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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糖拌飯]阿黛[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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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2 23:45:24
第十章 王靛的劫

  背著魚簍,挽著褲腿的漁家女,青石板的長街,窄窄的巷弄,無不透著西湖水那樣的清新和宛約。

  早上出來得早,這時回家也不過才巳時正。

  「阿黛回來啦?」路過雜貨鋪的時候,寧大娘正帶著一個小娘子坐在雜貨鋪門前的茶坐上跟人聊著天兒,那小娘子低眉順眼,笑意溫和,真個是美人如畫,這位應該就是聶小倩了,寧采臣果然好福氣。

  「嗯。」阿黛點頭應著,又回道:「寧大娘好,這位是聶家姐姐吧。」

  「阿黛妹妹好。」聶小倩行禮道。

  阿黛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她,這位真是鬼?

  這時,一邊雜貨鋪的掌櫃娘子卻叫著阿黛道:「阿黛,我剛才聽人說了,說胡家一早上打了滿倉的魚全臭了,這時怎麼回事啊?」

  「這我哪能知道啊。」阿黛回道.

  「也是,這事真弄不清,還真是怪了,早上打的魚剛一出水就臭,這不合理啊。」雜貨鋪掌櫃娘子是怎麼也想不通,自個兒在跟自個兒糾結。

  阿黛淡然一笑,便衝著眾人擺擺手,告辭回家。

  「對了,你是得趕緊回家看看,之前,你娘帶著你家二姐路過,我看你家二姐一路走一路哭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雜貨鋪的掌櫃娘子道。

  「啊?怎麼回事?」王黛聽了一陣心驚啊,想著之前被點化時看到的預兆,雖說那些都是沒有發生的事情,但也預示著某些是很可能會發生的,想著,阿黛便加快腳步,一溜小跑的進家門。先把魚簍放在井台邊,洗了洗手腳就衝進了屋子,果然的,就看到二姐就坐在那裡哭,劉氏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一邊老爹也緊鎖著眉頭。

  「發生什麼事了?」阿黛問。

  「阿黛,你二姐活不了了,以後爹娘就交給你照顧,還有,你雖然不喜歡我,但我是你二姐,清明節的香不能少。」那王靛一聽到阿黛問,又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二姐,你瞎說什麼呀,我看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怎麼個活不了了,這好人不在世,禍害遺千年。」阿黛卻是一臉淡定的道。

  「你這懶丫頭,我都快活不了了,你還罵我是禍害。」王靛叫阿黛這麼一說,也不哭了,氣哼哼的咬牙。又道:「我現在是活的好好的,可街上那個高人說了,我活不過三日。」

  這一句說完,王靛又抽抽答答起來。

  阿黛一聽二姐這麼說,心中一驚,之前那個預見,二姐不正是死了嗎?沒想到居然就是緊接著的事情。

  「娘,是不是真的呀?」阿黛轉頭問劉氏。

  「唉,那高人是這麼說。」劉氏嘆著氣道。

  「那,那高人有沒有說什麼化解的方法?」阿黛追著問

  「說了,只要付一百兩銀子,他請人做場法事就成了。」劉氏有些煩燥的道:「一百兩銀子呢?一家人賣了也湊不齊。也不知真假,指不定這人就是訛錢的。」

  王靛這時也不哭了,就是蒼白著臉坐在那裡,她心裡也清楚,家裡家徒四壁,一百兩銀子,家裡是拿不出來的。

  「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種事情,卻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一邊王爹也擔心著。

  王黛這時卻是微皺著眉頭,前世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想著,王黛便衝著劉氏道:「娘,我再去問問,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說著,便出了門。不一會兒就到了集上,遠遠的就看見那高人掛著的鐵口神算的幡。

  此刻幡下正筆直的站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褐衫老者,他背負雙手,昂仰而立,端是松風勁骨,而石階上,兩個道士打扮的小童正朝他呼喝著。另一邊的供桌邊上,端坐著一個道士,金冠,雲錦道袍,端是仙風道骨的模樣。

  「老頭,你別不信,我家仙長那向來是鐵口直斷的,別捨不得錢,到時候命沒了,要錢有啥用。」期中一個小道士道。

  「閻王要人三更死,又豈留人到五更?老夫若大的年紀了,閻王爺想要我的命,拿去就是,至於錢,如今正是青黃不接時,倒不如買些米糧,賙濟一下城中貧苦百姓。」那老者說著。

  這老人家這一番話,端是讓人肅然起敬。此時老者說完,便背著手,施然然離去。

  「哼。」那端坐正中的道人冷哼一聲。

  阿黛不由的朝他望去,卻瞥見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色,阿黛心裡不由一突,側過臉,兩眼不由的就看著那供桌一邊的硃砂紙鶴,眼神就變冷了,這硃砂紙鶴阿黛見過,就是在點化的那一幕裡面,正是這種硃砂紙鶴害死王靛的。

  這時她恍然大悟,哪裡是什麼天降橫禍,這根本就是人為的,這道人或許有那麼些個小法術,救人是不行的,但要殺人,尤其是殺這些個普通人卻沒什麼難的,所以,他才故意說別人有凶災,你若信了,拿錢消災,道人賺了錢也就算了,你若不信,不捨的花錢,那道人就殺人害命以全他的名聲,端端是可恨至極啊。

  阿黛想著一陣咬牙。

  立刻的,阿黛便退出人群,朝之前那老人家離開的方向追去。幸好老人家走的慢,在到路口的時候被阿黛追上了。

  「這位姑娘,你跟著老夫有何事?」那褐衣老者顯然察覺到了阿黛,便停了腳步。

  「這位老先生,這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那位道人雖說不見得有救人的本事,但殺人怕還是行的,老先生要小心,這些個道人總會那麼幾個害人的小法術的,我看那道人供桌上的硃砂紙鶴就有些邪門的很。」阿黛朝著他鞠躬道。

  阿黛的想法很明確,老人剛才那麼落了道人的面子,怕是道人等不得幾日後,今晚就會對這老人家下手,阿黛便提醒他,一來這老人風骨可敬,二來若是老人能順利抓住這道人的把柄,那王靛的坎就能過去了。

  那老者一把年紀了,閱歷深厚,自是明白阿黛話裡的意思,想了想,卻是拱拱手對阿黛說:「多謝小姑娘提醒,老人家我記住了。」

  「不用謝,我也是為了我自己,那道人說我二姐活不過三日呢。」阿黛直言道。卻是暗裡握著拳,只要自家二姐這一坎過去,那麼預見的那一幕就不會再發生了。

  太素脈法果然神奇,只可惜那日預見的那一幕也不過是點化之功,曇花一現,如果自己以後想練成這種預見之法,卻不知要練到什麼時候?

  隨後擺手告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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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2 23:45:43
第十一章 落網

  回到家裡,一進屋,便看到大伯正在給王靛把脈。

  王黛的這個大伯叫王和,開了一家藥堂叫慶安堂,倒並不是王黛家的嫡親大伯,是屬於族伯,不過血緣隔的還比較近。

  王家這些年也幸得王和的照顧,要不然王黛這老爹還不知能不能熬到現在。

  「嗯,阿靛身體好的很,並沒有什麼隱疾。」這時王和放下手道。

  「這就得了,既然不是二妹身體有毛病,那顯然就是外力了,不就是三天嘛,這三天二妹就待在家裡,就待在房裡,房裡讓她大嫂和三妹陪著,這屋外,我和娘守著,我再去找幾個兄弟,讓他們在院子和屋外守著,我倒想看看,有什麼原因讓我二妹出事兒。」一邊王成揮著手道。

  王爹,王大伯,還有劉氏相視一眼,這倒也是個辦法,畢竟那一百兩銀子實在湊不起來,再說了就算一百兩銀子湊齊了,那家人還是不放心啊。

  就得這麼著。

  「成,我看就這樣。」劉氏拍了巴掌決定,隨後就衝著阿黛和孟氏道:「阿黛,你和你大嫂陪著你二姐進屋裡,從這一刻起就陪著她。」

  阿黛點了點頭,心裡卻想著,若是那老者那裡能有所收穫,說不準今晚一過就水落石出了。想著,正準備跟著大嫂和二姐進屋,又想起許仙他姐的托咐,於是停了腳步衝著王爹道:「爹,昨兒個許家姐姐問我大伯藥堂是不是招人,她想讓許仙到大伯家藥堂當學徒。」

  「行啊,漢文人老實本份,也肯努力,你就去跟他說,讓他明天就去。」一邊王和先接話了。都是常來常往的,哪家人什麼樣的秉性都清楚。

  「嗯。」阿黛重重點點頭。

  隨後又討巧的笑道:「大伯,我也想去你藥堂裡做學徒成嗎?」

  「死丫頭,你去一個丫頭片子去添什麼亂哪?」一邊劉氏先瞪著阿黛,倒不是她真不許,而是怕她大伯為難。

  「娘,我哪裡去添亂呢?我是這麼想的,大伯這些年來時常照顧咱家,現在他店裡屋要人手,我也不要別的,端茶倒水,整理藥材的總能搭把手吧,再說了,萬一有個女眷來看病,雖說做大夫的不忌諱什麼,但有個女的在身邊總方便一點,我沒別的意思,就想盡點心意,再順便認識點藥材,有空的時候上山采點藥,也能貼補點家用。」阿黛誠懇的道。

  「嗯,做人就該這樣,不過,讓不讓你去還得你大伯點頭。」一邊王爹道,看著阿黛倒是有些欣賞,這個小女兒雖然年紀小,但在做人這方面倒是比她二姐,大哥都強上一分。

  而劉氏更不要說,聽到阿黛說能采點藥貼補家用,那心裡是一萬個贊成,於是便看向王和。

  「我自然歡迎啊,說實話,我也早有此心,有個女娃子,藥堂來女病人的時候確實要方便一點,當初我跟你們大伯母就商量過,讓她大伯母和欣兒來藥堂幫忙的,只是你大伯母怕病人過病氣,死活不願意。」那王和也歡喜的道。

  而他嘴裡的欣兒就是獨女王欣寧,阿黛的堂姐。

  這一下子倒是皆大歡喜了。說好阿黛守好這三天後就過去。

  隨後王和告辭,阿黛同孟氏陪著王靛回了屋,王成去叫他的兄弟去了,劉氏去了隔壁跟許嬌容說許仙的事情。

  夜裡,平日里根本不捨得點的油燈點亮了,發出如豆似的燈光,讓屋裡一片昏黃。

  孟氏早已歪在一邊床上沉沉睡去,她跟阿黛說好的,阿黛守上半夜,她守下半夜。

  王黛此刻就坐在窗前的一張小凳子上,就著昏暗暗的油燈光,看著手裡的書,太素秘法裡面有許多東西深奧難懂,可阿黛意外卻看得很順利,似乎腦子格外的清明,一些深奧難懂的詞彙一看就明了,其至看過的內容就好似深深刻進了腦海,只要她一想就能蹦出來,真可算是過目不忘了,這怕還是那點化之功,難怪一些大惡人一經點化,居然能立地成佛。

  這神龜送的果然是了不得的東東了。

  只是阿黛又哪裡知道,這本書在落入西湖之前不知轉輾了多少人手,學會其中醫道的不在少數,但能被那混沌之圖點化的就唯有她一個。

  這便是天緣。

  「阿黛,若是我真出事了怎麼辦?」這時,躺在床上的王靛支著胳膊看著阿黛。

  「不會,你能出什麼事啊,身體好的很,現在又這麼多人守著你。」阿黛側過臉,淡淡的道。

  「懶丫頭,就是這副不討喜的樣子,我看萬一我出事了,你心裡就高興了。」王靛臉色不好的道。

  「不可能,你若真出事了,那我也逃不過,你沒看我就坐在這門窗邊啊,真有什麼事兒也得從我身上碾過,你才會出事。」阿黛斜了她一眼。

  王靛聽到阿黛的話,先是一愣,隨後臉色倒是好了不少:「懶丫頭還挺有良心的,這樣,以後不叫你穿我的舊衣舊裳了,讓娘給你做新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阿黛就鬱悶,前世她何曾穿過別人的舊衣裳,沒成想到了這裡,她盡撿王靛的舊衣裳穿,連個理兒還沒地方說,因為,窮人家都這樣。

  淡淡的哼了一聲,懶得理她,阿黛繼續看書,油燈不時爆著燈花,夜已深。

  一夜無眠,轉眼天上便吐魚肚白。

  「呀,我怎麼睡了一晚上。」孟氏醒來,不好意思的道,隨後說著:「阿黛你怎麼不叫我呢。」

  「沒事兒,我看了一夜書,也不困。」王黛道,這可不是客氣的話,是真不困,這一晚上看書下來,竟是腦海清明,眼神清亮。

  這會兒她看孟氏醒了,便道:「那大嫂陪著二姐,我去院子裡走一下,活動一下。」

  「行,你去吧,這兒有我呢。」孟氏揮著手。

  阿黛便拿著書,出了屋。院子裡的空氣帶著早晨的沁冷,但卻格外清新,阿黛深吸了一口氣,便繞著院子小跑了兩圈,就在這時,卻聽屋外的小街上,一陣敲鑼的聲音。

  正好奇間準備出去看看,就在這時,王成一臉興奮的跑了進來,大叫著:「娘,二妹,沒事了,沒事了。」

  立時的,劉氏,孟氏還有王靛都跑了出來,連王爹也拄著枴杖出來。

  「剛才衙門的人通知了,集上的那個算半仙道人根本是個妖人,他算的出事哪裡是真的出事,是假的,全訛人呢,想騙銀子,你若不依他,他便用妖術害人,以全他的名聲,只是這會兒算是碰上對手了,城裡的大善人於老爺子你們知道吧?昨天,那道人訛上了他,於老爺子什麼樣的人,早就看穿他,昨夜裡擺下了龍門陣,那妖道乖乖入甕,如今正被衙差押解著遊街通報鄉梓呢,所以,二妹沒事了。」王成平日裡喜歡聽書,這番話說來抑揚頓挫的。

  阿黛聽了心裡有數了,昨天那褐衣者怕就是這個於老爺子了,不由的暗暗一握拳,成了。

  「那這麼說,若不是那妖道出事,那這三日內,咱家要是交不出銀子,那妖道就要來害靛兒了。」劉氏心有餘悸的道。

  「就那樣也不怕,咱家這陣仗,那妖道不來則罷,要來也是肉包子打狗有來無回。」說著,那王成還懊惱的跺跺腳:「可惜了,這天大的功勞本來是咱家的,反倒叫于老爺了領先一步,可惜,可惜。」

  「呸……」幾個女人全吐他一臉。然後開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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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2 23:46:07
第十二章 胡婆婆

  王成這些年被家裡的女人埋汰慣了,臉皮也厚,這被吐了一臉也毫不在意,這時卻嘿嘿笑的衝著劉氏道:「娘,給點錢花花。」

  「你這敗家子,又想幹什麼?家裡統共就那麼一點點的錢,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還有你爹要吃藥,我恨不得一個子兒掰它幾個花,哪有閒錢給你敗。」劉氏恨恨的道。

  「娘,瞧你說的,我也知道我這些年沒出息,可我沒什麼本事,好在還有點力氣,我已經跟城裡的一家貨行說好了,每日去他那裡搬貨,賺點力氣錢,我請來的幾個兄弟你也見過了,我們一起去,以後我不會亂花錢了。只不過這回,我請了這幾個兄弟來幫家裡守門,如今沒事了,可人家的情咱總得還吧,也不要什麼別的,就是想請他們吃一頓,也是個意思。」王成道。

  劉氏一聽王成說的這話,點了點頭,別說,這倒是應該的,只是……想到這裡,劉氏問道:「你打算在哪家酒館請,這太差了不行,最少也得中檔吧,一壺酒,幾樣下酒菜,這估摸著也得花不少錢。」

  劉氏說著,拿出荷包,鉗了兩粒碎銀,想了想又鉗了一粒回來,然後遞給王成。

  「娘,這點怕是不夠,太寒酸了,不成的。」王成擺擺手道。到了酒館,那還有小二的小費呢,幾個大男人,這般的扣巴巴的,那臉皮可就丟盡了,還不如不請。

  「照我看哪,請客也不一定得去酒館嘛。」王黛這時將手上的書攏進袖子裡道。

  「不去酒館那去哪裡,請家裡來可不成的,你和二妹在家裡,他們都是大小伙子,請來家裡可是要惹閒話的。」王成道。

  「也不一定要來家裡,河堤邊,廟旦前,再要不,就家裡的船拾綴拾綴,打幾角酒,烤幾條魚,娘親再做些餅,再到肉鋪子那邊討幾根骨頭,燉一鍋骨頭湯,還可以弄些野菜,還有天上的雀兒飛來飛去,平日裡也你也沒打主意啊,怎麼如今倒忘,如此一番,那酒菜可不是全齊活了,而且決不算寒酸,到時,也沒別人打攪,你們想怎麼吼就怎麼吼,可少了酒館裡的那種拘束,豈不更快活,到時你再給大傢伙兒來一段異俠傳,說完了書,你們再學異俠傳裡面,歃血為盟,義結金蘭,豈不痛快!!!!」王黛搖頭晃腦的道。

  至於說義結金蘭是她突然間的靈感,阿靛這事,可是有風險的,能來幫忙的,那都算是鐵子了,誠意擺在那裡,而且都是周圍附近的人,算是知根知底的,一個好漢三個幫,結個拜,以後大家算是兄弟,也能互相幫襯。

  這翻話可算是說到王成心坎兒裡去了,重重的一拍巴掌:「得了,就這個,娘快去做餅子,我去打酒討肉骨頭去,也不用家裡的船,這幾天我沒事鑽了幾家廢園子,有個園子的景緻還是不錯,拾綴拾綴比船上好。」

  「廢園子有什麼好,荒涼著,陰氣重,指不定有什麼髒東西。」阿黛又嘀咕了句。

  「呵。」王成吡著呀:「不是你讓我沒事往廢園子走動的嗎,怎麼現在又說有髒東西了,你消遣你大哥呀。」王成說著,抬手就給了阿黛兩個毛栗子。

  阿黛揉著額頭,翻了翻白眼:「我那是開玩笑的,誰知你當真啊。」

  當初,讓王成去廢園子,其一確實是開玩笑,當然另外的,阿黛也是想王成真像聊齋裡寫的那樣發了財,那大家的日子不就好過了嘛。可上回,經過那本太素秘法的點化之後,阿黛覺得,以自家大哥現在的心性,發了財不見得是好事,因此,倒有些後悔提意了。

  「行了,不跟你扯,我忙活去了。」王成又哪曉得阿黛的心思,一溜煙兒的跑了。

  「娘,我說怎麼來著,你還老說我欺負三妹,你看看,就三妹這腦瓜子,我能欺負得了嘛,我冤死了。」一邊王靛衝著劉氏討乖賣巧的道。

  「冤啥冤?你三妹昨晚可守了你一夜啊,我在窗外可看著呢。」劉氏一臉正色的道。看著一邊臉色又恢復的一片淡然的三女兒,這丫頭其實是有些面冷心熱的。

  王靛叫劉氏這麼一說,一臉悻悻。

  「娘,我出湖去了。」阿黛說道,氣氛有些不好,她也不多待,還是出湖打魚去。

  「去吧,小心點。」劉氏點點頭。

  阿黛點點頭,就回屋整理了魚網等東西,出了門,想了想,又去雜貨鋪那裡打了一角酒。

  出了湖,這回卻換了一個地點,祭了酒,今天倒是沒有魚群了,不過,也有些收穫,阿黛心裡倒沒有失望,至於魚群啊,神龜啊的,這東西哪能天天有啊,人要懂得知足。

  隨後阿黛賣了魚回家,下午,便去了大伯的慶安堂,許仙已經來了,一襲舊衫,性子憨厚有些靦腆,還時不時的走走神的,阿黛不由的就想起以前看的白蛇傳,真是憨人有憨福。

  見到阿黛來了,那王和就領著阿黛到後院,學醫先認藥,這後院是晾曬培製藥草的地方。讓阿黛先學接觸接觸藥材。

  於是,一個下午,阿黛就在藥堂裡幫忙,藥堂裡的事情真不少,新鮮的藥草要洗淨曬乾,有的還要烘乾,當然還有培製藥材的,那個工序就不是阿黛目前能插手,也就在一邊跑跑腿,不過,她過目不忘,看的也仔細,一些個工序看了倒也暗暗記在心裡。

  如此,忙了一個下午,到了傍晚才歇了工。

  「大伯,我回家了。」阿黛衝著藥堂裡的王和道別。

  「天已經有些灰了,我讓許仙送送你。」王和道。

  「不用了,路又不遠,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呢。」阿黛擺擺手,許仙做為正式學徒,那晚上也得住在藥堂裡的,而阿黛只是兼職,又是個女孩子,因此就沒那麼多的要求。

  出了藥堂,阿黛活動活動了手腳,一個下午,真心挺累,但收穫不小。而再給合這幾天看的太素秘法,別說,阿黛心中還真有那麼一點心得了。

  想著,心情便有一絲雀躍。

  晚上,王家一家人吃晚飯,一碗鹹魚,一大盆的野菜湯,再加上雜面饅頭,這便是晚餐,日子過的著實清貧,便是這幾天雖有些收入,但都得存著給王爹買藥,所以在飯菜上並沒有太多的改善。

  「爹不出來吃啊?」阿黛看著桌前只有娘,大嫂,二姐和自己四個女人,便問道。至於大哥王成,一向是混慣的了,吃飯時十次到有七八次是不見人影的。

  「昨兒個他不是擔心你二姐嘛,一晚沒睡著,就發病了,現在躺在床上起不來。」劉氏一臉焦慮的道。

  「我去看看。」阿黛連忙起身。那點化的印象裡面,是王靛出事了,王爹一受打擊就走了,而現實,如今二姐沒事,阿爹應該也沒太大問題吧,終究不放心,便想進屋看看。

  「你去看有什麼用,不會以為才去了半天的藥堂,自個兒就成了女大夫了吧?」一邊王靛埋汰著王黛。

  王黛回頭瞪了她一眼,這位才是沒心肝兒的主兒。虧自己昨晚還守了她一夜呢。

  瞪完,不再理會王靛,自顧自的進了屋。

  「就知道在阿爹面前表現。」王靛嘀咕了句,卻被劉氏敲了一下:「吃你的,什麼話,你阿爹病著呢」

  王靛伸了伸舌頭,忙低頭吃飯。

  此時,阿黛進了王爹的屋,就看王爹躺在床上,額上還放著一塊汗巾。那王繼善時不時的還咳上幾聲。

  「阿爹,感覺怎麼樣?」王黛上前問道。

  「老毛病,就這樣,你不用管我,快去吃吧。」王爹喘氣著道,微閉著雙目,整個人極為虛弱。

  「我給您把把脈,我今天去慶安堂了。」王黛說著,搬了一張凳子坐在床邊,拿過王爹的手,就把著脈,這一把卻是嚇了一跳。

  脈分三部,為寸關尺,左寸候心,雖然阿黛也就是把書給死記了下來,卻沒有絲毫的實踐,對於書裡的五陽脈,五陰脈,四營脈什麼的還分不清,但有沒有脈還是能知道的,如今阿黛把脈的時候卻發現王爹左手寸部居然沒有脈相,這沒脈相可就不是凶險二字了,幾乎就是死刑啊,這翻遍那部太素秘法上的脈相也是沒有的現象。

  只是,看阿爹的樣子,雖然病歪歪的,但倒也不像是馬上就要翹辨子的樣子,怕是自己弄錯了脈部吧,阿黛皺著眉,不是很有自信的想著,畢竟她接觸這書也沒幾天。

  不過,阿黛記得太素秘法上有提過,人之心脈對應著天上南方的火星,按脈觀星同樣能察病,於是阿黛再次細細把脈,而就在她想著南方火星之位時,突然的她的腦海裡就出現了一顆星辰,幾乎是一閃而過,不過,阿黛還是感到那顆星晨極其晦暗,按其位置,正是南方火星,這顆星應該正是老爹心脈所對應的星辰,而此刻,這刻星辰除了晦暗以外,那周圍更密佈了許多網狀的東西,將整顆星晨纏繞其中。

  這情形,看著就很凶險,只是要怎麼解決,阿黛毫無頭緒,因為書上根本沒有這樣的案例,而要融會貫通,阿黛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過,阿黛現在已經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那秘法中的點化之功,直接開啟了她的氣機,而之前阿黛所見之星辰,並非真正天上的星晨,而是氣機感應了王爹身體的情形的表現。

  「怎麼了?」王爹看著阿黛的臉色,便問道。

  「沒什麼,有些不明白。」阿黛不好意思的道。

  「行了,我這病連你大伯都治不了,你別操心,出去吃飯吧。」王爹有些淡然的道,實在是病了多年,他亦知自己的命也不過是拖一天算一天,死於他來說也許並不是壞事,反而是一種解脫。

  當然,這樣的心思,王繼善自不能叫家人知曉,怕家人更為他操心。

  「哦,那爹安心休息,我出去了。」阿黛說著,小心的幫王爹掖好被子,這才出門,正想著這幾天再好好研究一下那本書,就聽院門外王成大喊:「快開門。」

  阿黛一聽聲音,便一溜小跑的去開門,門一開,就看到王成一臉興奮,邊上還站著一個一頭銀發的婆婆,一身褐衣,手中握著山中老藤編的枴杖。

  此時那婆婆見門開了,也不等王成招呼,便先一步進了門,就好像進了自家門似的,隨意在院子裡走著,邊走邊打量,然後就進了屋,也不理人,就一間房間一間房間的轉悠。

  只是王家家徒四壁,也沒什麼好看的。

  「大哥,這誰啊,怎麼亂轉。」王靛這時正站在堂屋門前,見那婆婆自顧自的轉悠,便叫了起來。

  王成這時顛顛的緊跟著那婆婆,又壓低著聲音衝著她道:「咱爹小時候不是常跟我們說祖上的狐仙婆婆的故事嗎,裡面的狐狸精就是這位。」說到狐狸精,王成又輕打了自己的嘴巴:「呸,說錯了,是狐仙的的那位。」

  隨後又把怎麼遇上胡婆婆的經過說了說。

  卻原來王成這今去荒園請人吃酒,吃完酒收拾的時候無意中撿了一隻金釵,王成這人雖偷懶打混,渾身的毛病,但有一點很好,不貪小便宜,也誠實,所以,便在原地等失主,最後就等到這位老婆婆,一淡之下,發居然是祖上家中的傳奇人物,於是便帶回了家中。

  阿黛在一邊聽了自然淡定,這本是心中已知之事,蒲松齡的聊齋裡就是這麼寫的,心裡不免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對於這位狐仙婆婆,她是既期待她的出現,又不希望她出現。

  之所以期待,開玩笑,狐仙哪,那隨便教兩下子法術,便是了不得的東東,而就算沒有法術什麼的,狐仙本身也是難得一見的人物,阿黛又怎麼可能不期待。

  可不希望狐仙婆婆也是因為在太素秘法的點化之中,她看到了家裡的變故,發財是好事,可福兮禍之所伏啊,雖然在聊齋先生的筆下,王成得了狐仙婆婆的幫助之下,最終發家家致富,但阿黛卻在點化之中看到,王成在狐仙婆婆離開之後,卻是故態萌發,再加上他好結交奇人異士的毛病,卻又不懂得識人,反而招來匪類,最終卻落得個家破人亡。

  所以,此時阿黛心中仍不由的有絲忐忑的,畢竟,如今她亦是這個家庭中的一員。

  不過此時,胡婆婆如書上所說的那樣同王成相遇了,那再糾結已無用處。

  而王靛這時卻張大了嘴巴,瞪大眼睛,仍是有些不信:「大哥,真的假的,你不會胡弄個人來騙人吧?就這麼一個老婆子,能是狐仙?」

  聽王靛這話,王成正要解釋,而就在這時,那婆婆正好回轉,聽著王靛的話,突然一笑,而笑的同時,她的臉便迅速的幻化成狐狸臉,王靛哪裡能承受這個,眼皮一翻就暈倒在邊上阿黛的身上。

  阿黛心中一樂,蒲先生在書上說狐性狡詰,果然,這位婆婆端是有趣,這般嚇人。於是淡定的把王靛扶坐在一邊的凳子上,

  而一邊劉氏和孟氏兩個也是一陣腿軟,不過,劉氏倒底女主人,這會兒也強撐著為那狐仙婆婆領路。

  這時,那位銀發婆婆進了王爹的屋子。

  「您是當年那位胡婆婆?」這時王爹直起身子,盯著銀發婆婆問,當年那位狐仙祖母,他小時候是見過的,後來老祖母死了,還把一大家子都託付給了這胡婆婆,再後來祖父去逝,第二天,這位胡婆婆就失去了蹤跡了,如今突然一見,這胡婆婆除了一頭頭髮變白之外,那面容還是一如當年,所以,王爹竟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虧得繼善還記得婆婆我啊。」那胡婆婆點點頭道,轉臉又看了屋子一眼,然後嘆著氣,頗有些感慨的道:「經年不見,沒想到你們王家又落敗如斯。」

  王爹叫胡婆婆這一句說的面紅耳赤,子孫無能啊。

  而經王繼善這麼一證明,那原先劉氏等人對狐仙婆婆的身份便再無一絲懷疑。

  「胡婆婆,我爹病了好多年了,城裡的大夫都束手無策,要不,您幫著看看。」阿黛記著之前老爹的脈相,不管怎麼著,讓狐仙看看總不錯的,這狐仙總應該有些法術的吧。

  「不用細看了,你爹這病是堵了心竅,心為物所「囚」,也就再拖個三五年吧。」那胡婆婆一臉平靜的道,修行千年生老病死什麼的早就引不起她心底的一絲波瀾了。在她的眼裡連死亡也是修行。

  胡婆婆雖然說的無所謂,但這話對於王家的人來說卻是晴天霹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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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更夫

  劉氏這時也顧不得害怕了,衝到胡婆婆跟前求道:「婆婆,求求你,救救繼善,繼善要是有個好歹了,咱家就塌了。」劉氏說著,就哇的痛哭流涕起來。

  說著,硬扯著王靛和阿黛跪了下來,邊上王成和孟氏也跪了一地。

  「求婆婆救救我爹爹。」跪下的王家一干晚輩亦是齊聲道。

  阿黛也握緊拳頭,雖然她跪著很彆扭,但若是為了王爹的病,便是跪上一跪又如何。

  想著,她亦抬臉看著胡婆婆。

  胡婆婆既知病因,應該也是有解決手段,仙,道,妖,鬼,總是有些莫測之能的。

  「你們這是干什麼,快起來,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必走的關口,不必如此。」胡婆婆連忙將一干人扶了起來,只是看著王家一干人抹淚,最後終是一擺手:「罷罷罷,總歸我於王家有著不解之緣,這事我既然遇見上,就沒有不管的道理了,不過,說好了,要想救繼善,那一切都得聽我的。」

  胡婆婆重重的拄了拄枴杖,端起架子道。

  「沒問題,有什麼要求,婆婆只管直說,只要有一絲的希望,都是要一一試過的,傾家蕩產也無所謂,治不治得好,看天意。」劉氏這時也抹乾了淚,她倒底是堅強的婦人,這時已經平靜了下來,語氣卻是很堅決的道。

  如今胡婆婆對於王家人來說,便如那溺水時所遇之浮木,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而這時,胡婆婆又轉頭看著王繼善:「你呢。」

  「自是聽婆婆的。」王繼善點點頭,他這身子他也急啊,他不想再這麼拖累娘子和孩子。讓他們日日吃苦。

  何況能不死誰又想死呢。

  「那好,之前我跟阿成過來的時候,看到路口貼著一張衙門招更夫的文書,明日,你就把這張文書揭了,去衙門做更夫吧。」胡婆婆盯著王家眾人道。

  「做更夫?」聽得胡婆婆這般說,王家所有的人都傻了。

  做更夫能治病?這對於王家的人來說也太匪夷所思了點吧。

  「婆婆,這能治病救命?」劉氏一臉置疑的看著胡婆婆。

  衙門那招更夫的文書貼在路口已有月餘,但一直無人問津。

  這做更夫一般都是鰥夫老漢,平日生活習性,那是日當陰來,夜當陽,便是再窮的人家,但有別的路子,都絕不願意幹這個活的。

  更何況王繼善,倒底也算是一個讀書之人,又是這樣的身體,家裡日子雖難,但總不至於輪到他去做更夫吧?

  真要去了,那也算是斯文掃地了。

  但話要說回來,若是真能治病,對於劉氏來說,便是斯文掃地又如何,那東西能當飯吃?

  聽得劉氏的問話,那胡婆婆卻是一臉老神在在的,拄著那山中老藤的枴杖,也不顧王家之人,便一個人繼續在王家閒庭信步般遊走。那完全是一副我的辦法已出,你們愛信不信的樣子。不過臉色卻有些沉了下來,狐性不僅狡詰,而且很愛面子。

  劉氏的置疑,自然讓胡婆婆覺得面子受損了。

  之前說好,一切聽她的。

  一邊的王成和孟氏也是面面相覷。

  而阿黛這時倒是沉思了起來,之前她用氣機感應了老爹的脈相,再結合之前胡婆婆下的斷言,明白老爹之病終歸是一種心病,後世有一句話,錢是好東西,但你一但成了錢的奴隸,那又不是好事。老爹這情形也差不多,讀書是好事,但他卻太過執念,反倒成了讀書的奴隸了,這也正是應了這胡婆婆之前那句,心被外物所『囚』吧。

  若真是這樣,別說,胡婆婆這方法說不定還真是解決之道。

  阿黛還記得穿越前在都市裡,失眠等等亞健康的情況太多了,吃藥幹什麼都不管用,可後來到了鄉下,幹了一個星期的體力活,那便吃的下,睡的著,嘛嘛的都香啊,而如今自家老爹這身體,別的體力活是干不了的,但唯有打更,雖然也累,但比起別的體力活要好的多。

  同時,夜間本是人心思最紛雜的時候,老爹又常常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著,如此,心更難平靜,反倒是打更,枯燥而規律的工作,反而能讓心靜下來。

  想著,阿黛便看著自家老爹,不知他是何想法。

  不過,王繼善是純善之人,胡婆婆於他來說於長輩無異,如今更也是為了他好,因此,不管胡婆婆這方法行不行的通,他都不會忤逆。更何況,家計艱難,阿黛小小年紀都要下湖打漁,他這個做父親整日病臥家中,終是慚愧,而他這身體幹不了別的活,也就這打更的事,能勉強撐一撐,到時,也能掙點錢,貼補家用。

  另外他的身體這樣,什麼法子都想遍了,沒法子之下,也權是死馬當作活馬醫。

  於是便衝著在屋裡轉了兩圈回來的胡婆婆道:「行,一切聽婆婆的,我明日便去衙門申請。」

  胡婆婆眯著眼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劉氏雖然覺得有些不靠譜,但王繼善既然應了下來,那她也反駁不得了。

  而另外,雖說讓相公去當更夫有失體面,但家裡常常揭不開鍋,做個更夫能貼補點家用,也算不錯,於是也就默認了。

  而至於能不能治病,劉氏完全不想了。

  甚至,因著胡婆婆這個不太靠譜的方法,使得劉氏對胡婆婆先前的斷言王爹的命只有三五年的說法都有些不信了,總之,以前怎麼著,今後還怎麼著。

  於是,最終,王爹去當更夫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婆婆,你既然跟阿成相遇,來到家裡,那便是緣份,不防在家中住下來,也好讓我等晚輩盡盡孝道。」這時,王爹又沖著胡婆婆道。

  「是啊,是啊。」一邊王成應和著。

  雖然感覺這位婆婆為老爹治病而出的這個主意似乎不怎麼樣,但狐仙就是狐仙,對於整日尋找高人的王成來說,那等於天上掉下來的機會,自要求教一下發財之道。

  而這時,斜歪歪的靠在椅子上的王靛醒了過來,正巧聽說胡婆婆要在家裡住下,臉一白,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你家這二閨女這身子骨不成啊。」胡婆婆皺著眉看著劉氏道。

  劉氏一臉尷尬,她哪是身體不好,那不是被你老給嚇的嗎?

  不過,這等話她自不好說,於是點頭:「是有些差,以後還要婆婆您費心。

  劉氏這絕對是一句客氣,可胡婆婆卻是一臉嚴肅的點點頭:「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當年在儀賓王府時,倒是得了幾個調養身子的法子。」

  劉氏呃然,想著這位婆婆給繼善出的主意,連帶對這幾個調養身子的法子也悲觀起來。

  阿黛這時心裡一陣大樂,二姐這下麻煩了,聽說狐仙是很計仇的存在,平日裡王靛處處埋汰她,這會兒,阿黛也不免興災樂禍起來。

  「你這丫頭也挺有意思。」這時,胡婆婆又沖著阿黛道。

  阿黛一愣,有意思!!什麼意思?阿黛不免有些惴惴。狐仙這東西的心思,果然神鬼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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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四章 夜談

  之後劉氏將她住的正屋騰了出來,又仔細打掃了一翻,被縟什麼的雖然都是舊的,但都是洗的乾淨,又經太陽曬過,皂角香同陽光的氣味聞起來十分的清新乾淨。

  最後又安排阿黛住在正房的茶水間裡,以備不時照應。

  胡婆婆看了後自沒有不滿意的。

  如此安排好,王成便纏著胡婆婆問起發財大計來。

  「你把這支金釵當了,然後販一批葛布去京城,記住必須在下月十八運到……」胡婆婆把先前王成撿到的金釵又交給王成,吩咐著,總之這一段於聊齋先生所寫的情節一般無二。

  「好,我一定做到。」王成一臉興奮,便又同劉氏,孟氏等人商量起明日去當金釵,然後批葛布,上京云云等事情。

  而說起這些,劉氏等人也是一臉的興奮,便是王爹也一臉趣味,家裡的苦日子大家都過怕了,因此,對於胡婆婆的發財大計,那沒有一個不期待,不看重的。

  只有阿黛仍是有些走神的樣子。

  「沒心沒肺的丫頭。」王靛衝著阿黛瞪眼。

  阿黛咧了咧嘴,不理會王靛的埋汰。

  若照書上來,大哥這趟雖然小波折不斷,但最終的結果仍然是發大財,王家也過上地主的生活。

  只是點化之中的畫面還是讓阿黛有些糾結,福兮禍之所伏啊。

  如此,到得晚上,各自安睡。

  阿黛回到茶水間,看了看正屋裡,胡婆婆正在床上打坐,雙眼微眯,神遊物外,只不過桌上的茶水冷了,阿黛便煮了一壺熱水端了進去。

  「我瞧著我指點你大哥作營生的時候,你似乎並不高興。」阿黛正把水壺擺在桌上,胡婆婆突然的道。

  阿黛抬眼看著胡婆婆,好一會兒道:「大哥能正經的做營生,我自然高興,只是想著婆婆是神仙人物,這一指點,大哥必然是要發財的,但大哥那脾氣,我怕發財了反而不是好事。」

  「你是擔心這個?」胡婆婆有些啼笑皆非:「這世間任何事都是機緣,你大哥今日撿著我的金釵,這是機緣起,我指點他做營生,這機緣果,至於發財了是不是好事,那就不好說了……」

  說到這裡,胡婆婆便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遙遠的什麼,隨後拍了拍床邊的春凳讓阿黛坐下。

  「我小時候很頑皮,喜歡玩,但我又膽小,怕一不小心就落入猛獸之腹或者落入獵人之網,因此,我每回出去玩都要去找族裡的族長算一卦,沒有危險才出去。有一次,我非常想出去玩,於是同樣去算卦,卦象上說會落入獵人網,最終我便放棄了,可事後我才知道,那天如果我出去的話,是會遇上獵人,但同時也會被一位道人相救,而就因為這一次放棄,使我失掉了一次機緣,而最終多用了五百年才化成人身。」

  胡婆婆說完,便看著阿黛。

  阿黛先是瞪眼,隨後兩眼便眯了起來,她明白了,之前太素秘法裡的混沌圖點化了她,但她同樣也受了混沌圖的影響,還迷失在裡面沒有出來,有些因噎廢食。

  就跟她爹讀書讀成了心結一樣,她也迷失在了點化裡面。

  「婆婆,我明白了。」阿黛有些興奮的點頭,倒了一盅茶水,恭敬的送上,若是她沒猜錯的話,婆婆定是看出她身上的點化之功了,如今正是用這種方法指點她。

  「去睡吧。」胡婆婆接過茶盅,揮揮手。

  「嗯。」阿黛重重點頭,然後回到外麵茶水間,坐在茶水間一角的床上,床邊便是一個小窗外,窗外月朗星稀,院子裡,一株山蘭發出淡淡的幽香,阿黛點了一盞油燈,如豆的燈花虛虛幻幻。

  阿黛盤腿坐著,繼續看那本太素秘法了,她記憶力好,這本書的內容早已記在心中,只是每回讀來,都會有些不一樣的感受。

  相脈一道,沒有三年,不能入門,沒有三十年,難有大乘。

  然而這是對普通人,於修行者來說,氣機之下,纖毫分明,相脈便是水到渠成之勢。

  觀氣,相脈,相輔相成,成就太素秘法的神奇。

  而此時,月光,清風,蘭香,蟲鳴,正沉迷於書中的阿黛,直覺得置身一片生機盎然之中,身上每一個細胞都透著一股子欣喜,那心情既寧靜又雀躍,看似矛盾卻又萬分和諧。

  這股子氣機自瞞不過正屋裡的胡婆婆,這會兒亦是眯著眼點點頭,這丫頭造化不錯。

  阿黛雖然先前氣機已開,但那是點化之功,並沒有同阿黛自身氣息融合,便是之前,他給王爹把脈時能感應到南方火星相,其中有一大部份的原因是父女之間的感應,而阿黛若不能在短期內將點化之功同她自身的氣息融合,那最終因點化而開的氣機又會慢慢封閉了起來。

  所以,這世間有機緣的人很多,但真正能夠成就機緣的卻是極少數。

  胡婆婆正是因為看出這個,才特意指點一下阿黛。

  夜漸深沉。

  阿黛這時已沉沉睡去,邊上油燈自動熄滅。

  再醒時,正是醜末寅初。

  睡的時間不長,但阿黛的精神尤其的好,披衣起床,正準備去廚房燒熱水,突然心神一動,推開了正房的門,房裡被縟整齊,一邊的桌子上,茶壺下壓著一張紙,但狐仙婆婆已蹤跡全無。

  顯然,狐仙婆婆已走了,緣起緣滅,阿黛有一種感覺,王家同狐仙婆婆的緣份已盡了。

  茶壺下壓的紙,是一個調理身子的方子,不過裡面的黃蓮夠重的啊,顯然是狐仙婆婆答應自家娘親給二姐調理身子的方子。

  狐性既重諾又狡詰,便是離去,也留下這等讓人哭笑不得的方子。

  廚房裡傳來盆碗的聲音,阿黛知道定是劉氏起來燒熱水了,便拿著紙走出了房門。

  「這妖精鬼怪的,也不盡都是壞的,跟人一樣,人有好有壞,妖也有好有壞的,如今那雷峰塔下不是還壓著一條白蛇嗎?那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妖。再說了胡婆婆還是咱們長輩呢,長輩沒有害晚輩的道理,你們怕什麼!」劉氏的聲音從灶頭傳了出來。

  阿黛這時正走到門口,聽到雷峰塔下壓著著一條白蛇,腳下又是一個打跌。

  許仙同學不是還在隔壁嗎?這才剛去自家大伯家藥堂當學徒,怎麼白娘子就已經被壓在雷峰塔下了,若真是這樣,許仙應還在金山寺吃齋唸佛呢吧。

  阿黛有些糾結了。

  「我們知道,就是想著心裡就發毛。」傳來孟氏同阿靛的聲音,孟氏的聲音有些沙啞,王靛的聲音有些嬌氣。

  阿黛回過神,挑了挑眉,大嫂和二姐今天可起的真早啊。

  她又哪裡曉得,昨晚到了睡覺得時候,想著家裡住著一隻狐狸精,孟氏和王靛就各種不好了,以至於一晚都沒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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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五章 雲騰致雨

  「婆婆走了。」阿黛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廚房裡的三人道。

  廚房裡的三人有些愣的看著阿黛,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走了,留下這份調養身體的方子。」阿黛陳述著事實,然後把手裡的紙遞給劉氏。

  「怎麼回事啊,你怎麼能讓她走呢,你這丫頭太不懂事了。」劉氏接過方子,看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又立刻炸毛,一挑眉,發飈了,衝著阿黛吼。

  倒是孟氏和王靛有些鬆了口氣。

  「婆婆要走,是我能攔的住的嗎?」阿黛臉色也冷了些,撇著嘴回了一句,便一扭身走到井台邊自顧自打水洗漱。

  有些瘦弱的身形在井台邊挺的跟風中勁竹似的。

  立時,母女倆的感覺又疏遠了些。

  劉氏一邊揉額頭一邊匆匆朝著正屋去,心裡也有些懊惱,胡婆婆是相公一力要留下來的,這突然走了,她怕相公難受,那病又要發了。

  再說了,也不知婆婆為什麼突然走,她也生怕是阿黛在侍侯的時候不小心衝撞了胡婆婆,妖終是妖,凡人是得罪不起的,因此不免急了點,得,那丫頭又給她甩臉色了。

  阿黛其實倒沒有什麼太彆扭,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劉氏的性子她多少也摸透了點,偏見有點,但最主要是那炮仗脾子,換在後世,就是那種一張嘴就能把人都得罪的人。

  所以,也就洗漱的時間,阿黛的已經雲淡風輕了。

  屋裡,王繼善同劉氏嘀嘀咕咕聲音傳來。

  「應該沒事,修行之人喜歡清淨,性情又灑脫不羈,再說到底是妖,生活中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昨天估計也是見我留的慇勤,便沒推辭,才乾脆在夜裡不辭而別。」王繼善邊咳道。

  他這番話正是事實,於胡婆婆來說,同王家人相遇算是一種緣起,見過了留下點東西便是緣落,事後自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嗯,也對。」劉氏點點頭,又道:「你這麼早起來幹什麼?」

  「早先起來,整理整理,再活動一下,一會兒我就去衙門裡應徵更夫的差事。」王繼善道,又是一陣急咳,然後整個人便氣喘吁吁的。

  「要不就算了吧,這做更夫哪真能治病啊。」劉氏聽王繼善咳個不停的,終是道。

  王繼善搖搖頭:「老在家裡對身體也不好,而且,胡婆婆既然有這個提議,我相信必有道理,且先試試吧。」

  「隨你,小心點,一會兒讓阿黛陪你去,我跟阿靛去打魚,正好一起坐家裡的船先到錢塘門。」劉氏道。錢塘縣的衙門就在錢塘門過去。

  「好。」王繼善點頭。

  阿黛這時已洗漱好,天漸大亮了,太陽早早升起。

  吃過早飯,王繼善便整了整衣服,雖說只是去應徵一個更夫,但去的是衙門,正式點好。

  「阿黛,磨噌什麼,快過來陪你爹。」劉氏又是風風火火的吼,阿黛一早給她甩臉色,她心裡自也是惱火。

  「來了。」阿黛淡定應聲,小跑的過來,扶著王繼善。

  劉氏和阿靛也帶著補好的魚網,一邊的王成拿著金釵已匆匆出門,開始他的發財大計。

  只是阿黛剛扶著老爹走出門口,抬頭看天之際,便覺天上雲騰翻滾,一股子潮濕的氣機夾雜著暴風雨的氣息撲面而來。

  天地陰陽運輸,風霜雨雪,四季更迭,便全在這氣機感應之間。

  雖然阿黛昨夜才剛剛真正領悟點化的妙用,氣機的感應其實還並不太強,但這股子暴風雨的氣機太過猛烈,而人身本是一小天地,太素秘法又講天人感應,所以阿黛便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這是要下大雨的前兆了。

  「阿爹等等。」阿黛停住了腳步,快速的轉回屋裡,拿出兩把油紙傘,又用草繩提著雨天穿的木屐。

  「阿黛,你傻了吧,這大太陽的天氣,你帶這個幹什麼呀?」換了粗布衣服,正抱著魚網的阿靛看著阿黛帶的東西,便齜牙咧嘴的嘲笑道。

  「有備無患,西湖邊的天氣誰也說不好,一時晴一時雨的,阿爹身體不好呢。」阿黛一臉少見多怪的表情道。

  怪力亂神的,自不好多作解釋,阿黛只拿最平常的西湖邊氣候說話。

  隨後想了想又沖著劉氏板著臉道:「今天這太陽開的太早了,未必是個好天,我看你們今天別打魚了。」

  「行了,你顧好你和你爹吧。真要下雨,那邊有亭子的。」劉氏揮手示意大家出門,口氣也不是很好,反正娘兒倆一扭起來,總要有幾天的。

  王家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劉氏看著阿黛一手拿著傘和木屐,一手扶著王繼善,整個人顯得纍纍贅贅,再看著頭頂上陽光燦爛,劉氏搖頭,這個小女兒性情彆扭不說,行事也越來越怪了。

  劉氏的心思且不表,王家四口出了湖,沒一會兒便到了錢塘門,然後兵分兩路,直奔縣衙的直奔縣衙,打魚的自撒網去。

  …………

  高百壽坐在衙著的差房裡唉聲嘆氣,他是衙門的天文生,掌著整個縣衙的時辰和天氣以及祭祀等事物。

  算是一個油水不差的差事。

  只是最近他有些煩,老是找不到更夫啊。而且最近幾天,還有好幾條街的更夫來請辭了,說是晚上打更老是看見髒東西,一個個的都疑神疑鬼的起來,再這麼下去,若是縣裡的時辰奏報出了問題,那他這個天文生就要被縣太爺打板子的。

  「高先生,有人來應徵更夫了。」這時一個衙差匆匆來報。

  「誰,快讓他進來。」高百壽的臉色立刻多雲轉晴,衝著那衙差直揮手,讓他快將人領進來。

  衙差出去,沒一會兒,王繼善便隨著衙差進了差房。

  「繼善,開什麼玩笑,你來應徵更夫?」一見到王繼善,那高百壽便坐椅子上跳將起來,說起來兩人也曾是同窗呢,發蒙時候的小同窗。

  高百壽這種情形早在王繼善的預料之中,便微笑的:「是我,收不收?」

  「我要收你,那讓讀書人的面子往哪裡擱,那可是斯文掃地了,不成不成,你回去。」高百壽連連揮手。

  「我一個老童生,哪算得真正的讀書人,再說了,讀書人不是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嗎?這最起碼也要齊家吧,我家的情形你也知道,販夫走卒都能養家餬口,我反而拖累家人,如此讀書人,不做也罷。我這身體,別的體力活也做不了,也就能敲動更鑼了。」王繼善道。這些都是他昨夜深思後的肺腑之言。

  王家的情形高百壽大體也清楚,想了想,也不由大嘆,百無一用是書生,再加上如今更夫難找啊,便點點頭:「那行,你就先干幾天,這段時間街面上有些不平靜,你就管同文書院那條街面,若遇上什麼怪異之事,可往同文書院暫避。」

  高百壽算是照顧王繼善了,同文書院這邊連著縣學,府學,還有幾個書館,算是整個錢塘的文昌之地,那安全也是重中之重,專門駐紮了一隊衛兵的。

  這般體貼的安排,王繼善自沒有任何問題,起身感謝。

  一切說定,高百壽讓王繼善回家準備一天,自明日晚起,王繼善就要到衙門點卯了。

  ………………

  王繼善的在跟高百壽說話的時候,阿黛就站在衙門口等著老爹,衙門這地方,不是一個丫頭能隨意進出的。

  只是那守門的差人看著阿黛,便是咧著嘴直笑。

  大太陽的天,阿黛抱著兩把大傘,因著她的身形有些瘦弱,傘又抱的高了一點,結果那傘尖都快抵著下巴了,而另一隻手又用草繩提著兩雙木屐,於是整個人便有些歪斜著,東邊的太陽初升不久,正照在她的身上,在地上留下一個彆扭在身影。

  這大晴的天氣,又同她手上的雨傘和雨屐相映成趣,端是讓人有些發笑。

  這丫頭有些缺心眼兒吧?守門的差人邊笑邊嘀咕。

  「丫頭,這雨傘雨鞋的是你爹讓你拿的啊?」另一差人沒話找話說,守門的差事挺無趣的,逗逗這缺心眼兒的丫頭挺有意思。

  「我自己要帶的。」阿黛斜了那差人一眼,淡淡的回了一聲,轉身將木屐和雨傘放在一邊的石階,她也隨性的坐在雨傘邊上。

  「那你是以為這天要下雨啊?」差人笑的更暢快了。

  阿黛回過身看了他一眼:「這天氣可說不好,東邊日出西邊雨,別看現在是大晴天,只要風一起,雷一響,說不準就是暴風雨。」

  不是阿黛顯擺,實在是這差人笑的可惡。

  兩人正說話間,高百壽送王繼善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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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六章 打架

  「走了,阿黛。」王繼善衝著坐在石階上的阿黛揮揮手。

  「好。」阿黛站起來,還輕輕的拍了拍衣擺,一手提起了木屐,另一手卻將傘遞給了自家老爹。老爹臉色很蒼白,明顯著,今日出來這一翻的走動,對於常年病臥的他,體力消耗已經太過了,於是其中一把傘正好成了王繼善手中的枴杖。

  一手扶著老爹,阿黛心裡想著下午去大伯的藥堂時,還得讓大伯幫著開一貼補身體的藥,要不然,憑著老爹這身體,打更也是吃不消的。

  只是不曉得衙門安排老爹在哪一塊打更?

  「爹,衙門裡的人說了安排你在哪一片打更嗎?」阿黛扶著自家老爹邊走邊問。

  「說了,就在同文書院那一塊,就兩條街,活不重。高先生是我幼時的同窗。」王繼善聲音微弱的回道。

  「那敢情好,娘知道了定會放心些。」阿黛嘻嘻一笑。

  「嗯,這些年啊,辛苦你娘了……」王爹低語,頗有些感懷。

  父女倆漸行漸遠。

  那衙門的差人看著那一對父女離開,又側臉看著仍站在門邊,一臉頗有些唏噓的高先生,便好奇的問:「這是哪個?不是來應徵更夫的嗎?竟值得高先生親送出門?」

  「湖對面的王家,幼時於我同窗,少聰穎,只可惜時運不濟……」

  高百壽感嘆的道。

  「跟先生您是同窗?那豈不是讀書人?」那差人此時兩眼瞪的骨碌圓。這位做老爹的莫不也是失心瘋,一個好好的讀書人,居然做起更夫來。再想著之前坐在石階上有些缺心眼的丫頭,又嘿嘿一笑:「那倒是一個妙人了,他那丫頭也是個奇人,這大太陽的天氣,非說要下雨……」

  差人口才不錯的,曉得王繼善跟高百壽是同窗後,自不會再說失心瘋,缺心眼的字眼,於是用了妙人和奇人來頂替。

  「哦?要不雨嗎?」高百壽隨意的說了聲,抬頭望天。這時,一陣風起,風過雲走,之前明晃晃太陽一瞬間就隱到了雲層裡。

  漸漸的雲層越來越黑,時不時的夾著隆隆的聲音,隨後一道紫金閃電幾乎劃破整個長空。

  隨後狂風大作,豆大的雨珠便劈裡啪啦的直砸了下來。

  差人此時嘴巴張的足可以塞下一個鴨蛋:「還真是暴風雨……。」

  「呵呵,果然是奇人。」高百壽扯著嘴角回了句,然後一陣急跑著回差房。

  雨已成瓢潑之勢,兩個守門的差人趕緊關了大門,躲到了門房裡。

  此時街面上自響起一片下雨了,收衣服的聲音。

  阿黛同自家老爹此刻就站在一家店舖的屋簷下,兩把撐開的大傘擋住了斜過來的大雨,在他們的四周留下一片乾爽。

  王爹顯然很累了,就靠在店舖的窗邊閉目養神。

  阿黛則輕輕的敲擊著腳下的木屐,看著街上匆匆急奔的人,車和馬。看著大雨下來往的人急匆匆的神色,也挺有趣的。

  隨後又看了看天,西湖邊的天氣,這樣的急雨是下不長的,只有綿綿細雨才會整日整日的下。果然,就在轉念間,雨勢漸小。

  「阿黛,走了,你娘親和你二姐怕是要等急了。」王老童生看著天上的細雨,這轉眼便已過午了。

  「好。」阿黛點頭,收了傘,又提著換下來的鞋子,正扶著阿爹之際就聽得一聲招呼:「繼善,你在這裡幹什麼?」

  阿黛抬頭一看,是打魚的胡伯,這會兒正趕著一輛驢車。

  「大昌兄,我去衙門有些事情,這不,剛才雨大,在這裡躲了一會兒。」王爹咳著聲道。

  「唉,你這身子骨,還折騰什麼呀?更夫的差事不好做,你這身子骨走點路都喘,更夫那可也是要整夜的打更的,走的路可不少。」那胡伯胡大昌道。

  這世界上有兩個地方小道消息傳的最快,一個是茶館,那是明的傳。一個是衙門,那是暗的傳。

  王繼善怎麼也是個讀書人,據說當年還頗得幾個先生看重的,混到如今,居然要做更夫,這對於讀書人來說,未嘗不是一個諷刺的,也因此,王家父女剛離衙門,這小道消息就傳的滿天飛了。

  那比起王家父女走路的速度可快多了。因此,胡大昌才有此一說。

  「我這不是也就是不想成個廢人嘛,先試幾天。」王繼善倒是很坦然的道,決定來做更夫,別人的這些想法他自早就料到了。

  「唉,也是。」胡大昌嘆道,隨後招呼著王繼善:「你這是要去湖堤碼頭坐船吧,來,上我這驢車,我帶你們一程。」

  「謝謝胡伯。」阿黛一聽,可不客氣,忙不疊的先拱手道謝。

  雖然從這裡到湖堤碼頭的路已經不遠了,但憑著自家老爹這身體,那還是要走一陣的。

  有驢車坐正好。

  「你這丫頭,跟我客氣幹什麼,快上來,已經過午了,趕著回去吃飯呢。」胡大昌輕笑道。

  「嗯。」阿黛點頭,便扶了老爹坐在車上,她隨著車走。

  不一會兒三人就到了湖堤碼頭。

  沒想到湖堤碼頭卻是熱鬧非凡。

  圍觀的人將整個湖堤碼頭都圍住,還不時聽得裡面傳來:「打架了,打架了。」的聲音

  阿黛人小,先擠了進去,沒想到打架的雙方意是自家娘親,二姐同胡伯母和胡家大嫂子。

  看清楚情形阿黛就樂了。

  自家娘親和胡伯母打的倒是平分秋色倒是在阿黛的預料之中,畢竟自家娘親打起人來那從不手軟的,她自己就是受害者。

  倒是王靛,身形看著纖細,平日也嬌氣,而胡家大嫂卻是圓胖的很,阿黛本以為二姐絕不是那胡家大嫂子的對手的。沒成想,二姐滑溜的很,跟胡家大嫂子轉圈子,反倒把胡家大嫂給轉暈了,最後還反身推了一把,把胡家大嫂子推在了地上,做了個滾地葫蘆,好不狼狽。

  這眼看著胡家大伯母和胡家大嫂子就要發狠了。

  「娘,二姐,爹和胡大伯來了。」見到娘親和二姐暫時佔了便宜,這等時機自然該見好就收,阿黛趕緊叫道。

  聽著阿黛的叫聲,幾人立刻停手。

  「阿黛,還不快把你胡家大嫂子扶起來。」劉氏這時又沖著阿黛道,還做了個眼色。

  阿黛看著自家娘親,那速度真是快啊,只一瞬間,先前跟姜氏扯亂的頭髮就已經整齊了。老娘在老爹面前可是挺注重形象的。

  老娘發話了,阿黛倒是不敢不聽,便伸手去拉胡大嫂子,沒想這位還想裝傷,胡意哼哼的爬不起來的樣子。

  阿黛衝著一邊的王靛看了一眼,姐妹倆第一次心思使到一塊兒去了,一人拉著胡家大嫂子的一隻手,竟硬是把她扯了起來。

  只是阿黛扯著胡家大嫂子的手腕的時候,卻是心神一動,一臉沉思。

  而這邊王爹同胡大伯相視一眼:「大昌兄,我想,我們兩家該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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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七章 胡大嫂的脈相

  胡家的大船上。

  事情的經過很簡單,起因就是王繼善去做更夫的事情。

  大雨的時候,眾人都到湖堤邊的觀景亭去躲雨,胡家兩人和王家兩人均在其中。

  另外還有一個街門的差人,便當稀奇似的說了王繼善去做更夫的事情。

  之前,劉氏因那姜氏撞倒了阿黛的酒卻拿大龜賠償,免不了說一些譏諷的話。

  姜氏聽著心裡很不痛快,而此時,聽得那差人說的稀奇,便大聲應和,說這讀書有個屁用啊,讀了三十年,居然最後混成了更夫,這真是把天下讀書人的面子都丟盡嘍。

  姜氏這般的譏諷王繼善,劉氏肯定不干,於是雙方就爭執了起來,到得最後大打出手。

  胡大昌沒想到起因卻是這個,面對著王繼善難免一臉悻悻,便沉下了臉叱責了姜氏和大媳婦幾句,這樣的表態總是要的。

  胡家大媳婦卻是一臉委屈的道:「哪裡都是我和婆婆的錯,公公你也不打聽打聽王家二丫頭說的什麼話,她說咱家先前那次魚臭是報應和撞邪,這等傷人話,我和婆婆哪裡能忍得。」

  鄰里平常人家,爭執起來,罵爹罵娘都是司空見慣的,但唯有報應和撞邪這等說活卻是有些忌諱,輕易不能說出口。

  但相罵無好口,更何況王靛倒底年少,哪裡想到會有這樣的一些忌諱,那自是怎麼難聽怎麼說。

  「阿靛,還不跟你胡伯母和胡大嫂子道歉。」這會兒輪到王爹臉皮子抽抽了。

  「我不道歉,本來就是事實嘛,憑什麼別人能說我不能說。」王靛這時紅著眼眶,既委屈又不服氣的道,胡家的一船魚突然的臭了,這等奇異之事自是人人八卦的對象,街上說的人多了去了。

  而阿靛的話音一落,那姜氏就炸了,再想著先前,劉氏和王靛母女兩個精怪的很,自己和大媳婦兒竟沒有她們手下討得好處,她這時頭皮還一陣子疼,都是叫劉氏扯頭髮扯的,就這樣,偏自家男人還給自己臉色看,那胸中一股子不順的氣反倒衝著胡大昌而去了,這時整個人跳了起來,撲到胡大昌跟前,用拳頭捶他:「死鬼,一回來就知道給我臉色看,你看看,你看看,王家人還有理呢,有你這麼做男人的嗎?家裡婆娘叫人欺負的,竟還為著別人說話……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姜氏說著,就賴在地上嚎啕了起來。

  胡大昌又是拉,又是罵的,一邊胡家大嫂也在婆婆跟前勸。

  場面是一地雞毛。

  總之原先兩個男人想著兩家人好好談談的願望落空了,沒談出個啥結果來,一個還把自己坑進去了,弄的狼狽不堪,而王繼善也有些傻眼。

  這種情況他是完全沒能預料到的,最初的日的也只是談談,大家相讓一步,便能海闊天空的。

  王靛和阿黛姐妹倆個在一旁看戲,而劉氏表情就頗有些意味,這時居然衝著王爹笑,笑的王爹心裡都有些發毛了。

  「看什麼看,走了。」劉氏這時衝著王靛和王黛揮揮手,然後上前扶著王繼善朝外走。

  都是些沒眼色的,這等時候,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再留下來,胡大昌可就難堪了。

  「怎麼樣?見識了吧,我若是來這麼一回,你還有命嗎?女人家吵架的事情是你們男人來摻和什麼呀?」劉氏扶著王繼善邊弓著身出艙邊道,語氣裡有些取笑的意味。

  女人吵架有時不是吵個理,而就是為了出口氣。而自家相公非要在裡面說個理,那不是和自找罪受。

  「是我沒出息,累的你們也被人說長道短的,我這不是想坐下來談談,說個理嗎?老是讓你們跟著我受委屈,我這心裡不好受。」王繼善反手扶著劉氏一起出艙,同時心有餘悸的回道。又回頭看著艙裡還在鬧的姜氏,不忍目睹,若是自家娘子也來給他這麼一招,那他真沒命了,想著,他背心一陣發寒。

  先前吵架爭執什麼的,劉氏都是一副鬥志昂仰,唯這時王繼善的話落,她卻紅了眼眶,衝著王繼善啐了一口:「呸,什麼累不累的,誰讓我前世沒修行好,今世嫁了你,也只得生受著。」

  王繼善輕咳一聲,掃一眼跟在身後的兩人上女兒,臉色有些不自然。

  王靛還在生老爹的氣,這會兒仍冷著臉。

  阿黛則雲淡風聲,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說話間,王家四人到得船頭,正要下船,胡大昌才從船艙裡出來,衝著王繼善拱拱手,一臉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

  王老童生也不是那迂腐之輩,這會兒居然也一臉感同深受的拱拱手,倒是讓胡大昌臉色好看了很多。

  看著胡大伯,阿黛想著他之前好心帶自家阿爹一程,又看著正在一邊整理攬繩,準備開船的胡家大嫂了,阿黛便停了腳步,轉身衝著胡大伯道:「大伯,我有兩句話問問胡大嫂。」

  「什麼事兒?」一邊胡大嫂自不用公公再轉問,倒是先一步問道。

  「胡大嫂,你最近可是常常夜驚,神魂不定,日間更不思飲食,還時有些想吐的感覺?」阿黛問道。

  「你……你怎麼知道?」胡家大嫂突一聽到阿黛這些話,便心中一驚。這段時間,她身體的情形確實如阿黛所說,一開始因為想吐,還以為是有了身子了,沒想到找了郎中一探,卻不是,空歡喜了一場。

  「也沒什麼,我剛才跟我二姐一起拉你起來的時候,正好把著你的脈門,最近我在我大伯的藥堂裡當學徒,倒是學得一些醫理,因此就試著說說,若胡大嫂真是這般,那不管是醫堂,還是佛堂的,趕緊找個人瞧瞧吧。」阿黛一臉慎重的道。

  之前她跟王靛一起拉起胡家大嫂子,因著最近一直在看那本太素秘法,也就隨意的用氣機一探,卻發現胡家大嫂的脈相很有問題。

  心脈細微,脾脈沉而遲緩,而心所屬之星相透著一股子灰氣,這按那書上解說,此脈相主神魂驚憂,而脾脈沉而遲緩,主災來憂命之相。

  另外阿黛突然想起,當初胡伯母砸碎她的酒那一天,那幾個洗衣服的嫂子打趣胡伯母時,就曾說過,胡家大兒在外出時發了大財。

  而此脈相亦有相斷為:「求財常見鬼神隨。」

  如今看來,這財怕不是什麼善財。所以阿黛才建議胡大嫂也去佛堂看看。

  當然,鬼神之斷,阿黛現在還是照本宣科,不一定準,但胡大嫂身體有問題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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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宿慧

  回家的路上。

  不大的漁船,船頭上劉氏撐著桿子劃破一湖碧水,王繼善閉著眼睛躺靠在一張簡陳陋的竹製躺椅上,顯然正在休息。

  四周全是碧波,湖堤壩上桃紅柳綠,遠山蒼翠如黛,頂上白雲悠悠。

  阿黛坐在船尾,側過臉望著遠處的天空,大雨過後,碧空如洗,那顏色都鮮的讓人眯眼。

  「阿黛,你怎麼曉得胡家大嫂的情形?還有今天的大雨是怎麼回事?」一邊靠坐在後艙門簾邊上的王靛一臉有些探究的問。

  懶丫頭今天很怪的。

  「哪,胡家大嫂的情形都在這書上呢。」阿黛側過臉看了看王靛,然後從懷裡拿出一本書遞給她看。

  一家人在一起,有些事情是瞞不了的,阿黛也沒有瞞的心思,所有的內容書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她自也坦坦然然。當然氣機之事也就不提了,有些說不清。

  王靛接過書,隨便翻了翻就沒有一絲毫的興趣了:「這什麼書?又是看病,又是看相。」說著,便沒有興趣的把書還給了阿黛。

  阿黛將書收到懷裡:「至於大雨,今天早上的太陽開的太早了,這本就異常,另外,早上起來時,家裡的地面是回潮的,銅鏡上也掛著水珠,娘親早上燒熱水的時候還說一身脹痛呢,這些都是大雨來臨的前兆。」

  這可不是她找藉口,天人感應從來都不僅只是仙俠小說裡面的氣機等,它其實反應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上。

  比如說螞蟻搬家等這些後世最普通的現象。

  在三國裡,孔明大神就把這一手玩的很溜。

  阿黛如此說,王靛也就明白了,這戲法說破,也就不稀奇,她只是早上沒在意而已。

  「你倒是好心,你道胡家大嫂會感謝你麼,說不準還會以為你是要為大伯的藥堂拉生意呢。」王靛又冷哼道,嘲諷著阿黛的舉動。

  「他們感不感謝,信不信的那自在他們,於我何干。」阿黛整個人幹脆的往後一躺,小船悠悠,好不愜意。

  至於胡家做何想法,真於她不相干,她做這些,只為著「不欠」。

  這時候,她倒是想到胡婆婆說的緣法,老爹體弱,胡伯駕著驢車過來,順便捎上一程,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而之後偏就有了自己發現胡大嫂脈相的事情,於是她當時心神一動,感覺是水到渠成一般。

  那種有些奇妙的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或許這裡面就有一個「道」字。

  「對了,你學那個醫什麼的,真能看相?」這時,王靛又有些好奇的問。

  「要不,試試。」阿黛初學,正愁沒有試驗的對象。

  「好吧,給你看看。」王靛想了想,將手遞給阿黛。

  太素脈法相人,男子以肝木部為主,這個是決功名的,而女子的福德則從肺金兌位來看。

  阿黛幫著自家二姐把脈,二姐的脈相清輕,如指摸玉,乃是貴象,竟是命婦命格,不過心脈有些浮洪,且一動一止,這表明心性有些浮燥,而且有識人不明之相,不過,終歸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小心點就好。

  「怎麼樣?」看著阿黛放下手,王靛有些迫不急待的問。

  「不可說,總之命好的很。」阿黛搖搖頭,老神在在的道。書上說的,不是關鍵的時候不需要說出來,說多了反而影響命數。

  「懶丫頭,我看你是看不來,不懂裝懂。」王靛怒瞪。

  阿黛眯著眼看著天上的白雲飄過,古代的白雲果然白。

  船頭。

  王繼善和劉氏聽著船尾兩姐妹的談話。

  「阿黛好像有些不一樣了,這才去了幾次藥堂,竟也似模似樣了啊。」劉氏邊撐著船邊衝著正閉目的王繼善道,說的自然是阿黛看出胡家大媳婦身體狀況的事情。

  當然,現在還不知說的對不對,不過,看當時胡家大媳婦那表情,顯然種種症狀,都讓阿黛說中了。

  王繼善的臉色還很不好,其中一部份是身體原因,但那些閒言終也是有些影響的,不過,他亦明白,嘴長在人家的身上,是計較不了的,唯有自己真正振作起來,方能護佑家裡的娘子和孩子。

  如此的,他本因長年身體重病而漸生的一些厭世情緒,竟在瞬間煙消雲散。

  不是都小看他嗎?那他便跟這世間鬥上一鬥。

  如此想來,竟感覺精神好了不少,此刻聽得劉氏的話,便輕笑了:「當然不一樣了,昨天夜裡,我半夜睡不著,起床時,聽得阿黛跟胡婆婆談了好久。」

  「你是說……是狐仙婆婆……」劉氏驚訝出聲,卻連忙住了嘴。

  「我聽說這些修仙的有一個法門,能開啟普通人的宿慧,你莫忘了,我王家的醫術是從哪裡來的?」王繼善有些神往的道。

  女兒的機緣實在是比他好的多,他但有一絲毫的機緣,也不至於如今這境地。

  王家醫術最早就是由狐仙婆婆用術法開啟了一位王氏子弟的宿慧,隨後才有王和如今的慶安堂,傳至今王和手上,已是第三代了。

  而當初那位被開啟宿慧的王氏子弟卻是有著神醫之稱的。

  「這麼說,阿黛豈不成神醫了,你這病也有救了。」想到這裡,劉氏一臉驚喜。

  「哪那麼容易,所謂開啟宿慧也不過是師傅領進門,根基打的比別人厚一點,今後的成就還是要看個人的。」王繼善道,這世間,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就算是暫時不勞而獲,但若不珍惜把握,終歸是要失去的。

  就像他王家,當年狐仙報恩,發跡何等的快,但不知經營,破落再所難免。

  可笑他王繼善到如今才真正明白這個道理。

  王黛自不曉得自家爹娘把自己身上看點化之功歸於了狐仙婆婆。但其實王繼善這麼想也並沒相差太多,阿黛的點化雖來自《太素秘法》,但最終也因胡婆婆的指點,才真正領悟點化的神奇。

  說話間,船便靠了岸。

  劉氏系好攬繩,一家四口便回了家。

  到得門口,隔壁的聶小倩正好捧著一盆衣服出來,顯然是要去堤邊洗衣服。

  「小倩姐。」王靛和阿黛一起打著招呼。因著寧采臣髮妻剛病故不久,此刻聶小倩尚未正式進入寧家門,聶小倩被寧母收為義女養在身邊。

  聶小倩抿著嘴輕笑,眉目如畫,阿黛細看了看,氣機之下,看到聶小倩身影渺渺,果然是鬼。

  打過招呼,聶小倩自去堤邊洗衣,王家一家人進得門裡,想著聶小倩眉目如畫的樣子,再嘆寧采臣好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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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九章 出發

  進得家裡,大哥王成已經回來了,他這回做事倒不像往日的懶散,短短大半日功夫,葛布竟已備齊,商隊也找好了,一切妥當,明日就能出發。

  「我問過了,這段時間是下雨多,怕路上有耽擱,因此,早一天出發就好一天。」眾人坐下來時,王成一臉興奮的道,他不知做了多少回的發財夢,這回終於要踏上夢想之路了,那心情自然格外的雀躍。

  「難得你這次這般爽利,成,就明天出發,一路要小心。」對於此次王成的雷厲風行,王爹難得的點頭,也叮囑了一些路途上要注意的事情。

  「如此一來一往的,兩個月足矣,到得長夏時節便能回來。」一邊孟氏雖然恨王成平日裡不體恤她,但如今王成要出遠門,那心裡也是不捨得,因此尚未出門,便計算起歸期來。

  「呸,阿霞別計算那些,別看成兒今天這點事辦的爽利,也不過是一時的新鮮勁道,從錢塘到京城,路途遙遠,誰能說得清會遇上一些什麼事情,就他那懶散的勁兒,我看哪,最終能在初雪時回來就不錯了。」這時,一邊的劉氏沒好氣的道。

  知兒莫若母啊。

  劉氏說著頓了一下又繼道:「這回啊,我也不指望他能發多大的財,只指望這兩個月的行程,讓他知道這世間行路難。」

  劉氏一翻話,說的王成面紅耳赤,平日裡他太沒出息了:「娘,哪能呢,這回我定不會偷懶爽耍,保準賣了貨就回來,聽說京城的香雪餅不錯,到時也買幾塊讓娘嘗嘗。」

  王成舉手保證。

  一邊孟氏又是一一叮囑,王靛側衝著大哥齜牙咧嘴,時不時的揮著拳頭,明擺著,若是大哥不好好的做營生,那回來自要算賬云云。

  阿黛則坐在一邊,手上還拿著一卷書,心裡大嘆,娘親算的可真準啊,書上可是說的,王成正是因大雨,吃不得雨中行走的苦,最終還是誤了期限,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最終幾經波折,憑著鬥鵪鶉,這廝終算是發了大財,風風光光的回家了。

  如此算來,說不得大哥王成的歸期還真要到初雪時分。

  一番事情說定,已是黃昏,因著王成第二天要出發,劉氏便讓孟氏多陪陪王成,帶著王靛和阿黛燒晚飯。

  此且不表。

  且說胡家。

  阿黛跟胡家大嫂說完那番話就走了,只留胡家大嫂一手拿著船桿站在那裡怔怔的發愣。

  「怎麼回事?」一邊胡大伯就問,之前阿黛同他大媳婦說話,他也不方便在邊上聽,再加上他今天叫姜氏一鬧也自覺沒了臉面,因著,便先回了艙裡。只是遲遲聽不到外面的動靜,便又出來,就看到大媳婦兒臉色不對的站在那裡,便問道。

  「我明天想從家裡拿點錢,去慶安堂看看身子。」聽得自家公公問話,胡家大媳婦兒余氏便道,家裡的錢全攢在婆婆的手裡,這要看病,自得要問公公婆婆要錢。

  「呸,你身子好好的,看什麼病?」這時,姜氏也從船艙裡出來,正聽得大媳婦余氏的話,她心裡頭還堵著氣呢,這會聽到大媳婦要去慶安堂,便罵了起來,隨後卻又是瞪大了眼睛有些興奮的:「對了,今天你叫王家那二丫頭推了把,跌了一跤,莫不是跌壞了,那成,我們馬上找王家人去。」

  如此,瞧她不訛上王家人一把才怪。

  「不是,王家的丫頭也沒多大的勁道,媳婦兒倒不曾摔傷,只是近日夜不能昧,白天吃東西也老想吐,沒有胃口,剛才阿黛那丫頭把了我的脈,說我這身子骨怕是有些問題,最好去醫堂或者佛堂看看。」余氏聲音悶悶的道。

  「呸,她說嚴重就嚴重啊,你一天精神十足,幹活也有力氣,我看是前段時間好的東西吃脹肚子了,這段時間才吃不下睡不著的,王家人能有什麼好心,說不得王家那三丫頭就是想給她大伯拉拉生意。」一聽余氏的話,姜氏便跳起腳來。

  前幾天,大媳婦就有些吃不下想吐,她當時以為是有了身孕了,那高興的勁道,自是買了些好吃的給大媳婦補補身子,畢竟大媳婦進門有兩年,肚子還沒一點動勁,這會兒有跡象了,她自然是喜翻了心。

  只是沒成想,找人了一把脈,根本就不是喜脈,最終是空歡喜一場。如今聽得大媳婦又提這事,又是王家的人提議的,自是氣不打一處來。

  可惜阿黛不在這裡,要不然自是要大嘆,倒是讓二姐說中了,姜氏只以為她是為自家大伯的藥堂拉生意。

  「那我們不去慶安堂,去佛堂看看好了,我一天精神是十足,也有力氣,可這也奇怪啊,我一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整個人反倒有勁了。」病倒底在自己身上,余氏堅持的道。

  佛堂受著善男信女的供奉,一般也能幫人看病去災的。

  姜氏還待罵,一邊胡大昌便做了和事佬:「就去靈隱寺看看吧,也到了咱們家捐香油的日子了,每年靈隱寺也受了咱們家不少的香油,找大和尚們看看也在情在理,不用再花消什麼。」

  一般打魚,殺豬等於殺生有關的行當,因著殺孽太多,普通人家大多都要禮佛,用來去煞氣的。胡家自也不例外。

  至於王家,雖然也打魚,但一來,並不是完全以打魚為生,二來,王繼善習儒,於佛道等自有一股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不會不敬,但也不會去拜。

  姜氏想了想,既然能不花消錢,那就帶大媳婦兒去看看。

  如此,也就說定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王家。

  王成就背著包裹出發了。

  「等等。」出門之際,孟氏咬著牙,緊緊的盯著王成一會兒,隨後扭身回屋,沒一會兒便快步跑了回來,將手裡一隻手鐲遞給了王成:「這個帶著吧,若是路上有個不便的時候,便把它當了,也能湊湊急。」

  這隻手鐲正是當初王成偷偷的當了,最後由阿黛賣魚贖回來的那隻。

  「好,等我回來,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王成握著那手鐲,然後背著裹揚長而去,頗有一種俠士的灑脫勁道。

  遠處,運貨的馬隊長長的一條,隨著『籲』的一聲,得得得的起程了。

  帶著一個家庭致富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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