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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南朝春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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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34:04
第130章 名聲

    安靜中,一輛馬車車簾掀開,一個寬袍長袖的世家子弟跳下了馬車。

    他越眾而出,大步走向張綺。

    看到那世家子走出,鄭瑜身後的一個貴女嘲諷道︰“這賤婦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呸,這下有人出來算帳了吧?”

    眾目睽睽之下,那世家子大步走到張綺面前。

    幾乎是突然的,他朝著張綺深深一揖,朗聲道︰“小姑風骨錚錚,請受範陽盧十二一禮”

    說罷,他昂起頭,悲憫地看向四周的世家子,緩緩說道︰“張氏阿綺,我等不如也”

    他緩緩退去。

    看到他退到一側,與他同道而來的另一輛馬車中,也跳下一個青年,他緩步走到張綺面前,沉默地躬身一禮,也退了下去。

    看到第二個世家子,李映的臉色終于變了變,想要叫他一聲,唇動了動,終是閉上了嘴。

    接著,一個接一個的世家子越眾而出,他們朝著張綺,輪流一禮後,便無聲退下。

    如此七八人後,人群中,走出一個衣衫破舊,卻腰背挺直,臉孔黑瘦,卻目光明澈,五官猶有昔日俊雅風采的中年人。他也走到張綺面前,朝她深深一揖後,這中年人徐徐說道︰“瑯琊王幾,多謝小姑出手”

    聲音一落,他卻是抬起頭,似哭似笑的長嘯起來。就在這王幾轉過身,跌跌撞撞地離去之際,紅樓中沖出一個濃妝艷抹的婦人,朝著王幾破口大罵道︰“你這天殺的,有人殺了你女兒,你還去謝過仇人有你這樣當父親的嗎?”

    王幾卻是渾然末聞,依然似哭似笑地放聲長嘯著,隱隱中,似乎聽到他在悲歌!

     “千古艱難唯一死矣……”聲音悲涼中,含著對自身的無比厭棄,只見他跌跌撞撞而出,轉眼便沖入人群,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直到王幾消失了良久,眾人似乎還能聽到他的啕啕大哭聲。

    原本安靜的街道,這時熱鬧了些。

    無數的目光在看向張綺。

    對上這些目光,秋公主譏嘲地說道︰“只有這些漢家子,日子都過不成了,還講究這些勞什子的聲名”

    她這話,無人回答,身後與她平素玩在一起的貴女中,也有一二個是世家女,如李映,便是隴西李氏的嫡女。

    秋公主嘀咕幾句後,轉頭看向鄭瑜,見她臉色難看,不由安慰道︰“阿瑜,別在意,這賤婦如此囂張,我非得向太後告她一狀不可”

    哪知,秋公主才說出這話,鄭瑜馬上叫道︰“不要”對上眾人錯愕的目光,她警醒到自己過于激動了。

    當下,鄭瑜咬著唇,放軟聲音解釋道︰“世家之中最重尊卑,那些世家子,明知道這個張氏只是個庶女,還對她行如此大禮,這說明他們認可了她……這種事傳到太後那里,只會對她有利”

    她這麼一解釋,眾女馬上明白過來。李映也低聲說道︰“阿瑜說得對,連我堂兄也對她行了禮……經此一事,這張氏在士族中,只怕會聲名大振。要不是嫡庶之分不可逾越,而她私生女的來歷又太過卑微,我擔心都會有太原張氏的人過來相認。”

    這話一出,眾貴女面面相覷。

    好一會,秋公主氣憤地叫道︰“她膽大包天殺了人,難道還立了功不成?”

    聽到秋公主這句話,李映卻是微微蹙眉,心下想道︰怪不得他們總是說,鮮卑蠻婦以她們的出身性情,又怎麼會明白,這世上有風骨兩字,氣度兩字?

    鄭瑜也在那里睜大了眼,她不敢置信地盯著張綺的方向,咬著唇忖道︰前兩天,明明是太後派人賞她耳光,是毀容折壽之災,結果被這婦人一弄,不但她自身毫無折損,還幫蘭陵王得回了兵權。這一次,明明是受了羞辱,明明是她殺了人,怎地又成就了她的名聲?

    想到這里,鄭瑜警惕起來︰這張氏,自己還是低估了!

     這時,已有城防衛過來,他們與蘭陵王說了幾句話後,有的在忙著處理那紅伎的屍身,有的則在疏散人群。

    一刻鐘後,圍堵了整條街道的人在漸漸散去,只是那些人走得老遠,還忍不住回頭看向那又低眸垂首的絕代佳人。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處也有一輛準備出城的馬車,此刻,那馬車的主人也在痴痴地看著張綺。

    他就是五郎蘇威。這些時日里,他無數次徘徊在蘭陵王府外,可直到今天,才僥幸遇到了張綺。

    ……饒是隔了千千萬萬人,蘇威卻覺得,這廣闊天地,只有那一雙黑如點漆的雙眸,只有那縴細而風流的身姿,屹然而立。

    至今,西安城中還流傳著蘭陵王寵姬張氏的所作所為,直到此刻他親眼看到,才知那是一種怎樣的風華

    可惜,他與她相遇得太遲……是不是有一天他身居高位,呼風喚雨了,也能得到她?

    蘇威痴痴出神了一陣,猛然咬緊牙關,回頭輕喝道︰“走”

    “是”

    馬車動了,朝著城門方向駛去。

    等到四下的人流散了大半,鄭瑜再次策馬上前,她笑盈盈地看著摟著張綺,準備跨上馬車的蘭陵王,喚道︰“長恭,我們要出城賽馬了,你和張姬也來,好不好?”語氣中,帶著微微嬌軟的請求,正是她與蘭陵王相處時,最常用的口吻。

    蘭陵王回頭看了她一眼,他哪有什麼興趣與這些女郎一道玩耍?便搖頭道︰“不用,你們自己去玩吧。”

    被他拒絕,鄭瑜卻一點也不惱,她調皮地說道︰“長恭你太也無趣人都出來了,就跟我們去玩會嘛”語氣帶著親近和嬌嗔。

    聽著她這熟悉的語氣,看到她清亮的,沒有半點芥蒂的眼神,蘭陵王不由認真地向她看去。

    正在這時,一個壯漢策馬靠近,他來到蘭陵王的身邊,低聲說了句話。

    那話一出,蘭陵王馬上抬起頭來。他朝一側的角落,離此數十步遠的地方看了一眼後,朝著張綺低聲交待了一句,便隨著那壯漢,朝那角落大步走去。

    蘭陵王這一走,便剩下張綺孤零零地倚馬而立了。

    鄭瑜目送著蘭陵王離去的背影一會,轉過頭看向張綺。

    突然的,她溫婉說道︰“阿綺,剛才你的表現好生了得,連我也想向你行禮致敬了”

    是麼?

    張綺抬眸,她淡淡一笑,垂眸道︰“不敢。”世家子的驕傲,鄭氏這種倚仗鮮卑族而崛起的暴發戶,這種所謂的新興家族,怎麼可能明白?

    見張綺並不得意,鄭瑜慢慢收起笑容,她突然輕嘆一聲,低聲說道︰“聽說婁七女也中意長恭了。”

    婁七女?

    見張綺抬頭,鄭瑜苦澀地解釋道︰“婁七女是太後娘家人,最是驕貴,最喜歡甩鞭子。張姬,長恭他已經二十歲了,他的婚事已不能再拖下去,最遲今年年底,便會定下。”

    她抬頭看向張綺,眸中有淚,“阿綺,相比起其它鮮卑貴女,我一個漢家子,還是好相處得多的……你說,長恭為什麼就不願意娶我為妻呢?”

    其實,她想說的是,你為什麼偏要攔著長恭娶我吧?

    此刻的鄭瑜,真誠無比,她用一種委屈的,卻也寬容的目光看著張綺,那神色中,有著對張綺的憐憫,也有著被她誤解和排斥的委屈!

     張綺依然垂眸,她軟軟地回道︰“阿綺只是一個婦人,怎麼會明白丈夫的心思?”

    才怪鄭瑜一噎,差點冷笑出聲。

    轉眼,她幽幽一聲長嘆,輕聲說道︰“婁七女是太後親姪女,最是得寵。她的院子里,每年都要換一批婢子,那些賣身的窮人,一聽到是給她當差,都抱頭痛哭……便是一個月前,陛下賞了她父親一個美妾,結果都被她鞭殺了。而陛下也只是呵斥一頓了事。阿綺你不懂這些鮮卑貴女的,她們一個個驕傲得緊,是容不得自己的後院里還有別的美人的。你一定沒有聽過,兩年前先帝在時,朝中還就此類事在朝堂中議過,先帝甚至準備明文正典,把許可納妾一事寫入典文中。結果,被貴女們攪亂了。”

    她溫婉地看著張綺,見她低著頭一直沒有吭聲,不由輕嘆一聲。

    正在這時,蘭陵王回了。

    鄭瑜回過頭去,她朝著蘭陵王行了一禮後,清脆地喚道︰“長恭。”含著笑,鄭瑜溫柔地說道︰“我剛才都在說,阿綺實是讓人尊敬,剛才我都想向她行禮致敬了。”

    聽到她如此誇獎張綺,蘭陵王一笑,他溫柔地看向張綺,徑直走到她身邊,頭也不回地對著鄭瑜說道︰“她向來風骨佼然。”

    他來到張綺身邊,摟著她的腰低語道︰“累麼?要不要回府?”

    張綺點頭,蘭陵王當下把她攔腰一抱,跳下馬車,吩咐一聲後,馬車便駛了開來。自始至終,他似乎都不記得了,外面還有一個人在。

    張綺偎在蘭陵王的懷里,低聲道︰“剛才那是陛下?”

    蘭陵王點了點頭,道︰“還有廣平王,他們兄弟坐一輛馬車,正準備去打獵,恰好看到剛才那幕。”

    說到這里,他住了嘴。低著頭看著張綺,蘭陵王想起廣平王見到自己後,誇張地掏出手帕不停地拭著汗,還在那里叫道︰“長恭長恭,你這婦人真真心狠手辣啊,你就不怕有一日惱了她,被她連命根子也割了去?”然後,他又轉向陛下,在那里哇哇大叫道︰“這婦人美則美矣,可惜太辣手了,我雖也喜歡美人兒,卻不喜歡這般狠毒的,皇兄你呢?”

    廣平王說的話,十分的難聽。看來他對張綺的印象很不好,所以蘭陵王想了想,並不曾把這話傳給張綺。

    只是他不曾料到,張綺如果得知了詳情,說不定會大喜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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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34:25
第131章 婚事

    馬車駛在街道中,不時有人回頭看來。

    對上眾人指指點點的目光,蘭陵王低頭看去。

    躺在他懷中的張綺,軟乎乎地靠著他,表情慵懶而嬌柔,讓人根本無法把她剛才的表現,與她這個人聯系在一起。

    他低頭看著她。

    這個世間,也只有這麼一個婦人,輕而易舉便可令他全心傾注,明明卑微之至,卻總讓他,讓世人無法不尊敬!

     這個婦人,風骨佼然!

     蘭陵王不由收緊了手臂,低下頭,在她的額心上印上深深一吻。

    正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個清脆歡喜地叫聲,“阿綺,阿綺”

    是阿綠的聲音!

     疲憊得暈暈欲睡的張綺,陡然聽到這叫聲,連忙睜開眼坐了起來,她欣喜地喚道︰“是阿綠,是她在喚我”

    歡喜得聲音都有點高。

    蘭陵王從來沒有見她這般歡喜過,不由蹙起了眉。

    而這時,張綺嘩地一聲掀開車簾,朝著四下望去,轉眼,她看到了左側急跑而來的阿綠,連忙叫道︰“停車,停車”

    馬車剛停下,張綺轉向蘭陵王,笑逐顏開地說道︰“長恭,我的婢子阿綠來了,我想讓她上馬車。”

    蘭陵王與她在一起時,一直不喜歡旁邊有別的人,因此張綺特意向他一說。

    點了點頭,蘭陵王道︰“讓她上來吧。”

    “是。”

    張綺連忙掀開車簾,伸手拉向阿綠。阿綠牽著她的手躍上馬車後,笑眯眯地把張綺就是一抱,叫道︰“阿綺,終于看到你了。”剛說到這里,她嘴一張,便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得張綺手忙腳亂,阿綠一邊拭著淚水抽噎道︰“我好想你,好想你……”

    張綺心下感動,反手把她抱住。

    剛平靜下來,張綺馬上說道︰“你怎麼來了?”她認真地說道︰“你不是在蕭莫那里嗎?”

    阿綠還止不住淚,她一邊抽噎一邊說道︰“蕭郎剛才看到你殺那伎子了,是他叫我過來的,說讓我還是跟著你。”

    明明應該開心的事,張綺卻蹙起了眉,她不安地說道︰“可是,在他那里才安全,我這里不好……”

    才說到這里,蘭陵王低沉的聲音傳來,“為什麼他那里才安全,你這里便不好?”

    他轉過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張綺,聲音有點沉,“你在我這里,怎麼會不安全?”

    他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在張綺的心中,在自己身邊,是比蕭莫那里更不安全的。怪不得她有貼身婢子,卻從來不把她叫回。原先,他還以為是蕭莫不放人,今日才知,是她自己不願!

     卻原來,直到現在她還覺得,自己無法讓她安心!

     陡然聽到蘭陵王的質問,張綺怔怔回頭。

    她對上他沉沉盯來的目光。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分明是等著她地回答。

    感覺到氣氛不對,阿綠睜著圓滾滾的眼,也停止了流淚。

    張綺低下頭,她淒然一笑,輕聲說道︰“阿綺不過郡王身邊一姬妾……只要不管不顧,太後也罷,陛下也罷,便是秋公主,鄭瑜,都能順手打殺了去當然,有郡王在,他們還無法不管不顧,可阿綠就不一樣了。他們要知道我也有在乎的人,第一個就是拿她開刀。”

    蘭陵王聲音沉沉,“不會”他果斷地說道︰“不會有這種事”

    張綺沒有爭辯,她只是側過頭,靜靜地看著外面的風光。

    又這般無聲地反駁于他。

    蘭陵王不喜歡她這樣,他不明白,怎地不管自己如何著緊她,她卻總是不安的?仿佛這世上,原本沒她的容身之處?

    他也不喜歡自己這樣,她胡思亂想也就罷了,怎地自己看到她這模樣,就是無法開懷?無法一笑置之?

    在沉悶中,馬車駛到了蘭陵王府。

    一到府門,蘭陵王便跳下馬車,不一會他帶著幾個護衛策馬離去。

    他一走,張綺和阿綠兩人,便聚在房中竊竊私語起來。

    阿綠手托著下巴,雙眼放光地看著張綺,興奮地說道︰“阿綺,你好厲害”她大力地點著頭,笑彎了眼,“你真的好厲害好厲害。剛才連蕭郎都看傻了眼。我看啊,他更歡喜你了。”

    張綺被她的語氣逗得也笑了起來。伸手掐了掐阿綠圓鼓鼓的雙頰,張綺輕聲交待道︰“高長恭給了我好些護衛,呆會我就交待他們也要保護好你。反正你記著,不管什麼人要動你,你都叫他們出手保護。他們不聽的話,你就威脅,大哭大鬧也行”

    阿綠連連點頭,“阿綺最厲害了。”她沒心沒肺地趴在虎皮塌上,一邊用臉摩挲著那軟軟的皮毛,一邊笑彎了眼,“還是阿綺最好,阿綺,我今晚要跟你睡。”

    剛說到這里,見張綺紅著臉呆住,阿綠反應過來,她吐了吐舌頭,嘀咕道︰“又不是小孩子,還天天佔著你不放不成?”

    見張綺瞪了自己一眼,阿綠嚇得頭一縮。轉眼,她又笑嘻嘻地說道︰“阿綺,你知道嗎?天天都有貴女去找蕭郎呢。不過蕭郎一個也沒有理,他總是說,這些鮮卑蠻女,差阿綺太遠。”

    張綺道︰“他也不易,若是能娶個鮮卑貴女,于前途大有好處。”

    “蕭郎才不會呢,他在等你。”

    聽到阿綠這句話,張綺卻蹙起了眉。尋思了一會,她搖頭道︰“不談這個了,阿綠,說說咱們別後,你在蕭莫身邊都怎麼過日的吧。”

    主僕兩人聊了一陣後,便嘻笑著弄了幾樣建康菜式,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在阿綠陪伴的日子,確實容易過得多,轉眼間,又是幾天過去了。

    這一日清晨,張綺剛剛起塌,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個護衛統領在外面說道︰“張姬,郡王得到急旨,剛才已開赴邊關。他令我等相護,姬如有求,盡管吩咐。”

    張綺一怔,站起來問道︰“郡王走了多久?”

    “二刻鐘不到。姬盡管放心,有我等三十人護著,無人敢動姬一根毫毛。”

    絕對的安靜中,良久良久,張綺才說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相比起張綺的默然,阿綠卻是歡喜的,得到蘭陵王離開的消息,她一蹦而起,抱著張綺歡呼道︰“太好了阿綺,終于沒人瞪我了”

    阿綠也不明白,自己哪點就得罪蘭陵王了,明明自己是個很稱職很盡忠的婢女,卻總是被他橫瞪眉毛豎挑眼的,鬧得一向心粗的她都心毛毛的不安著。

    見到阿綠如此開心,張綺也是一笑。她與阿綠不同,從跟著蘭陵王開始,她與他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陡然分開,她還有點不適應,總覺得心中空空蕩蕩的!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蘭陵王還沒有歸來。

    而開滿了鄴城的桃花,那粉紅嫣白的花瓣,開始在春雨中紛紛落下,街道中,花園里,樹葉漸轉濃綠。

    春,漸漸深了。

    這一天,連續楮好了幾日的天空,澄澈蔚藍,西邊的天空上,數道紅艷艷的霞光鋪染著,映得天地一片華燦。

    坐在院落里,張綺突然聽到,大門外傳來了一陣笑鬧聲,這笑鬧聲中,還有鼓聲傳來。

    怎麼這般熱鬧,難道是蘭陵王打了什麼勝仗不成?

    張綺急急站起。

    早在外面剛有響聲傳來時,阿綠已一個箭步沖出去看熱鬧了,張綺眺了眺,還沒有看到她歸來。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也出去看熱鬧時,只見大開的院門處,急急走來了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華服少女,她容長臉,高挑身材,眉目秀雅動人,正是鄭瑜。在鄭瑜的身後,還跟著四個婢女。鄭瑜走得有點急,令得那四婢都是小跑著才能跟上。

    見到張綺,鄭瑜喚道︰“阿綺”

    她的聲音有點顫,很不穩。

    難道出什麼事了?

    張綺臉一白,連忙迎上。

    看著饒是急步走來,也如弱柳扶風的張綺,鄭瑜的眼楮明亮了些。

    她沖到了張綺面前。

    望著張綺,鄭瑜的臉色發白,眸中也有著淚水。想了想後,她伸手把張綺一拉,走到了一側樹下。

    咬著唇含著淚,打斷急切中帶著不安的張綺脫口欲出的問話,鄭瑜顫抖著說道︰“阿綺,出事了”

    兩行清淚順著鄭瑜的臉孔流下,她無助地看著張綺,喃喃說道︰“婁七女她,被很多人看到,她沒穿衣服地出現在長恭的軍帳中。”

    她顫聲道︰“這事已傳到太後那里,太後馬上就要給長恭指婚了阿綺,你家郡王,馬上就要娶婁七女為妻了”

    她淒然一笑,朝著張綺苦澀地說道︰“你那麼聰明,對我千防萬防的,一定沒有想到,得到你家郡王的,卻是個你見也沒有見到過的鮮卑貴女吧?”她向後退出一步,淒苦的,絕望地說道︰“完了,你我都完了。我再也嫁不了孝瓘,你也馬上就會被掃地出門張氏,你與我爭了這麼久,一定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吧?”

    她無神的一笑,也不理會呆若木雞的張綺,轉過身,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四婢見狀,連忙跟上扶住了她!

     這時,阿綠急急跑來,不安地喚道︰“阿綺?”

    聽到她的聲音,張綺回過頭去。對上一臉擔憂的阿綠,張綺卻顯得格外的鎮定從容,她沖阿綠笑了笑,平靜地說道︰“不用為我擔心……他不會的這世上,還沒有人能逼著高長恭成親!哪怕是太後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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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34:41
第132章 誰?

    “可是阿綺”阿綠急急地說道︰“可是她們都說,那婁七女很壞很壞的”

    張綺再次打斷擔憂不已的阿綠,霞光下,她的雙眸分外明澈寧靜,“阿綠,你相信麼?如果高長恭非要娶妻,我寧願他娶這個婁七女。”

    她扯下一根柳枝,一邊輕甩,一邊含著笑,慢慢說道︰“天下人都知道,這婁七女不會善待我……只要遇上這樣的主母,他才會心甘情願地給我安排好一切,讓我離開他也能得到善終。”

    她一直確信,只要蘭陵王心甘情願地護著她,他就一定可以做到最好。齊地到陳國便是再遙遠,如果他的黑甲衛能夠一路護送,又有哪個不開眼的會前來纏擾?

    當然,這是下下之策。便是隱居陳地,又有幾許樂土可容得下她?她還是得博一博,她還有機會搏一搏的。

    主僕兩人說話之際,方老管事大步走來,他來到張綺身前,朝她行了一禮後,認真地說道︰“張姬請勿慌亂,一切何不等郡王回來後再說?”外面吵得這麼厲害,人人都說太後和婁氏,會下令驅逐張姬,他覺得他應該做些什麼。

    張綺點頭,溫柔地說道︰“恩,我不慌亂的。”

    方老管事抬頭看向她,見到她的臉上,真真沒有半分慌亂,不由想到剛才慌慌張張離去的鄭瑜,心下暗嘆一聲,不由忖道︰千年世家,便是一個私生女,也勝過那些暴富的貴女多矣!

     得到張綺的回答,方老管事放心地走了開去。蘭陵王府,又恢復了平靜。

    外面依然是鼓聲隱隱。

    據阿綠打聽來的,那鼓聲,不過是賀蘭陵王三天前打了的一個小勝仗,那一次戰役中,他驅逐了犯入邊境的五千周兵。

    本來這樣的勝仗算不得什麼,只是不知是太後還是陛下的授意,那些傳達捷報的使者竟是一路敲鑼打鼓,恨不得整個鄴城的人都知道。再加上蘭陵王因其美貌才藝,一直很得紅樓中人歡心。在捷報傳來時,所有的紅樓中人,都出來為他一舞,兩廂一湊,竟是把整個鄴城也變得熱鬧起來。

    傾聽著外面還在傳來的鼓聲,張綺暗暗想道︰看來高氏皇族,是準備極力捧起蘭陵王了。

    外面鼓樂齊鳴,蘭陵王本人卻沒有回來,那個婁七女也沒有回來。當下,張綺提步朝主院走去——現在,還不是她能操心的時候。

    時辰一點一滴過去。

    轉眼間,夜幕降臨,轉眼間,天地間只有燈籠帶來的光亮。

    這一個晚上,似乎特別的黑暗,連天空中都沒有明月星點。

    一入夜,張綺便就寢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寢房中,突然飄來一陣異香,那異香彌滿寢殿時,一直睡意很淺的張綺,迅速地沉入了黑甜鄉。

    一刻鐘後,兩道黑影溜入了寢房,面對春睡沉沉,衣襟半敞的絕色美人,這兩人卻是規規矩矩地低著頭。

    他們看也不敢看張綺一眼,拿出一床錦被把她整個人包在其中,再把睡在側殿的阿綠放上床榻上後,便抱著張綺跳出了窗外。

    整個過程都很安靜,蘭陵王派來守護的三十護衛,在這個晚上,卻似集體睡著了般,無一人出現,無一人相阻。

    很快的,兩個黑衣人便抱著張綺來到了圍牆外。牆外還有兩人侯著,因他們的幫助下,三人無聲無息地跳出了蘭陵王府的圍牆。

    巷道中,一輛漆黑而華貴的馬車正侯在那里,二匹駿馬的馬嘴和馬蹄上,都捆了布。張綺一放上馬車,二匹馬便同時邁步,安靜地駛出了王府範疇。

    黑夜,如此安靜。

    很快的,馬車駛出了三條街道,進入了東街縱橫交錯的十字巷道中。

    這里是繁華所在,紅樓遍立,處處燈火通明,笙樂隱隱,人聲不絕。到得這時,幾個黑衣人才低聲交談起來,“還有多遠?”

    “快了。”

    “當真是個絕色美人。我x日看到,卻只有今晚才能抱上一抱……”

    “噓閉嘴你想找死?”

    先前那黑衣人馬上陪笑道︰“七兄,不是當著你,兄弟怎敢說這話?”

    後面那黑衣人語氣溫和了些,他低嘆道︰“你要是難熬,今晚可以去翠樓玩玩,銀錢我來付。至于馬車中的這位,不是你我能仰望的。別看她現在無聲無息地給你我弄出來了,等到她可以出面的那一天,必是所有人都需跪拜時。”

    “七兄,我知道的。”

    “快快辦了這事,你我便馬上離開鄴城。手頭上的這筆錢,夠你我享受一世了。”

    “是,是。”

    兩人停止了交談,馬車繼續穩穩地駛向前方。又走了兩個巷道後,那七兄喜道︰“到了。”

    說出這兩個字,他把手指放在唇邊,尖聲嘬叫起來。

    隨著這一聲鳥鳴,左側一間極為普通的宅子中,大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飄搖的燈籠光中,走出了一高一瘦兩人。

    馬車在兩人的恭迎下,駛入了大門,院門一關,兩個黑衣人便跳下馬車,低頭行禮,“請貴人接收。”

    那瘦個子走上前來,他掀開車簾,把手中的燈籠光朝錦被中照了照,點頭道︰“很好。”

    那高個子聽到瘦個子這麼一說,雙手一拊,“啪啪啪”地鼓起掌來。

    清脆的掌聲中,兩個陰柔少年抬著一個木箱子走了出來。把那木箱抬到兩個黑衣人面前後,兩個少年退了下去。

    那高個子走上前,低聲道︰“上面說了,你們先去躲躲,這些是賞給你們的。”

    “是,是。”

    “去吧,

    兩個黑衣人把木箱子抬上馬車,不一會,便駕著馬車消失在夜色中。

    那兩人一走,高個子便走到瘦個子身邊,就著他手中的燈籠光,高個子看了一眼馬車中,錦被里的美人,低聲一聲,“主上這一次,可是花了大心力了。”

    瘦個子苦笑道︰“還不是有所顧及?等個幾年就不需這樣小心了。”

    他朝著兩個少年說道︰“現在輪到你們了”

    “是。”

    兩個陰柔少年得了令,伸手把張綺抱下馬車,順著宅院後的第三道側門走去。

    這宅院的旁邊,居然是一座紅樓,而且還是整個鄴城最大的,生意最好的秀月樓從第三側門出來,過一個巷道,正是到了秀月樓的後院!

     兩個少年抱著張綺剛來到秀月樓後院,只聽得吱呀一聲,那邊木門打了開來。迎著兩少年走進去後,一胖子拭著汗,低聲說道︰“一切都安排好了。”

    “走吧。”

    “是。”

    在這個胖子地帶領下,兩個少年穿過重重院落,來到了燈火通明,喧囂陣陣的翠月樓閣後面。

    那胖子指著其中一間房說道︰“便是那間,過往的人都已被清走了,兩位盡快便是。”

    “好。”兩少年的聲音有點尖銳。

    他們抱著張綺,急步朝前走去。不一會便上了第二層閣樓。走在過道上,可以清楚地聽到左右兩側的房間中,呻吟聲,男女地調笑聲不時傳來。

    三人緊走急走,終于來到了一個房間外。

    那胖子急急把房門推開。

    這房間中,堆紅積翠的,布置得十分的華麗浮艷,兩少年大步上前,急急把張綺放在那寬大的床塌上後,其中一少年轉過頭來,朝著那胖子呵斥道︰“出去”

    “是,是。”

    那胖子出去時,衣袖晃了晃,隨著他的動作,一縷散發著極輕極淡的香味的木頭掉落在角落里。

    那胖子一出去,後面的少年急急掩上門。他含著淚看著站在塌旁的少年,哽咽道︰“三兄,陛下說過的,你辦成了這件事,你的兄弟父母,他都會妥善安置。你就放心吧。”

    站在塌旁的少年一直垂著眸,他的眼神中沒有悲傷。聽到同伴的話,他啞聲說道︰“我知道的,我也放心。”

    一邊說,他一邊慢慢解去衣裳,“你也出去吧,記得守好這里,半個時辰後,按計劃把那些人都引過來”

    “是。”

    “還有,我怕痛,那一劍由你出手吧,記得干脆點,別讓我的屍身落到外人手里。別讓我丟了性命,又壞了陛下的大事。”

    “……是。”

    聽到他聲音有點哽咽,塌旁的少年轉過頭來,他狠狠瞪了他一眼,罵道︰““抹干眼淚,快點離開”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床塌上的張綺,悄悄動了下。

    “是。”

    後面的少年狠狠抹了一把淚,牙一咬便退出了房門。

    把房門一關,少年忍不住眼眶又紅了。

    就在他身子一轉,動身返回時,突然間後頸一陣劇痛不等這少年落地,已有人把他抱起拖開。

    房間里,站在張綺塌旁的少年,一邊脫著衣裳,一邊看著床塌上,睡得香甜的美人。聽著外面突然響起的鼓樂,少年沙啞地說道︰“娘娘……奴只是一個閹人,還請娘娘勿要記恨”

    說到這里,他把衣裳一丟,彎下腰,開始伸手解向張綺的外裳。

    就在這時,他敏感地發現,身後有點異樣。

    “誰?”

    這個字才吐到一半,少年頸後一陣劇痛傳來。他雙眼一黑,撲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少年一倒地,便有兩人走出,他們把少年拖出去後,重新關上房門。只留下一個白衣翩翩的俊美青年,和床塌上一動不動的張綺。

    俊美青年坐在床塌上,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張綺雪嫩的臉頰,撫過她的眉,撫過她的眼,撫到她的唇邊時,他突然低低一笑,溫柔地說道︰“阿綺,別裝了,那迷香的藥效,我的人已幫你解了,你還是睜開眼吧。”

    正是蕭莫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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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燕好

    張綺睜開眼來。

    淡黃的蠟燭光中,蕭莫的雙眸明亮如星。

    他在靜靜地看著她,唇邊微翹,笑容深邃莫測。

    不知怎的,張綺的心懸了起來,她喃喃喚道︰“哥……”

    這一字剛剛喚出,蕭莫突然一笑,他修長的手指,在張綺的唇瓣間游移。感覺到指尖的溫軟柔嫩,他喉結滾動著,聲音有點微啞,“阿綺,這招對我沒用的。我早就說過,便是兄妹卻又如何?這世上荒唐的事多了去了。”

    說到這里,他目光下移,右手一挑把蓋在她身上的錦被掀開。

    張綺是被人從被窩中抱出的,只著一襲粉色中衣,雪白的肌膚在粉色衣料的映襯下,直是如玉般奪目明艷。

    蕭莫手指一移,來到了襟領上系口處。感覺他變得急促的呼吸,張綺顫聲道︰“哥……”

    蕭莫目不轉楮地盯著她雪白的頸項,聽到她又在低喚,他斯文一笑,低低說道︰“阿綺,沒用的,在建康時我不曾下手,一直悔到今日。”

    說到這里,他站了起來。

    見他慢條斯理地解去外裳,張綺顫聲說道︰“蕭莫,我會叫的,我真的會叫的”

    蕭莫似笑非笑地朝她一瞟,慢慢說道︰“叫吧……你出現在紅樓這種地方,本已說不清了。把大伙都引過來做了見證也好,我等上幾個時辰,回到蕭府再圓房也是無礙。”

    這話一出,張綺閉緊了嘴,她絕望地看著他,不停地哆嗦著……

    見張綺如此緊張,蕭莫輕柔地說道︰“阿綺,何不沉下心來,把一切交由我來安排?”說到這里,他解去了衣裳,露出略顯白皙瘦弱身軀,緩緩傾身,覆上了她……

    他溫熱的軀體一覆上,張綺便再也無法控制的淚流滿面。那迷香雖然解去大半,可剩下的那一點殘余,足夠令她渾身無力的了。

    她只能這樣躺著,只能這樣被動的,任由他人處置。

    感覺到覆在身上火熱的男性軀體,感覺他噴在自己頸間的呼吸,張綺不可自抑地顫抖著。不知不覺中,她已淚水盈眶,抬頭看著房頂,張綺喃喃說道︰“哥……陛下要動我,你這般半途截去,不會有影響麼?”

    饒是淚水滾滾,她的聲音也冷靜得很。

    這婦人……

    蕭莫嘴唇輕移,含住她的玉耳輕輕舔弄起來。感覺到身下如水一樣蕩漾的顫抖的身子,他沙啞笑道︰“阿綺放心,我既出手,便是有了十足把握”

    說到這里,他唇緩緩移開,來到張綺的唇瓣間。感覺到他侵近的呼吸,張綺急急一側。

    剛剛側過去,她的下巴便是一痛,卻是被蕭莫伸手定住。

    他定著她,背著光的俊臉上,眼眸幽深而專注,里面仿佛有著火焰在燃燒!

     燭光中,這張臉,當真是傾國傾城啊!

     又是一笑,蕭莫的手緩緩下移。

    他的手,放到了她的腰間。

    隨著他輕輕一扯,腰帶飄然落地,張綺玉白滑膩的腰肢,呈現在燭光中。那形狀完美的臍眼,更是奪人眼目。

    蕭莫低嘆一聲,喃喃說道︰“與我想象中一樣……”

    他右手下移,拉著那裳服便向下褪去,他的動作優美緩慢,隨著手指下移,張綺雪白而修長的雙肢,清楚地裸露在空氣中。

    蕭莫猛然向下一扯,把扯出的裳服遠遠扔出。

    錦被中,張綺的身子已裸露了大半。她閉上雙眼,淚水滾滾而下。側過頭,張綺哽咽地說道︰“阿莫,你不能這樣對我?”

    “為什麼不能?”因為欲望,蕭莫的聲音有點啞,有點沉,他低笑道︰“我不但要你,我還要永遠佔著你,一生一世也不放手。”

    他抬起頭,隨著他的動作,一縷額發覆下,擋住了他的左邊眼楮。燭光中,只剩下右眼的他幽而深,那雪白的斯文俊臉上,也染上了一抹黃暈。

    望著燭光下,瑟瑟發抖,脆弱得如同白鴿的張綺,蕭莫低低笑道︰“我的綺兒當真聰慧……倒不曾用死來威脅我。”

    她當然不會用死來威脅他。非到走投無路,誰願意一死?何況,這人畢竟是他,是蕭莫。若是落在陛下手中,或者落到廣平王那等人手里,再也看不到前途光亮的她,除了以死相抗,又能如何?

    蕭莫的手來到了張綺的中裳上,溫柔地幫她褪去中裳,撫摸著里面大紅的肚兜,蕭莫低聲說道︰“綺兒穿這種大紅內服,是渴望著能為人正妻吧?放心,我會娶你”

    他解去系帶,把那肚兜重重一扯!

     “叭”的一聲,肚兜另一側的系帶,在抽打得張綺雪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紅印後,便飄然而出,跌落在床塌的一個角落處。與此同時,那一對雪白的鴿子猛地彈出,在燭光下,蕩漾著波光。

    至此,張綺已身無寸縷!

     感覺到身上的涼意,感覺到蕭莫的耽耽而視,又恢復了些力氣的張綺,費力地翻過身,想要護住身子。

    這個動作剛做到一半,同樣脫得光溜溜的蕭莫已身子一沉,完全地覆在了她身上。

    兩具溫熱的軀體緊緊相貼,彼此之間再無半點間隙。

    被他強行扳過臉的張綺,睜大雙眼,空洞地看著房頂,淚水從她的眼眶滾滾而落——完了,一切都完了

    雖然這個時代,這個地方的人,並不重視貞節。便是寡婦,也有做人皇後的,便是伎妾,也有後院獨寵的。可是,蘭陵王不同。

    這一生一世,自己永遠也無法獨佔他了,永遠……

    張綺慢慢閉上雙眼。

    這時,她的唇瓣一疼,卻是蕭莫輕咬了一口。在咬得她僵住時,她聽得到濃重而急促的低語聲,“不許想別人,阿綺,從此後你除了我,不會再有別的男人”

    說到這里,他舌頭一擠,強行擠破她的貝齒,沖入她的檀口中。

    他的舌頭,追逐著她的丁香小舌,偶一遇到,便緊纏不放,直到一縷銀絲,從兩人緊貼的唇瓣間流下。

    他的呼吸越發地急促了。

    漸漸的,一只溫熱的大掌覆住了她的左乳。感覺到豐腴雪白的乳肉在指間流溢,蕭莫的眼神已幽深得如同黑夜。

    他唇瓣下移,猛然一口叨住了她的左乳。隨著那舌尖舔戲游吻,張綺這副軀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伴隨著顫抖的,還有她越發濃郁的體香,已及柔軟得,像水一樣可以蕩開的嬌軀。

    只是一舔一吻,她這個身體,便不受她自身控制地動情了。她這副天生淫蕩的身子,竟是自發地想要把他整個的籠罩起來,想把他完全地嵌入體內。

    蕭莫從喉間發出一聲低啞的嘆息。

    他直到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從不近女色的高長恭,自得到她後便一反常態,出出入入總是的抱著她。

    ……這副身子,原來如妖孽般令人沉迷!

     他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

    兩手齊出,一邊揉搓著左乳,一邊舔吻著右乳,蕭莫黑色的腦袋,不停地在張綺的下巴處蹭來蹭去。

    他越發地硬了。

    饒是滿腹羞恥和苦澀,呼吸也已經急促,本能已無法控制的張綺,緊緊地閉上雙眼。這時刻,一個念頭浮現在她腦海——也許,這就是命

    蕭莫的手還在下移,他滑過她的圓臍。因與蘭陵王分離已有一段時間,張綺不再在臍間填上孕陰丹。所以,她的臍眼干干淨淨,隱帶暗香。

    蕭莫的手還在下移。

    終于,他移到了她的雙腿間,那處勾魂所在。

    這時,伏在她身上後,便不願意起來的蕭莫,強行坐直了身子。

    他把她的雙腿架在肩上後,就著燭光,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的隱私所在。他看得十分專注,打量了一會,他低啞地說道︰“真真無處不動人。”聲音一落,他的唇瓣已然覆上。

    隨著那溫熱的唇覆上那令人羞于言道的地方,張綺低叫一聲,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推向他的黑色頭顱。

    用力地推著他,在他幽深而泛紅的目光中,張綺別過了頭。

    “別怕……”蕭莫卻是低低一笑,他溫柔地說道︰“你會喜歡的”說到這里,他再次低頭,隨著他舔弄地動作,張綺白嫩嫩的嬌軀不由自主地扭動起來。她把拳頭塞到嘴里,無法自抑的哽咽起來。

    ……他怎麼能這麼這麼的溫柔?婦人本就骯髒,卑微的她,更是骯髒的。他怎能一點也不嫌棄,這般溫柔對她?

    她愛慕著高長恭,卻也知道,自己在高長恭面前,是卑微的。一直以來,都是她費盡力氣,用盡辦法地想博得他的寵愛。饒是如此,直到今日,他還不曾正眼看她,不曾真心接納她,不曾把她放在與鄭瑜一樣的位置上。

    她也是嫌棄著自己的,如果她不是一個私生女,便不會有這麼多的艱難。

    他怎能對她這般的溫柔?本就是千古艱難唯一死,又得他如此溫柔相待,她還怎麼去堅貞?

    ……

    聽著張綺壓抑的哭泣聲,感覺到她放棄了抗拒。伏在她身下舔弄的蕭莫無聲的勾了勾唇角。

    他重新覆在她的身上。

    他分開了她的雙腿。

    他扶住自己早已硬得發疼的玉柱,重重一擠時,不管是他,還是張綺,都發出一聲隱忍的,似哭似笑地低哼!

     他,得到她了!

     ……一切都結束了,曾經的苦苦掙扎,百般張揚,曾經地步步布置,處處逼進,都結束了。

    從此後,她與蘭陵王,只能是兩岸相望吧?他會娶他的鄭氏,自己,沒有了強勢兵權護著的自己,從此也得顛沛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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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回來了

    良久良久,雲止雨歇。

    蕭莫一動不動地伏在張綺身上,就著燭光,看著香汗淋淋的美人兒,他在她的唇間輕輕印上一吻,溫柔說道︰“阿綺,我們以後好好地過日子吧。”

    張綺睜開眼來。

    不過一轉眼,剛才纏綿時,蕩漾在她眼眸中的淚光和媚意盡去。看著他,她的眸光清冷而寧靜。

    看到這樣的目光,蕭莫呆了呆。

    垂下眸,張綺軟軟的,低低地說道︰“阿莫,帶我離開這里吧。”她閉上雙眼,“我還不想死。”

    而在這紅樓,被人發現她衣衫不整地與別的丈夫滾在一起,再對上她那一日面對紅樓名伎王氏女的宣言,怕是只有死路一條了。

    蕭莫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他低聲道︰“好,我帶你離開。”他的聲音有點沉,這原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想借著這個機會,一舉把她名正言順地變成自己的女人。

    可是,此刻被她這麼一求,他卻莫名的心軟了。

    得到蕭莫地回答,張綺微微一笑,她輕輕推開他,啞聲說道︰“我要著裳了。”

    “我來。”

    抱起她,溫柔地幫她穿戴整齊,二刻鐘後,蕭莫抱著張綺悄無聲息地出了紅樓。

    一輛馬車載著她駛向黑暗中。

    緊抱著張綺,馬車中的蕭莫心滿意足地嘆息一聲,他低聲喚道︰“阿綺。”

    “恩。”

    “呆會我把你安置在一個小院子里。待我布置一番,便來接你回尚書府。”

    生恐她又胡思亂想,他認真地承諾道︰“最遲五天,我會讓你光明正大地來到我身邊,成為我的妻子。”

    他握著她的手腕,目光溫柔似水,“阿綺,我只要你,只會要你一人”

    張綺慢慢地抬起頭來。

    也不知怎麼的,蕭莫總覺得,自歡愛後,她的眸光便格外的明澈,清冷。

    此刻也是,她用那清冷的眸子看著蕭莫,良久良久,才低聲道︰“好。”

    馬車駛回了一處小院落。

    這院落當真不起眼,隱在一眾豪門大宅中,它普通得不會引起任何人地注意。

    把張綺安置好後,蕭莫並沒有停留,知道張綺不會想不開的他,把院子里的人手安置妥當後,便放心地離去了。

    轉眼,一晚過去了。

    今天,是蘭陵王凱旋而歸的日子。

    不止是蘭陵王,還有婁七女也回來了。因蘭陵王名動鄴城,又因獨寵張綺備受爭議。這一刻,鄴城中人頭濟濟,無數少年男女都涌上街道,想第一時間目睹他的風采,特別是,婁七女的風采。

    不過讓眾人失望的是,他們沒有看到婁七女。便是蘭陵王,也只是重盔遮面,稍稍露一下臉,便令左右隔開了眾人,急匆匆地駛向了蘭陵王府。

    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樣子,多半是去安撫家中的那位寵姬了。

    蘭陵王確實有點急切。

    策著馬沖入府中後,一見到迎來的方老管事,他便一個縱躍跳下馬背。把馬繩交給僕人,蘭陵王向著方老問道︰“阿綺呢,怎麼不見她出來迎我?”

    話音一落,見到方老臉色難看,風塵僕僕,很久沒有進過水的蘭陵王,干著嗓子說道︰“是為了婁七女之事怪罪我?她應該相信我的,我的郡王妃,怎可能是那種潑婦?”

    剛說到這里,他自己便苦笑起來︰對于張綺,他真是越來越難以強硬了。接連幾晚都睡不好,剛一進城,又急急回來向她解釋,就是怕她胡思亂想。不過,她應該明白他,他便是這一生不娶婦,也斷斷不會沾上那種潑婦,斷斷不會讓那女人逼得阿綺走投無路!

     真說起來,滿鄴城的貴女,除了阿瑜,他還找不到第二個更能容得下阿綺的正妻。可惜,阿綺總是倔著,怎麼也不願意相信他。

    見方老不答,蘭陵王也不再問,他轉過身,大步朝寢院走去。說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與她分開這麼久,還真有點想她了。

    他剛剛提步,清醒過來的方老便急步上前。他伸出手,剛拉位蘭陵王,又想說些什麼,嘴一張又卻又閉緊了。

    蘭陵王大步走入正院,人一跨入,他便大聲喚道︰“阿綺,阿綺……”

    花瓣殘存的桃樹下,沒有她的人影,花園中也空空蕩蕩。難道在寢房里?

    蘭陵王大步走去。

    當他走到台階下時,二十幾個護衛走了出來。看到蘭陵王,他們撲通撲通,竟是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這是干什麼?

    蘭陵王急急止步!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方老管事也急急走來,他走到蘭陵王身後,嘶啞地喚道︰“郡王,張姬她……”

    蘭陵王嗖地旋轉過來,他緊緊地盯著方老,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她怎麼了?”

    “她不見了。”說出這四個字,在蘭陵王陡然向後退出一步時,方老艱難地說道︰“今日大早,便發現她不見了。”

    不等蘭陵王發作,一個護衛首領膝行上前,他重重一叩,朗聲道︰“郡王,是我該死楊大和耶律武也不見了。昨天晚上,我等都中了迷香。直到今日早晨,才發現他們和張姬一起不見了。”

    不見了?

    不見了??

    這是什麼意思?

    蘭陵王陡然向後退出幾步,他白著臉,茫然地看著眾人,看著方老。看著他們不安的,悲傷又惶惑的臉,看著他們緊張得冷汗直流。

    幾乎是陡然間,蘭陵王明白了“不見了”這三個字的含義。

    阿綺不見了!

     怎麼可能?他都沒有放手,她怎麼就不見了?

    ……是了,他的阿綺那麼美,那麼動人,想要她的男人多得去了。是他疏忽了,是他……

    他猛然又向後退出一步。

    慢慢地抓緊腰間的佩劍,他啞聲道︰“可有派人尋去。”

    “已尋過。不曾找到。”

    “尋了哪里?”

    “各大城門的城門衛處,還有地下,眾游俠兒處。”

    “估莫幾個時辰了?”

    “五個時辰了”

    五個時辰,夠那些人把阿綺帶得遠遠的,直到遠得他再也看不到。

    蘭陵王抬起頭來。他眼神空洞地看著隨風飄搖的樹葉,突然間,他覺得空空落落的。如果找不回阿綺,如果這一生,再也見不到阿綺……

    他不敢想下去了。

    咬著牙,蘭陵王嘶啞地說道︰“我馬上進宮。”

    剛剛轉身,他又是腳步一剎,“是昨晚出的事?”

    “是。”

    “昨日鄴城中,傳遍了太後將要把婁七女許配給我的事?”

    “是”

    “……看來,是要問過太後和陛下了”

    話說到這里,蘭陵王大步朝外走去。他走得太急太急,翻身上馬時,直跳了兩次,不但沒有上得馬背,還差點從上面滑落下來。

    方老悲傷地看著這一幕,急急吩咐道︰“快跟上郡王,保護他”

    “是。”

    目送著蘭陵王離去的身影,方老難受地想道︰真希望快點把張姬找回來……她便是要離開,也不能在這個時候,以這樣的方式。她不應該成為郡王生命中永遠的陰影!

     很自然的,蘭陵王是無功而返。

    他出宮不久,整個鄴城的人便都知道了,蘭陵王的寵姬張氏,不見了!

     一個大活人,怎麼會不見了的?

    這個疑問冒出來的同時,眾人沒有猜測不已。而是不約而同的想到到婁七女,想到了婁氏一族,想到了太後身上。

    以婁七女的驕橫,婁氏一族的強勢,還有婁太後的護短,那個張氏,多半是被處理了。

    誰讓她身份卑微,還愚蠢地阻了婁七女的路呢?

    ……

    真可惜,如此一個絕代美人。

    紛紛而起的謠言,像春風一夜,一日便刮遍了整個鄴城。

    這個謠言傳出後,婁七女明顯的慌亂了,不止是她,整個婁氏一族,都坐立不安了。當然,現在這股風還被掩著,還不曾刮入太後宮中。

    傍晚時,婁七女便急急駕車,在族老的陪伴下,來到了蘭陵王府。

    他們見到了蘭陵王。

    依然盔甲在身,似乎從戰場回來,便不曾換過衣裳的蘭陵王,不過幾個時辰不見,便顯得格外的消瘦。

    不但消瘦,那努力挺直的身軀,還給人一種沉重的孤獨感。

    不過幾個時辰不見,婁七女再次他,突然感覺到有點害怕。

    幸好,族老是個穩重的。他朝蘭陵郡王行了一禮後,也不等他詢問,便認真地說道︰“長恭,張氏失蹤之事與我們婁氏無關。雖然族中是有人動過這種心思,不過她們還來不及出手。”他舉起手,認真地立誓道︰“我這話若是有欺,當天打雷劈”

    這誓立得重。

    在這個篤信佛教,于天道輪回深信不疑的世道,族老這個誓言很有說服力。

    感覺到蘭陵王看向自己,一慣驕橫作性的婁七女也走上前,身材高大的她低著頭,第一次像個孩子般怯懦地說道︰“我沒有,真沒有”她抬起頭,大聲說道︰“我也可以發誓。”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車聲傳來,馬車匆匆停下,鄭瑜跳了下來,她急急跑到蘭陵王面前,說道︰“孝瓘,你別慌,我家里也派人出去詢問了。最遲明天便會有消息傳來。”

    她走上前去,關切的看著落寞憔悴的他,溫柔低聲道︰“別這樣……你累壞了自己,不止是我,便是阿綺知道,也會心痛的。”

    她的聲音,真是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她的表情,更是關懷備至,令人無法不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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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35:42
第135章 請離

    在蘭陵王無望地尋找中,轉眼三天過去了。

    這一天傍晚,正在與鄭瑜等人四處尋找著張綺的蘭陵王,接到了太後宣他們入宮的旨意。

    一行人來到殿中時,太後剛剛接見了幾個大臣。揮退眾臣,吩咐得蘭陵王入殿後,太後上前一步,伸手扶著蘭陵王的肩膀,含著淚說道︰“我的孫兒,怎地瘦成這樣了?”

    一連幾日,蘭陵王都不曾睡好,見到太後的溫言相慰,看到她慈祥的面孔,他扯了扯唇角,想要笑一笑,最後卻只是抿緊了唇。

    “孩子,坐吧。”

    “謝奶奶。”

    兩人促膝坐下。

    太後慈愛地看著面目憔悴的蘭陵王,示意宮婢送上一杯酒讓他潤了潤喉後,溫聲說道︰“孩子,聽說你的寵姬不見了?”

    “是。”因連續幾個晚上不曾睡好,蘭陵王的聲音沙啞而暗,眼中也是血絲密布。

    太後端詳了他片刻,示意宮婢為他滿上酒後,輕輕問道︰“不過是個婦人,我的孫兒怎麼憔悴成這個樣子了?”

    說到這里,她撫上蘭陵王的手背,溫聲問道︰“孩子,你明白告訴奶奶,那個婦人,你是不是想娶了回來?是不是為了她,你誰也不會要了?”

    太後這話?

    蘭陵王抬起頭來。

    對面前的太後,他與很多高氏子弟一樣,是發自內心的敬畏著的。因此,蘭陵王略想了想後,啞著嗓子說道︰“孫兒,不曾想過娶她……”

    丟下這一句後,他慢慢續道︰“孫兒只是離不開她,至于孫兒的正妻,自當另有他人”

    雖然聽過無數次,可再一次聽到,幕後的一個人影,還是晃了晃。

    她早應該知道的……也許早想明白了,她就不會那麼無望地掙扎著。前世里,他的身邊沒有她,這一世其實也是一樣。雖然她來得夠早,可是,他從來都不是她的緣份,不是她能索求的那一個人……

    她抬起頭,透過縫隙,看向站在偏殿處,衣裳華麗,美麗動人,溫柔地望著蘭陵王背影的鄭瑜……她才是對的。

    自己本是插入兩人之間的第三者縱使他們之間,還不曾議婚,縱使他總是對她說,他離不開她,他要她!

     這樣也好,這樣更好……他離開她,只是一時的不適應。他還有他的雄心壯志,他還有他的正妻要娶。自己遲早是要離開的,現在只不過是離開的方式,在他和她的意料之外罷了!

     外面的人還在說話。

    太後輕嘆著,慢慢說道︰“孫兒乃大丈夫,當知這世上,有魚與熊常不能兼得一說。”聽到這里,蘭陵王卻是迅速地抬起頭來。

    他看著太後,啞聲說道︰“奶奶說什麼?”

    他騰地站起,一瞬不瞬地盯著太後,“什麼不能兼得?奶奶,那婦人是我的!她早就是我的這一生一世,她也只能是我的!如果我的正妻不能容下她,那我不娶妻便是”

    蘭陵王的話一句接一句,凌厲而沉重。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哪里還有半點恭敬之意?

    太後沉下了臉,“又在胡話了”

    見蘭陵王依然倔強地看著自己,太後暗嘆一聲,她閉上雙眼,捻動著佛珠說道︰“你錯了。”

    太後不再看他,只是轉著佛珠,溫溫和和地說道︰“孩子,這人生在世,沒有什麼人,什麼東西,是永遠屬于你的。你不是四處尋找于她嗎?奶奶告訴你她在哪里”

    這話一出,蘭陵王呼吸都急促起來。他放在腿側的拳頭,緊緊地握起,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太後,等著她開口。

    太後的聲音,依然平和而緩慢,“那日知道你要娶正妻後,你那婦人,便煽動兩個護衛帶她離開了王府……”

    剛說到這里,蘭陵王便想咆哮道,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可這話還沒有出口,他便馬上想道。這完全可能,那個婦人,她那麼一心想著獨寵,又那麼狡詐,以她的才智,煽動幾個男人為她出生入死,不算稀罕。

    一想到是張綺主動離開,蘭陵王便呆呆在站在那里。這數日間沒日沒夜地尋找,還有那堆了滿腹的郁躁相思,這時都化成了苦澀。

    他想過的,他早就想過,她可能是離開了。只是他一直以為,以她的性格,便是離開,也會堂堂正正。何況,她還想從自己的手中得到人手錢財呢。她怎麼願意悄無聲息地離開呢?

    太後瞟了他一眼,把他的表情收入眼底後,繼續說道︰“她這次離開,是去找一位故人了。那故人一直在等她……你那婦人說了,如此高長恭待我如一,我自待他如一。如果不能,他娶他的正妻,我嫁我的郎君”

    話說到這里,蘭陵王臉色已是鐵青。只是一轉眼,那鐵青變成了蒼白,又變成了一片茫然……

    太後又瞟了他一眼,見他渾渾噩噩著,便繼續說了下去,“孩子,這事就此打止吧那個婦人雖是漢家女兒,卻有我鮮卑女兒的烈性。她既一心求離,便由著她吧。”

    太後剛說到這里,蘭陵王便嘶啞地喝道︰“不——”他向後猛然退出一步,淒聲道︰“不,我不允許”

    這話一出,太後卻與剛才的慈眉善目不同,她臉一沉,怫然不悅地說道︰“我說了,這事就此打止不管你允不允許,此事斷無再議的可能”

    說到這里,太後厲聲道︰“趕出去——”

    命令一出,幾個太監走上前來。他們正要架住蘭陵王,他卻是斷然轉身。剛剛走到房門口,蘭陵王猛然回頭,他向著太後低頭說道︰“奶奶,我不娶正妻了,我只要她……”

    他正視到,自己在阿綺和正妻之間,真的只能選一個了這一點,不但是張綺如此想,鄴城所有有意願與他結親的貴族,也這樣想。

    這一次阿綺離開,只怕便有他們在其中作崇。他們趕走了阿綺,是為了給自己賜婚,娶正妻做準備!

     一時之間,一種說不出的悔恨,郁躁和苦澀,同時涌出心頭。

    聽到蘭陵王這話,太後卻是冷冷說道︰“遲了……她已選擇了他人”

    “不就是那蕭莫嗎?”。蘭陵王充滿戾氣地說道︰“我去找他”

    “不必找他”

    太後定定地看著蘭陵王,揮手示意那幾個太監退下後,徐徐說道︰“出來吧。”

    話音一落,簾幕搖動。從帷帳後,走出了兩人。

    陡然看到這兩人,蘭陵王連呼吸也忘了。

    在他急迫地注視中,頭發盤起,一襲婦人裝扮的張綺,和三品大員打扮的蕭莫,朝著太後同時一禮,齊聲喚道︰“臣(妾)見過太後娘娘。”

    “起來吧。”

    “是。”

    兩人剛剛站起,蘭陵王便大步走來。他徑直走到張綺的面前,正準備喚她,卻聽得太後溫和的聲音傳來,“張氏,蘭陵郡王剛才所說的話,你可聽到了?”

    張綺低下頭,她盈盈一福,清聲說道︰“是,妾聽到了。”

    太後朝蘭陵王瞟了一眼,轉向張綺徐徐說道︰“你如何看來?”

    張綺一福不起,她低著頭,恭敬而清冷地回道︰“妾的意思,太後剛才也說了︰如果郡王待我如一,我自待他如一。如果不能,他娶他的正妻,我嫁我的郎君”

    清清楚楚地從張綺嘴里聽到這句話,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面無表情,冷漠而絕情地看著自己說出這句話,一直沒有把她的心思放在心上過,總是想著,她便是要離開,只要自己不放手,她也無能為力的高長恭,猛然向後退出一步!

     他臉已成灰色!

     太後瞟向蘭陵王,沉聲道︰“你可聽到了?”朝左右太監點了點頭,“送蘭陵王出宮”

    幾個孔武有力的太監走出,渾渾噩噩,呆呆傻傻的高長恭,一邊被他們推著離開,一邊聽到里面的太後問道︰“張氏,你可願意嫁蕭尚書為妻?”

    接下來的回答,他再也聽不到了。他剛剛掙扎了一下,幾個太監嗖地一聲拔出佩劍,將那鋒寒的劍尖抵在了他的頸項,後背還有胸口上他們強行把他推出了殿門。

    此刻的大殿中。在太後那句問話出口後,張綺卻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她朝著太後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才慢慢抬起頭來。對上一臉慈祥的太後,兩行清淚掛上了張綺的臉頰

    看到這一幕,一直唇角含笑的蕭莫,突然心中一凜,他迅速轉頭,緊張地看向張綺。

    張綺沒有看他,她只是膝行兩步,又朝太後行了一個五體投地地跪禮後,哽咽地說道︰“妾乃不詳之人,已不敢求世間夫婦之道……請太後允妾回到故國,妾願隱姓埋名,掩去容顏,在民間念禪誦佛,度過殘生”

    明明說好了的蕭莫大驚,他氣苦地想道︰明明說好了的,她怎麼能出爾反爾她怎麼能?這個狡猾的婦人!

     處于狂亂中的他,便沒有聽清太後的問話,“哦,你既想出家,何不入庵堂修行?”

    張綺叩頭不已,“妾乃不祥之人,恐污了佛門清淨之地”

    這話提醒了太後,是了,以這張氏的容貌風情,便是入了庵,也逃不過男人的追索。隱姓埋然,藏起容顏,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最重要的是,皇兒分明已被她美色所迷,連那種瞞天過海之事也做得出。她便是嫁給了蕭尚書,難保不會另想主意對她出手。

    把她送離齊地啊?也只能如此了。

    想了想,太後慈愛地說道︰“你這孩子也是命苦。既然你有這樣的要求,那就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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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35:59
第136章 懷孕

    得到太後允諾,張綺竟是大喜,她迅速地抬起頭來,淚眼汪汪地看著太後,臉上笑容綻放,表情中都是無盡感激。又朝著太後重重叩了一個頭,張綺哽咽道︰“謝太後隆恩。”

    誰都能聽出來,她這話是真心實意。

    婁太後低頭,暗淡的太陽光中,她的表情有點錯愕。她原以為,自動求離,張綺不過是迫不得已,可現在看她,竟是實實的歡喜無限?

    陡然的,婁太後心中升起一縷憐憫,她嘆息道︰“你這孩子。來人——”

    “是。”

    召來兩個侍衛,婁太後捻起著佛珠,徐徐說道︰“賞張氏四百金,婁齊,由你帶上五百人,務必把張氏平安送到陳地。”

    婁太後吩咐到這里,卻見張綺又朝她重重一叩,感激涕零地說道︰“妾還有一個婢女,名喚阿綠,現正在蘭陵王府……”

    這孩子,是真心想離開啊!

     婁太後點頭道︰“去把那阿綠帶過來”

    張綺一咬牙,有點羞愧地低頭說道︰“妾從陳地出來時,帶了幾十金,都藏在王府里。那金藏得甚是隱密,妾可否一並前去?”那金藏得太緊,說是說不清的。

    沒有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婁太後轉過頭來,暈暗的光線中,她盯了張綺一眼,見到她目光明澈,表情無比坦然,不由搖頭道︰“你這孩子,原也是個狷介的。”

    她跟了蘭陵王那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得些金倒也應該。

    想到這里,太後道︰“去就不必了。婁齊,你讓蘭陵王送上三百金來,便當張氏的儀程。”

    “是。”

    “張氏,你跟著婁齊先退下吧。”

    “是。”

    張綺轉頭,安靜地跟在彪形大漢婁齊的身後,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向蕭莫看上一眼……

    張綺出門時,聽到婁太後溫軟地說道︰“蕭尚書,這夫妻人倫之事,也是強求不得。你雖來鄴城不久,卻深受鄴地貴女所喜。你跟我說說,喜歡哪家女兒?便是公主也行,我馬上給你賜婚。”溫言相待,實是無比看重。

    張綺沒有再聽下去,她跟在婁齊身後,徑直朝宮外走去。

    此時,夕陽剛剛沉下地平線,一道道紅艷淡紫的霞光,抹在天際,遙遙看去,竟是那般明艷。

    張綺走得緩慢,她靜靜地看著四周的景物,靜靜地看著夕陽下的青磚紅牆。

    此時此刻,她的心中,竟是無比的平靜。

    走著走著,她突然朝著婁齊行了一禮,羞愧地說道︰“統領,可有更衣處?”

    這婁齊是個太監,當下他點頭道︰“請跟奴來。”

    領著張綺來到一處布置華麗的宮殿,張綺朝他行了一禮,便急急沖了進去。

    一進去,張綺便揮退眾婢,關上房門,沖到淨桶前嘔吐起來。

    ……這癥侯,已有三天了。饒是她在蘭陵王面前千防萬防,孕陰丹從來不離,怕還是受孕了。也許,是這個孩子頑強吧,不管她如何不願,他便是想來到這世上,想護著她。

    兩世了,上天終于對她網開一面了!

     前世時,張綺雖然沒有懷過孩子,可她太想有個倚仗,便一直都關注著,對于婦人有孕的表現,她比一般的大夫還要精通。

    想一想,這孩子還真是來得及時啊。她馬上就可以回到陳地了,有了這個孩子,總算這一生也有些盼頭了。

    洗漱之後,張綺急急走出,跟在那婁齊身後,繼續朝外走去。

    據太後的吩咐,在張綺離開鄴城前,都會住在宮城旁邊的吳雲寺中靜養。此刻,他們便是前去靜雲寺。

    一行人來到宮門處時,卻止了步。

    宮門前,站著一批人,為首的,五官俊美絕倫,眼中血絲隱隱,臉上戾氣猶存,可不正是蘭陵王?在蘭陵王的身後,除了幾個護衛,便是鄭瑜,秋公主,婁七女等人。

    看到張綺走出,秋公主雙眼亮了亮,她眯著眼楮一笑,在鄭瑜的一瞪眼下,那笑容便飛快地收了去。

    這時,蘭陵王大步上前。

    他沖到了張綺面前。

    低頭盯著她,他嘶啞地說道︰“蕭莫呢?那匹夫呢?”

    張綺垂眸不理。

    倒是婁齊上前一步,他朝著蘭陵王尖聲說道︰“張氏向太後請求回歸故國,已得太後允可。”

    什麼?

    原來她不是要嫁給蕭莫?便是太後賜婚,她也不嫁給蕭莫,她的心里,還是只有自己……

    與蘭陵王的歡喜不同,張綺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站在他身後的那些貴女眼神的冷冽,秋公主甚至有點氣急敗壞了。

    想到這里,蘭陵王喉頭一哽,他突然伸手握緊張綺的手,啞聲道︰“阿綺,我們回家好不好?,以後,我們好好地過日子,我再也不離開你,一步也不離開你,好不好?”

    張綺沒有喜形于色,甚至,連眼都沒有抬一下。她靜靜地抽出被他握著的手,淡淡說道︰“蘭陵郡王,太後已賜我金錢,許我歸家了。”

    她抬起頭,如秋水般明澈清冷的眸光,迎上了蘭陵王的。

    對著他,她的眼中再無半點媚好,自然,也無半分情意。她安靜地看著他一陣,低下頭,朝他福了福後,說道︰“那些時日,因阿綺過于任性,給郡王添麻煩了。”

    她不理會臉色一沉的蘭陵王,徑自越過他,走向鄭瑜。

    看到她走近,鄭瑜連忙走上兩步,伸手親密地握向張綺的手。

    張綺退後半步,避開了她的親熱。

    在鄭瑜的難堪中,張綺卻是朝她盈盈一福。垂著眸,她慢條斯理地說道︰“女郎與蘭陵郡王自幼相得,原是天造地設的緣份。是阿綺任性,一直擋在你們中間,還百般阻攔……現在,阿綺也要走了,還請女郎勿要記恨昔日之事。”

    說到這里,她退後幾步,轉過頭朝著婁齊微笑道︰“我們走吧。”

    四字剛出,一只手便猛然伸出,牢牢握住了張綺的手腕!

     唇抿成一線,蘭陵王俊美的臉上,隱隱有著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慌亂︰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張綺,似乎一切都已經放開,似乎與他橋歸橋,路歸路,永生永世再不相干!

     他握緊她的手腕,喉結滾動了一下後,嘶啞地說道︰“阿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走?我不許”

    張綺回眸。

    夕陽中,她眸中流醉,隱隱有著一抹說不出的冷漠和風華。她眉目如畫的臉上,盡是嘲諷,靜靜看著蘭陵王,張綺紅唇一啟,輕聲道︰“你不許?”她低低笑道︰“不必了,太後都許我了。”

    伸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掰開,他卻又一根一根重新收緊。張綺掰了一陣,吵願再做無用功。便停下掙扎,抬眸瞟著他,漫不經心地一笑後,低下頭任由額側的青絲遮住眉眼,靜靜地說道︰“長恭……”

    這個稱呼如此溫柔,直讓蘭陵王剛起的慌亂又少少消去了些。

    張綺寧靜地說道︰“長恭,你是大好男兒,你還會建功立業,還會青史留名……你的妻室,也會很溫柔很賢淑,她愛你敬你,會助你一路青雲。”雖然最終的結果,是不到三十便功高震主而逝。不過這也沒什麼,在這樣的世道,有幾個能活到三十歲的?她自己就不一定能活過三十歲。

    張綺收起臉上的嘲諷,抬頭溫柔地看著他。

    伸出手,張綺溫柔地撫向他緊皺的眉峰,輕輕說道︰“長恭,你現在只是不適應,真的,你只是現在不適應。如果你實在受不了,可以去紅樓里坐坐,你會發現,那里美人很多,那里也會有如我一般溫柔解語的花兒。”

    她低低一笑,湊上唇在他的唇上印上輕輕一吻,“真的,女人都是一樣的,你會很快放開的。”她與他在一起時,不管她如何掙扎,他只是冷眼旁觀著。不管她多麼渴望能與他並肩而立,能明正言順地站在他的身側,他也只是靜靜看著。

    ……他,其實不曾把她刻在心里吧?所以,他能尋了她幾天後,還那麼冷靜地對著太後說,從來沒有想過娶她為妻。

    如果她讓他亂過心,他不會如此平靜,不會說得那麼肯定。

    他,只是沒有見過女人而已。想來多經歷幾個,他就會忘記她了。

    想到這里,張綺低低一笑,她猛然用力抽出手腕,頭也不回地走到了婁齊身後。

    站到婁齊身後的她,佼然如玉,清透如畫,仿佛漫天的霞光,都被她吸了去,仿佛這天地間的絕麗,才造就了她絕世的容顏。

    明明這麼近,這麼近可從來沒有這一刻,讓高長恭感覺到,她離自己那麼遠,那麼遠。

    遠得自己再也觸手不及,遠得她再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遠得她仿佛隨時會在陽光下化去,遠得他一眨眼,她就會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再也不可尋,不可見……

    從來沒有一刻,讓他如此清楚地感覺到,他失去她了!

     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她再也不會在他面前婉轉求憐,再也不會對他百般柔媚,再也不會紅著臉朝所有人叫道,她就是要做他的正妻。

    他失去她了!

     原來,不需要他給金給人,她也是要回到故土,原來,他從來沒有完全擁有過她,只要願意,她隨時會離開,而他,攔不住她,護不著她!

     原來,在她的心中,自己對她所有的珍惜,不過是欲望。換了任何一個女子,哪怕是紅樓中的伎女,也能取代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蘭陵王猛然向後退出一步,輾轉沙場,因急于想回來見她,而迫不及待地完成陛下的任務所造成的疲憊暗傷,還有這數日數夜無止無息地尋找和擔驚受怕,一時之間都涌了上來。他伸出手剛要再次抓向張綺,眼前卻是一黑。隨著他身子一軟摔向地面,最後的意識中,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張綺不曾回頭,她不但不曾回頭,還向那婁齊說了一句什麼後,衣袖一甩,便跟在婁齊身後大步離去……再不回頭地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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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22:56:38
第137章索人

    這邊蘭陵王昏倒在地,那一邊,便有太監把宮門口發生的情況,稟報到了太後那里。

    聽著聽著,太後蹙起了眉頭。

    她知道長恭在乎那個婦人,可是,她不知道他已陷入那麼深了!

     閉著眼楮尋思了一會,婁太後輕聲說道︰“來人。”

    “在。”

    “再增五百軍士,務必去吳雲寺保護得連蚊子也飛不進”

    “是。”

    想了想,她又命令道︰“再給婁齊二百金,讓他今天晚上便起程,帶著那婦人”

    “是……那吳雲寺里?”

    “嚴加防範”

    那太監馬上明白了太後的意思,當下凜然應道︰“是。”

    太後在這里下令時,王府中,蘭陵王睜開眼時來。鄭瑜等人圍著他,正向大夫詢問著病情。

    他慢慢轉過頭去。

    看到他醒來,鄭瑜大喜,她撲了過來,朝著蘭陵王喚道︰“長恭,你醒了?”

    蘭陵王瞟了她一眼,疲憊地閉上雙眼說道︰“回去吧。”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卻一掃這幾日的焦慮,“都回去吧,我想靜一靜。”

    “好,我們回去。”

    趕走眾女,把大夫送走後,蘭陵王喚道︰“叫方老過來。”

    “是。”

    不一會,方老走了進來。

    蘭陵王閉著雙眼,啞聲說道︰“傳我的手令,讓楊成帶上六百私軍,闖入吳雲寺,把我那婦人帶回王府”

    這命令一出,方老直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不安地說道︰“可是郡王,太後那里?”

    蘭陵王冷笑一聲,他低啞地說道︰“太後,真把我當傻子了……我那婦人好端端地在我府中,卻半夜被人劫了去。別人我不知道,我那婦人我還是了解的。她對人甚是防備,連我也不盡信,每每遇事,總是自動地把我往壞處想。這樣一個多疑心重的婦人,怎麼可能信了兩個護衛,還任由他們把她半夜帶出門?方老,出手的是我的皇叔吧?只有皇叔出手,我那奶奶才會這麼橫加干涉,只有皇叔下令,才能擄走我那婦人而不驚動眾黑甲衛……他看中了我的婦人,因此把她劫到紅樓,想令得她失了清白名聲後,再令她假死,再把她藏個幾年,等我淡忘時,我那婦人,也理所當然的成了他的皇妃了”

    說到這里,他側過頭,面向著床塌里面,喃喃說道︰“堂堂丈夫,連個婦人也守不住,有甚意思?”

    方老見他如此,馬上站了起來,應道︰“是,老奴這就傳令”

    一個時辰不到,方老急急走來,對上掙扎著從塌上爬起,正準備穿上盔甲的蘭陵王,方老稟道︰“郡王,吳雲寺防範太嚴,足布置了上千人馬……除非強攻”

    “那就強攻”蘭陵王系上佩劍,冷冷說道。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已悄無聲息地駛向東城門。

    馬車旁,只有幾個護衛,馬車中,張綺的左右各坐著兩個宮婢,這兩個孔武有力的宮婢安靜地坐在她的身側,目光偶爾掃過,卻是冷光森森!

     她們是防著張綺有什麼異動。

    張綺哪里會有異動?

    她苦笑著看著擺在面前的木箱子,這里面,裝了六百兩黃金,小心點用,足夠她花用一生了。

    只是這護衛的人?

    見她蹙眉看著外面,一個宮婢恭敬地說道︰“女郎,太後說了,數百人動靜太大。人數少些,女郎還平安些。”

    在齊境內,也許是平安些,可到了周境,陳境呢?

    張綺低低說道︰“路途太遠,匪徒眾多”

    另一個宮婢鄙夷地看著她,沒好氣地說道︰“女郎,做人還是知足些好”

    這話一出,張綺馬上閉緊了嘴。

    雖已入夜,在他們到來時,東城門還是悄悄地打了開來。隨著他們出城,那城門又以最快的速度關緊。

    不知不覺中,張綺回頭看向城門。

    天空太黑,飄搖著火把光的城門也是黝黑黝黑,仿佛蹲在暗夜中的一只巨獸。城門外流動的護城河,發出嘩啦嘩啦地流水聲,混合在烏鴉啼叫聲中,是那麼的讓人不安。

    不知不覺中,張綺抬頭眺去。

    視野被城牆所阻,她看不到城中的街道,看不到蘭陵王府的院牆,看不到那青青的楊柳,還在掩映在楊柳下的院落。

    她什麼都看不到了!

     來時浩浩蕩蕩,被男人擁在懷中,一時風光不盡。去時匆匆忙忙,在寒鴉流水聲中,嘗盡世間淒涼!

     張綺慢慢地回過頭來。

    也許是她的表情太過淒然,策馬而行的婁齊有點于心不忍,他靠近來,向著張綺低聲稟道︰“前方三百里處,有皇室輕騎守備,太後令奴調五百人手送姬。”

    他聲音一落,張綺目光大亮。她感激涕零地說道︰“多謝太後,娘娘當真是慈悲之人。”

    馬車中,一個宮婢冷聲說道︰“太後當然是慈悲之人她若心狠,給你一杯鳩酒便可,便是這護城河也深著呢”

    黑暗中聽到這話,真讓人戰戰兢兢。

    張綺白著臉,低低說道︰“我知。”她隱約記得,婁太後真不算個手段毒辣的。要是她真那麼有心狠,以宮中那李太後的出身容顏還有所作所為,也不可能還活到現在。還有她的丈夫,有那麼多姬妾,那麼多庶子庶女,她也多是一視同仁。

    黑暗中,只有馬車格支格支的聲音傳來。

    安靜了會,張綺向著那婁齊小聲說道︰“我那婢女,還請公公回去後,多多關照。”

    婁齊看了她一眼,只是點了點頭。他沒有說話,倒是張綺旁邊的那宮婢,又在冷笑著,“姬想多了以蘭陵王對你的重視,你的婢子,自會生活得很好。”

    可是,想到阿綠從此後,與她隔國相望,她這心里難受啊。還有,阿綠不在,她回到陳地後,也就不能去阿綠的家鄉定居了。罷了,且去外祖父那里吧。那里自己熟悉,只要自己閉門不出,不與任何人相認,應該能過得下去的。

    在馬車不疾不徐地行駛中,一夜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後剛剛起塌,便聽到一個宮婢上前稟道︰“娘娘,蘭陵郡王來了”

    “哦?”

    太後淡淡說道︰“讓他侯著吧。”

    “是。”

    直到一個時辰過去,連早膳都用了的太後才突然記起,外面有那麼一個孫兒。當下,她抿了一口梅子漿,淡淡說道︰“讓他進來吧。”

    聽到前方傳來的,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太後卻一直不抬頭。她仿佛不記得自己把蘭陵王召來了。只是眯著眼楮在那里品著梅子湯。

    蘭陵王大步上前,叭地一聲他單膝跪地,低著頭,他的聲音暗啞而渾,顯得十分的疲憊和淒愴,“奶奶,請把張氏還給孫兒。”

    他啞著聲,滄涼地說道︰“奶奶,孫兒什麼也不要,孫兒只有我那婦人。”說到這里,他的聲音中,竟是帶上了幾分哽咽。

    太後慢慢抬頭。

    就著晨光,她定定地看著他。眯著眼楮,婁太後慢慢說道︰“你不是很行嗎?不是派出了一千私軍,攻進了吳雲寺嗎?奶奶說的話,你都當成了耳邊風了……還來求奶奶作甚?”

    本來,聽到這樣的話,他應該就勢認錯的。可這一次,高長恭卻是哽著聲音,只顧著重復著說道︰“奶奶,請把我的婦人還給我”

    他抬起頭頭,紅著一雙眼,低啞地說道︰“奶奶,我只要那個婦人,我一定要那個婦人”不管不顧,也沒有了半分儀容體面!

     這般愚魯,這般不知進退!

     婁太後騰地站起,她伸手指著他,氣了一會,婁太後突然叫道︰“來人”

    “在”

    “叉出去,叉出去”

    “不必了”蘭陵王卻是騰地站起,他轉過身就走,走著走著,蘭陵王回過頭來,他直視著婁太後,低沉地說道︰“奶奶,皇上趁我出征之際擄我婦人……這樣荒淫之事,如果流傳出去,怕是對陛下不利吧?”

    什麼?

    婁太後騰地抬頭,她怒視著他,怒視著這個一向忠厚,一向遇事就退讓的孫兒!

     無視婁太後氣得鐵青的臉,蘭陵王低啞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連個早就承諾要護住的婦人也護不住,還稱得上是人麼?奶奶,孫兒不知道什麼叫禍水,什麼叫美色誤國,孫兒只知道,天下將士,任哪個出征時,都會把妻兒留在家中……若是一出征歸來,妻兒便被他人陰謀算去,那泱泱齊國,怕是無人敢守家衛國了”

    他竟敢威脅自己,他竟然威脅自己!

     婁太後氣得臉都白了,她手指著他,那手指一個勁的顫抖,卻是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面對憤怒的太後,蘭陵王卻是沉靜如昔。他沉聲道︰“奶奶,長恭只是忠厚,並不傻……您常自說,高氏的子孫當頂天立地。孫兒雖是不肖,卻也不敢太過無能”

    說到這里,他大步走出。

    剛出宮門,一輛馬車迎面而來。

    馬車車簾掀開,正是鄭瑜。她急急喚道︰“長恭……”

    抬頭關切地看著他,鄭瑜心疼地說道︰“你是不是一晚沒睡?眼楮都紅了?”明明她自己眼中也是血絲密布著。

    蘭陵王心頭有事,當下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也不說話,板著臉腳一踢便策馬沖了過去。

    望著他急急離去的背影,鄭瑜的笑容僵硬了。她低下頭,悄悄用袖拭了拭眼角涌出的淚珠兒。

    一駛入府中,蘭陵王便朝著急急迎來的方老劈頭問道︰“如何?東南兩城門,昨晚可有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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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22:56:58
第138章 逮住

    方老恭敬地回道︰“是,昨晚城門落鎖後不到一個時辰,便有數人擁著一輛馬車急急駛向東城門”

    蘭陵王明白了。

    他馬上命令道︰“速發信鴿令東南十營的衛士全體出動誰能為我攔得我那婦人,高長恭一人賞金二十兩”

    “是”

    他跨身上馬,口里則命令道︰“他們昨晚酉時末出的城,到現在已有七個時辰,便是徹夜不曾休息,行程不應超過一百五十余里。由東城門往建康方向,共有官道一條,可以迂回的普通道路,大小共有七條令眾營在所有道路的咽喉處安排人馬。”

    “是”

    蘭陵王向東方眺去,心下忖道︰東南十營,都布置在離鄴城三百到五百里的地方。按照估算,最遲三天,便會有好消息傳來了。

    這時天色大亮,蘭陵王府的眾騎這般肆無忌憚地奔跑在鄴城中,一時之間備受注目。

    王府外,鄭瑜的馬車靜靜地停著,看著府門處奔流不息的黑甲衛,她的臉迅速地沉了下去。

    ……為什麼她的歡喜,總是只有那麼一會?

    轉眼間,她便看到蘭陵王沖出府第,鄭瑜剛要叫喚,嘴一張,他已旋風般沖出,哪曾有什麼精神理會旁人?

    一出東城門,蘭陵王便朝三百里外的皇室騎衛營沖去。

    據得到的消息,昨晚護送張騎出城的人馬不多。在這種情況下,要麼太後當機立斷,半路謀了張綺的性命去,再找個什麼借口搪塞自己等人。當然,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不被自己和陛下發現的機率太小,她應該不會如此行事。

    另外一點就是,她讓人持手信到皇室騎衛營要人,好一路把張綺護送回南陳。

    以他對太後的了解,她的選擇很可能是第二種。所以,自己應該會在皇室騎衛營中,見到張綺!

     一想到這里,蘭陵王的心火熱起來。

    今日的天氣,一掃之前的春和日麗,天空陰沉沉的烏雲籠罩,平添了幾分蕭瑟。

    “駕——駕——”蘭陵王驅馬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他胯下騎的本是罕見的名馬,又這麼一頓胡亂鞭打,頓時那馬如箭一樣沖出,轉眼間便把身後的護衛扔得遠遠的。

    張綺的馬車一晚急行,離鄴城已有百數里遠了。

    那馬車越是駛得快,便越是顛覆得厲害,本來便有點不舒服的張綺,這會是更不舒服了。每每車一停下,她便沖到路旁吐得天昏地暗。讓婁齊放心的是,不管怎麼辛苦,她從來不要求馬車減速,更沒有讓馬車停下過,最多是靠著車窗一陣翻吐。

    如此不到半日,她已臉色蒼白如紙。

    而隨著遠離鄴城,張綺也越發警惕起來。那一箱子黃金,看起來雖然重,真稱起來,也不過是三十七斤(後世的十六斤多),加上金子極重,佔用的地方便很小。兩個婢女用過早餐後,再上馬車時,便發現那箱子里的黃金不見了。接下來她們一路觀察,竟是不知道張綺把那東西藏到哪里了。

    如此顛覆急行,省卻一切休息時間,終于在夜幕降臨時,看到了靜靜佇立的皇室騎衛營!

     看到靜立在黑暗中的龐然大物,婁齊輕吁了一口氣︰終于不用日夜趕路了。便是張綺,這時也放松下來。

    得到這五百輕騎相護,她應該可以平安到達陳地了。

    馬車輕快地向前駛去。

    走著走著,婁齊眯起了雙眼,警惕地說道︰“快看前面是不是有什麼人?”

    他這話一出,眾人齊刷刷一凜。便是張綺也連忙掀開車簾,朝前看去。

    黑幕籠罩的官道前方,有著黑壓壓的一片,好似是什麼人擋在那里。

    就在幾個護衛按上了劍鞘時,婁齊大聲說道︰“不用慌,哪有不開眼的小賊敢在皇室騎衛營附近劫道?必是眾輕騎得了飛鴿傳書,特意在道中相侯了”

    這話一出,眾護衛同時放松起來。馬車行進的速度,更加快了三分。

    轉眼間,他們來到了那支隊伍前。

    婁齊也罷,張綺也罷,同時抬頭一看,卻是齊刷刷倒抽了一口氣,呆在了當地!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黑色的人馬!

     黑騎,黑兵,黑甲,黑槍!

     數百黑色的騎兵整齊列陣,凝如山岳。黑甲掩蓋下,一雙雙在暗夜中皎而幽亮的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

     夜幕如此凝實,天空中沒有半點光亮,不遠處的騎衛營中,也不過光芒數十,再配上他們自己舉起的火把,照亮的地方很是有限。

    渺小的火把光,在這凝實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夜晚,在這山岳一般的,安靜無聲的黑甲衛前,顯得那般怯弱!

     婁齊的坐騎倒退一步,好一會他才深吸一口氣,凝住心神,澀聲說道︰“可是蘭陵王殿下?”

    騎兵列陣中央,一匹高大健壯的黑馬緩步走出,馬上之人緩緩摘下面盔,露出了俊美絕倫,卻也冷漠至極的面孔!

     正是蘭陵王!

     婁齊連忙跳下馬背,他深深一禮,客氣地說道︰“果然是殿下,婁齊這廂有禮了。”他鼓起勇氣,直視著蘭陵王大聲呵斥道︰“我等奉太後之令來此,卻不知殿下攔路相阻,是何用意?”

    蘭陵王瞟了他一眼,根本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只是緩緩地將右手抬起,隨著他的右手漸漸升高,令人滯息的壓力從黑騎隊列中升騰。

    就在婁齊臉色一變時,蘭陵王的右手猛然落下,吐出四個字,“格殺勿論”

    轟!

     黑色騎兵動了,如山洪一樣直沖而來。

    張綺瞪大眼,她只聽得到婁齊的一聲尖喝,便看到滾滾而來的黑色洪流把眾人一淹而盡那黑色的洪流,一股股地涌過她的身側。沉悶的馬蹄聲中,她甚至聽不到第二個聲音,一切就都結束了!

     都結束了!

     只有一輛孤零零的馬車,和馬車中摟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兩婢和張綺還在!

     那股黑色的洪流一涌而過,留下近十具屍體後,重新在馬車後面排成隊列!

     “張姬,張姬”撲通一聲,兩婢同時跪在了她身前,叩叩叩,她們用力地磕著頭,顫抖著求道︰“張姬,饒命,饒命——”

    相比起那個一直對張綺溫柔相對的,另一個在她面前擺盡了架式的宮婢,這時更是臉色如土,她絕望地磕著頭,心中悔恨交加,臉上淚水鼻涕也結成了一團。

    張綺沒有回話。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話,下巴便是一痛,一只大手扣住了它,令得她不得不抬頭,對上了無盡黑暗中,一雙深邃沉冷的眼!

     蘭陵王沉冷地看著她。

    這一路顛覆,顯然把她折騰得夠嗆。此刻,她的長發已經凌亂不堪,鬢角的碎發更是粘成了一股一股。她粉嫩的唇瓣蒼白蒼白的,上面還因干涸而破裂出血。她向來明透的,如畫的眉眼,也沾上了灰塵和污垢……

    他的婦人,為了逃離他,不惜如此落魄狼狽!

     蘭陵王陡然伸手,把她提到馬背上。

    也不管馬車中正不停磕著頭的兩婢,他沉沉地命令道︰“殺了”聲音一落,雖然粗大,卻並無勇武的兩婢被人從馬車上強行拖下。緊接著,便是二聲慘叫陡然傳出,然後,便再無聲息。

    這時,騎衛營處,燈火絡繹燃起,人聲隱隱傳來。

    馬背上,一襲黑衣的蘭陵王回頭瞟去,緩緩說道︰“到還識相把屍體送到營中。便說,是我殺的”

    “是。”

    十幾個黑甲衛剛把屍體拖走,蘭陵王便低下了頭。

    黑暗中,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張綺,慢慢收緊了雙臂。

    他盔甲在身,那堅硬的甲板,壓得張綺疼痛不已。她剛剛掙扎了一下,他卻雙臂更加用力了!

     直過了一會,他才慢慢放開她。把張綺重新換了一個位置,讓她舒服地倚在自己懷里後,蘭陵王轉過頭,沉聲命令,“回去吧”

    “是”

    黑色的騎兵開動了。隆隆的馬蹄聲中,蘭陵王一直沒有開口。

    張綺也沒有開口。

    這一日一夜,因顛覆太過,張綺一直沒有睡過覺。現在被他摟著,明明那剛硬的盔甲摩擦得她生痛,明明她心中,有著無處發泄的苦恨,可不知怎的,無邊的疲憊卻一卷而來,很快的,她便歪著頭,在他懷抱中沉沉睡去。

    聽著懷中傳來的細細呼吸聲,蘭陵王低下頭來。

    絡繹燃起的火把光中,她蒼白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不停地扇動著。小巧的鼻尖,似是受了什麼委屈似的,不時會縮兩下。

    她是累壞了。

    蘭陵王慢慢舉起了右手。

    在一片肅穆中,他低聲命令道︰“所有馬匹全部用布包上蹄子。”

    “是。”

    “我的左右,就不必燃火了。”

    “是。”

    “全體減速。”

    “……是。”這麼徹夜而行,還要減速?那何年何月可以回到鄴城?

    張綺這一睡,便是足足六個時辰。醒來後,她也是渾渾沉沉,不是睡著了,便是掙扎著沖到路旁嘔吐去。

    饒是如此,她也一直沒有跟蘭陵王說過一句話。而蘭陵王也只是在她嘔吐時,掏出手帕幫她溫柔地拭著唇。每每她要推開,他就強行鎖住她掙扎的手,繼續把這個動作做完。然後,重新把她提到馬背上摟好。

    如此行走,十幾個時辰後,也到了南城門了。

    望著城門處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個黑甲衛首領策馬上前,低聲問道︰“郡王,我們這樣進去麼?”

    三百黑甲衛,這般開進城中,那氣勢足以令得全城躁動。因此這個黑甲衛有此一問。

    蘭陵王盯著前方,嘴角扯了扯,沉沉說道︰“進去”

    “太後那里?”

    “太後今年已臥床兩次,命不久矣……不必在意”

    “是”

    隨著這應答聲一出,三百黑騎,便如一道洪流,轟隆隆地涌入鄴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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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22:57:19
第139章 質問

   黑色的鋼鐵洪流沖入鄴城時,人群先是一陣兵荒馬亂,等那洪流一涌而過後,身後議論聲,開始喧天而起。

    坐在一處酒樓中,陰柔秀美的廣平王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一直到那黑色洪流一泄而過,他才失聲叫道︰“高長恭瘋了?”

    與他在一起的,是一個朝中老臣,那老臣朝擁把張綺擁在懷中,盔甲在身的蘭陵王看了一眼,道︰“他是無欲則剛”

    高長恭為了一個婦人,不惜公開打太後和陛下的臉,這還叫無欲則剛?

    見廣平王有點納悶,那老臣認真解釋道︰“兵權在不在手,他不在乎,陛下記恨與否,他也不在乎,他只在乎懷中的那個婦人。為了那婦人,便是被陛下把剛剛交給他的兵權再收回去,他也無所謂……雖然跋扈,可這種胸無城府的性子,陛下其實是放心的。”

    廣平王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他依依不舍地目送著那遠去的洪流,突然長嘆一聲,喃喃說道︰“這廝實是瘋了”不知怎的,想到高長恭這個性子,又看到他如珍寶一樣護著的美人,他煩躁莫名,當下舉著酒樽,仰頭就灌。

    洪流滾滾,沖入了蘭陵王府。

    一回到蘭陵王府,高長恭便跳下馬背,把張綺交給急急迎來的阿綠後,他轉身就走—————人已尋回,現在要去善後了。

    蘭陵王這一去,便一直忙了一整天。當他縱馬回府時,已是夕陽西下時。

    剛開始還不覺得,越到後面,他越是歸心似箭。

    吱呀一聲,他重重推開了院門!

     院落中,站著那個美得如畫一般的身影!

     蘭陵王大步向她走去。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張綺緩緩回過頭來。

    她剛剛沐浴過,墨發濕淋淋的貼在膚光勝雪的頰側,夕陽下,那雙水漾雙眸正靜靜地看著他。

    不過幾天,她臉頰紅暈盡去,竟是變得蒼白之極。

    看著悄立風中,更顯瘦弱的張綺,蘭陵王止了步。

    他溫柔地向她看來,伸出雙手,示意她靠近來……

    張綺沒有走近。

    望著他,望著一臉風塵,下頜處新生的胡渣遍布的他,望著這一張可以迷惑世間所有女人的臉,望著他眸中可以讓人溺斃的溫柔。

    張綺那眉目鮮妍無雙的臉上,蕩漾著清冷的光,她靜靜地看著他,唇角無聲地彎了彎後,輕輕說道︰“郡王……你我緣分已盡,讓我走吧”

    她連他長恭也不喚了!

     受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才回到他的身邊,換了別的婦人定然欣喜若狂,她卻冰冷至此!

     她看他的目光如看陌生人,仿佛以往的纏綿溫柔,以往的兩兩眷戀,都是一場幻夢!

     似被一盆冷水淋下,從頭冷到足。蘭陵王慢慢垂下雙眼,他青著臉盯著她,直過了一會才沉聲說道︰“緣份已盡?這四個字是由你決定的麼?”他冷笑道︰“我說了放手麼?”

    聽到他話中的戾氣,張綺卻依然神情淡淡,她抬眸瞟了他一眼,重又低下頭去,她絕美的臉上無喜無怒,“那隨便你……”她轉過身,漫不經心地折下一節揚柳,一邊輕甩一邊說道︰“記得你答應過我的,如果你的妻子傷害過我一次,便放我回歸陳國。”

    他為了她做了那麼多,她居然還是心心念念回到故國。她也不想想,以她的姿色,她可以回到哪里去?呆在他身邊有哪點不好?

    蘭陵王鐵青著臉,因急怒交加不由呼吸急促。

    張綺漫不經心地朝前走去,一邊走,她一邊靜靜說道︰“郡王何必生氣,何必如此?不過只是一個有點姿色的婦人。你犯不著因我得罪了太後,得罪了陛下。”

    一邊說,她竟是一邊遠去,她明知道他為了她,得罪了太後和陛下,卻毫無感動,有的只是冷漠!

     張綺走到一側桃樹下,這株桃樹靠著一條小溪,旁邊還堆了大大小小十幾塊石頭。她坐在自己慣常坐的石頭上,目光盯視著那游來游去的魚兒,歪著頭,手中的柳枝在水面上一甩一甩的,濺得水花紛紛而落。

    她的表情很寧靜,不但寧靜,還有著慵懶。似是不知道他在大步逼來,她伸手揉著眼,竟又是一副想睡的模樣!

     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令得蘭陵王腳步猛然一剎!

     他驀地轉身,大步離去!

     看到蘭陵王離開,端著梅子湯的阿綠急急跑來。她把湯碗放下,一邊給張綺按摩著小腿,一邊抬起頭,不安地說道︰“阿綺,何必在這個時候激怒他?”她放輕了聲音,“蘭陵王是在乎你的,這幾天,就沒有見他睡過……”

    張綺疲憊地垂著眸,輕聲說道︰“那一日他當著太後,明說從來沒有想過要娶我。我知道那是他的真心話。我在他心中,終只是一個以色事人的寵姬罷了,不配站在他的身側,不配得到他的正室名份,不配與他同葬一陵。”說這話時,她的聲音滄涼,空洞。

    阿綠連忙辯道︰“可他在乎你,他是真的在乎你。你看,這一次為了你,他連太後和陛下都得罪了。”

    張綺失笑,她搖了搖頭,說道︰“這不一樣。他其實是個強橫的性子,可要在這高姓皇室生存,他又必須忠厚。結果,他的忠厚換來了什麼?他宣告了無數次,明說了死也要護住的寵姬,一轉眼便被人算了去。這是對他的欺凌戲弄和侮辱啊。他若不狠狠還擊,他的尊嚴,就徹底的沒了,便是上了沙場,也沒有一個將士會看得起他,更別說讓他來指揮作戰,馳騁四方了要知道,那些血性男兒,最看不起這種連自家婦孺也護不住的男人的。因此,別的也還罷了,這一步,高長恭萬萬不能讓,萬萬不能忍”

    一口氣說到這里,張綺有點喘,她停下來,過了好一會,平靜後又繼續說道︰“……阿綠,我累了,現又失了身,我爭不了,也不想爭了。如果他能放我走,我們就回故國去。如果他怎麼也不放手,我怕是會拖累你。”

    她彎下腰,輕輕撫著阿綠明亮的眉眼,低低吩咐道︰“你千萬不要因為我的事,而去記恨阿莫。如果我有個什麼,你馬上就去找他,他會看在我的面子上,護你周全的。”

    扯了扯唇角,張綺繼續說道︰“阿莫那人,能屈能伸,齊臣當得不得意,他就敢跑到周地去。你跟著他,性命應該是可以保住的。”

    阿綠陡然明白過來,是了,阿綺是因為失了身,所以打心底,她對她與蘭陵王的未來,已不存半點指望。想到這里,阿綠痛從中來,不由嚎嚎大哭起來。

    她抱著張綺的雙腿,哽咽著說道︰“不,不要,阿綺,我們一起走,一起回陳地。”

    “好,一起走,一起回陳地。”才說了這麼幾句,張綺又感覺到了那種無邊的疲憊。不止是疲憊,小腹還酸酸痛痛的。

    張綺感到不安,連忙捂著肚子,扶著阿綠一動不動的。

    才這麼一天,她這樣已經三回了。阿綠連忙穩住張綺,拭著淚水輕聲說道︰“阿綺別怕,孩子沒事的,只是被馬車顛著了。”

    好一會,張綺才疲憊地應道︰“我知道。”

    又過了一會,阿綠朝左右張了張,小心地問道︰“郡王一點也沒有懷疑?”

    張綺“恩”了一聲,說道︰“估計瞞不了幾天,現在他只以為我是顛出的毛病。”靜了靜,她垂下眸,苦澀地說道︰“我想告訴他我失了身,可我不敢……阿綠,到了這個地步,我竟然還有不敢”她低啞地說道︰“過兩日,阿綠你跟我去請佛吧。佛曰,眾生皆苦,信它的可解脫輪回之累。我想信一信。”

    “恩,阿綺,你別說話。”

    在張綺靜養的時候,整個鄴城可以說是天翻地覆了。

    蘭陵王這次做是太狠了,他就在皇家騎衛營附近,殺了太後派去護送張綺的太監侍衛還有宮婢。死幾個人不算什麼,可他這行為,那是生生地打太後的臉啊!是用那血淋淋的人頭警告太後啊!

     還有,他統著那三百黑甲衛橫沖直撞地入了城,生怕世人不知道,他搶回了她的婦人一樣這般囂張跋扈,絲毫不給太後和陛下留顏面,不但令得兩位尊上大怒,更令得以往有點輕賤無視他的皇親們,不得不罵一句“瘋子”也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地相信,高長恭為了那個婦人,是舍得拼命的。一時之間,便是還有些殘余想法的,這時也收了心。

    蘭陵王忙著應對宮里宮外的變故時,王府中,一輛馬車駛了進來,在十幾個婢女地籌擁下,華服加身,氣勢逼人的鄭瑜走向了張綺。

    她緩步走到側臥著的張綺旁邊,低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張綺。也許是這反反復復的折騰,終于讓她失去了耐心。此刻的鄭瑜,不再是那麼賢淑溫柔的表情了。

    盯了張綺一陣,見她似睡非睡的,對自己渾若無睹的。鄭瑜清柔地說道︰“張氏,聽說那一日,你是被人從紅樓中救出的?那人救你出來時,你是身無寸縷,床塌間,還躺著好幾個沒穿衣服的男人……有沒有這回事?”語帶傲慢,簡直就是質問了。

    張綺睜開眼,抬起頭來。

    她迎上了氣派張揚,一臉厭惡和不屑的鄭瑜。

    靜靜地看著鄭瑜,張綺突然一笑,她端起旁邊的茶水,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你是何人?你是高長恭的什麼人,是我張氏阿綺的什麼人?鄭氏阿瑜,你是什麼身份?你有什麼資格質問于我?”

    張綺地反問一句接一句,語調不高,卻句句相逼。

    更且,張綺的表情雲淡風輕,儀態風姿更是飄然如仙,這般自在,這般悠然,哪曾有半點心虛的模樣?

    鄭瑜又是疑惑又是羞惱,一時都給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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