘭州城已經被宋遼兩國劃分為貿易區,兩國在附近百里之內都沒有什麼駐軍,西夏人用不著把駭胡兒派過來啊,隨便來一兩千騎兵就能控制這裡,畢竟,城裡還有大量的西夏人。那些宋國的官員和一千民壯屁用不頂,攔得住誰啊?”

    春哥兒搖頭道:“不知道,我們受困於誓言幫著雲崢在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苦苦消耗了五年光陰,只要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說出去,至於怎麼判斷是他雲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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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春哥兒的恐懼

    放飛了信鴿,春哥兒就一頭鑽進了自家的地窖,外面的事情已經和他無關了。

    西北的黃土高原,最大的一個好處就是土層很厚,黃土還帶有一定的粘性,因此,是一個挖地道和建窯洞的好地方。

    蘭州城最大的隱性富翁春哥兒,拿著好大一筆錢似乎沒有多少用處,所以在挖自家地道的時候算是下了血本。

    地道挖好的時候,按照春哥兒的想法,一把毒藥下進水裡,把這些挖地道的外地匠人找個廢棄的坑道扔進去再拿土埋好,自家的地道就非常安全了。

    毒藥都調好了,自家的大兒子抱著爹爹的手要喝那些好喝的醪糟,春哥兒笑著不小心打碎了裝醪糟的罈子,然後重新燒了一大鍋醪糟讓自己的孩子和那些匠人們一起和熱醪糟解渴。

    匠人們帶著工錢高興地回家了,春哥兒卻笑的非常勉強。

    孩子是捨不得打的,別說壞了老子的事情,就算是幹了更加過份的事情,春哥兒也會笑嘻嘻的瞅著,自己肉蛋一樣的兒子看著都舒坦,誰會捨得把脾氣發到他們的身上。

    一顆火藥彈丟進巷道里,十餘丈的巷道就坍塌了一大半,為了保密春哥兒是咬著牙把火藥彈丟進去的……然後左鄰右舍們都知道灰豆店裡新挖的菜窖坍塌了……

    春哥兒是一個有恆心的人,自從地道坍塌了之後,他自己每天晚上嘴裡叼著油燈,開始重新挖通往那三個大房間的地道,一個人整整幹了三個月,才重新弄好了另外的一條地道……為此,春哥兒消瘦了足足十餘斤。

    地道里的清水和糧食春哥兒是三天一換。從不懈怠,退路這種東西無論如何都要弄好,不敢大意,這裡或許自己一輩子都用不上,但是只要用上一次就把全家的命給救了。

    跟著呂惠卿先生別的沒有學會,謹慎這一條倒是學了一個十足十。

    四五十米長的巷道總共有六道門。每一道門都只能從裡面打開,而敲門的手法每一道門都不一樣,其中一道門用力拉開之後,立刻會有洶湧的井水淌進來……

    為了保證全家最後的安全,春哥兒覺得自己這條命實在是算不得什麼,這道門其實就是為自己準備的,如果自己被人家捉住,熬刑不過,被逼著帶人走進地道。他認為自己到了那個時候還是拉開那扇門比較好,至少可以讓別人絕了要繼續搜尋的心思。

    走過了三道門之後,就看見手裡拎著開門繩子的小蠻,把手裡的一袋子青梨遞給小蠻道:“咱們全家在這裡先住上半個月再說。”

    “駭胡兒真的會在蘭州大殺四方?”小蠻接過袋子小聲的問道。

    春哥兒笑道:“誰知道呢,反正這群殺才來了定然沒有什麼好事,我聽紅鷹說過,駭胡兒殺人從不留活口,屠城就是屠城。絕對不會像雲崢那樣殺一半留一半,他們到處是真正的雞犬不留。”

    說完話之後春哥兒就拍拍手上的黃土。把另一隻手裡提著的燈籠插在牆壁上,走進一個小門裡,不大功夫就傳來他和孩子們嬉鬧的聲音。

    小蠻嘆口氣重新把厚實的門給關上,三道道開門的繩子一一的整理好掛在牆上,瞅著最裡面的一道牆壁再嘆口氣就走進了春哥兒進去的那道小門裡。

    屋子裡非常的乾淨,也非常的亮堂。地上鋪滿了來自西域的各色地毯和厚實的皮毛,人只要躺在上面,就能陷下去半個身子。

    如今春哥兒就躺在皮毛上,手裡抱著一個剛剛出生幾個月大的胖小子父子倆笑的開心,他的肚皮上坐著另外一個四歲大的胖孩子。另外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胖小子蹣跚著在他身邊叫喚著要去夠弟弟,一個站不穩一屁股坐在父親的臉上。

    春哥兒小心的把小兒子放在一邊,把坐在他臉上不肯離開的二兒子舉起來,張嘴在他肥嫩的屁股上咬一口,然後父子倆就陷入了撕咬的大戰之中。

    小蠻就坐在皮毛上看他們父子玩耍,等到他們父子都玩累了,見三個孩子都睡著了,這才示意春哥兒出來一趟。

    笑眯眯的春哥兒找了一顆青梨咬了一口道:“有什麼話不能在那裡說,非要出來說,莫非夫人想要……”

    小蠻的臉上肌肉有些顫動,一字一句的道:“妾身做了一件事沒有告訴你,您能原諒我嗎?”

    春哥兒聽得愣了一下,小蠻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從來沒有用過敬語,但凡這樣說的時候,往往就會有很大的事情發生。

    嘴上的青梨子掉落了下來,臉色發白的春哥兒澀聲道:“沒關係,即便是你在外面有了人,只要不再來往,我不會怪你的。”

    對春哥兒來說,這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惡劣的事情,按理說綠帽子都扣到頭上了,這讓心理畸形,自尊心變態的高的春哥兒就像是腦門上挨了一記驚雷。

    他之所以這樣說,就是為了一次性的將最惡劣的結果說出來,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看在三個孩子的份上,這種大蒼蠅吞了也就吞了,如果不是這種最惡劣的事情就算是自己賺到了,如果是錢的事情,春哥兒從來不認為錢比小蠻重要。即便是如今一貧如洗他也不認為這是多麼大的事情。

    小蠻奇怪的瞅瞅春哥兒道:“誰外面有人了?難道說你這些年一直都懷疑我外面有人了?”

    春哥兒是聰明人,所以他看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小蠻說這句話的時候,又好笑,又有些惱火,這種表情自然被春哥兒看在眼裡,他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從地上撿起自己啃了一半的梨子,用袖子擦拭一下繼續啃,臉上已經有了笑意。

    “既然不是這事,別的就不算是事情,只要你喜歡儘管去幹就好,錢要是不夠就去那間房子裡拿,怎麼用隨你!”

    小蠻咬咬牙,拖著春哥兒來到地窖的最裡面,找了一個鋤頭瘋狂的開始挖,黃土簌簌的往下落,春哥兒連忙抱住發瘋的小蠻道:“你要是覺得這裡不安全,不夠深,我繼續往裡面挖就是了,你發什麼瘋?”

    小蠻掙脫了春哥兒,繼續用鋤頭挖土,不大功夫就聽見噹啷一聲響,鋤頭似乎挖到了鐵器,春哥兒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開始用鋤頭繼續挖,不大一會兒,一座鐵門就出現在他的面前,臉色陰沉的能擰出水來的春哥兒,試探著往裡面推了一下鐵門,隨著門縫裡的黃土落下,一片黑黝黝的空間就出現在春哥兒的面前。

    雙手發顫的春哥兒咬著牙把燈籠丟了進去,燈籠裡的蠟燭很快就點燃了燈籠的外皮,在一大團火光的照耀下,春哥兒倒吸了一口涼氣,在他面前出現了一座比自己地窖更大,更深,裝備更家完善的地道……裡面的百十雙冰冷的眼睛冷漠的瞅著他,身上的黑色鎧甲被火焰映成了暗黃色……

    春哥兒的牙關咯咯咯咯咯的抖動起來,他看的出來那裡面的人都是身經百戰漠視人命的屠夫,這是些什麼人他猜到了幾分,冰冷的寒意從他的腳心一直延伸到了他的頂門。

    小蠻在後面扶住他,春哥兒的脖子像是生銹了一般艱難的扭了過去,看著小蠻艱難的道:“雲家人?”

    小蠻點點頭。

    “我家的地窖將要變成戰場?”

    “不是的,他們只是覺得您挖地道的主意很好,於是也就弄了一出藏兵於九地之下的把戲,就是為了應付今日這樣的局面!”小蠻瞅瞅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紙一般的春哥兒澀聲道。

    “啪!”

    春哥兒鼓起渾身的力氣,狠狠的抽了小蠻一記耳光。快如閃電般的將鐵門合上,隨手將鋤頭別在門閂,發瘋一般的向孩子所在的屋子裡跑去,小蠻在後面大聲的叫喊也不聞不問。

    小兒子揣懷裡,二兒子用毯子裹好背在背上,拖著睡眼惺忪的大兒子就向地道里狂奔。

    小蠻剛要追過第一道門,卻看見春哥兒狼一般的眼神不由得愣了一下,眼看著他推開門然後帶著孩子衝了出去。

    她回過神來再去拉門的時候,卻發現那道大門被什麼東西牢牢地給別死了,無論她如何用力,也拉不開來。

    身後傳來鐵甲的鏗鏘聲,鐵甲武士走了過來,一柄巨鎚轟擊在大門上,震的塵土飛揚,那道門卻紋絲不動,小蠻這才想起來當初春哥兒修建這幾道門的時候足足花費了五百貫錢。

    孩子的哭聲似乎越來越遠,小蠻心頭的苦澀也越來越濃,春哥兒不喜歡雲崢,從來都不喜歡,他之所以會在蘭州城停留將近五年的時間,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夫妻五年多的時間,她親眼看著一個無惡不作的兇徒是如何疼愛自己和孩子們的,春哥兒沒有家國之念,沒有父母至親,唯一能讓他壓制心頭惡念的就是自己和孩子。

    孩子就是他的心頭肉,是他的命,他認為自己的一生受人擺佈,活的沒有任何尊嚴可言,因此,他決不允許自己的孩子踏上自己的老路,哪怕是雲家也沒有這個資格來控制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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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惡人來了!

春哥兒努力地把自己剛剛弄死的駱駝客藏在身後笑著對跑過來的大兒子道:“兒子,你喜不喜歡騎駱駝啊?”

兒子咧著嘴連連點頭,抱著父親的胳膊嬌聲道:“我最喜歡騎駱駝了,可是娘親不讓。”

“以後你娘親不會再說你了,只要喜歡就去騎,對了你怎麼不在花大娘家等爹爹?”讓兒子的小手碰碰跪倒在地上的駱駝,春哥兒小心的瞅著兒子跑來的方向小聲問?

“小弟弟在哭,花大娘讓我來找爹爹。”

春哥兒眼中的寒意一閃而過,抱起兒子,提起一隻腳向後蹬一下,聽見屍體掉進土坑的聲音這才鬆了一口氣。

抱著兒子大步流星的向一間土坯屋子走去,兩匹駱駝的韁繩拴在他的腰上,隨著繩子繃緊,被拴住鼻孔的駱駝只好乖乖地隨著春哥兒走。

一個黧黑的婦人抱著不住春哥兒不住哭泣的小兒子對他道:“你去那裡了,怎麼這麼長時間,孩子都餓了,也不知道你們家娘子給孩子喂的是什麼吃食,喂他小米粥都不吃。”

春哥兒笑道:“這孩子以前都是阿蠻親自喂養的,現在馬上一歲了,就給她添了一些牛乳,這不嘛,我把牛乳帶來了,麻煩花大娘幫著煮一下,糖霜我也帶來一些。”

花大娘笑著接過牛乳,邊走邊道:“到底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吃的精貴,我家大牛兒給一碗小米粥吃的比什麼都香。”

春哥兒探頭瞅瞅躺在炕上的二兒子,笑瞇瞇的帶著大兒子開始檢視自己剛剛得到的兩匹駱駝。

花大娘是他和小蠻的熟人,灰豆店裡的豌豆大部分都是來自他們家,今日花大娘的丈夫和大兒子去了源城販賣瓜果,家裡只有花大娘和小兒子以及一條兇悍的黑狗在家。

從地窖裡跑出來之後。春哥兒幾乎半刻都沒有停息,駭胡兒已經進了蘭州城,天知道他們會幹出什麼事情來,而自己苦心經營的退路如今成了雲家應付突發事件的大本營。

當雲家和駭胡兒碰撞之後,天知道會蘭州城會不會徹底的被毀滅掉,想起小蠻春哥兒的心就痛的厲害。不過為了三個兒子,這時候沒心情想什麼老婆,搶在惡性事件爆發之前遠離蘭州這個危險之地才是首要任務。

所以他從地道裡一出來就趕著家裡的牛車向城外疾行,出了蘭州城之後連續走了十里地,這才在五泉山下的花大娘家裡停歇片刻,大人無所謂,孩子餓了……

春哥兒隨便編造了一個謊言請花大娘幫著給三個孩子弄吃的,他來到官道上準備弄兩匹駱駝為自己遠行做準備。

雖然四五年沒有殺人了,但是春哥兒的心理依舊強大。托自己漂亮老婆的福,走甘涼道的駱駝客沒有不認識自己的,找了一個落單的駱駝客隨意的寒暄兩句,請人家喝一壺摻了毒藥的烈酒,就弄到兩匹裝滿貨物的駱駝。

春哥兒不知道自己留在蘭州城城門口的印記能不能被紅鷹的部下看到,自己現在不但要迅速的遠離蘭州這個是非地,還要堤防雲家的爪牙向自己下手,甚至還要防備自己的老婆小蠻!

自從小蠻把雲家的地下藏身之所安置在自家用來保命的地窖隔壁。春哥兒就已經認為她沒有了做母親的資格,一個還沒有脫離密探的女人有什麼資格當自己孩子的母親?她只會一次又一次的給孩子帶來滅頂之災。小蠻的脾氣他非常的清楚。三個孩子是他的心頭肉,同樣也是小蠻的心頭肉,趕過來搶劫孩子這是必然之事。

地底下困不住他們多長時間,此路不通,他們會走他們自己的出口,雖然不知道那些人的出口在那裡。春哥兒料定不會太遠。

駱駝背上的馱包裡裝了百十方洮硯,依舊好大一卷子魏晉壁畫墓畫的拓片,貨物算得上是好貨物。

洮硯乃是產自岷縣洮河峽谷的石頭刻制而成,以其石色碧綠、雅麗珍奇、質堅而細、晶瑩如玉、扣之無聲、呵之可出水珠、發墨快而不損毫、儲墨久而不干涸的特點飲譽大宋內外,歷來為宮廷雅室的珍品。文人墨客的瑰寶,這百十方洮硯算不上精品,不過運到西夏國販賣怎麼也會有三倍的利。

至於魏晉壁畫拓片和墓壁拓片,不論大宋還是西夏的文士都非常的喜歡,有人奢望能從這些拓片中找到魏晉時期的書法傳承,因此也算的上是一宗很好的貨物。

看著漫天的紅霞春哥兒心頭非常的沉重,今晚必須在花大娘家裡借宿一宿了,不過花大娘和她的兒子必須除掉,讓牛車帶著花大娘母子屍體離開家,沿著已經沒有人走的官道一路向西引開追兵,把黑狗紮上嘴巴捆在牛車的車轅上,它就能一路蹬著腿踢在老牛的屁股上趕著牛車向西夏進發,當小蠻他們發現自己的去路乃是西夏之後,不論他們信不信都必須追趕,四年多的時間足夠春哥兒把雲家在西北的暗樁一個個的弄清楚了。

自己和孩子們留在花家的瓜棚裡,等追兵離開之後再騎著駱駝從這裡一路向南,在路上彙集了紅鷹之後再直奔秦州,在那裡躲藏一兩年之後,天下之大自己何處不可去?

計畫做好了,春哥兒忽然發現最簡單的殺人環節出了問題,四十歲的農婦哺乳自然是沒有什麼看頭的,而花大娘這樣的農婦也不在乎當著春哥兒的面解開衣衫露出黑乎乎的奶頭給小小林子喂奶。

農家的孩子吃奶是要一直吃到三歲的,之所以會這樣是為了節省糧食,再者她們以為這樣對孩子好。

小小林子吃奶非常的霸道,瞅著兒子吃奶的模樣春哥兒甚至有些心酸,從今往後這孩子想要再吃到母親的乳汁恐怕就成了夢想。

兒子在吃人家的奶,花大娘卻在吃飯桌上的飯菜,這個時候春哥兒無論如何都不敢給人家飯碗裡放毒藥的,反而需要把桌子上最好的葷菜都挾給花大娘。

天馬上就要黑了,春哥兒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下毒的機會,花大娘抱著林家的兩個小的以及自己的一個胖孩子去了別的屋子睡覺,三個不懂事的孩子在爭搶兩個奶頭的動靜,春哥兒聽得很是清楚……

在這種情形之下毒死花大娘和毒死自己的親兒子有什麼區別?用刀子的話無疑會被緊緊抱著自己的大兒子看見……

春哥兒長嘆一聲之後,就在牛車上裝了兩塊大石頭,瞅著那條自己剛剛喂過的狗,覺得既然沒法子殺主人,索性就連狗一起放過算了。

從一個竹筐上卸下來一個竹片,牢牢地綁在車轅上,只要牛腿一動彈,竹片就會撥在牛腿上,依靠牛腿來回的撥動,竹片就會一次次的敲打的牛腿上,驅趕著牛前進。

小蠻是不知道花大娘家的,買賣豌豆都是自己經手的,當初為了減少灰豆店的訪客,他們刻意沒有和這些鄉農多來往,每次都是春哥兒趕著牛車去花大娘家裡買豆子。

所以只要牛車走了,認識自家牛車的小蠻就沒辦法找到自己了……

駭胡兒的駝隊在山根上紮下營寨,諾大的一個駝隊迅速的就組成了一座不算太大的駝城,駱駝跪臥在外圍,貨物放在駱駝的身後,至於人則全部居住在這個由駱駝組成的大圓圈裡。

最中心的位置上有一座很大的帳篷,裡面不斷地傳來咳嗽聲,再一次經歷了撕心裂肺的一陣咳嗽後,一個長得並不漂亮的女子端著一盆子水走出帳篷,把臟水潑在外面之後,又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李清的雙眼是紅的,準確的說紅的就像是兩顆火炭,帳子的四角跪坐著四個美麗的胡人女子,但是敢靠近此時的李清的,只有那個長相非常平凡的宋人女子。

李清的喉頭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聲,那個女子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嘴覆蓋在李清的嘴上,把他喉嚨裡的痰吸出來,然後轉過頭吐在胡人女子端著的銅盆裡。

終於鬆快下來的李清桀桀笑道:“我就不該踏進大宋的國土,只要進了這裡,我的心,我的肺,我的肝腸沒有一處不是疼的。

啞娘,你說說這是不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那個女子笑著搖搖頭,李清大笑一聲將女子摟在懷裡,肆意的揉捏一陣又鬆開道:“我就是中了你的蠱毒,整個西夏的美人任我予取予奪,誰知道只能從你這裡找到快活。”

女子依舊不做聲,只是張開嘴咬住李清的一根手指,媚眼如絲的似乎很想爬到李清的床上來。

李清笑著搖搖頭道:“最近不成,四周危機四伏的不是我們逍遙的時候,等我們辦完事情之後,再好好的享受一下。你去找點冰過來,我的眼睛很不對勁,需要拿冰敷一下。”

女子連連點頭,從一個跪在角落裡的胡姬手上捧著的銀盤裡取出一些碎冰用絲絹包了,放在李清的眼睛上,見李清張開了手,就很自然的把一杯添加了冰魚的葡萄釀放進他的手裡。

見李清躺著不好喝,就從酒杯裡喝了一口酒然後哺進李清的嘴裡,一個胡姬忽然想起來,就是在剛才這張嘴剛剛吸過濃痰,喉嚨裡不由得煩惡出聲。

不等這個胡姬反應過來,一柄長刀已經被李清從側面的鞍架上抽出來隨手一擲那個出聲的胡姬就被長刀牢牢地釘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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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春哥兒是個有想法的人

    春哥兒向來以小人自居,因此他可以批評雲崢的偽善。

    在君子和小人之間其實還有一個灰色的地帶,我們一般把他稱之為偽君子,不過這些偽君子過得很苦,因為不論是君子,還是小人,都能肆無忌憚的批評偽君子。

    在春哥兒這種哪怕僅僅擁有一支幾十人的馬賊小隊伍的時候都想著把皇帝拉下馬的人來說,雲崢這種擁有千軍萬馬的傢伙如果不造反根本就是天生被天打雷劈的貨。

    呂惠卿先生曾經教過春哥兒一個重要的生存法門,那就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呂惠卿先生自然是知道這句話真正的含義的,但是他老人家另闢蹊徑的以為,字面上的含義要比字眼裡面的含義高超的太多了。

    話說白了就是不要站在註定要倒楣的人群裡,否則老天降下神雷的時候他是不管你是否無辜,他只看你距離那個倒楣蛋的距離。即便是倒楣蛋被神雷燒成一堆灰燼,有時候老天爺難免會出一點錯誤,降下神雷的時候力道大了一點,自己這個貌似雲崢陣營裡的人說不定也會跟著倒楣。

    雲崢就是一個標準的危牆,呂惠卿先生當初就說過,當雲崢的功勞大到可以封王的時候,也就是他被滿門抄斬的時候。

    這個規律是一定的,並不會因為雲崢就會發生改變,即便雲崢封王之後整天胡吃海喝狂嫖濫賭也不可能改變他的命運,老趙家對自家子弟封王都謹慎,謹慎再謹慎,大部分都分為節度使或者公侯,有正式王位的趙家子弟如今不超過十六人!遑論雲崢一個外人了。

    當然,如果雲崢起兵造反,向外聯合遼國,西夏,向內勾結各處汪洋大盜,聯合一切能聯合的力量向趙家開戰,春哥兒很有加入進去一起瘋狂一把的意思。

    大宋遼國,西夏,如今以大宋最強,如果大宋分裂,最高興的就是危如累卵的遼國,以及被大宋壓制的喘不過氣來的西夏。

    弱弱聯合才符合謀略的本源,強弱聯合去對付另外一個弱者,真正倒楣的一定是那個和強者聯合的弱者,傻子都知道強者對第一個可以對付的弱者或許會用一些懷柔手段,但是對最後一個弱者的時候,必定會表現的如同秋風般冷酷無情!

    帝王的貪慾是沒有止境的,只要看看他龐大的後宮群就可見一斑,春哥兒不相信趙禎一個人能對付三千後宮!他一個人對付小蠻都有些力不從心,皇帝老兒多出來的那些嬪妃就是一種變態的貪慾,用不了寧願放在那裡讓美人變老,也不允許別人染指,只要是皇帝的東西他都不會允許別人染指,包括權力!

    小蠻說雲崢收復燕雲十六州之後就會帶著全家去開拓海外,對這一點春哥兒幾乎是從屁眼裡向外鄙視的。

    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小蠻說的那種情形,海外乃是蠻荒之地,是用來發配罪人的地方,雲崢如果真的打算去海外,現在就能去,非要等到收復燕雲十六州?

    偽善啊,卑鄙啊,明明棧戀權勢不去,明明想要自己功高蓋世當權臣,將來把小皇帝玩弄於股掌之上,偏偏還要編出一個大義凜然的藉口出來。

    自忖看透雲崢心肝脾肺腎的春哥兒,懶懶的趴在豆子地裡,準備小睡一會,孩子們這時候應該和花大娘一起在甜瓜地裡玩的很開心,有紅鷹在暗中守著,自己很放心。

    “林春,你這個混帳王八蛋!躲著不見我是吧?有本事你一輩子就躲著我,老娘一定讓你痛悔三生!”

    小蠻一邊說話一面把眼睛轉的骨碌碌的看周邊的動靜,春哥兒對自己一向寵愛,斷然不會拋下自己不理睬的,難道他真的已經離開了?一股無名怒火已經填塞了她的胸膛。

    春哥兒自然不會放棄小蠻,畢竟是幾個孩子的娘,哪有那麼容易就切割出來的,不過這個死女人要是不吃一點苦頭那是不會長記性的,萬一自己下一次再給全家建立一個堡壘,睡一覺一睜開眼睛之後發現自己修建的堡壘多了一道門,推開之後發現雲崢坐在對面吃飯就不好了。

    先生說過狡兔三窟是必須的,如果有必要五六窟都是正常的,沒有人能把自己的七衰六旺算的清清楚楚。

    據先生說最早的時候人們的老婆其實都是共用的,今天是你的,明天是我的分不清楚,男女在一起唯一的目的就是繁衍後代。

    後來財產多了,就需要有人來守護,男人家白天打獵,晚上看守自己的財富實在是支撐不住,就找了一個專用的女人,一方面可以繁衍生息,另一方面就是給自己找一個最安全的同伴,當自己睡著的時候能夠還有一個人繼續盯著自己的財富,順便幫自己看著周圍,免得不小心被野獸給吞掉。

    春哥兒其實對那些敢隨意吃喝別人送來的東西的人非常的佩服,都不曉得這些人是如何活到現在的,好多時候他都有心在自家灰豆店的灰豆鍋裡倒上一碗砒霜,看看那些輕信的人到底會不會後悔。

    按照小蠻剛烈的性子,最多還能在這裡停留半柱香的時間,等他走了,自己就從豆子地邊上滾下那個矮坡,然後去甜瓜地裡去和孩子們匯合,等自己把孩子們都安排好了,再來找小蠻,駭胡兒到現在都沒有動靜,只能說明他們有另外的謀算,小蠻一時半會是安全的。

    天陰下來了,小蠻下了馬,一個人抱著腿坐在高坡上放聲大哭,春哥兒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一會,發現小蠻的哭聲和往日的哭聲沒什麼區別,這女人但凡是想驅使自己幹自己不願幹的活計,就會用這一招,眼淚鼻涕都會有,很形象,就是不傷心!

    於是春哥兒就重新趴在豆子地裡,事關三個孩子的未來和命運,這時候不硬下心腸,以後這女人一定會得寸進尺。

    小蠻終於不哭了,準備離開這裡,她失落極了,沒想到春哥兒竟然真的拋下自己帶著孩子們離開了。

    站起身子來的小蠻忽然開始嘔吐起來,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未進,身子有些發虛,她的眼睛忽然一亮,掐指算了一下自己的月事,心頭立馬高興起來,無他,只是發現自己好像又懷有身孕了。

    只是一想到已經遠走高飛的春哥兒和三個孩子,她又不由得悲從心來,第一次發現自己確實有些任性了,當初和春哥兒約定的時候就有一條,可以幫雲崢盯著西夏人的動靜,但是雲家人不得干涉自己夫婦的任何舉動。

    好像是自己違反了這一條,而且把自己的孩子置於危險之地。

    “懷了孕就不要挨餓,把這塊棗糕吃了先墊墊肚子,回頭我去給你熬一碗小米粥,你好好的睡一覺就沒問題了,你要是再敢騎馬我就揍死你。”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蠻抬頭瞅著全身都是塵土豆子葉子的春哥兒怒火直衝天靈蓋怒道:“你終於肯出來了?”

    春哥兒頹廢的坐在小蠻的身邊道:“你都把我兒子綁架在你的肚子裡了,我還能飛到哪裡去?”

    小蠻愣了一下道:“你怎麼知道我懷孕了,我也是剛剛才想起這事的。”

    春哥兒苦笑道:“別忘了,我們已經生了三個孩子了,你這些天總喜歡啃青梨子,剛才又吐清水,從你懷老大的時候就是這樣,這五年我們沒閒著連生了三個孩子,我伺候了你四年,你覺得我會不會知道?”

    小蠻心安理得的咬了一口棗糕道:“你不生我氣了?”

    春哥兒咆哮道:“我這會恨不得捶死你,誰允許你把我兒子拖進這場爛事中間去的?

    你要幹什麼事情和我說,掉腦袋我也陪你去,拉上我兒子算怎麼回事?他們都是你親生的,你就不知道為他們考慮一下?

    駭胡兒都是些什麼人,我聽紅鷹說,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別人吃人只是一句說笑的話,他們可是真的會吃人啊!別人躲都來不及,你還帶著全家往上撞,非要等我們全家成了人家桌子上的幾盤菜你才甘心?”

    小蠻正色道:“就因為駭胡兒來頭大我們才應該小心應對,茲事體大啊。”

    春哥兒冷冷的道:“茲事體大個屁,只要我們全家逃出牢籠,我管他事情大不大發,如果能從中間撈取一點好處,我會毫不猶豫的下手,至於死人財是誰家的關我屁事。”

    “夫君,您是宋人!”

    “誰告訴你我是宋人了?宋國給我什麼保護和好處了?我恨不得我自己是出身蠻族,至少聽說蠻族沒有南風館一說……

    哎,算了,夫人,跟我走吧,我們全家現在就離開蘭州城,駭胡兒出現了,這裡註定會是一個死地,昨晚我也看見了,你能發動的人手太少了,百十個人是沒有辦法應對四五百個騎著駱駝的駭胡兒的。

    你們手裡的火藥彈對他們來說效用並不大,駭胡兒擅長單兵作戰,也就是說你們沒辦法給人家大量殺傷的。

    我師父當年試驗火藥彈的時候就發現,火藥彈的威力並沒有外界傳說的那麼大,守城,對付大規模的突襲可能會有作用,用來對付駭胡兒這樣的精銳,我看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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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李清的煩惱

    小蠻三兩口吃完糟糕,在春哥兒的身上擦了一把手道:“孩子們在那裡?小小林有沒有奶水喝?那孩子吃牛奶最多只吃三頓的,到了第四頓無論如何都不會吃的。

    不過我又懷孕了,奶水會慢慢沒有的,你覺得讓孩子羊奶,牛奶換著吃怎麼樣?”

    春哥兒瞅著一臉輕鬆的小蠻道:“我覺得我兒子現在最大的危機不是有沒有奶喝,而是他有一個根本就不把他們當成一回事的母親。

    駭胡兒乃是天下第一雄兵,攻城奪地從無失手,他們暴虐成性,所到之處無不是屍山血海……”

    小蠻笑著打斷了春哥兒的話道:“天下第一雄兵乃是我大宋甲子營,這可是各國公認的,何時輪到什麼駭胡兒了,夫君,你這些年待在蘭州這個彈丸之地把眼光給弄壞了。”

    春哥兒瞅著兩個從山包後面轉過來的甲士道:“我去安排孩子們的退路,等他們都安全了,然後我再去找你。”

    說完話就重新回到了豆子地裡,穿過豆子地之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一座小小的斷崖下。

    “林夫人,令夫為何匆匆離去?”退役校尉陳樹把手放在刀柄上冷冷的問道。

    小蠻面無表情的道:“他信不過你們。”

    陳樹怒道:“大家都是給大帥賣命,有什麼信不過的。”

    小蠻跨上戰馬勒著韁繩朝春哥兒離去的方向看看然後對陳樹道:“給大帥賣命的是我,不是我夫君!現在找到他了,因此被出賣的危險沒有了,我們現在應該多想想如何對付駭胡兒才是大事。”

    陳樹冷笑道:“幸好夫人想起來我們還有大事,你這兩天的行為讓我以為你已經忘掉了自己的職責。”

    小蠻笑道:“事實上我才是隴中的密諜首領。你這幾年被我這個婦人女子壓制著,心裡是否非常不滿?”

    陳樹點點頭道:“確實不滿意,因為你是大帥親自任命的所以我只好捏著鼻子忍了,如果你一直這樣不分輕重緩急,我會立刻取代你的指揮位置,這在我京西軍中的並非沒有先例。”

    “我不是你們京西軍的人。所以你不用把京西軍的那一套往我身上套,我不過是一個為了報恩才接下這個差事的小女人,你如果認為我不合適,那就立刻告訴我,我和我夫君正好離開,找一個好地方過日子去,不惹你們厭煩,免得給我上軍法。”

    陳樹見小蠻不高興了,抓抓腦袋道:“我相信大帥!”

    小蠻怒道:“這就是說你現在之所以會聽我指揮。唯一的原因就是你覺得雲崢不會下錯命令?”

    陳樹嘿嘿一笑打馬就走,駭胡兒來了,這個時候他們不在城裡不合適。

    雖然直到現在都弄不清楚駭胡兒這群人為什麼會這樣肆無忌憚的進入大宋國土嗎,陳樹作為一個軍人還是合格的,因為他感受了濃重的殺氣,這在以前,只有大戰前夕,才會有這樣的感覺。

    李清喝了一大碗藥湯。難過的咧咧嘴,張口吃掉啞娘遞過來的果脯。嚼了幾口吐掉,對啞娘道:“給我倒碗酒過來。”

    雖然明知道喝完藥之後喝酒乃是大忌,啞娘依舊按照李清說的給他倒了一碗酒,不過,這一次倒過來的是一碗葡萄釀而已。

    李清咕噥了一句,一口氣把一碗酒全部喝了精光。這才披衣起床,坐在一張巨大的毛氈之上瞅著面前的地圖發愣。

    蘭州的地形實在是沒有什麼好研究的,兩山夾一溝,溝裡有條黃河,據說遠古之前。黃河的水量遠比現在要大,否則也劈不開厚厚的黃土最後抵達東海之濱製造出肥美的下游平原。

    李清考慮的自然不是這條黃河的歷史意義,他只想弄明白這條黃河如今到底適合不適合成為一條運兵河。

    國相的國策乃是前人根本就沒有使用過的策略,以前的時候,所有來自北方的攻略都是從陸地上發起的,而這一次,國相在總結了自己南征失敗的原因之後,認為黃河這條天然的水道大有可為。

    從陸地進軍,如今已然不可能了,富弼接管了青塘,利用遠寨六部來固守湟水一線,讓西夏軍隊想要再次入侵青州成了一個美麗的泡影。

    遠寨六部以前雖然是西夏人,但是如今的他們比宋人還要痛恨沒藏訛龐這個西夏國相。

    西夏王后利用西夏王諒祚的旨意,想要重新招降遠寨六部,並且為此許下了豐厚的獎賞,無奈,遠寨六部被沒藏訛龐傷害的太深,他們得到的回答只有招降使者的人頭。

    從低處向高處進攻本身就非常的困難,如今,遠寨六部已經被富弼牢牢地束縛在大宋的戰車上,如果不出現顛覆性的變化,遠寨六部成為大宋和西夏之間的一道屏障短時間內根本就無法撼動。

    李清看著犬牙交錯的宋國和西夏之間的國境地形圖,長嘆一聲就掩上地圖,身為西夏國擒生軍的主帥,他的眼前沒有那一層模糊的和平障礙,從國相和宋國簽署盟約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西夏和大宋之間的和平根本就不存在,即便是訂立了盟約,也只是為了下一次更加兇猛的碰撞,兩國之間除非一個滅亡,否則不可能出現什麼和平的。

    國相和雲崢之間的爛仗打成了一個死結,雲崢在得到青塘之後,已經無力向西夏的領地進軍,除非他手裡擁有至少三十萬之多的真正騎兵,否則想要和西夏國在戈壁上作戰,只能是一敗塗地,即便是他有火藥這個大殺器也是一樣的下場。

    國相如果率兵勞師遠征,下場和雲崢主動進攻西夏差不多,雲崢只要拖住西夏軍隊,打幾場消耗驚人的陣地戰之後,沒藏訛龐上次的失敗就會重演。

    其實李清並不贊成國相非要和大宋拚個你死我活的想法,他認為西夏的主力應該繼續西進,既然已經到了河中,不妨向更遠的地方推進,不論是鹹海邊上的花拉子模,還是正西邊的塞爾柱,論起富饒雖然比不得大宋,但是無論疆域,還是人群,亦或是土地的豐饒程度,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今花拉子模人雖然正在接受塞爾柱人的統治,但是塞爾柱人的統治並不成功,肥碩的總督只知道從花拉子模人身上獲得巨量的財富,而從不去想怎麼回饋一下那裡的臣民,所以花拉子模人從未停止過想要獨立的要求。

    西夏國的兩次西征,當軍隊的足跡到達河中的時候,已經有花拉子模的富商前來西夏軍營商談借兵驅逐塞爾柱人的可能性。

    在李清看來,這樣的機會簡直就是千年難遇,有人邀請自己去花拉子模,簡直就是在邀請惡狼入羊圈,只要大軍佔領了花拉子模,隨便扶持一個傀儡皇帝,而後把持軍政大權,想要花拉子模成為一個怎樣的國度難道還不由我們自己說了算嗎?

    如果可能,將國度遷徙到河中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樣一來,一個縱橫上萬里的大國就會橫空出世。

    與其將有限的兵力安排在南邊和精銳的宋軍白白的消耗掉,不如派到西邊,勇猛的西夏猛士,定然能給西夏國的子孫後世奠定一個大大的王朝。

    宋國雖然富饒,卻有一個堅硬的外殼,想要打破這個外殼,西夏國想要不付出龐大的代價幾乎不可能。

    宋人世代以耕種為生,他們的生活習慣和西夏人孑然不同,漢人出身的李清非常明白宋人口中的那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們沒有任何的可能會安心的臣服在西夏人的腳下,宋人理學的教化已經深入人心,他們會融合西夏人,根本就不可能被西夏人同化掉。

    而西邊的那些國家不同,他們比西夏國更加的野蠻,也更加的落後,相比於塞爾柱人和花拉子模人而言,西夏就是西夏人眼中的大宋,同樣的道理,他們只會被西夏人同化,而不會同化西夏人。

    想起臨別時沒藏訛龐意味深長的囑託,李清只好再一次長嘆一聲,他實在是想不通,事情已經到了現在,國相為什麼還在想著如何經略大宋,而不是趕緊去遼國搶劫一把,然後率領族人西征,如果西征成功,即便是放棄銀夏故地,也是值得的。

    上一次是經略秦州,結果失敗的場景如今還是李清不可缺少的噩夢元素,此次經略黃河,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難道雲崢會從蘭州乘舟而西攻擊銀夏?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黃河豐水期水流湍急根本就不適合行舟,枯水期水量銳減又會形成密佈的險灘,這條河流上唯一適合行舟的地段都在西夏境內,白馬強鎮軍司幹的就是這個活計啊。

    李清喃喃自語道:“國相啊,為何要我帶著五百人來到這個根本就不適合我們居留的城市啊?不出三天,宋國就會有劇烈的反應,到時候我到底是該繼續停留在蘭州,還是灰頭土臉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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