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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笛兒]飄洋過海來愛你(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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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8:04: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薰衣草花語(八)
  
  手術室外的紅燈亮起一會,手術室的門就開了,先出來的是護士長,拿下口罩,把手術的結果告知家屬。再過一刻,病人躺著擔架車上出來了,陪在一邊的是實習醫生,病人還沒過麻醉,仍在昏睡中。家屬撲到擔架前,噓寒問暖,緊緊握著病人的手,一起向病房走去。
  
  手術室外安靜下來了,藥水味濃郁的走廊有點陰涼。
  
  「手術是九點開始的,現在是十二點,該吃午餐了,去『六角家』吃湯麵?」渡邊翼在手術記錄上簽好字,抬頭問冷以珊。
  
  今天的手術,冷以珊只做了一半,另一半是站在一邊指導實習醫生做的,應該很輕鬆。但看著別人做,比自已做還緊張。實習醫生手忙腳亂的,出了幾次差錯,她在一邊驚出一身的冷汗。手術一結束,她整個人像虛脫一般。
  
  「吃個午餐,還要開車出去,太麻煩了。就去醫院餐廳吃一點吧!」她懶懶地說。
  
  「不麻煩,我下午和明天都休息,你下午也沒事,病人的事關照下美代,我們一起出去好好吃個午餐吧!」他從椅上撈起她,手挽在她腰間。
  
  「我明天開專家門診,要接待許多病串,又不知忙成什麼樣。」一個月一天的專家門診,比做一台大手術還要累人。
  
  渡邊翼溫柔地一眨眼,「讓籐野院長找別的醫生坐診,你和我一起去度個假,不出遠門,就去小樽、函館轉轉,然後再去富良野看看花海,給你買點護膚品,聽說那些護膚品別的地方是沒有的。」
  
  「你講得我真心動,可是能向院長開口嗎?我想把所有的假期都積到七月回上海過。」說到上海,秀眸灼灼閃光。
  
  「啊,上海呀,那可是國際大都市,我一直都想去觀光下,看看黃浦江、東方明珠、城煌廟……還有什麼?」溫柔的眸光定定地看著她。
  
  戀愛的感覺是什麼樣子?而且戀愛的對象是一個你已經認識了六年的人。
  
  非常的熟稔+自然的親暱,還有一點不敢置信,她有時會莫名地懷疑渡邊翼是不是和她在開玩笑。正如大島浩所言,她是一個無趣的人。
  
  這就是冷以珊和渡邊翼決定交往之後的感想。幸好渡邊翼一挑明之後,態度立刻明朗。
  
  他在寵她,而且目標明確,以戀愛往婚姻過渡。
  
  現在醫院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們的關係了。昨晚被值班護士撞見相擁而吻,她想不承認都難。
  
  可能是因為太熟,他們走到一起,就像是水到渠成,再自然不過了。
  
  進手術室之前,她聽到護士們在談,「除了渡邊醫生,不然誰敢追冷醫生呀!」
  
  這句話是褒還是貶,她一直在啄磨。
  
  「Y產呀,還有什麼?」
  
  手術室裡負責記錄的護士也走了,就只有他們兩個。渡邊翼把她摟近,那雙溫柔的眼睛牢牢地對著她清澈的雙眸。
  
  「還有我家。」她老實地回答,知道他想聽到這個答案。
  
  「我方便去拜訪你家人嗎?」他自然地吻著她柔軟的唇瓣。她有點羞澀,不是因為這個吻,而是她此時一身的汗味,他也能吻得深情款款。
  
  「嗯!」她一點都沒讓他等待,隨即就點頭了。決定交往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準備和他廝守一輩子。渡邊翼完美得讓她無法挑剔,又非常的愛她。她知道他們很適合,她喜歡渡邊翼勝過任何人。
  
  渡邊翼滿意地嘴角微傾,「本來明天準備回東京看爸媽的,這樣的話,我繼續陪你上班,把假期也累下來去上海。」
  
  冷以珊沒有說話,眨了下眼,表示認可。
  
  休息了也差不多,她還得去沖個澡。渡邊翼替她拿下醫帽,環著她的肩走出手術室。
  
  「吃完飯,去我公寓拿幾件衣服。」他俯身看著她,低聲說。寬闊的肩遮住了她的視線,他的眼裡只看到她,沒有人注意外面的長椅上坐著一個嘴唇微嘴的男人。
  
  「呃?」
  
  「你那裡沒有我的睡衣、沒有我的襯衫。」
  
  白晰的面容突地通紅,「那……你不要去了。」
  
  「我喜歡山本太太的味曾湯,不過,她看我的眼神有點敵視。我應該也要付她一點薪水吧,她以後要洗兩個人的衣服、做兩個人的早膳和夜宵。」
  
  「山本太太才不是那樣的人,她……只是很訝異,她很喜歡你的。」
  
  「真的?」
  
  「嗯!」
  
  ……
  
  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走遠了,談論的話語也聽不見了,誰說冷以珊沒有女子的溫柔,剛剛那綻放的一臉嬌羞,是他從沒有看到過的。
  
  清眸盈盈、俏語柔柔。連一低頭都是說不出的嬌美。
  
  那個眼鏡男子果真是她的男友,不只是男友,依她一本正經的樣,那麼親暱,肯定是非常親近的人了,他們在同居。他隱隱聽出來了。
  
  這個世界上的人不是以國籍來劃分的,而是以類別來劃分的。她和那個眼鏡男子是一類,同樣的職業,同樣的氣質,說不定是同學,連笑都是斯文而清雅,自信卻不狂傲,高貴但不疏離,眼神中的默契和會意,別人根本插不進去。
  
  與他們相比,他只能自是個外面混得不錯的浪蕩子,馬上就要墜入地獄的可憐蟲。
  
  難怪他自信過頭的男性尊嚴在她眼中就像個笑話。
  
  有這樣的男友,她怎麼會多看她一眼呢?
  
  心底剛剛才品嚐到的一絲希冀轉瞬即逝,化作了泡影。
  
  大島浩眼角微搐了下,整個人彷彿被籠罩在陰影中。心底一陣陣象被咬噬的酸澀,他的手指抽搐,嘴唇抿得就如地面的大理石一般冰冷。
  
  「大島先生,你怎麼在這裡,我把整個醫院都找遍了。」玲子氣喘吁吁地從走廊盡頭跑過來,「你今天的吊針還沒打,還有,你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我……沒有辦法接聽了下,說是你的秘書,有急事要找你。」
  
  說話間,手機音樂突兀地響起。
  
  大島浩冷淡地接過手機,打開。「我是大島浩。」
  
  「大島先生,你等的那個人打電話來了。」喬的聲音有點急。
  
  「他說什麼?」心一陣痙攣,他依著牆站好。
  
  「他說想和你見個面。」
  
  大島浩冷笑,「他說他是誰了嗎?」
  
  「說是你母親的一位故人,很久沒見了,不知道你來日本,想請你一起吃個飯。」
  
  故人?多好的自我介紹。「你說我在杞幌,如果他想見我,就過來吧!不想提起我住院的事。」
  
  「我有分寸的。大島先生,要我陪他過去嗎?」
  
  「不必了。」他冷冷地合上手機,對著走廊外的陽光發怔。那個人終於注意他了,他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歡迎這位故人呢!
  
  「大島先生,我們回病房打吊針吧!」鈴子小心翼翼地說。
  
  他低咒了一句,掃了玲子一眼。玲子畏縮地打了個冷戰。大島先生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還好,他抬腿往樓下走去了。
  
  玲子偷偷出了一口氣。
  
  剛進病號的大樓,就聽到一陣嚎哭,哭聲中夾著女人沙啞的漫罵聲。
  
  「一定又是哪位病人去世了。」玲子見多不怪地嘀咕一聲。
  
  大島浩高大的身子一僵,肌肉抽痛地動了兩下,繼續向前。
  
  病房大樓的走廊裡站滿了人,護士,病人還有醫生。一位中年男子淚水縱橫地抱著一個瘦小的眼閉得緊緊的小女孩,他的妻子呼天搶地地哭著揪著一位醫生的醫袍。
  
  「不是講你醫術高明嗎,為什麼治不好我的琴音?你這個騙子、壞女人,你還我的琴音,還我的琴音!」
  
  「對不起!」清冷自製的語調,是冷以珊?大島浩驚愕地抬起頭。
  
  「說對不起有用嗎?我的琴音能睜眼喊我媽媽嗎?我們借了許多許多的錢,才來到北海道找到你,你說你能治好她,你治呀,治呀!」失去理智的女人高高地舉起手。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摔在冷以珊臉頰上,她瞬間耳膜轟轟巨響,半邊身子痛得麻掉,腦袋被重打得這去,她顫抖著險些跌倒在地上。
  
  「啊——」圍觀的人一起驚呼,吃驚地摀住嘴巴。女人也嚇住了,手停在半空中,眼淚掛在眼睫上。
  
  大島浩握緊拳頭,想衝過去,但是,當他看到渡邊翼出現在走廊的盡頭時,停下了腳步。
  
  冷以珊被打得這臉去,臉頰上通紅的掌印,炎辣辣地迅速就腫了起來。她站著,任最初的劇痛過去。
  
  「以珊!」渡邊翼擠進人群,溫和的笑意凍在唇邊,「你為什麼要打她?」溫雅的男人發怒,一樣氣勢懾人。
  
  「我的……琴音……死在她手裡。」女人結巴巴地回答,氣焰已沒有剛才旺盛。
  
  渡邊翼深呼吸一口,「請問,王儲音是何時故去的,手術中、手術前、還是手術後?」
  
  「剛剛……才沒了呼吸。」
  
  「那麼就是手術後很久了。這位太太,手術時沒出任何問題,證明醫生的手術是成功的,但琴音體質太弱,她抵抗不了手術後的排斥反應,那不是醫療事故,和冷醫生沒有關係。你怎麼可以打她呢?」渡邊翼眼鏡後的目光冰冷。
  
  「可……我們的琴音……她死了?」女人嚶嚶地哭著。
  
  「醫生只能治病,不是上帝,不可以讓人生命不朽!這位太太,請向冷醫生道歉。」
  
  「不要了。」冷以珊地搖頭,「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打一下,如果能讓悲痛好受一點,我沒什麼的。王儲音……她來醫院三個月,我天天都去她,最後沒能幫助她抵抗排斥反應,我真的很,但我盡力了。對不起!」她向女人欠了下腰,伸手摸了下琴音緊閉的雙眼,「琴間,她……以後再也不會痛了。願她安息!」
  
  走廊上啞卻無聲,每一個人的呼吸都輕輕的。
  
  女人突地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哭叫,撲向女兒,與男人摟在一起。
  
  冷以珊閉了閉眼,唇緊抿著,緩緩地把手放進渡邊翼的掌心,兩個人並肩走出病房大樓。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還有一兩個小護士在勸慰著琴音的父母。
  
  大島浩握緊的拳頭慢慢展開,心底竄出一股震撼,還有一縷悲哀。
  
  她被人打成那樣,仍能保持平靜和鎮定,她可以不捨她嗎?
  
  不要不捨了,她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坦然應對,用她的方式,何況還有眼鏡男子在一邊疼惜著她。
  
  可是心還是有點觸動,想撫摸著她臉上的腫印,問她痛不痛;想把她擁在懷裡,聽她輕聲歎息息;想捧起她的臉,印上他的吻,問她累嗎?如果累,就待在他肩上,好好休息吧!
  
  「唉!!」玲子長長歎了一聲。「大島先生?」
  
  「你們醫院的保安和院長都哪去了,怎麼可以無視醫生受到這樣的對待?」他氣惱地問。
  
  玲子吃了一驚,「這裡是以及專科醫院,抵抗不了排斥反應的病人經常有。有的都出院幾年了,還會再住進來。病人家屬接受不了花費了巨多的金錢之後,仍救不活病人,就會做出些極端的行為。唉,能和他們說什麼呢?冷醫生從來不計較這些事的,她連爭辯都不會。但有的醫生不僅會和病人吵,連打架都有可能……啊,對不起,大島先生,我不是指你。」她慌忙摀住嘴,想起上次大島浩和早田醫生打架一事。
  
  「有的醫生確實該打。」大島浩僵硬地轉過身,向VIP病房走去。但怎麼可以打冷以珊呢?
  
  她應該讓人疼的,那麼優秀,那麼自制。為什麼她不讓他疼呢?
  
  他羞惱地低咒著,抬腳上樓梯。
  
  「大島君!」一個火紅的身影,徘徊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荷子微嗔地抬起頭,癡迷地看著他俊美的笑容,「別裝出一臉訝異的表情,我有過電話給你,可沒人接聽,我就直接過來給你一個驚喜了。想我嗎?」
  
  「我們好像昨天剛見過?」大島浩擺出一個客氣的微笑。
  
  「你昨天都在忙,只和人家說了幾句話。」荷子噘著恬的鮮紅色艷唇,渴望地盯著他。昨天那個和他形影不離的女人到底是誰,她今天是特地過來打聽清楚的。她磨了喬一夜,才摸到了這裡。她可不能把好不容易叨上的黃金單身漢,被別人搶走。
  
  「我好想你,你就沒一點想我嗎?」她的低胸紗裙偎近他的胸口,手指流連上他的唇瓣。「紫色是最新流行的唇彩嗎?」
  
  大島浩邪惡地一笑,「喜歡這種唇色?」
  
  「喜歡……我還喜歡和大君在一起的每一個夜晚。」她性感的雙唇訴說著誘惑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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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8:04: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薰衣草花語(九)
  
  一半是荷子嫻熟的挑逗,一半時壓抑在心底的窒息,大島浩在荷子指尖的輕撫下,全身亢奮起來。他本來就是一個惡跡斑斑的浪蕩子不是嗎?嘴角勾起一個惡意的笑容,大手猛地覆在荷子的胸前,用力地揉搓起來。
  
  邪惡、浪蕩、濫情。怎麼樣講都可以,一樣有的是女人前仆後繼地撲進他的懷中,何必還患得患失去期待別人的一個微笑。
  
  荷子在他的揉搓下,身子不禁顫慄著,嬌媚的輕吟從齒間發出來,「大島君,進房間!」她已經快控制不住了。
  
  「你還怕羞呀!」大島浩啞聲笑著,冷漠地伏在她胸前允吸著,手已從裙下伸了進去。
  
  荷子嬌呼一聲,用盡最後的理智一把把他推進病房,門「砰」一聲關上。
  
  玲子咬住唇,不敢驚叫,目光直愣愣地看著緊關的房門。
  
  他們,他們竟然……
  
  上帝,這是醫院呀!
  
  「玲子,怎麼站在樓梯口?」冷以珊捧著病人資料夾拾級上來,臉上帶著大大的醫用口罩,目光平靜如水,沒有一絲剛才被打的痕跡。
  
  玲子扯住冷以珊的衣袖,臉漲的通紅,「冷醫生……你不是走了嗎?」
  
  冷以珊頭也不抬,找到大島浩的病歷,「我來看看大島浩今天的情形,看完我就走。他輸液結束了吧,輸液過程中有沒有什麼異常?」
  
  「沒……沒輸液,冷醫生你暫時……不要進去。」玲子支支吾吾,表情僵凝著。
  
  冷以珊秀眉一擰,「他又抽煙、喝酒了?」
  
  玲子搖頭。
  
  「對你發脾氣,摔東西了?」
  
  「冷醫生,你別問了,反正……真的不能進去。」玲子急得都要哭出聲來了。
  
  「醫生不能進病房?」冷以珊不解地看著玲子。
  
  「暫時……不能進。」玲子低下了頭。
  
  冷以珊淡然一笑,跨步上前。幾步就到了病房門口,輕輕一擰門把,門就開了。
  
  什麼叫活色生香?
  
  男人壓在女人的身上,赤裸著上身,頭埋在女人的胸前,女人輕薄的衣裙掀到了腰間,蕾絲的內衣退到了腳踝,男人的手掌沿著小腿正緩緩地上移。
  
  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嬌吟交纏著,整間病房充滿了情慾的炙熱。
  
  冷以珊目不轉睛地看著,血液在她腦中瘋狂奔流,有些眩暈,眼前彷彿忽然迷濛出白色的霧氣,讓她無法將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楚。
  
  在心底深處,一些剛萌芽的東西悄悄地枯萎了。
  
  有的人真的是不值得的。
  
  全身心投注與激情之中的男女沒有察覺門開了,仍在狂野地表演著。玲子從冷以珊的身後探過頭,「啊!」她尖叫著摀住眼。
  
  大島浩身子一僵,抬起頭,正對上冷以珊冷淡而又鄙視的目光,他挑釁地勾起嘴角,不慌不忙地從荷子身上爬起來,無由地有點心虛。
  
  荷子不知嘴中嘟噥著什麼,旁若無人的理好衣裙,拉上內衣,抬起頭,嬌目惱怒地睜著冷以珊,「進別人的房間,要先敲門,不懂嗎?」她沒有認出冷以珊。
  
  「這裡是醫院的病房,不是汽車旅館,我沒有敲門的習慣。」冷以珊抿了下唇角,冷冷地回視她。
  
  「病房又怎樣,難道沒花錢嗎?花了錢就屬於私人空間。」荷子音量大了起來。
  
  「玲子,去請籐野院長來一下。」冷以珊沒有回答,掉頭對傻愣著的玲子說。
  
  「呃?好!」玲子慌不迭地跑了出去。
  
  「幹嗎,要找幫手嗎?」荷子冷笑著,挽住大島浩的肩膀。
  
  大島浩深究地盯著冷以珊,為她的無動於衷感到惱火,額角的青筋直跳。作為一個醫生,作為一個關心他的人,她可以指責他,可以怒罵他,甩他一個巴掌也可以,而不要這麼一幅置身世外的表情。
  
  冷以珊漠然地走進病房,把窗戶打開,看到桌邊兩瓶滿滿的吊瓶,睫毛眨了眨。
  
  「喂,問你話呢,你知不知道尊重人?」荷子走過來,推了她一把。
  
  「不要碰我!」冷以珊冷冷地用手拂著她剛剛碰觸的地方,皺著的眉眼中寫著厭惡與不耐,「人先自重才會受人尊重。」
  
  「什麼意思?」荷子嬌目圓睜。
  
  「夠了,荷子!」大島浩一把攬過荷子的腰,「她和我們不是同一類人,聽不懂很正常。」
  
  「哪一類?」荷子冷笑道,白了冷以珊一眼,「書讀多了只怕都沒男人敢要。你不會是暗戀大島君,現在心正在滴血吧!告訴你,你這種長相,就算是脫光了,大島君都不會多看一眼。」她示威地挺起豐滿的胸,對著冷以珊擺了個T型台的造型。
  
  真是人以群聚,物以類分。冷以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把目光移向窗外。真的想去外面好好地呼吸一下。
  
  「冷醫生!」籐野和玲子從門外進來。籐野看到荷子,怔了下。
  
  「院長,」冷以珊合上資料夾,淡淡一笑,「作為大島先生的主治醫生,我建議他不要抽煙、不要喝酒、不要有劇烈運動,但大道先生堅持自己的想法,我沒有辦法讓他接受我的治療。正巧,我也要離開。院長,請另外找一個合適的醫生。」
  
  輕輕鬆鬆幾句話,她把他像一個包袱般扔了。
  
  籐野面色有點難看,「不找別人了,我來為大島先生治療吧!」他也是從心臟外科醫生做起的,偶爾也會做一兩床手術,沒有冷以珊名氣大,醫治大島浩應該可以。大島浩談不上醫治,因為他不可能痊癒了。
  
  冷以珊微笑著把病歷遞給籐野。
  
  「快走吧,渡邊醫生等你很久了,玩開心點!」籐野溫和地對她眨了下眼。
  
  渡邊?大島浩身子一顫,手按住胸口,忽然覺得呼吸象停止了。
  
  冷以珊微微羞紅了臉,點點頭,「辛苦院長了。」視線連瞄都沒瞄一下他,她像片輕快的樹葉,飄然出了房間。
  
  他再次被所有的人拋棄了。
  
  大島浩笑了,一個憂傷的讓人想落淚的笑。
  
  渡邊翼把車停在車道邊,看到冷以珊背著包從醫院大樓出來,他對她招了招手。
  
  「我以為你又要放我鴿子。」他微笑地為她打開車門,接過包。
  
  「不會的。從現在起,我真正屬於你一個人,三天!」她含笑地按下車窗,讓午後的陽關灑進車內,「我連手機都關了。沒有任何人可以找到我。」
  
  「唉,一巴掌換來了三天的假期,真讓人哭笑不得。」渡邊翼溫柔地撫摸著她臉上的指印。
  
  「沒什麼,到了晚上就會消腫的。」她不在意地笑笑,手放在他的腿上,「翼,快走吧,我餓壞了。」
  
  「以珊,你今天溫柔得讓我飄飄然。」他親吻了下她的臉腮,把車駛向了街道。
  
  氣溫很高,冷以珊閉著眼,深深地呼吸。「我把大島浩扔給籐野院長了。」她轉過臉看他。
  
  「呃?」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少談醫院裡的事,渡邊翼有點驚訝。「這不像你的作風。」
  
  「翼,為什麼男人和男人差別這麼大?」她托著下巴,問了另一個問題。
  
  「比如?」
  
  「翼你能默默地愛一個人,一等就是六年,而有的男人卻換女人如換衣衫,中午懷裡一個,晚上床上躺著另一個,搞不好早晨起床還會叫錯名字呢!我真的不懂。」
  
  渡邊翼朗聲大笑,「我等一個人六年,是為了得到她一生的回報,當然代價要大些。至於換女人如換衣衫的男人,只是一時的生理發洩,不帶感情,也就不會有回報。」
  
  「那你……會不會……為了生理發洩,也不帶情感地和一個女人上床?」她不好意思地問。
  
  渡邊翼寵溺地騰出一隻手攬住她的腰,「這種事,我認為和所愛的人一起分享,會比較美好,我是個唯美主義者。」
  
  「翼!」她凝視著他眼中無法錯認的溫柔,偎進了他的懷中。
  
  午後的病房靜悄悄的,大島浩躺在床上輸著液,俊面冷凝著,盒子有些鬱悶地坐在床邊。
  
  稀然落落的陽光,在窗台上跳躍著。
  
  「你回東京吧!」大島浩冰冷地說。
  
  「我留下陪你。」荷子欠身吻吻他的薄唇,「那個院長講你很快便可以出院了,我這陣沒什麼演出,你也需要人照顧。」
  
  「聽不懂我的話嗎?」大島浩扭過頭,眼底冒火,對荷子吼叫,「我不需要人照顧。」
  
  冷以珊走後,籐野對他說,不久,會安排他出院。他這樣不配合醫生的病人,哪天死在醫院裡,算醫療事故還是算正常死亡呢?
  
  醫生的血都是冷的,說道死亡時就像在談論天氣。
  
  大島浩輕蔑地一笑,出院就出院,冷以珊放棄他,他也不想再呆在這個醫院裡了。
  
  荷子怔住,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嫵媚的容顏一陣紅一陣白,「大島君,這裡只有你一個人,我陪你說說話也不好嗎?」
  
  「一個人怎麼了?活不下去嗎?」他不耐煩地蹙起了眉,「像你這樣的女人,不談米蘭,在日本我至少也有一打,你不要再做白日夢了,滾回東京去!」
  
  死寂。
  
  終於,荷子摀住臉,哭著衝出了病房,差點撞到捧著藥盤進來的玲子。
  
  「大島先生,該吃藥了。」玲子小心翼翼地站在床邊,手中端著一杯水。
  
  「她……為什麼要離開醫院?」他皺眉起身,接過杯子,連藥帶水一口喝下。
  
  「剛剛那位小姐?」
  
  「冷以珊!」他咬牙切齒地說,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
  
  「哦,每次發生病患意外死亡的事,病患的主治醫生都會休息三日,為了不讓他們產生心理負擔,不然有可能會影響他們後面的工作。」
  
  「那她是去休假了?」
  
  「嗯,冷醫生很久沒休息了,這次渡邊醫生和她一同休假,她會玩得很開心的。」玲子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渡邊醫生?」
  
  「我們醫院最傑出的麻醉醫生,年輕、多金,而且又溫和又帥氣,和冷醫生是同學,現在他們是戀人。真讓人羨慕,如果我也能遇到……哦!」玲子看到大島浩突然地一臉不悅,忙收住話頭,收起杯子,背過身,吐了下舌。同樣是大帥哥,渡邊醫生象天使,這位象惡魔。
  
  那個眼鏡男人也姓渡邊?這世上,討厭的人都是一個姓嗎?
  
  手機在枕邊忽然顫動起來,他嫌煩,掐了鈴聲。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大島浩慢悠悠地拿起手機。
  
  「你好,請問是大島浩先生?」有點年紀的溫雅男中音。
  
  他赫然驚怔-------好熟悉的聲音,除了有一點歲月的滄桑,並沒有改變多少。
  
  「是!」他故作漫不經心地應道。
  
  手機那端的男中音欣喜地說,「我是渡邊俊之,我已經來到札幌,方便見下面嗎?」
  
  來得好快,怕是害怕了吧!大島浩譏諷地一笑,「你有什麼事嗎?」
  
  「你……那是小,可能不太記得我。我慢見面再談,好嗎?」
  
  大島浩故意停了好一會,聽到對方急促的呼吸,他才開口,「好,我看有沒有時間留給你,我比較忙。」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國際時裝設計大師,一定很忙的。你不要急,我會等你。」
  
  「這樣吧,晚上,我們在札幌市中心綠地廣場對面的咖啡廳見面。」
  
  「好,路上小心!」男中音聞聲提醒道。
  
  大島浩漠然地合上手機,這種假惺惺的關心真讓人噁心。
  
  吊瓶才輸了一半,他不在意地扯掉手中的吊針,動作太猛,血從針孔中噴了出來。
  
  「大島先生,你要幹嘛?」玲子拿著棉球過來阻止他。
  
  「我要出去一趟。」
  
  「大島先生……」他以及冷濘的目光,讓她出口的驚呼生生地吞了下去。
  
  「我馬上就要出院了,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少嘰嘰喳喳地煩我。出去!」他拉開門,一把把她推了出去。
  
  玲子無力地站在病房門口,耷拉著肩。
  
  大島浩從衣櫃中拿出化妝箱,對著鏡子,冷酷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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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8:05: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薰衣草花語(十)
  
  冷以珊來日本六年,沒有跑過一次溫泉。
  
  「溫泉冬天泡菜愜意,現在是初夏,泡著沒那種感覺。」沒泡過的人,理論卻一堆。
  
  「夏天泡是夏天的愜意,人少少的,體驗更奇妙。」渡邊翼眼底閃過一絲期待,「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度假,我想給你點驚喜。」
  
  驚喜就是沒有隨現在的旅遊大軍去富良野看花海,他們來到了山上的溫泉旅館。
  
  微溫的初夏,溫泉旅館格外西安的安靜純樸許多,悠然流露出幾許寧謐空寂之氣。
  
  「是度蜜月嗎?」熱心的老闆娘領著他們去房間,笑著問。
  
  冷以珊不好意思地吧臉藏在渡邊翼的身後,當他們只要了一間房時,她知道他說的真正的驚喜是什麼。
  
  「嗯!」渡邊翼微笑著點頭,牽著冷以珊的手掌熱得驚人。
  
  房間有點陳舊,然而,簡單靜雅的和式陳設,有一種由歲月積累方能逐步醞釀而生的古雅。
  
  渡邊翼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冷以珊不習慣,半跪著。客人少,工人們都放假回家,老闆娘親自送上煎茶和果子,微笑著指給他們去溫泉的小徑。
  
  「喜歡這裡嗎?」渡邊翼摟過冷以珊,讓她坐在他的膝蓋上,讓她覺得自己像個被嬌寵的小女子。
  
  「喜歡,這裡有一重內斂的情致。」他高熱的體溫透過衣衫形成一種煽情的壓力,她抿著唇,不由自主地有點慌亂。
  
  「就知道你會喜歡上這份靜和雅的。沒有人聲,沒有藥水味,沒有別人的打擾,只有我和你。「他低下頭,用鼻尖輕觸著她的臉頰。
  
  「你……以前來過?「在他濯濯的凝視下,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微笑著挑起她的下顎,盯著她微張的櫻唇,柔柔地吻著,「讀書的時候和媽媽一起來過,那時我就想以後一定要帶以珊來,我……要在這裡,把以珊抱在我懷中。「
  
  「目標真遠大!」她側過臉,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渡邊翼今天的吻和往常不同,帶著密密的熾熱。
  
  「我現在還有一個目標。」他快速地扳過她的臉頰,比新鮮空氣更快進入她的口中,溫和的舌尖不停的翻攪著她害羞的舌,直到她輕吐出一聲呻吟,不自覺地回應著他的吻。「一起泡溫泉好嗎?」
  
  當你喜歡的男人溫情脈脈地對你提出一些出格的要求時,女子通常無力抵抗。更何況還是一個溫雅的謙謙君子,輕柔地在你耳邊用低沉的語調說起。
  
  溫柔是露天溫泉,有兩處,一處是男女混浴的,一處是女性專用的「女湯」。溫泉的四周以竹籬作為屏障,湯池用大小石頭砌成。溫泉的水沽沽地翻動,冒著熱氣。
  
  溫泉邊,除了他們,沒有別人了。
  
  日光從茂密的樹蔭間漏了一些進來,灑在兩人的肩上,林間有小鳥的啾啾聲,還在冷以珊「怦、怦」的心跳。
  
  真的需要太大的勇氣。
  
  連個人在上實驗課時,不知看過多少遍人體,但像這樣,她緊張的忍不住顫抖。
  
  男人是強大的,斯文的男人同樣不弱。渡邊翼脫去浴衣,露出結實的肌肉、修長的雙腿,冷以珊閉緊了雙眼。
  
  他伸出手,拉開了她腰間的衣結,她咻地往後縮回身子,嘴唇抖動。「以珊!」他深情地喊著她的名字,拉緊她,輕輕地除去她身上的浴衣。
  
  浴衣從腰間一滑退下,除了一頭秀髮的遮掩,她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柔光燿燿,令人不勝憐愛。當她顫抖時,落在她身上的陽光微妙地滑行開來,他看到了她完美的胸部,纖細而流暢的曲線……
  
  「以珊原來是這樣的美啊!」渡邊翼輕歎一聲,彎身抱起她,一步步跨入浴池。滾熱的溫泉裡,熱氣漸漸由外而內,四肢百骸均暖和舒活起來。
  
  舒坦中,她的身體感覺到溫泉水的撫慰、四方美麗的風景,還有渡邊纏綿的吻合火熱的身子。
  
  喜歡一個人的極限,就是你柔軟的身體,心甘情願地接受了對方的侵佔。
  
  渡邊說得很對,和喜歡的人共享這樣的經歷,是一種美妙的過程。
  
  她任他一再的索求,領略他帶給他的噬人心魂的感受,心裡再也沒有任何別的痕跡,也許從來就沒有過,也許有過,但現在她的心整個的捧給了渡邊翼。
  
  咖啡廳裡,輕柔的音樂讓人感到時間像在停止了。
  
  大島浩一走進來,就看到了那個人。頭髮灰白,身體稍有一點富態,但並不突兀,反而顯得貴氣,儒雅的氣質讓人以為他是個學者,其實他是個冷漠犀利的商人。
  
  歲月對他算是照顧,這樣的中年男子,在小女人中很吃香。但別人都說他是個專注的好男人,對妻子非常疼愛。
  
  專注?大島浩冷漠地傾傾嘴角。
  
  「先生,你有定位嗎?」服務小姐紅著臉迎過來。
  
  「不,我有約了。」大島浩露出情聖似的優雅微笑。
  
  渡邊俊之站起身,有些激動地看著走過來的高大俊美帶點邪氣的男子。
  
  「你好,我是大島浩。」他非常紳士地伸出手。
  
  渡邊俊之握住大島浩微涼的手,微微有點哆嗦。
  
  大島浩淡然一笑,「請坐,渡邊先生。」他抬起頭對服務小姐說,「我要一杯黑咖啡,渡邊先生呢?」
  
  「我來杯綠茶。」渡邊俊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眶中泛出一層濕熱。
  
  「你真的是浩?」他有點不敢置信地問,與二十四年前那個瘦弱的小男孩比,眼前這個男人高大得讓人太吃驚了。
  
  「我的全名大島浩。」大島浩深吸一口氣,凝視著這個叫渡邊俊之的男人,全身的血液在經歷了沸騰後慢慢冷卻。
  
  渡邊俊之點點頭,「我在你的專訪中聽說了,你的母親叫大島綾子,你隨母親姓,在意大利長大。浩,你一點都不記得我嗎?小的時候,東京郊區的一所種滿樹木的和式院子,你愛在樹下堆泥巴。」
  
  「對不起,我不記得在東京的任何事了。偶爾聽母親說起,那是一座讓她心碎的城市。」
  
  渡邊俊之揉揉眉心,閉上眼睛,頭輕輕靠著沙發背。他知道綾子恨他,她恨他不肯幫浩醫治心臟病,但那時他也年輕,事業剛起步,經濟上無法負擔龐大的醫療費用。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她,她眼中滿是尖銳的恨意,略帶瘋狂地對他喊,她永遠不會原諒他,對她和浩來說,他是個沒有親情的人,她永遠不想再見到他。
  
  他不是沒有親情,他只是無能為力,他還有許多說不出口的苦衷,他也累了,放手讓她走。
  
  凌子像一個吉卜賽女郎,骨子裡總流淌著不安定的血液,讓他癡迷又讓他驚恐。他聽說她去了意大利,然後就失去了所有的聯繫。
  
  「對於她來講,東京確實讓她難過。她現在好嗎?」
  
  大島浩揚揚眉梢,「應該很好吧,生活在天堂裡的人沒聽說誰過得不好的。」
  
  「她不在人世了?」
  
  「不在人世十四年了。」
  
  「怎麼死的?」
  
  「你為什麼想知道?」大島浩勾一勾唇角,聲音冷漠如冰。
  
  渡邊俊之苦澀一笑,「在你叫大島浩之前,你還有一個名字,叫渡邊浩,那時,我的妻子叫大島綾子。」
  
  大島浩放聲大笑,笑得身子都在顫抖,「真是太好笑了。你在日本商界那麼有名,誰不知道你的妻子叫玉子,兒子叫渡邊翼。」
  
  渡邊俊之身子一顫,忽然衰老得像個滄桑的老人,「你其實都記得的,你離開我時七歲了,應該有記憶。你恨我,對嗎?」
  
  「我不會對一個拋棄兒子的父親有什麼記憶的,那種人如果能忘記,就是一種幸福。」大島浩冷冷地說,「你除了提供了一個精子,其他又哪裡算得上是一個父親呢?你是不是很遺憾我沒有死掉?你很害怕我去打擾你平靜的生活嗎?擔心我會對媒體把你真實的面目曝光嗎?呵,急急地來到札幌,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說呀!」
  
  四寂無聲,一行淚水從渡邊俊之的眼眶中黯然流下。
  
  「我沒有目的,你能偶活下來,我已經很開心了。我不敢請求你的饒恕,我確實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父親,但是,浩,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跟我回家,讓我照顧你!」
  
  「哈,真是令人感動哦!我現在時沒有行為能力,還是貧窮落魄,需要你的憐憫和施捨嗎?」
  
  「不是這樣的,你已經是國際大師,聲名遠在我之上,我……只是想對你盡點父親的職責,來彌補我的失責。」
  
  「我不再是二十四年前的那個會哭的小男孩了。渡邊先生,你當年拋棄兒子,我現在也沒必要認你這樣的父親。不必自作多情,回去守著你的安寧窩吧!我馬上就會讓你呵護備至,至今仍不見陣容的公子、還有你那位乖巧的夫人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偽君子。」
  
  渡邊俊之扶著沙發扶手,含淚點頭,「你怎麼樣都可以,那些指責我能承擔。跟我回家好不好?」
  
  「家?稀罕的詞,我沒有家,我沒有父親,母親上了天堂,哪來的家?收起你的假惺惺吧!小姐,買單!」他回頭對吧檯邊的服務小姐溫柔一笑。
  
  「我……可以和你常聯繫嗎?」渡邊俊之懇求地問。
  
  「沒有這樣的必要吧,我們沒有業務可洽談,沒有共同的話語,聊什麼?」他譏諷著看著渡邊俊之,「我很忙,失陪。」
  
  「浩!」渡邊俊之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臂,他漠然地讓開,頭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廳。
  
  夜色深沉,他直直地向黑暗中走去。
  
  心臟一陣撕裂的劇痛,他痛的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但他依然在走。
  
  等了這麼多年,他終於見到那個人,如願以償地讓那個人嘗到了被拋棄的味道,狠狠地嘲笑了那個人,回擊了那個人,可為什麼沒有快樂的感覺呢?
  
  心空落落的,他罵過,笑過,他還是一個人。
  
  那個人還有一個溫馨的家,還有妻子、兒子等他回家。
  
  他呢,該去哪?
  
  大島浩輕輕閉上眼睛,就算心臟現在痛的完全死掉也沒什麼,沒有任何人在意他的。
  
  又一陣劇烈的疼痛在心臟炸開!
  
  眼前漆黑一團。
  
  靜靜地……他的身子向前傾倒,夜風輕輕吹來,什麼都聽不清楚,他緩緩地合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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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8:05: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哭泣的鈴蘭(一)
  
  同學、朋友、戀人,冷以姍覺得和渡邊翼之間的關係可以用三級跳來形容。同學做了五年,朋友做了一年,戀人做了還不到一月,她和他突然一躍成為除了父母親之外最親密的人。
  
  分享感情、分享彼此的體溫、分享白天與黑衣,如連體嬰般。「翼,我們會不會太快了?」她一臉的放鬆,靠著他的肩,斜著身看著山坡上一叢她彎弓般的細莖上長滿了白色的花兒。初到溫泉的那一天,如果她拒絕他的要求,他一定溫和地笑笑,歎息一聲,絕對不會為難她的。可是她的心象被誰挖去了一大塊,她渴望渡邊翼的溫柔來把她填滿。
  
  渡邊翼的熱和愛把她冰涼的心捂得暖暖的,女人被愛之後,才是完整的,當她被他擁在懷中時,她深深地體會到了。
  
  「我們的基礎打得牢呀!」渡邊翼將她的臉板向他,「我去年的時候就想在白,可看你工作的那個認真勁,我還是忍住了。那個時候,我要是說了,估計你會很客氣地拒絕我,然後和我保持完美的同事距離。」
  
  「一年,就讓我對你的看法改變了嗎?」她挪諭地看著他。
  
  「這一年,你適應了工作節奏,心安定了下來,可以分心看到我,我就不失時機地把你拉進懷裡了!」
  
  在冷以姍面前的渡邊翼,會講甜蜜的情話,很懂得用他的眸光深情地凝視到她迷失,會溫文爾雅地和她調情讓她臉紅,還會很不紳士的對她上下其手。當然,除非是聖人,沒育誰在心愛的女子面前永遠像個紳士的。
  
  「你就不擔心我會被別人搶走?」她說了一句連自己都覺得突然的話。
  
  他望著她,微笑。
  
  「你這麼自信!翼,有些愛就像電閃雷光一般,突然就發生了,三秒鐘可以賽過三年、三十年!」
  
  「我自信的不是你對我的態度,而是我對你的愛。我愛你,以姍,就是你不選擇我也就會我,只要你愛那個人,那個人比我愛你,你們快林樂樂的,我也就會同樣幸福。」
  
  「渡邊翼,故事裡的天使都是小女生,沒有大男人的。」她連名帶姓地喊他,心無由地有些酸痛,「說得好像誰把我帶走,你都無所謂似的。愛是自話,是獨佔、是專注。」
  
  她第一次恨起了他溫和的態度,像老好人似的。
  
  「以珊!」風吹亂了他一頭烏黑的頭髮,他清澈的雙眸深邃得像一灣海,「我們在講的是以前的,不是現在。現在,我知道你和我的心意是相通的,那麼,能給你幸福的人是我,除非我先你而去,不然你沒機會喜歡別人的。」
  
  「亂講什麼!」她被他的話說得傷感起來,「這些話怎麼能隨便說,我們……才小一起……」
  
  渡邊翼笑著狂咳,「冷醫生也會這麼唯心?」
  
  「不和你說了!」她賭氣扭過頭。
  
  「以珊,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擁有的珍寶,」他沉著嗓子說道,手指撥弄著她耳梢上的髮絲,眼中溢滿了溫柔,「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幸福,我愛你,愛得恨不能把你全部融進我的體內,成為我的一部分,這樣別人就看不到你的好了。誰說愛不是自私的呢!」
  
  她輕歎一聲,把臉轉過頭,靠上他的手掌,享受那份溫暖。親暱的吻自然而然就落下來了,「要抱緊我,不要把我讓給別人。」她幽幽低喃,閉上眼,由著她的吻一點點往上移,轉撫過鼻尖,在她緊閉的雙眼上來回逡巡著。
  
  「永遠不會。」他吻上她的眉毛,輕咬著她的耳朵,然後攫獲上她的唇,一切話語消失在唇齒之間。
  
  她感覺到他修長的手指解開了她的衣扣,在她灼熱的肌膚上遊走。她乖巧地偎進他的懷中,學著他,把手穿過了他的襯衣。
  
  兩個人氣喘著,沉浸於彼處的輕撫中。
  
  大煞風景的手機突地響了起來,冷以姍驚得身子一繃,渡邊翼苦笑地吻吻她的腮,平息著呼吸,從衣袋裡拿出手機,「是我父親!」他看了來電號碼,用唇語和她說。
  
  她忙坐正,羞紅著臉背過身扣上衣服的紐扣。渡邊翼手擱在她腰間,「爸爸,你好嗎?」
  
  「翼,我在札幌。能出來一起吃個晚飯嗎?」渡邊俊之的聲音非常的疲倦。
  
  「怎麼來札幌了?公司的事嗎?」渡邊翼驚訝的問。
  
  「不是,是一點私事。我們很久沒一起吃飯了,出來吧!」
  
  「我帶個朋友一起過去?」他的目光瞟向冷以姍,冷以姍緊張得直搖手。
  
  「不,就我和你,以後再見你的朋友。」
  
  「行,那晚上見!」渡邊翼合上電話,俊眉微微擰著,父親的聲音怎麼會那麼憔悴不堪?
  
  冷以姍長舒了一口氣,「我們回市內吧!」遠離塵世兩日,也該回歸人群了。
  
  「以珊,晚上不能陪你吃飯了,真對不起。」他溫柔地抱她站起身來,「真希望這個假期沒有盡頭,我們就在這山中做對平凡的大妻好了。」
  
  「喝西北風呀!」她嬌嗔地伸出雙手,「我除了會看病,連飯都不會做,更不談別的活了。」
  
  「我去做苦力養你,你……給我生一堆孩子。」他封住了她的呼吸,一回到札幌,以姍就會被醫院佔去了大半時間,屬於他的少得可憐。
  
  渡邊家的貴公子去做苦力,想像力真是不小。知道是句笑語,她還是有點感動,情不自禁加深了兩人之間的熱吻。
  
  夜晚,小別墅中,冷以姍讓山本太太相幫,騰出一個衣櫃,專門放渡邊翼的木服。
  
  「小姐,你真的要讓渡邊醫生住進來呀?」山本太太不太能接受這別墅中多了一個男人的事實。
  
  「翼說會給你再加點薪水。」冷以姍微笑著回過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沒有結婚,怎麼能住在一起呢?」山本太太一臉嚴肅。小姐,你怎麼知道渡邊醫生就是和你過一輩子的男人?你一直都在醫院中,我沒有見到你和別的男子接觸過,不能誰一追你,你就接受。」
  
  冷以姍抿了抿唇,笑著握住山本太太的手,「渡邊醫生不是別人,我是慎重考慮過才決定的,我們是以結婚為前提才在一起的。」
  
  「如果他騙你呢?」
  
  「騙我也只好認了!」冷以姍覺得山本太太的在情很可愛,詼諧地說。
  
  「小姐!」山本太太手一扳,包住她的手,「可不要暫時請渡邊醫生不要住進來,等我們家健回來後,你們見下面,你再決定。」
  
  「你們家健?」冷以姍不解地問。
  
  山本太太重重點頭,「健就是我那個在英國唸書的兒子,他這個夏天要回日本工作了。我和小姐相處一年,覺得小姐真的是少有的好姑娘家,希望我的健能有這樣的福氣和小姐交往。小姐,你能考慮下嗎?」
  
  山本太太真是好坦白,原來是這麼一番良苦用心。「謝謝山本太太對我的看重,但我已經有了戀人了,這些話以後不要再提。」
  
  「渡邊醫生是富家子弟,小姐你不一定適合那樣的人家。不要太傻,人要現實一點。」山本太太嘀嘀咭咭的。
  
  冷以姍今笑無語。她要麼不接受渡邊翼,按受了她就會專注一生的相待這份愛,這是她的為人準則,相信渡邊也值得她這樣的。
  
  衣櫃騰好了,明天還要上街為渡邊翼買一些洗漱用具,這個家以後正式有了男主人。以後這樓上樓下會多一個溫雅俊逸的男人身影,冷以姍兩眼噙笑。
  
  上床時,渡邊翼還沒有回來。她難得這麼輕閒,無聊得躺在床上發呆。平時這個時候,她一定還在醫院裡忙碌呢!想到醫院,她對著天花板歎了口氣,瞥到床頭拒上的手機,她拿了過來。
  
  一開機,才發現傳音信箱和短信信箱都快爆滿了,有玲子的、美代的、早田還有籐野院子,內容只有一條,大島浩暈倒在街頭,送進醫院時,已經休克,現仍在急救重護病房中,問她能否來醫院一趟。
  
  冷以姍腦子一片空白,第一個意識就是拎起衣衫往外面跑去,但到了門口,她停下了腳步,輕輕撥了籐野院長的號碼。
  
  「老天,你總算開機了,我每隔一個小時打一次你的手機,你玩失蹤呀!」籐野院長失去了冷靜,有氣無力地說。
  
  「對不起!他好些了嗎?」她的心冰冷冰冷,用力呼吸,卻怎麼也呼吸不到空氣。
  
  「剛剛有點意識了,但心跳太虛,桂時都有停止的可能。」
  
  「誰在他身邊?」
  
  「還有誰,我呀!唉,不該放你走的,太久沒有遇到這種狀況,我手忙腳亂。」
  
  「哦!」
  
  「冷醫生,這些還不是主要的,醫院現在被媒體圍堵住了。」
  
  「呃?」
  
  「大島浩原來是渡邊醫生父親拋棄的兒子。你沒看報紙嗎,說是夏音社長拋妻棄子,禽獸不如,也不知真假,媒體不知從哪裡探聽到大島浩住在醫院裡,全追來想對他進行來訪。我又要面對大島浩的病情,又要應付媒體,真是焦頭爛額。」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拚命咬住嘴唇,想在籐野的絮叨中整理出一絲清晰的思緒,大島浩的父親是渡邊翼的父親?大島浩要復仇的人是翼的父親?
  
  「算了,你不要過來,大島浩現在算有點穩定了,我能對付。你明早再來上班吧,代我問候渡邊醫生。」
  
  她緩緩合上手機,身子一陣一陣顫抖,空氣中瀰漫的花香讓她有點目眩。
  
  腳軟讓她只得癱坐在沙發裡,腦中一片茫然,世間的事會這麼巧嗎?忽然間有種宿命的感覺。
  
  大島浩終於做了他想做的一切,應該快樂啊,為什麼在這麼興奮的時刻昏迷不醒呢?他對這個世界再無遺憾了?如他所言。
  
  鹹澀的淚水,淌滿臉頰,浸濕蒼白的嘴唇,她不知是為什麼?
  
  她就這樣坐著,坐到深夜,坐到渡邊翼回來,把她抱回房。
  
  燈光下,渡邊翼俊雅的面容有點悲傷。
  
  「身子好冰!」他為她拉上被單,把她擁在懷中。「以姍,我能不能請求你一件事?」
  
  「嗯!」她的目光落在渡邊翼俊雅的面容上,笑一笑,「翼,對我不要這麼客氣。」
  
  「不管大島浩的態度多麼惡劣,你都不要計較,我替他道歉。以姍,你為他醫治吧,不要把他推給別人。」
  
  冷以姍失神地說不出話,心跳很慢,慢到可以感覺到血液在體內靜靜地流淌。
  
  「以姍,父輩之間的事我也不知說什麼,你不要問為什麼,救救他吧,有多少可能就盡多大可能。拜託了!」他模稜兩可地說,然後長長地歎息。當聽到父親把往事說給他聽時,他有好半天沒有說話。
  
  大島浩,那個放肆地看著以姍,要送以姍衣服的設計師,他記得。聽說以姍說大島浩住進了醫院,是個非常麻煩的病人,以姍兩次氣憤得推去了他的主治醫生之職。
  
  那個人是他的異母哥哥?
  
  他看著父親蒼老憔悴的面容,像一夜之間老去了幾十歲,他不知說什麼好,只是驚怔地望著父親。
  
  回來的路上,在路邊的報攤上,他看到了大幅的父親和大島浩的合成照片,一場大的風雨狂吼著向渡邊家和夏音電子襲來,他預感得到。
  
  他不忍心指責父親,這麼大,一直是父親為他遮風擋雨,這次,他該為父親撐起一片天了。
  
  「翼!」那是翼父親的錯,和他沒有關係,他不必承受什麼疚意。她靜靜地凝望著他,目光裡甫一種心痛和憂傷,翼太善良了。她主動送上自己的唇,「我會幫你的,但是也要他肯配合呀!」
  
  「你說,我會讓他同意的。」渡邊翼的唇邊又浮出了柔和的笑意,「謝謝以姍,我的以姍,這個時候幸好有你。」
  
  「如果有適合的心臟,讓他接受心臟移植!他如同意,我們就期待一份好運氣,在他生命沒有耗盡的時候,恰巧有一顆健康的心臟源。」她不太樂觀地說。
  
  「會好運的,他孤單了那麼多年,上帝一定會憐憫他的。」
  
  孤單到是真的,但也很可惡。他的生命有一半是自已浪費的。冷以姍心中沉吟。
  
  「但願吧!」她靜靜地一笑,環住渡邊翼的肩,「生命有時會創造許多奇跡,如果他有強烈的求生慾望,他會活下來的。翼,你……不要把一些責任拉到自已身上。」
  
  渡邊翼溫和地握住她的手背。
  
  他知道她什麼都知道了,體會到他此刻的心情,那深刻的茫然和無措還有不捨、內疚,在這一瞬間,他和她是相通的。
  
  「總覺得自己太幸運,他該有的快樂都似被我搶過來了。」他埋首於她的頸間。
  
  「快樂別人是搶不走的,翼,像你既使遇到那樣的情形,你也不會像他,你仍會溫和地看待一切,翼,你有一顆包容的心,所以……我愛你。」她突然像理清了自己的思緒,她和翼飛快的發展,其實她心中一直都有答案的。
  
  「以姍,謝謝你!」他靜靜地抱著她,下巴擱在她的髮心,月光從窗外透進來,灑在床上,印上一層銀白。
  
  這一刻,兩個人靜靜地想念著同一個躺在病房中正微微睜開雙眼的邪魅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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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8:07: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哭泣的鈴蘭(二)
  
  一早,大島浩從重症特護病房轉到自已的普通vjp病房。
  
  他的病情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日本媒體不知通過什麼渠道,把他三十一年的點點滴滴摸了個透。現在,京都的夏音電子株式會社的社長渡邊俊之正處於拋妻棄子的醜聞之中,住宅外被圍得水洩不通,渡邊俊之根本不敢跨出家門一步,夏音的股票在上一周的交易日中,是直線下落。而他--一這個正處在生死邊緣的棄子,一下得到了全日本人的同情。
  
  鮮花和禮品每天都把病房堆得滿滿的,喜歡他的人更加喜歡他,討厭的人也變得喜歡他。玲子就是鮮明的例子,對他說話溫柔之極,不管他臉冷成什麼樣,她的臉上一直保特甜美的笑意。打過架的早田在走廊上和他相遇,居然親切地對他點點頭。
  
  一切比他想要得到的結局要好,可這不是他想要喲,大島浩疲倦地閉上眼。
  
  他想要很強悍地站在渡邊俊之的面前,驕傲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成功。現在這樣只是越發的顯示自己有多可憐。
  
  從前可憐,現在還是可憐,不,是可憐到極點了。
  
  大島浩不禁憤怒地低咒出聲。
  
  心臟病是個很特殊的病,和別的病不同。發作起來時,是生不如死,有可能就瞬刻死亡不。這不發作時,心跳雖然弱,只要保特心境的平和,看上去是和常人沒什麼不同的。
  
  雖然剛從死神手中被搶回來,但經過幾日的靜養,回到自己的病房,大島浩除了臉色有點蒼白、嘴唇發紫,俊美性感依舊。
  
  病房不像平常那樣安靜了,助手和秘書知道了他的真實病情後,全部從東京追過來了。米蘭的幾大服裝公司也派專人過來慰問。
  
  除了他的設計,其他地方,他真受不了這麼多的關注。
  
  不過,病人為大,他只是臉那麼一冷,在怒火沒噴出之前,病房中所有的閒雜人員全部自動消失了。
  
  大島浩推開窗戶,閉上眼,深深的呼吸。夏天已經來到了北海道,陽光暖暖的照在窗台上,草的清新和樹木的香氣被蒸發出來,一縷縷飄蕩在空氣中。他應該看不到明年的夏天了吧!
  
  要傷感嗎?不,是解脫。大島浩嘴角句起一抹冷然的嘲笑。
  
  「咚,咚!」敲門的聲音。
  
  誰如此矯情,玲子不是開著門嗎?大島浩緩緩地轉過身,眼眸漆黑,他凝望著門邊站著的裹得只露出一雙眼晴的白衣女子。
  
  似乎是一個世紀那麼久沒有相見了,他像是不認識她了,她清麗得宛如窗外的花樹。「嗨,我還活著。」他上前戲謔地握住她的手,並不低頭親吻她的手背,而是故意將她的手心平舉到他的唇上,親密地印上一個吻。
  
  冷以姍抿了下唇角,冷冷地抽回手。
  
  「活著地感覺還好吧?」她端祥著他的膚色,拿出聽筒,放在他胸前,閉上眼,專心地聆聽著。
  
  「不壞!因為還能看到你。」他的笑容沒有一絲真誠,只是一種純粹的戲弄。「以姍,我只是和荷子親吻了下,你就拋棄了我。現在,你和別的男人出去幽會了三日,我不計較。我們之間算扯平了嗎?」他不能再對她生出異樣的情感,當她冷漠地把他扔下時,他的心疼得像碎了一般。
  
  她睜開眼,晶亮的畔子厲然地注視著他,「這句玩笑很冷。」
  
  「是嗎?你拋棄了我,突然又回來,我可以理解為你對我餘情未了嗎?」大島浩挑起眉,回視她眼裡不友善的光芒。
  
  「對不起,要讓你失望了,我是受人之托。大島浩,我已經向世界各個心臟庫發出申請,看有沒有合適你的心臟,如果有,我決定為你做心臟移植。」她用冷靜的口吻對他說。
  
  大島浩盯著她的臉,眼中閃爍出危險的光答。「你受誰之托?」他低吼,手抓住她的肩拚命地搖晃著,「你又是我的誰,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放開我!」冷以姍的口氣不自覺慌了起來。
  
  「我要死要活是我的事,你憑什麼來於涉?你也來同情我、可憐我,哈,收起來吧,我大島浩不需要,見鬼的心臟移植,我才不要像個植物人似的躺在病東上生不如死。你們這些幸福的人怕死,我不怕。」他逼失著她,目光冷凝,幾近瘋狂。
  
  「大島浩,你不要激動。我尊重你所有的選擇。」他的眉緊蹙著,俊容痛苦地扭曲,她害怕他的情緒波動太大,讓心臟無法負荷,忙妥協地點點頭。
  
  「說,你是受誰的委託假仁假義的過來看我?」他不依不饒,為她和那些討厭的人是一類而難過。他多希望她是因為關心他而主動過來看他,就是和愛無關,那也至少是種溫暖。
  
  冷以姍輕咬著唇,強作鎮定。
  
  「她是受我之托。」
  
  俊雅如絲絨般的嗓音從門外插了進來。
  
  同樣一身白衣的渡邊翼凝視著大島浩,走進病房。
  
  「翼,你怎麼來了?」冷以姍有點緊張,握著聽筒的手微顫著。若是大島浩知道翼是他的異母兄弟,一定會激動,說不定會打起來。她怕渡邊翼受到傷害,又怕大島浩剛剛有序的心跳又失控。
  
  渡邊翼溫和地對冷以姍一笑,「以姍,美代護士長正四處找你呢,你該準備進手術室了。」
  
  冷以姍一怔,不放心地看看大島浩,他正愕然地打量著渡邊翼,忽然,他輕輕地傾了傾唇角,冷笑出聲,「我早該想到了。呵,渡邊翼,渡邊俊之把你保護得不錯,誰會想到渡邊貴公子是一位儒雅的醫生呢?以姍,你不僅醫術好,眼光也很銳利。捕獲了這樣一顆貴公子的心,別人當然不在你眼中。」
  
  「你……」冷以姍有點被他的話氣到了,這個人怎麼像瘋子般,見誰咬誰。
  
  「以姍,快去吧!」渡邊翼溫柔地攬住她的肩,「不要讓病人等你。」
  
  冷以姍低下眼睫,嚥下嘴邊的氣話,仍盡地她提醒,「我知道了。你……注意他的臉色,有異常,要按急救鈴。」
  
  「以姍,呵,你太緊張了。放心去吧,我也是醫生呀,不會有事的。」渡邊翼攬著她,把她送到樓樣口,像溫語寬慰著,直到她露出笑容,他才放開自己的手,回到病房。
  
  兩個男人默默對視著。
  
  大島浩奇異地平靜下來,優雅地坐到沙發上,對渡邊翼禮貌地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相對於他的不幸,渡邊翼簡直就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幸運,家境富裕,父母珍愛,就連高高在上的冷以姍都為他傾心。
  
  大島浩自嘲地一笑,目光如刀,直直盯著渡邊冀,「渡邊醫生,你我我有事嗎?」
  
  渡邊翼溫雅的目光如暖暖的春風微微地吹向大島浩冷酷的俊容,「對不起,大哥我不知道你的存在,這些日子也沒有好好照顧你,請原諒。」
  
  「大哥?渡邊醫生叫錯了吧,你如此高貴的血統怎麼會有我這樣一位放蕩不羈的大哥?」他以一幅玩世人間的態度說。「我也高攀不起。」
  
  渡邊翼淡淡地笑著,一點也不在意他的話,「大哥,不要這樣講。這些年,你受了許多的苦,你什麼樣的行為,我都能理解。我對長輩們之間的事無權評說。但我是我,我們是親兄弟,這是事實。回家吧!」
  
  「你姓渡邊,我姓大島,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是親兄弟的。」他枉妄地一笑,從沙發上站起身。「你不必裝什麼好人,我對渡邊俊之做出的事永遠不會後悔,也不會現在就收手。」
  
  「呵,他在你眼中是個仁慈、溫和的好父親。可在我眼中,他就是個沒有良知沒有人性的惡魔。知道嗎,渡邊翼,當我的母親在醫院裡為無法醫治我而哭泣時,他在哪裡?他正在和日本一位望族的千金小姐約會,他忘了他已是有婦之夫,已是一位父親。他和我母親離婚時,我七歲,你四歲。渡邊翼,你不是高才生嗎,用你發達的大腦想想,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故事?我記得他當時也在哭,哭什麼呢,哭你和你那位高貴的母親,委居她在外面住了幾年,進不了渡邊家的大門。他不得不拋棄我們。呵,很無奈啊,我能體諒他,也問情他,所以母親和我走了。你們還要怎樣,想要堵上我的口,維持你們高貴的體面。對不起,我沒有這個義務。」大島浩冷漠地轉過身。
  
  渡邊翼淡然地歎了口氣,「做錯了事就要面對錯誤的後果,這是定律。大哥,父親年紀大了,請寬恕他!你有什麼恨,可以對著我來,讓我替父親承受!但在這之前,請大哥問意冷醫生的治療方案。我好不容易才知道我有一位大哥,我不想失去你。」
  
  「真該為你這番話感助得流淚,可是我的心壞了,他麻木了。渡邊俊之怕了嗎,讓你來為他求情,呵,可惜已經晚了,外界該知道的全知道了。現在我該微笑地死去,這整樁事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這場悲劇就可以謝幕了。」
  
  「大哥!」渡邊翼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後,微閉下眼,「不要這般悲觀,以姍一定可以救你的。她是日本最好的心臟外科醫生,請相信她。」
  
  「以姍?呵,這個世界可真是小得可愛,她是你的什麼人,叫得這麼親熱?」
  
  「我未來的妻子。以後,也是你的家人。」
  
  大島浩心中突地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他沒有思索,就脫口說出來了,「你真的想替渡邊俊之贖罪嗚?」
  
  「我可以為大哥做任何事,只要大哥能原諒父親,能接受治療。」渡邊翼認真地說。
  
  「好,我可以收手,可以和渡邊俊之脫離任何干係,可以接受治療。但……你要放開冷以姍,因為我要她。」
  
  大島浩目光灼灼地盯著渡邊翼。
  
  渡邊翼淡淡微笑,睫毛在臉頰上映下淡淡的影子,「大哥,以姍她是一個非常獨立的人,不屬於任何人。」
  
  「我只要你離開她,其他就是我的事。」
  
  「大哥,我寧可把我的心臟給你,也不會離開以姍的。因為,我愛她。」渡邊翼輕歎。
  
  大島浩嘴角露出一絲笑,然後慢慢擴大,「那麼你能為我做什麼呢?哈,真是說得偉大,我現在什麼也不差,名氣、金錢,我都有,女人也不少,但我沒有抱過醫學博士,清清冷冷的性情,對我真是挑戰。臉色不要那麼難看,我不是玩她,我會娶要她,也會愛她,可惜你不給,那麼,一切免談。」
  
  「很抱歉,大哥,感情是自私的。我們都是成年男人,不說這些氣話,可好?」
  
  「你錯了,這不是氣話,我比任何時候都認真。我一點都不勉強你,你不能同意,就請離開。」
  
  渡邊翼包容地一笑,「大哥,我明天再來看你。」
  
  大島浩沒有回頭,聽到腳步聲走遠,屋內重歸一室寂靜。
  
  為什麼要說出那麼一個要求,連他自已都嚇了一跳!他是想羞辱渡邊翼的尊嚴,還是那真的是他的心裡話?
  
  不知道,他從不窺探別人的女友,甚至都不曾費心去追過女人,最多對於一些羞祛的小女人,他好心地上前搭訕,給她們一個接近自已的機會。他何至於落到去以自己的性命要挾渡邊翼鬆開冷以姍?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個冷以姍。
  
  他只是羞辱渡邊翼而已,他確定。
  
  確定後,他苦澀一笑,冰冷的感覺貫穿體內。
  
  既使渡邊翼同意鬆手,冷以姍也不會投進他懷中的。依她高傲的性子,定然是抬手給他一巴掌,冷冷地看著他,像看著一堆渣滓。他領教過。
  
  渡邊翼外表斯文、俊雅,和渡邊俊之一點都不一樣,他對愛很專注。那種沒有人性的男人不配有這樣的兒子。
  
  可惜世事哪會隨人的喜好!上天造人就不公平。
  
  己近正午,日上中天,窗口的陽光不見了,他閉上眼晴,任心痛慢慢地蔓延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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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8:07: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哭泣的鈴蘭(三)
  
  六月的天,雨總是很多。早晨陽光燦爛,下午突地飄來一塊黑雲,天地間飄起了淅瀝的細雨。
  
  優雅的日式庭院。風帶著細雨的清涼吹動窗紗,白色的窗紗輕輕揚起,在寧靜的客廳裡悄聲無息地曼舞。
  
  一位身著和服的嬌小婦人站在廊下,猶豫地看了眼院外撐著傘仍在雨中等候的各大媒體,歎息地拉開門,走進客廳。渡邊俊之盤腿坐在桌邊,正在和秘書通話。
  
  「玉子。」渡邊俊之講好電話,抬起頭。
  
  夫人玉子跪在窗外,他的身影被籠罩在飛舞的白沙窗簾中,如煙如霧,肌膚似乎晶瑩剔透,眼角微微的細紋就如秋水的漣漪。都五十多歲的人了,背影常被人疑作少婦。
  
  「記者們還沒有散去嗎?」
  
  「嗯,都一周了。他們可真敬業。」玉子溫婉地一笑。
  
  「對不起,讓你也跟著受累了。」渡邊俊子環住她的肩,兩人一同看著窗外的雨絲。
  
  「當初選擇和你一起,我就有準備會受到懲罰,唉,我真的是很愛你,愛到什麼都不顧了。可是,俊之,你為什麼不對媒體說出你的苦衷呢?你也是不幸的人。」
  
  渡邊俊之苦笑地搖頭,「越說越理不清,何況那也確實是我的不是。他已經很可憐了,我不能再讓他雪上加霜。玉子,那一年,當護士把浩從產房報給我時,我激動無比,發誓一定要好好愛他,給他世界上最好的教育。可是我沒有做到。他恨我是應該的。玉子,浩現在真的很英俊,高大俊美,進餐廳時,多少女子為他著迷。」
  
  「有我們家翼帥嗎?」玉子撇下嘴。
  
  「和翼是兩種類型。我們的翼溫和俊雅,而浩俊美軒昂,都是女孩子喜歡的男子。」渡邊俊之口氣中不無驕傲。
  
  「俊美有何用,心腸真壞呀!你半百的年歲,還要被人指責、漫罵、連公司都跟著收牽累。股票這幾日怎樣?」
  
  「現在已穩定下來了。股票畢竟隨公司業績,和個人沒多大關係。媒體有一天終會散去的,玉子,不要擔心。我們的事情都能解決,而浩……他的生命卻沒有多少日子了。」渡邊俊之失神地握住夫人的手。
  
  玉子安慰地抱住渡邊俊之,「翼打電話說,會勸他接受心臟移植。」
  
  「如果能接受就好了,以珊的手術我最信任了。」
  
  說到以珊,兩個人都笑了。「上次我在札幌,翼說要帶個朋友來見我,我當時心裡太亂了,就沒答應。我估計可能是以珊。」
  
  「翼終於表白了嗎?」玉子白皙的面容興奮地閃著慈愛的光芒。
  
  「都六年了,勇氣早該積蓄夠了。翼一定表白了,而且兩個人一定不錯。我打電話給他時,他並不在市內,壓著嗓音和誰說話。呵,怕是兩個人在外面度假。」
  
  「要是那樣就好了,早點把以珊娶回來,兩個人都老大不小的了。」
  
  「你願意娶一個中國媳婦?」渡邊俊之揶揄地笑問。
  
  「我的意見不重要,翼深愛她呢,暗戀了六年,我哪裡捨得再阻止,何況以珊實在太優秀了,又自重,長相清麗,挑不出毛病來呀!」
  
  「要是毛病,只有一個,事業心太強。」渡邊俊之望著窗外瀰漫的雨霧,「但如你所說,翼喜歡,我們就喜歡。」
  
  「唉,但願浩能好起來,那樣我們家就可以像從前一樣開開心心的過日子,而不像現在整天愁雲密佈似的,心重重的。」玉子歎氣說。
  
  「誰說不是呢!」
  
  窗外雨霧的涼意沁進來,兩個人不禁向對方靠了靠,以汲取點溫暖。
  
  冷以珊走出洗漱間,身上還留著浴間的熱氣,小臉紅通通的。渡邊翼坐在她的辦公桌後。「餓了嗎?」他接下她擦拭頭髮的毛巾。
  
  「作為同行不是應該問下我今天的手術結果嗎?」冷以珊揚起柳眉問道。
  
  「我不只是你的同行,還是你正在交往中的戀人。你手術做得漂亮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你沒吃午飯,卻是只有我知道。」他背對著門,擋著外面的視線,啄吻了下她的唇角。他如何能不愛她呢!
  
  「這話讓我很有成就感,我巴不得你依賴極深,深到離不開,這樣,別人來搶也搶不走。」他將她的頭移枕到他的肩上。
  
  「誰搶我?你沒聽醫院裡護士說,也只有渡邊醫生敢追冷醫生,不然,她還真不好嫁。」她俏皮地學說給他聽,惹得渡邊翼朗笑出聲。
  
  「看來,你已經被冠上我的名號,這下,想變心都難了。」他替她別好耳邊的髮絲,「好了,渡邊太太,去吃飯吧!」
  
  「去!」她臉一紅,推了他一把,仍把手塞進他的掌心。
  
  兩個人下午都有事,不能跑遠,就在醫院餐廳裡用餐。大部分職員都吃過了,餐廳裡空蕩蕩的。
  
  為了節約時間,兩個人都要了湯麵。
  
  「對了,我今天給幾大心臟庫打電話,都沒有合適大島浩的心臟。」冷以珊喝了口湯,說。
  
  「心臟源本來就罕見,想要一顆合適的又健康的就更難了。他現在看上去還可以,我們再等等吧!」
  
  「嗯,我們今天談得好嗎?」她從他碗裡夾走青菜,把自己碗中不愛吃的排骨夾給他。
  
  他寵溺地把碗裡的其他青菜都跳了出來。「大哥不會這麼快接受我這個弟弟的,我還要努力。」
  
  「翼,我不喜歡大島浩。」她猶猶豫豫地說,「他……特別不尊重人。」
  
  渡邊翼皺了下眉,放下筷子,「以珊,大哥在國外長大,講話的習性好我們不同,但沒有壞心,你不要和他計較。」
  
  「這點你放心,我一個醫生的自制能力還是有的。」她嘀咕。
  
  「換誰遇到大哥那些事,態度都不會好。以珊,不管他講什麼,你要是聽不下去,就走開,但不要放棄他。好嗎?」
  
  「翼,你幹嘛那樣緊張?就是他不是你大哥,我也不會放棄他的。第一次,是他炒我魷魚,第二次,是他在火車上對我無禮,這一次,是……他在病房裡和一個女模上演色情真人秀,我見過多少病患,沒有像他這樣的。」
  
  「大哥心裡有痛說不出,以珊,他是我們的家人。我們要比別人都要包容他,他那樣做就像放棄自己似的,聽著讓人心酸。以珊,為了我,好好關心他,好嗎?」
  
  「哦!」她默默地把碗中的麵湯喝光。
  
  窗外的風吹進來。
  
  他輕輕柔柔擁抱著她。
  
  夜晚,探詢過病人之後,冷以珊站在樓梯口遲疑了下,還是抬腳上樓,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準備看一眼就離開。
  
  還沒有走到床邊,沙發上伸出一雙長臂,很不客氣地扣住了她的腰部兩側。
  
  「啊!」她整個人驚跳了下,感到自己跌坐在一個人的腿上,氣息立刻微亂。
  
  「你不是想來偷吻我?」大島浩粗嘎地問道。懷中輕盈的帶著淡淡藥味的身子讓他心神輕輕地蕩漾。
  
  「快放手。」冷以珊惱怒地撥開他的手臂,不敢置信他的力度竟然這麼大。
  
  「我不放呢?」黑暗中,他熾熱的唇貼上她的手臂。
  
  「我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她掙不開他的手,氣急地瞪著他,一字一句將話說的清清楚楚。
  
  「那又怎麼樣,我不在意。」他玩世不恭地說,手指輕拂上她的唇瓣。
  
  「你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冷以珊推開他的手,壓抑制心中作嘔的感受。
  
  「以珊,雖然我是你的病人,但如果在這裡強要了你,你是拿我一點法子都沒有的。」
  
  「大島浩,你想臉上再多幾個指印嗎?」
  
  「我一點都不在意,以珊,只要能讓你愛上我,我會用靈魂和魔鬼作交換。」他兜底用讓他的唇瓣輕輕摩擦她的柔軟。「我對這個世界本來沒有貪戀了,可是這世上有你,我就想活下去。以珊……」
  
  「大島浩,我要叫人了。」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心狂跳不已,「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是翼的……」
  
  「女朋友!」他接過她的話,「叫呀,歡迎開口。你知道渡邊翼今天和我說什麼了嗎?他說他要為他的父親贖罪,只要我寬恕渡邊俊之,他什麼都願意為我做,什麼都願意給。我說可以,那把冷以珊給我吧!你說他怎麼回答,要聽嗎?」他冷笑,用舌尖輕舔她的唇瓣。
  
  不會的,不會的,翼不會答應他的。但她突地想起了渡邊翼中餐時講過的一番話,心瞬時冷縮成一團。
  
  冷以珊用手摀住耳朵,拚命搖頭,羞怒的淚水湧滿眼眶,「你真是惡劣,我是冷以珊,不是你們渡邊家的物品。」
  
  「不是渡邊家的,那是我大島浩的吧!」他壞壞地笑著。
  
  冷以珊一低頭,猛然一口咬上他的手臂,他吃痛地鬆開手,她從他腿上站起身,不問方向地向前奔去。
  
  「啪」一聲巨響,黑暗中,她沒有看到門,重重地撞了上去。她咬著唇,摀住額頭,坑都沒吭一聲,衝出了門。
  
  大島浩的唇邊漾起了一個苦笑,他這次好像真的嚇住了寵辱不驚的冷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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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8:07: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哭泣的鈴蘭 4
  
  六年,她和渡邊翼之間沒有鬧過一次彆扭,賭氣、任性也沒有,誤會更是談不上。當然,他們那是不是戀人,沒有可以耍脾氣的理由。但是戀人時,他們兩人也不是讓對方猜忌的人。工作都忙的喘不過氣來,吃飯都像打仗,哪有閒情玩那些無病呻吟。
  
  但今天她真的有一點和渡邊翼生氣了,有理由,又像沒有理由。她知道渡邊翼不會去答應大島浩無恥的要求,但如果他善良得過了頭,應下呢,那她情何以堪!
  
  她可以甩他們一人一巴掌,因為她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所有物,由不得他們客氣地推來推去,可以痛罵他們,可以無視他們,但心頭的噁心能消去嗎?
  
  她慌亂地不敢聽大島浩說出答案,更不敢去問渡邊翼。
  
  驕傲的外衣象被一把鋒利的到刺得遍身是洞。
  
  大島浩是浪蕩子,他怎麼壞,她都有準備。可是渡邊翼不能壞,他是她已經接受並正在慢慢投入地愛著的人啊!
  
  第一次,她搶在他前面下班,故意繞開他的辦公室,連值班護士都沒招呼,像小偷般
  
  然出了醫院。
  
  外面在下小雨,她沒有傘,把包頂在頭上,站在站牌下。不一會,衣服就淋濕了,因為濕寒,身子有點發抖,撞到門的額頭隱隱地疼痛。
  
  交往以來,她總是坐渡邊翼的車下班,下雨、颳風、降溫,她從不在意,他總把她照顧得好好的。人真的不能依賴一個人太深,不然別人抽身,突地跌倒,爬都爬不起來。
  
  像她現在一身的狼狽,就是很好的例子。
  
  太久沒有坐班車,都搞不清班次了。等了很久,班車還沒有到。不等了,她跑到路口,攔了輛出租。上了車,手機音樂就響了起來。
  
  她漠然地看著窗外,催眠自己沒有聽到。
  
  手機音樂鍥而不捨地喧囂。
  
  「小姐,你的電話在響!」司機皺著眉頭,紅綠燈時,特意回過頭來提醒。
  
  「由它響吧!」她無力地說。
  
  終於,音樂聲停止了,她緊繃的心鬆了口氣。
  
  別墅裡燈亮著。她一身濕衣地拉門進來,換拖鞋,發覺客廳裡坐了個男人。很精明強悍的樣子,面容若不那麼冷硬,可以稱得上英俊。可惜一臉的嚴肅破壞了他臉上的美感。
  
  男人看到她,站起身來,漆黑的深眸打量著她。
  
  冷以珊愣了三秒,「我……走錯門了?」
  
  「好像沒有。」男人一板一眼地說。
  
  「小姐,你今天下班真早啊!」山本太太微笑著從廚房出來,「這位是我的兒子山本健,我上次和你提過的,他剛從英國回來,過了暑假就到北海道大學教書了。」
  
  提過嗎?她一點印象都沒有,機械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冷以珊。」衣袖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山本健輕握住她的手。不知是她的手冷,還是他的,她突地打了個冷戰。
  
  「小姐,你著涼了!快去洗澡,我今天做了紅豆年糕湯,你一會下來吃。」山本太太把她推上了樓,手上托住她的換洗衣服,貼身的內衣疊在最上面,山本健的目光無意地瞟過,冷以珊心頭閃過一絲不悅。
  
  但她仍禮貌地對山本健點下頭,不敢逞能,她感覺到感冒的病菌在她的體內瘋狂的流竄著,若不一指,明天就會出不了門。
  
  泡了很長很長時間的澡,所有的思緒在熱氣中蒸騰著,她的心仍像在半空漂浮著。疲累地從水中站起,穿上家常裝下來,山本健正襟端坐在沙發上翻著一本醫用雜誌。
  
  她閉了閉眼,她都忘了有這一號人在。
  
  山本太太喜不迭地端著兩碗紅豆湯放到餐桌上,笑吟吟地喊兩個人過來。
  
  冷以珊習慣吃夜宵,因為她通常不吃晚餐,夜宵也就是她的晚餐。山本健是山本太太的兒子,她就不必太多禮,端起自己的紅豆湯,專心地吃著。
  
  山本健只是用湯勺意思似的挑了挑軟糯濃稠的湯,並沒有入口。
  
  「我們健對小姐最欽佩了,這麼年輕醫術就這麼高超。一直想認識,現在認識了,以後兩個人就好好相處。」山本太太在一邊笑得美美的。
  
  冷以珊怔了一下,湯勺停在半空中。山本太太這話好耳熟,她記起來了,在渡邊翼搬進來的前一夜,山本太太曾經說過「我們健」。
  
  她微微擰了下眉,不自然起來。感到山本健看過來的目光滾燙滾燙的,今天真是犯桃花運的一天,她自嘲地一笑。
  
  雨中傳來一陣緊急剎車的聲音,她聽到「咚,咚」的腳步踩著雨水跑上別墅的門廊。
  
  「山本太太,以珊回來了嗎?」渡邊翼扶著大門,臉色發白,氣息有點急促,「哦,你回來啦!」他看到溫馨的吊燈下,相對而坐的冷以珊和山本健。
  
  「對不起,渡邊醫生,不知道你來,我只做了兩份紅豆湯。」山本太太來。
  
  「沒關係,我吃過晚餐了。」渡邊翼溫和地一笑,忽略心頭的不適,瞧見他的拖鞋穿在山編健的腳上。他穿著襪子走了進來。
  
  山本健向他伸出手。
  
  山本太太得意地向他又介紹了一遍,「到北海道大學教書不錯哦,環境又好,工作又舒適,很幸福。」渡邊翼笑著說,眼睛卻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冷以珊。
  
  山本健是個識趣的人,「媽媽,太晚了!讓冷醫生早點歇息吧!」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冷以珊。
  
  「好的,小姐!那明天見。」山本太太也察覺到冷以珊今天有些怪異。
  
  冷以珊起身相送,關上門之後,她又回到桌邊。一碗紅豆湯真多,她都吃了好一會,才喝了一半,胃口雖然壞了,但她堅持在喝,不然能做什麼呢?」
  
  「以珊,下次要是先回來,給我打個電話,不然醫院遲早有一天會被我拆了。」
  
  渡邊翼溫柔地笑著,坐到她身邊。
  
  她放棄地把碗推開,抬起頭,「我們……以後各走各的,你不要找我了。」在他們沒有正式交往前,她大部分都是獨自回家的,就讓時光倒流到那時候吧!
  
  山本太太雖然目的不光明,但有句說得對,絕對和部電影住在一起,確實是倉促了點。
  
  「可以給我一個理由嗎?」他臉上的微笑,光若初夏的陽光穿過清香的樹葉,輕輕柔柔灑照在她的面容上。
  
  「沒有理由。」她站起身,向樓上走去。她不會吵架,也不知該吵什麼。渡邊翼太完美了。
  
  「以珊!」渡邊翼抓住她的手,關切地詢問,「你還好嗎?」
  
  「我很好!」她眼神閃爍,就是不肯落在他的身上。
  
  「我不信,以珊,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和我講講,好嗎?」他溫柔地攬住她的腰,貼近自己。
  
  「你為什麼不問剛才那個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中?」她睜大眼睛,怔怔地望著他。
  
  「他是山本太太的兒子,陪她媽媽過來的,順便和你打聲招呼。」
  
  她的心突然像被人攥緊,「如果他有別的目的呢?」
  
  「不會的。」他仍在微笑。
  
  空曠的屋中一片寂靜。
  
  時鐘悄無聲息地走著。
  
  「是你太過自信,還是你根本就不在意呢?」她喃喃自語,拿開他放在腰間的手,從他身邊漠然走開。
  
  渡邊翼佇立在樓梯上,笑意一點一滴地從唇邊消失。
  
  她為他在客房鋪了床,換洗的衣服整整齊齊疊在床被上,第二天換的襯衣掛在衣架上。他聽到她房間紙門緩緩拉上的聲音,然後,她這一夜就沒有出來過。燈早早就熄了,她好像很累。
  
  他們住在一起才一周多,現在算是分局了嗎?
  
  渡邊翼疼惜地看著她緊閉的房門,黯然轉過身。
  
  他在客房的床上翻來覆去,想念著一牆之隔的她。她真的是個很單純的女子,什麼都寫在臉上,從不讓他亂猜。顯然他錯了。他感覺到她在和他生氣,可他不知錯在哪裡。
  
  她看似冷靜自制,非常好相處,但卻很又給性。如果她能像別的女子一樣絮絮叨叨說個沒完,雖然嫌煩,至少也知怎麼回事。以珊是驕傲的、理智的,什麼情緒都壓在心底,你看到的永遠是一張平靜讓你無比信賴的面容,就像天塌下來,她也不會多眨一下眼。
  
  她什麼都不說,可他明白他們之間有點疏離了。
  
  同一個屋簷下,各懷心事,也不知幾時睡著了。渡邊翼醒來的時候,冷以珊已經走了。
  
  他追到醫院,她裹得只露出一雙眼睛,在查房。她被實習醫生圍著,他皺了下眉,走開了。
  
  下午時,他們共做一個手術。她仍然冷靜、專心,給實習醫生詳解時,清晰、條理。手術結束,他想和她說會話,她早早就走了。
  
  他匆匆處理完手中的事,就跑去她辦公室。醫院裡哪裡還有她的人影。
  
  以前,隨便轉一下,總能碰到她。但現在,特意找她,卻找不到她。
  
  飛車回別墅,整幢房子裡唯有她房間的燈亮著,客廳、走廊漆黑一團,她顯然不願再與他分享她的空間。她不曾開口說,是給他主動離開的尊嚴。
  
  渡邊翼仰躺在駕駛座上,凝望著透出窗戶的一束燈光,疲累地閉上眼。
  
  手指無意識地按下一個鍵,手機是通的,但無人接聽。「以珊,想一個人獨處幾天是嗎?嗯!我知道了,那我會公寓睡了,如果想和我講話,任何時候都可以給我電話,我就在手機的旁邊。愛你!」他給她留了言。
  
  午夜時分,他發動汽車,緩緩離開了別墅。
  
  一切在一夜過後又恢復發哦從前的模樣,他和她各自回到原來的定位,不,好像是回到六年前了,她是初來日本的留學生,對誰都保留著一份提防。
  
  兩個人在醫院裡沒有刻意迴避對方,但敏感的同行們還是察覺到了。
  
  「你和渡邊醫生在冷戰嗎?」美代坐在餐桌邊,一邊吃著盤中的午飯,一邊分神問。
  
  「沒有!」冷以珊神色淡然,一幅「不願多談」的表情。
  
  美代笑了起來,「我真的想像不出你們兩個醫學博士怎麼吵架,是不是都用醫用術語罵人啊?不過,要讓你們兩個冷戰的話,事情一定不小。冷醫生,渡邊醫生這兩日憔悴了許多。他們家現在已風雨飄搖,你就別折磨他了。多好的一個男人。」
  
  他就是太好了,好得不像一個正常人了。她鬱悶得就是這一點。
  
  「好了,賭氣、任性、只能一周,時間太久,男人會沒耐性的,當心被別人趁機搶走啊!這是過來人的這裡贈言。」美代塞進一大口飯,對她擠擠眼。
  
  「一周就等不了,誰還敢寄希望一輩子。」她含糊不清地說。
  
  「矜持、任性都是愛情的催化劑,加太多,就失去了效果,男人不是幼稚園園長,在一天疲累的工作之後,還要面對一個孩子氣的戀人,一次可以,有了幾次,誰都不能消受的。」
  
  「孩子氣?」冷以珊笑,要是說她有孩子氣,醫院裡會跌落一地的眼睛。
  
  「女人要疼,男人也一樣。」美代說得頭頭是道,捧著餐盤站起。
  
  冷以珊無力地閉了閉眼,不知如何消化美代的話,愛情這個課題可能比挑戰某個醫學極端還有複雜。她再次睜開眼時,面前坐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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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哭泣的鈴蘭5
  
  「冷醫生!」雷鑫微笑著在冷以珊面前坐下,放下手中兩個大大的紙袋。「好久不見了。」
  
  聽到久違的中文,冷以珊平靜的面容泛起開心的波浪,「來接周小姐出院的嗎?」
  
  「是,接到她電話,說可以出院,就急著過來。容妍因為懷孕不能坐飛機,她托我帶了點台灣的果干和花茶給你,讓你休假時一定去台灣玩。」
  
  提到容妍,冷以珊笑意更濃了。她們只見過一次面,後來因為周似蕾的病情,通過幾次電話,一下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冠先生是不是管她管得很嚴?」她想起那位一臉嚴峻的俊朗男子。
  
  「嗯,她現在是冠總的手提包,每天帶在身邊上下班,寸步不移。」雷鑫溫柔地笑著說。
  
  「她能忍受嗎?」
  
  「敢怒而不敢言。」
  
  兩人不禁都放聲大笑。
  
  「好的,謝謝你隔海過洋帶來的禮品,晚上我請你和周小姐吃飯,慶祝她出院。」冷以珊好奇地從紙袋中拿出一塊芒果塞到嘴中,口感和日本的就是不同。「真好吃!」
  
  「那以後我定期給你寄。」雷鑫抱起紙袋,陪她往病房大樓走去。「一會幫似蕾辦完出院手續,我們想去富良野住幾日,就不打擾冷醫生了。」
  
  「嗯,也行。札幌去富良野只有三十多分鐘的路程,可以坐那種小火車。呵,我也是聽別人說的,班次很多。」
  
  「似蕾她徹底好了嗎?」雷鑫還有點擔心。
  
  冷以珊點點頭,「只要生活有序,遠離煙和酒,她應該不會復發。可以結婚,可以生孩子,一切都不會有影響的。」
  
  「真是謝謝冷醫生了,你這樣一說,我徹底放了心。」
  
  「謝我什麼,是你這味心藥好呀!你給了她信心和堅強,她才會痊癒得這麼快。」
  
  雷鑫淡淡抿了下唇,「若不是似蕾突然患病,我可能還不知自己真正的心意,幸好一切還來得及,我會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
  
  「對,現在還不晚。有許多人明白過來時,就已成千古恨了。祝福你們!」在病房大樓的草坪前,她接過雷鑫手中的紙袋,看到周似蕾一身俏麗的裙裝站在結賬處。她揮了揮手,「快去吧!玩得開心點,但不要碰驚險的項目。」
  
  「嗯,我記下了。」雷鑫整張面龐因周似蕾煥發出溫柔的確光澤,與冷以珊輕握下手,急急地跑向周似蕾。
  
  高大的男子,嬌小的女子,輕輕柔柔地擁著,真是一幅養眼的畫面,去富良野看海,吃冰淇淋,買護膚品,在這麼好的陽光下,手牽手,真讓人羨慕。她沒這樣的好命,冷以珊扁扁嘴,輕輕一笑。
  
  小徑上,擦肩而過的護士們三三兩兩成群,掩著嘴輕笑。
  
  眼光閃閃爍爍地瞟向花園中樹蔭下的涼椅。
  
  冷以珊納悶地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去,大島浩兩腿交疊著,手臂擱在椅背上,仰著頭,正接受陽光的沐浴。
  
  她承認,大島浩確實有俊美得令人窒息的本錢。無論他坐著、站著,穿什麼樣的衣服,他都可以像在T型台上,煥發出只屬於大島浩一個的獨特魅力。他的帥氣不必特意修飾,一切是如此自然。
  
  冷以珊蹙眉,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
  
  午後的陽光非常熾熱,走了幾步,冷以珊就覺得身後沁出了細汗。
  
  「我剛剛一直在祈禱上帝,求他讓你看到我,然後走到我身邊。你看,只要有一顆真誠的心,願望就可以實現。」他朝她攤開雙手,性感地一笑,「我們擁抱下吧!」
  
  考慮到他的不良紀錄,手雖然捧著紙袋很累,她還是決定站著比較好。「我早晨把你的詳細資料發給了幾家心臟庫,這幾天可能會有回復。你……不要再抽煙、喝酒,不要浪費體力,心情盡量平靜。」
  
  大島浩聳聳肩,收斂起嬉鬧的神情,往旁邊挪了挪,朝她眨了眨眼,「坐下吧,什麼寶貝,我幫你拿著。」
  
  冷以珊防備地看了他一眼,也許是陽光太好,而他的笑------憂傷得令人心酸,她把紙袋放在草坪上,坐在他身邊。
  
  「以前你是平靜的湖水,但仍可以感覺到水波的流動。這幾天,你一樣平靜,卻靜得一點生氣都沒有。」他凝視她的目光比陽光還柔和幾分,「是因為我那天的話嗎?」
  
  冷以珊有些詫異地微側過頭,看著他臉上的淡淡笑意。他觀察得好仔細。
  
  「以珊,如果我現在沒有得病,我……可能真的會不惜一切把你奪過來。我現在不羨慕渡邊翼別的,只羨慕他有你。」他順手揉了揉她的長髮。
  
  「沒有理由呀!」她扭過頭,坦白地說,輕輕歎了口氣,「我和你是不同的人,你身邊總圍著一群女人,不少人愛。你是感情博士,我是感情白癡,如你所講,我是個無趣的人。就因為我沒有臣服於你的男性魅力下,你才一再的戲弄於我。戲弄就戲弄吧,不要講得這麼動聽。」
  
  「在米蘭,服裝公司看重我,遷就我,是因為我的設計無人可比;女人喜歡我,是因為我的名氣、我的長相。如果我是一個長相平凡,才能平平的大島浩,他們沒一個人會多看我一眼的。但是你不是,我只是你眾多病人中的一個,你卻能不求回報地關心我,遷就我。呵,不要抬出你那高尚的醫學道德,這醫院中冷血的醫生但也很優秀的醫生多了去。上次陪我去東京,派個特護就可以了,你不必親自去,那一天是你三個月裡唯一一個無手術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我氣走又回到我身邊,你心裡是不是放不下我?以珊,我不是不心動的,玩笑中帶著真心,你選擇忽視我所有的話。我一再的逗弄你,那不是遊戲,而是我情不自禁。」
  
  「我盼望能抱你,吻你,你在我的心裡是不同的。我沒有愛過,真想能和你好好地談個戀愛,讓我也嘗下甜蜜的滋味。但一切都晚了,你心裡有了渡邊翼,我也已是個不久人世的人,我憑什麼去和渡邊翼爭呢?這幾天你們挑不同的時間來看我,我看了你們之間有了誤會。不談渡邊俊之,渡邊翼是個很優秀的男人。以珊,我是向他要求把你讓給我,他說寧可把心臟給我,而你,他不可能鬆手的,因為他愛你。呵,你太驕傲了,等不及我說出答案,你就跑走了。好吧,也算我為你們之間的感情設置了一個小小的障礙。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她淬然站起身,世界變得如此寧靜,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只有太陽穴的血管在「砰,砰,砰」地響。她慢慢轉過身,嘴唇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得驚人。「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沒有辦法讓你快樂,那就不能阻止別人帶給你快樂。呵,至於表白嗎,那就是在我離開這個塵世後,你一定要記住,曾經有一位超級大情聖為你癡迷,很有成就感吧!」他又換上了一幅玩世不恭的神情。
  
  陽光依然酷熱,汗水將她的後背濕透,鳳輕輕吹來,她一陣陣地冷。
  
  「大島浩,能不能振作一點,讓我救你!」淚水默默地順著臉頰流下。
  
  「以珊,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接受心臟移植的病人,大部分活不過五年,最長的就是十年。我接受手術,那麼,也只不過就多十年的時光,然後還是要走,何必麻煩呢?你又不愛我,活著沒什麼意義的。」他咬著牙根一笑,眼神不停地對她放電。
  
  「你……是我和翼的家人。」
  
  「呵,以珊,你太不瞭解我了,我是個小心眼的男人,看著你被別的男人抱著懷裡,我那是生不如死呀!」他邪魅地勾起嘴角,「如果你離開渡邊翼的懷抱,就是多活一年,我也會接受手術的。要不我們先試戀下,我發誓我的吻和他絕對不同。」
  
  「大島浩……」她剛剛為他的話流下的心酸淚還掛在臉腮,這一刻,又為他的嬉鬧氣得火冒三丈,「你真是……不可救藥。」她抱起草坪上的紙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腦袋秀逗才會相信你的話,不過,你以後要是再違背我的要求,我不會像以前那樣妥協。如果有合適的心臟源,我會讓渡邊翼一針把你打暈,把你拖上手術台。」
  
  說完,她腰挺得直直的,頭也不回地走進病房大樓,大島浩沒有發覺,她纖美的雙唇蕩起一縷柔美的笑意。
  
  而大島浩,目送到她的身影消失,緩緩合上了眼。她和渡邊翼今夜該會有一個浪漫的夜晚吧,想著真痛苦呀,惡魔也會化身天使,真是好大的諷刺。就是捨不得她臉上無助的失落,心疼,心真的很疼。
  
  他把手按住心口,躺倒在椅子上,嘴唇駭人的紫。
  
  最近,心疼的次數越來越緊了。這次又會疼多久呢?疼吧,最好疼得永遠不要醒過來,帶著她為他動容的容顏,離開吧!
  
  「大島先生,你該吃藥了!」玲子站在小徑上叫著。
  
  大島浩苦笑一下,他這次好像還離開不了。他無力地揮了揮手,玲子端著水,捧著藥片向他走了過來。
  
  夜色幽靜,路燈昏黃。站牌下,冷以珊在等回家的班車。她總算弄清楚了,最後一班開向別墅區的車是晚上十一點。
  
  路燈把她的身影拖得長長的。太晚了,整個站點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身影顯得有些寂寞。
  
  冷以珊淡淡地苦笑。
  
  正如她不會吵架般,她也不知如何道歉。「對不起,上次錯怪你了,我們合好吧!」這種噁心巴拉的話,打死她也說不出。
  
  哪怕讀了萬卷書,女人還是女人,一碰到感情,還是不夠自信。她該信任渡邊翼的。
  
  唉,說什麼都無補,是她先冷戰的,還把他趕出了別墅,不是普通的白癡,是很,很,很白癡。
  
  「以珊!」一輛汽車停在站牌前,車門打開,一個修長的身影走向她。
  
  這是她等了一天的聲音,她緩緩地抬起頭。
  
  「你下……班啦!」她結結巴巴地問。
  
  氣氛古怪沉寂。「我送你回去,不麻煩的。」怕她拒絕,他特地加了一句。
  
  「好!」她輕聲回答。
  
  渡邊翼唇角勾起大大的笑容,他掩飾不住心內的驚喜。她沒有坐到後座,還是象從前一般坐在他旁邊,等著他幫她繫上安全帶。
  
  車開得非常非常的慢,比步行快不了多少。沒有人抱怨,他們都不想太快分開,彼此心照不宣。
  
  「今天進了手術房幾次?兩次?三次?」渡邊翼騰出一隻手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左手,兩個人都震了一下。
  
  「兩次。」她努力地保持著鎮定,「還幫實習醫生處理了一個搞砸的手術。」轉過頭看到渡邊翼唇邊浮起疼惜的笑。
  
  「累壞了吧!」俊眸中除了不捨,還有深深的關愛,她覺得自己快被滿溢的感動和深情淹得無處藏身了。
  
  「真懷念在溫泉的那兩天。」他像著了魔似的看著她的側臉。
  
  她也是,但不敢說出聲。
  
  夜風很大,札幌的夜景也很美。她閉上眼,享受風把頭髮揚起來那種很舒服的感覺。
  
  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滑向她的腰部,她感到被他碰到的肌膚隔著衣衫燙了起來。
  
  「以珊,我一直在等你電話。」他擁住了她的身子。
  
  車內有一種神聖而又微妙的氣氛正在升起,風把風絲吹到了眼前,她沒有去拂,「我……馬上給你打。」她低下眼簾,無意識地說。
  
  渡邊翼笑了,「不必浪費電話費,你說給我聽吧!」
  
  「呃?」她這才清醒了一點,臉不由地漲得通紅。「電話……電話……」
  
  車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渡邊翼熄了車燈,「以珊,這幾日我一直在自省,不知我做了什麼。自我成年以來,我整個生命裡就只有你一個女孩子,我沒有追女孩子,哄女孩子的經驗。以珊,你可以提醒一下嗎?我會好好改正的,我不想我們在冷戰,這真的很痛苦,看不到你的笑臉,吻不到你,抱不到你,我就像渾身被抽去了氣力,整個人黯然神傷。」
  
  她恍恍惚惚地看著他,嘴張了張什麼也沒有說出,她只是身子前傾了下,顫抖的唇貼上他的。
  
  老天,沒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回答了,渡邊翼一下就接住了主動權。
  
  熟悉的天旋地轉,熟悉的暈眩,熟悉的躁熱難耐,那種快感,只有兩個人毫不保留的吻才會如此撼人心弦。
  
  「以珊,以珊,我要平靜下,這是在車裡。」渡邊翼貼著她的唇低喃。
  
  她羞澀地靠在他肩上喘息著。
  
  「夜很深了,我們該回到家中去。」他撐著理智,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她。
  
  她窘然地點點頭。
  
  車緩緩地又開動了,十指交纏,她依在他懷中。車現在的速度是疾馳,而不是方纔的蝸速。
  
  一打開別墅的大門,沒有誰想到開燈,剛剛喊停的吻,熱烈而又瘋狂地繼續著,他們不顧一切地相互需索,彼此滿足,衣衫散落了一地,灼熱的光裸肌膚把彼此的思念點燃到沸點。忘情地撫摸,狂亂的心跳,慾望和熱情也不斷地升高再升高,直到將過極限,將兩人拋入迷失而又醉人的天堂。
  
  伏在渡邊翼的臂彎中,冷以珊的氣息才緩緩規律而穩定,她斷斷續續地把對他的誤會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讓他有機會狠吻她幾通以示對她的懲罰。
  
  「大哥只是和我們開個玩笑,你也當真了。以珊,你不是普通的笨啊!」熱熱的呼吸沿著她的頸側敏感的肌膚向上。
  
  「是呀!」她很老實地點頭。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誰說的?」他在耳邊問她,並沒有停止他的動作。
  
  「裴多菲。」她氣喘吁吁,熟悉的緊張又從下腹升起。
  
  「什麼都可以相讓的,唯獨愛不行。以珊,你該好好看我的。」他以手接續唇。
  
  「現在不晚嗎?」
  
  「不晚。以珊,除了死神,沒有任何外力可以把我從你身邊奪走的。」
  
  「死神也不可以,我會從死神的手中把你奪回來。」她在他懷裡轉過身,用唇接下他的溫存。
  
  「以珊!」他翻身壓上她的身子,情慾狂潮又一輪掀起。
  
  「翼,明天我們找中介重找一位鐘點工。」浪潮平息,她疲倦地伏在他胸前歇息,忽然睜開眼幽幽地說。
  
  「山本太太不好嗎?」他有點驚訝。
  
  「不是不好,只是很不習慣回到家,家中除了她之外,還多了一個冷冰冰的男人,讓我很緊張。」她嘟嚷著。
  
  「呵,她原來存了這份心呀!怪不得你那天氣成那樣,我也笨啦!」
  
  「所以不要太自信,哼,我……也是有行情的。」她困得打了個呵欠,在他懷中找了舒服的位置,閉上了眼。
  
  「可是你選了我。」渡邊翼溫柔地吻吻她長長的睫毛,欣然與她同入夢鄉。
  
  今夜,終於不再有人孤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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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8:08: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哭泣的鈴蘭6
  
  大島浩睜開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圖案,他看來還活著。
  
  睛朗的一天,玲子在身邊轉悠,秘書坐在沙發上,助手手中拿著他前幾日為冷以珊設計的幾款新衣。
  
  活著就要工作,就要面對許許多多煩瑣的事,真是命苦。他自嘲地傾傾嘴角,坐起身來。
  
  沒等他開口,玲子先把一根體溫計塞進他嘴中。他眨了眨眼,向秘書招招手。
  
  喬非常的適應環境,早把要辦的幾件事寫在紙中,他只要簽個意見在後面就行了。助手卻有點嘮叨,眉飛色舞地就這幾款設計,滔滔不絕地表達著自己的驚喜。大島浩就是大島浩,永遠引領著經典與優雅的時裝潮流。
  
  「好了,我今天就回東京。」助手合上資料夾。
  
  喬拿著批閱好的意見,抬起頭,「大島先生,有位依子小姐前幾日給我打電話,說找你有事。」
  
  依子?哦,那個空姐。大島浩邪惡地一笑,「我現在要是敢出去和美女約會,冷以珊的眼刀定會把我砍成片片塊塊。」
  
  喬也笑了,「還有多家媒體想採訪你,我都推了。」
  
  「那個不要理,渡邊俊之那邊怎麼樣了?」
  
  「他前幾日露面了,召開了個記者招待會,就曾經的行為公開道歉,態度非常誠懇,招待會中,幾次潸然淚下。有幾位記者問起渡邊太太,在渡邊俊之和大島綾子未離婚之前,就為渡邊俊子生下渡邊翼,屬不屬於通姦,她大哭著說不是這樣的,不是這麼回事,然後就暈倒了。」
  
  大島浩冷笑地瞇起眼,「不是這樣,又是什麼樣呢?夏音公司還好吧?」
  
  「嗯,到底是基礎雄厚,股價已經穩定了。」
  
  「社會上的新聞每天層出不窮,沒有人會對一件事永遠感興趣的。這件事也到尾聲了,他們不會痛苦太久的。」他輕幽而落漠地低語,「一切都該落幕了。」
  
  大島浩語氣中那種蒼涼的悲痛,將喬的笑容淡化成煙。喬靜靜地看著他。
  
  「喬,如果……我走得突然,請把剛剛幾款設計的樣衣轉交給冷醫生,還有我名下的許有財產全贈給這家醫院。」
  
  「大島先生,你別這樣講,冷醫生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喬傷感地轉過臉,眼中濕濕的。
  
  「我的病我沒有數嗎?好了,去辦事吧!」他閉上眼,感到一陣陣心悸蔓上來。
  
  病房下寂靜無聲,玲子象出去了,他默數著自己的心跳,「咚」停了一拍,整個身子如麻木了一般,沒了知覺,他驚出一身冷汗,手按住身下的被單,揉搓成一團。
  
  「早上好呀,情聖先生!」冷以珊輕笑著走了進來,「大島浩,你……不舒服?」
  
  她慌地拿起掛在胸前的聽筒,往他衣服中塞去。
  
  「太冷,用這個!」他吃力地把位住她的手按在胸口,心跳如鐘擺,緩緩地,有序地跳動著。
  
  他的心要麼是一顆色心,要麼是一顆怕心,遇到冷以珊,一切又正常起來。大島浩輕聲笑著,溫柔地看著冷以珊。
  
  「你真的嚇死我了。」冷以珊拭去額頭的冷汗。
  
  「我捨不得嚇你的。我要是走,一定是背著你走,不讓你看到我閉上眼的樣子。」
  
  「大島浩,不要說這樣的話。」昨天和他聊過後,她心總為他的話語感到慼慼的。還有,他是翼的哥哥,她對他的態度悄然變得親切而又隨和。
  
  「以珊,你今天忙不忙?」大島浩抓住她正在書寫病案的手,輕柔地包在掌心。
  
  「下午有個手術,怎麼了?」她在看他昨晚的心跳監測圖。天,竟然有停跳的跡象,她的心突地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對你好像特別的依賴,你可不可以多陪會我?」他對她拋了個媚眼,她臉一紅,「好啊!」
  
  「答應得這麼快呀,被我魅力打動了?」他勾起一抹性感的微笑。
  
  冷以珊笑著點頭,「你再努力一點,我就會被打動了。」她坐到他床邊,細細端詳他有膚色,「昨晚有好幾次不適吧?」
  
  「不談這個。以珊,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
  
  「行,等我去辦公室看下郵件,就過來陪你。」她抑制住心底的慌亂,鎮靜地站起身。
  
  「速去速回。」他留戀地捏了下她的手,微躺在床背上,大口地喘息著。
  
  「嗯!」冷以珊急匆匆地往辦公室跑去,她要去看心臟庫有沒有回郵,大島浩的心臟已經開始間斷罷工,哪次罷工久點,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大島浩這個人了。
  
  心緊張地揪著,按著鍵盤的手一直在哆嗦。郵箱裡空空如也,她失神地跌坐在椅中。
  
  「以珊!」渡邊翼同樣一臉緊張的跑進來。
  
  冷以珊臉都白了,「……有什麼事?」現在任何一個關於大島浩的話語,都能讓她驚跳起來。
  
  「剛剛接到父親的電話,說媽媽有中風的跡象,我要回東京看望她,可能要呆幾天呢。大哥這邊,你要多費心點,催催心臟庫,我剛剛去看大哥,他的臉色不太好。」俊雅的面容一臉憂慮。
  
  「嗯,我一定會的。」她有些無力地環住渡邊翼的腰,「人在情緒激動時,容易中風,不要緊的,嘗試下中國針灸,應該能夠恢復。路上小心點,到了東京給我電話。」
  
  「我開汽車回去,時間上自由些。」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四處張看了下,辦公室沒有別人,他溫柔地啄吻下她的唇,低聲說,「還有,要記得我愛你,不要再笨笨的和我鬧彆扭。」
  
  「不會有下次啦!」她像怕冷似的,拚命地貼緊他,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
  
  「我這次回去要向父親正式提下我們的事,以珊,婚事放到年末,可以嗎?」愛憐地親吻著她的唇瓣,俊眉挑高,期待地看著她。
  
  她臉紅紅地握住他的手,害羞地點點頭。他們現在和結婚沒什麼不同,嫁就嫁吧!
  
  「謝謝以珊。」他憐惜地吻吻她因害羞眨個不停的眼睛。「做了我的妻子後,你就沒理由把我隨便趕出家門了?」他挪諭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取笑她前兩天把他趕回公寓的事。
  
  她用一記深吻表達了心中的歉意。
  
  她送他去停車場。兩人剛剛和好,突然分離,冷以珊有點戀戀不捨的,窩在他懷中又呆了一會,才鬆開手。一直目送著他的車影到很遠,才失落地上樓。
  
  今天注定是個不平靜的一天,許多事都堆到一塊了,心慌得像四處奔跑的風,沒有一個確定的方向。
  
  一回到辦公室,又看了看郵箱,還是沒有答覆。她撥了幾個電話到東京的幾家大醫院,也沒有捐獻的心臟源。
  
  冷以珊拖著雙腿,走向大島浩的病房。
  
  病房外,有一個頭髮花白的高大男人探頭探腦地張望著。「你找誰?」她禮貌地問。
  
  男人回過頭來。冷以珊突地倒抽一口涼氣,這是一張大島浩五十歲時的面孔,眉毛,鼻子,嘴唇,除了氣質有所關異,簡直和大島浩像一個模子鑄下來的。她驚駭欲絕。
  
  「請問這是大島浩的病房嗎?」不明是以的男人踏上前一步,盯著她胸前的掛牌,笑著問。
  
  「你……找他有何事?」她忙不迭地後退,腦中沸騰開來。
  
  「你是他的醫生嗎?可不可以告訴我他現在的病情到底怎麼樣了?」對方的喉嗓象經過長年嘶吼,喊壞了似的,低低啞啞。
  
  「你快走,他很好。」她驚駭地瞪望著陌生人,突地搶到他面前,擋在病房門前。
  
  「我就看他一眼,和他說句話,然後就走。求求你,醫生!我是……我是……」男人艱困的結巴著,上前一步,一道陽光正好從天窗上射下來,他的面容更加清晰,明朗,她惶恐地閉上眼。
  
  除了血緣,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像的人了。她不敢往下想,不敢去問,只知一定不能讓現在的大島浩看到這個人。
  
  可惜晚了,大島浩佇立在門後,直直地瞪著門外的男人,呆若木雞,手指冰冷冰冷,體內的血液完全冰凝。
  
  「你就是浩,我終於見到你了。」男人伸出一隻手,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他顫微微地握住大島浩的手臂。
  
  「你快離開。」冷以珊驚慌失措,生怕男人下一句會說出什麼可怕的話,「現在不是探視時間,你快走!」
  
  「可是,我……特地來看他的。我已經二十四年……沒有看到浩了……」
  
  「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她狂亂地擋住大島浩的視線,拚命地叫著。
  
  「讓他說。」大島浩僵立著。
  
  冷以珊咬緊嘴唇,顫聲說:「不要聽,不要聽!」他冰冷陰寒的氣息令她的心一直一直向下墜。她握住大島浩的手,感覺得到他抖得厲害,「大島浩,這個人是個瘋子,你不要理他。」
  
  「不能總像個傻子,我要聽!」大島浩微閉下眼,聲音比鑽石的冷芒還要冰冷。
  
  「我……以前是個男模,是綾子的朋友,在報紙上看到你的專訪,特地從名古屋……趕過來的,就想看你一眼……我生活也不算好……」男人在大島浩冰冷的視線裡,結結巴巴地說著,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僂。
  
  「什麼樣的朋友?」大島浩壓柳著憤怒。
  
  男人詭異地一笑,恢復了自如,「你看不出我和她是什麼樣的朋友嗎?渡邊俊之忙於事業,很少時間陪她。她寂寞的時候,就找我說話。我們……算很要好的朋友。」
  
  冷以珊無力地閉上眼。
  
  「呵,你想要多少封口?」大島浩的心陣陣寒冷的銳痛,就像被閃著光芒的針一針一針在戮刺。他已經不能呼吸了,但他盡力撐著。
  
  母親那時和渡邊俊之爭執,原來不是為自己的病情。渡邊俊之生氣不肯救他,是心寒了吧,當然他也不是渡邊家的責任,怪不得渡邊太太哭著說不是這樣的。確實不是這樣的,母親喝醉後,口中罵著的禽獸不如的男人不是渡邊俊之,而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母親和這個男人之間發生的過往,他不想知道了。性格倔強的母親當年遠走意大利,心裡的痛說不出口,怎麼能不夜夜靠酒精來麻醉呢!
  
  二十四年,他一日日累積的恨,錯了,錯得離譜。渡邊俊之什麼都知曉的,為什麼不說呢?
  
  呵,要他心頭的罪惡感再濃一些嗎?以德報怨,以善報惡,是種很可怕的懲罰方式!
  
  他腦中飛快地閃過渡邊俊之的淚水,哀求的聲音,渡邊翼的微笑。幸好他要死了,不必擔心有沒有顏面去見他們了。
  
  不然,該如何彌補他冷酷報復下的局面。
  
  這就是給了他生命的父親,在他臨死前,還要來敲一筆的男人,不然,他會如何。把大島浩真正的身世賣給報社,大賺一筆。他算有良知,還知道照顧他的身份,向他開口,沒有直接報社。
  
  大島浩勾一勾唇角,心一點點麻木了。
  
  「二千萬?」男人豎起兩個指頭,看著大島浩沒有表情的臉,「一千萬也行。」
  
  「你……真是沒有一點人性。」冷以珊氣得身體發抖,她激動地怒吼,「你不配,你滾,你滾!這樣的父親對著病重的兒子一句溫暖的話沒有,心中只想著兒子的錢,她的心為大島浩疼得碎成一片一片。
  
  「以珊,去我的錢包裡拿給他,讓他走吧!」大島浩漠然地轉過頭,他要回到床上,心因為疼痛,連身子都開始發抖了。
  
  冷以珊抓了一把錢扔給那個男人,男人沒有接住,錢散了一地,男人慌不迭地拾著。「滾。滾!」
  
  男人握住錢,歎了口氣,彎著腰,「我……也是沒辦法,男模的工作很短暫,我又不會別的,你放心,我什麼也不會和別人說的,也不會再來找你。你保重。」他小心翼翼地把錢放在口袋中,轉身離開了病房。
  
  大島浩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天花板。
  
  「大島浩,大島浩!」冷以珊手放在他的鼻前,手忙腳亂地為他接上心電儀,腦中一片暈眩,手心滿是冷汗。他的氣息已經越來越細微了。
  
  「以珊!」大島浩緊緊抓著她的手,手指冰冷冷好似千年的寒冰,唇邊勾起自嘲的苦笑,「你說,我……是不是不該來到這個世上啊?」
  
  「大島浩,不要難過,不要瞎說,你這麼成功,你還有……我,還有翼!」她慌的痛哭失聲,心電儀上,大島浩的心跳線趨於平緩。
  
  他把起手,指尖冰涼,有點顫抖,他輕輕拭上她的淚水,溫熱的淚水,灼燙了他冰涼的指尖。「我沒有別人……只有你了……有你……就有了全世界……以珊……太晚了……」他留戀的撫摸著她的淚腮,嘴唇煞紫,心臟痛得像要裂開,他輕輕閉上眼睛,手一軟,從她的臉上滑了下來。
  
  「不要,不要,大島浩!」她拍要著他的臉頰,拚命按著床上的急救鈴。
  
  大島浩費力地睜開眼睛,他已經看不清房中的一切,冷以珊也模糊了,他感到自己象飄浮在半空中,身子變得很輕很輕……
  
  心電儀上「吱」一聲,一條直線閃動著。
  
  「大島浩!」冷以珊驚恐地大叫。
  
  玲子和一群急救室的醫生衝進病房,手中捧著的搶救器皿「噹」一聲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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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8:08:45 |只看該作者
  二十二,哭泣的鈴蘭(七)
  
  腦袋好昏,四肢百骸彷彿脫散了似的,又重又沉……她不再是鎮定自若的冷以珊,她甚至連重擊的電板都拿不起,她慌得記不清急救是哪幾項措施,她癱坐在椅中,被玲子扶到一邊,緊緊抱住自己,面容呆滯,嘴唇慘白慘白。
  
  沒有理由呀,大島浩雖然是翼的大哥,不,現在已經不是了,她為什麼要這麼的慌。就是莫名的慌,身子抖得如篩糠一般,站都站不住。
  
  急救室中亂作一團,心電圖監護器「嘀--------嘀--------」地叫著,屏幕裡依然是一條沒有變化的直線。
  
  大島浩雙眼緊閉,嘴唇紫得嚇人,雙手鬆松地掛在床邊,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
  
  早田拿起電擊板。「砰--------------!」大島浩的身子高高彈起。「加大電流!」早田急喊。
  
  大島浩的身子又高高彈起,無力地落下。
  
  「電流再加大!」
  
  「砰---------」
  
  像一個破布娃娃,大島浩的身子高高地吸起,然後,重重無力地跌回去。心電圖的儀器「嘀----------」地尖叫,一條直線,沒有任何心跳的一條直線……
  
  冷以珊的身子晃了晃。大島浩從小到大,一直那麼苦,現在怎麼可以讓他帶著酸澀離開這個世界呢?翼讓她照顧好大島浩,讓她注意,她應該攔住那個沒有人性的男人的。
  
  大島浩,T型台上閃爍著巨星光澤的大島浩,笑起來性感邪魅的大島浩,遊戲人生的大島浩,嬉笑逗弄她的大島浩……什麼樣的大島浩她都能接受,她就是不要這樣閉著眼、一動不動的大島浩。
  
  「冷醫生,我扶你出去吧!」玲子望向蜷縮在沙發上的冷以珊。
  
  「現在情形怎樣?」她沙啞地問,竭力鎮定。
  
  「剛剛有一絲顫動的跡象,早田醫生還在急救。」玲子小臉全皺著,如果冷醫生來急救,可能效果還好些,可冷醫生……慌亂如病人家屬。
  
  「情況並不樂觀!除非現在做心臟移植,不然……」她說不下去,淚水默默地流了下來。
  
  怎麼也沒想到大島浩的病惡化得會如此快,她以為至少可以撐一年多的,慢慢地等心臟源,一定可以治好他的。
  
  「冷醫生……可能要通知他的家人了。」玲子啞聲說。
  
  「他哪裡有親人。」冷以珊轉過頭,看著罩著氧氣罩中的大島浩,早田醫生已經大汗淋漓了,心電監護儀只偶爾閃過一絲波浪,然後又回歸筆直的直線。
  
  她默默地走出病房門。從口袋中掏出手機。
  
  「翼,你到哪裡了?」她扶著走廊的窗沿,幽幽地看著陽光下的花園。
  
  「還有一會要到東京了。怎麼了?」渡邊翼那邊的聲音很吵。
  
  「沒有什麼,路上還順利嗎?」
  
  「嗯,蠻順利的。爸爸剛才給我來電話了,說媽媽脫離了危險,現在已經回到家中,我想我可能明後天就能回札幌了。」
  
  「翼,你能盡量早點回嗎?」她冷得發抖。
  
  渡邊翼溫柔地笑著,「以珊,是不是想我了?」
  
  「想,很想。」她咬住嘴唇,壓制著恐懼。
  
  「好的,那我明天回札幌,等我一起吃晚飯。愛你,以珊!」
  
  「我也愛你。」她喃喃地說。
  
  「記得去看大哥,替我多陪陪他。」掛電話前,渡邊翼由叮囑了一句。「我到了東京再和你通話,路上車太多了。」
  
  她心累的閉上眼,合上手機。她不敢和翼說實話,翼在路上。
  
  傍晚的時候。大島浩終於有了微弱的心跳,但卻失去了知覺。他平靜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面孔蒼白,嘴唇紫得驚心動魄,卻仍然是一如往昔的俊美。
  
  冷以珊伸出手輕輕放在他的胸前,大島浩總說聽筒太冷,喜歡她的手放在心口。此刻,除了心電監護儀能感觸到他的心跳,她的手無論怎麼用力,已感覺不到他的心還在工作。
  
  這樣的大島浩像在睡夢中,安靜得像個孩子。她如何碰觸他,他也不會壞壞地笑著讓她覺得危險。
  
  「冷醫生,去吃點飯吧!這裡有玲子呢!」美代跑進急救室,強拉著她出來。醫院裡的人都知道翼是大島浩的弟弟,以為是這層關係讓她失去了冷靜。
  
  有這樣的原因,還有一層她說不出來,從心底泛上來的,像股暗流、冷潮,像一個急浪,把她一下子淹沒了。
  
  她不去多想,只等渡邊翼的電話。翼的聲音就像一針鎮靜劑,聽到,她就可以恢復成從前的冷以珊了。
  
  餐廳裡人一片喧囂,坐在餐桌上的人很少,站在電視前面的人很多。
  
  今天真的是一個黑色的日子,從札幌開往東京的快列,在快到東京站時,竟然發生脫軌,列車上的旅客傷亡慘重,就連軌道邊的行人和車輛,也有一些受到碰撞,造成了傷亡,因為快列的速度太快了。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東京幾家大醫院搶救傷員的鏡頭。
  
  冷以珊驚出一身冷汗,幸好渡邊翼今天是開汽車回東京的,要是坐快列,那……那什麼,她不要往下想。顧不上吃飯,又撥了下渡邊翼的手機。手機是通的,但無人接聽。她吁了口氣,他現在應該進入東京市區,聽不見手機的聲音。
  
  努力地嚥了幾口飯,她就站起身來了。
  
  按慣例,她巡視了一下病房,又去查看了下郵件,失望再次讓她幽幽地歎了口氣。然後,她回到了大島浩的身邊。他仍靜靜地躺著,心電監護儀的線路接在胸口。
  
  「嘀、嘀、嘀」,是寂靜病房裡唯一的聲音。
  
  她關了病房的頂燈,只留病床前一盞小小的燈。
  
  冷以珊無聲地坐在病床前,靜靜握住大島浩的手,隔一刻,掏出手機看一下。
  
  大島浩的呼吸越來越輕微,彷彿隨時就會消失,指尖的溫度也在慢慢地降低。
  
  手機沒有響起,大島浩也沒有清醒。
  
  冷以珊掩住嘴,淚水從眼眶中沽沽地流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只覺得心痛得無法忍受,只有哭出來,讓淚水流出來,她才不會在揉碎的劇痛中窒息得死去。
  
  夜越來越深了。
  
  忽然,耳邊聽到一絲聲音。她抬起頭。
  
  「以珊!」不知何時,渡邊翼站在床前,溫柔地看著她。
  
  「翼,你怎麼回來了?」她含淚撲進渡邊翼的懷中,「伯母好了嗎?」
  
  渡邊翼愛憐地擁著她坐到椅中,她像樹袋熊般圈住他的頸。
  
  「我放不下你,就趕回來了。媽媽有爸爸在陪呢,沒有危險了。」他留戀地看著她清麗的面容,緊緊抱住她。
  
  「路上很辛苦吧!」她心疼地撫摸著他俊雅的面容。
  
  「只要能看到你,我就不覺得累!」
  
  「翼!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大島浩。」她把今天所有的無助和疲累全交給了他。
  
  渡邊翼溫和地一笑,靠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以珊,你要自信一點,你一定可以救活大哥的。」
  
  「翼,我……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偉大,沒有心臟源,我就救不了他。就是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像從前一般,我心裡特別特別的慌,空洞洞的,像沒有了支柱。」
  
  「以珊!」他輕輕吸氣,凝視著她。「你是一個優秀的醫生,以前是,以後也是。我永遠都以你為驕傲。」
  
  她撒嬌地噘起嘴,「你這樣一講,我好像都飄飄然了。好吧,為了翼,我一定會做個最優秀的女醫生。翼,其實你一回來,我現在就已經平靜下來了,腦子裡不是模糊一團的,只要大哥沒有腦死亡,只要有心臟源,我就可以為他做心臟移植。我主刀,你做麻醉,好嗎?」
  
  他微笑著,沒有說話,柔柔地吻著她的唇瓣。
  
  「翼,你的嘴唇好冷。」她仰起頭,接下他的吻,想把自己的熱量傳遞給他。
  
  「以珊,我愛你!」渡邊翼的眼底有熾熱的火焰,他瘋狂地親吻著她。
  
  「翼,這裡是重症急救室。」心「砰砰」地跳,她臉紅地窩進他的懷中,手指揪著他的衣衫,輕聲說。「如果能救活大哥,我們再去一趟溫泉旅館,一起泡湯。」
  
  渡邊翼一怔,鬆開了她的唇,失神地瞪著她。
  
  「翼,你為什麼不講話?」她伸出手指,輕觸著他的唇。
  
  「以珊,如果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一個人要堅強,要快樂!」渡邊翼的聲音輕如耳語。
  
  「不在我身邊?你要去哪裡?」她納悶地問。
  
  他凝望著她,眼底有痛苦和不捨,但唇邊柔和的笑容卻盡力將它們掩飾,「我捨不得離你很遠,我會一直看著你的。」
  
  「嚇我一跳。」她拿起他的手,輕咬了下。「那些話下次不要亂說,我雖是心臟科醫生,但心臟可不是很強壯。」
  
  「以珊,我若做錯了什麼,不要恨我,不要後悔我們的相遇。」
  
  她輕笑,「你完美得堪比天使,怎麼會做錯事?只要不犯原則性的錯誤,我一般都可以包容的。」
  
  他溫柔地眨了下眼,唇邊的微笑柔和得如同夏夜的涼風。「以珊,我……真的要走了。」
  
  「要回去休息嗎?」
  
  他摸摸她的長髮,「以珊,不要害怕,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愛你!」
  
  翼今天太肉麻了。「她嬌羞地從他的懷中站起身。他慢慢地鬆開她的手,俊眸緊緊地凝視著她。
  
  「幹嗎象生離死別的,快去休息吧!」她臉紅紅地催他。
  
  「以珊!」他輕歎一聲,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她騰地睜大眼睛,渡邊翼竟然沒有開門,就出了病房。「翼,翼,翼!」她驚恐地大喊。
  
  「冷醫生,冷醫生!」玲子一臉擔憂地俯下身,「你做夢了嗎?」
  
  冷以珊緩緩地睜開眼,天已經亮了,大島浩還在昏睡中。剛剛是個夢呀,可是心為何緊張得「怦怦」直跳。她顫慄著打開手機,渡邊翼來短信了。
  
  「以珊,我已到東京的家中。媽媽的身體還好,不要擔心。時間有點晚了,不方便給你電話,明天再聯繫。晚安!」
  
  很奇怪,緊張的心突地安寧了下來,她又是冷靜自製的冷以珊了。若不是玲子在面前,她都想吻下手機了。
  
  手機突地又震動了下,還是渡邊翼的短信。
  
  「以珊,我要留在東京幫父親處理幾天公司的事務,他因為母親的身子,身體也不是太好。對不起,暫時不能回札幌了,不要太牽掛!我會很忙碌,有事就發短信吧!請你好好照顧大哥!」
  
  「好的,翼!你放心地忙吧,我很好!大哥,我會盡全力照顧他的。想你!」她含笑合上手機,溫柔地放進袋中。
  
  這是一個晴朗的夏日,陽光溫暖地灑照進來,輕柔地,溫暖地,爛漫地灑照進病房。
  
  心電監護儀上,電波堅強地閃爍著。
  
  冷以珊輕柔地把聽筒放在大島浩的心口,他已經昏睡一天一夜了,一絲清醒的跡象都沒有,她屏息靜聽也聽不出他的心跳。
  
  早田撇下嘴,搖搖頭。「冷醫生,放棄吧!」
  
  「他只要沒有腦死亡,我就不會放棄。」她堅定地說。
  
  「除非現在從天掉下一顆適合他的心臟,不然就是神仙在,也救不了他的。但這可能嗎?」
  
  她抿著唇,沉默地凝視著大島浩。她知道他可能不想再欠渡邊家的情份,所以她和渡邊翼通短信時,就沒有提他的病情。
  
  大島浩,他要這樣靜靜地離開嗎?
  
  「冷醫生!」病房門猛地被人撞開,美代兩眼晶亮,「有……有心臟源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美代,「你……再重複一下。」
  
  「是東京醫院打來的,血型很符合,基因有點差異,但不屬於絕對排斥的。籐野院長要你趕快做好手術準備,渡邊社長……用直升飛機送心臟源過來,半個小時後就要到了。」
  
  冷以珊激動地閉上眼,手握成拳。「早田醫生……這世上有時也會有奇跡的。」
  
  「呵,是,我今天給你做助手。」早田凝視著曾和他打過一架的大島浩,「帥哥,你命真大呀!好了後,我們再幹一場吧!」
  
  平靜,穩定,不要心亂,冷以珊輕聲命令自己。「美代,準備充足的血漿,還有氧氣袋,所有的急救都備下。手術中不能有一絲差錯。」
  
  美代輕輕一笑,「冷醫生,我們可是老搭檔了,又不是第一次合作。放心,手術室的護士今天都會是最優秀的。」
  
  冷以珊默默點頭,低下頭,拿開大島浩臉上的氧氣罩。「大島浩,我會很努力,你一定也要努力。」
  
  大島浩俊美的唇邊,好像浮出一絲微笑。
  
  休息間裡,冷以珊有條不紊地穿好手術衣,戴手術帽前,她掏出了手機。
  
  「翼,我馬上要進手術室了,好想你在我身邊陪著我。但沒什麼的,我一定可以救活大島浩,為我加油吧!愛你的以珊!」
  
  「以珊,我就在你身邊!加油,吻你!」渡邊翼的短信回得很快。
  
  冷以珊輕柔地一笑,戴上手術帽、口罩、手套。
  
  手術室的門無聲地打開了,她冷靜地走進去。
  
  所有的人都嚴肅地繃緊了臉,大島浩就像睡夢中一般。手術台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保溫盒,透過玻璃外罩,她看到了那顆鮮活而又健康的心臟。
  
  無由地,她的心突地湧上濕濕的傷感,她溫柔地走上前,捧起保鮮盒,久久凝視著。
  
  「冷醫生!」美代輕聲地呼喚。
  
  她突地清醒,甩掉腦中的念頭,她靜靜地平息了一會心緒。她又是鎮定自若的冷以珊了。
  
  「刀!」她走到手術台前,在水銀燈下,緩緩伸出手。
  
  美代迅速遞過一把手術刀,她穩穩地接住,抬臂向下,刀沿著胸腔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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