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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糖拌飯]阿黛[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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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2 23:55:15
第四十章 斷頭之凶

  錢秀才的如意算盤且不提,而王家這邊,劉氏使不得又是「敗家子」「沒心沒肺」等,把王成罵了個透。

  只是再罵也沒有用,錢已經借了,王成更遠在京城,一切事情該怎麼還得怎麼。

  轉眼便是初冬。

  本是小陽春的氣候,這兩天突然就起風了,天也陰沉沉的。

  慶安藥堂。

  「聽說了嗎,安家要跟阮家結親。」阿黛正給一個婦人抓藥,堂姐王欣寧神色不豫的從外面進來,在阿黛耳邊道。

  「您拿好,每日煎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阿黛叮囑著那個婦人道。

  「好的。」那婦人接過藥,連連點頭,然後付了錢出了門。

  阿黛這才皺著眉頭道:「不能吧?就算有那苗頭,也不會這麼快的,阮家是什麼人家,那可是京城大族,就算阮秀是旁支,但也沒有這時候就跟安家定下的道理。」

  「反正大家都這麼傳,對了,似乎是前段時間的豐收祭,當時,杭州知府來錢塘參加豐收祭時,是由安修之做的豐收祭詩,聽說得了知府大人的誇獎,還鼓勵安修之用心功讀,說是一年後的鄉試,讓安修之向趙解元學習,再奪解元之位,因為當年,趙解元就是在十八歲的時候拿下解元之位的,到時定能傳為美談。」王欣寧道。

  「就憑著知府幾句誇獎和鼓勵的話就定下了?」阿黛仍有些不信,雖然她心裡有些數,阮秀是看上了安修之的,但象阮家這樣的大家族,向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而阮秀的婚事也不是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那倒不是,是豐收祭之後,縣裡許多有錢人家都託了媒人上安家,想跟安家定這門親,偏那安嬸子,再好的條件都不應,後來私下有人就跟巧姐打聽,巧姐還不太懂事,就說出了阮秀要做她嫂子的事情……一開始許多人都說安嬸子異想天開。可怪了,幾天過去,也沒見阮家人出來避謠,於是大家的話風又一轉,就成了安家和阮家要結親的話了,你說這阮家不會是真就看上了安修之吧?」王欣寧有些不信的問道。

  「也許不是看上,而是看好,阮家現在既不否認,又不定親,顯然是在觀望,就看安大哥一年後的鄉試能不能中舉了,若能中,結親的可能性就大,若是中不了,結親怕是無稽之談。」

  阿黛說著,嘴角卻有些笑意,那日,王家人去安家退親,出來遇到安修之後,阿黛當時下意識的用氣機探了探安修之的脈,這一世安修之的命運卻沒有上一世那麼順利了,一年後怕是要名落孫山,她倒是要看看阮家倒時會有什麼舉動。

  其實想想也在情理。

  王姐的前世裡,安修之的先生是於老先生,而這一世卻成了阮子安。

  雖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但大體上還是名師出高徒啊,不同的師傅,徒弟的成就肯定是不一樣的。好在,安修之雖然多了些磨難,但最終的成果也不會比前世差。

  「也對。」王欣寧點點頭,然後攏了攏袖子,門外的風一陣緊似一陣的灌了進來。

  「這兩天真冷,這才不過午時呢,天就這麼陰沉沉的,別是要下雪了。」王欣寧哈著手道。

  「嗯,怕是再過一會兒,雪花就要下來了。」阿黛抬起頭道,迎著沁冷的空氣。

  「對了,你大哥還沒回來啊,孟無良這東西太無良了,自家人還弄什麼高利貸。」王欣寧跺了跺腳。

  「沒事,這回,我大哥是真要發財了。」阿黛笑道,便起身走到門口,許仙拿著一把油紙傘從外面回來。

  「許大哥,又是從斷橋回來啊,今年怕是等不到你要等的人了,明年,明年的春天,你的白素貞就要來了。」阿黛笑嘻嘻的道。

  許仙以為阿黛在笑話他,臉躁的有些紅,卻不知阿黛是跟他說真的。

  前段時間她又入夢了,夢中,雲山仙台的白蛇已經醒了,她正在向一位黃衣老道說她夢境中問道的情形。

  那娓娓道來的正是傳說中白蛇傳的故事。

  而故事說完後,阿黛至今還記著白蛇同黃衣老道的對話。

  「道長,為什麼素貞身在雲台,可雷峰塔下卻壓著素貞蛇褪,民間也流傳著白素貞的故事,更有西湖水乾,雷峰塔倒的預言?」白蛇道。

  「一念滄海,一念桑田,滄海奔湧,桑田阡陌,你能說清滄海和桑田是真是假?莊周夢蝶,你能說清是蝶入莊周之夢,而是莊周入蝶之夢?」道人聲音通明的道。

  而一聽道人這話,白蛇又進入了入定的狀態。

  「明年春天,你該入世了,紅塵才是你問道之路。」道人說完,然後整個人便消息。

  到此,阿黛才明白,為什麼許仙生而知之,是因為他被白素貞捲入了道法之中,醫道,正是許仙在白素貞的道法裡面學會的。

  又或者,白素貞雖然在雲山仙道,但道法三千,她其實早已入得紅塵,如今醒來,她雖不在紅塵,但紅塵卻留下她的傳說。

  這便是千年之緣。

  道法之中,白素貞是報恩而來,而等到明年春天,白素貞又將因何而來,阿黛十分期待兩人的緣起。

  此時,一朵細碎的雪花飄落,就落在阿黛的鼻尖之上。

  初雪了。

  「堂姐,我先回去了啊,我大哥回來了,我去錢塘門接他。」阿黛笑著,然後迎著碎雪一溜跑的跑到西湖碼頭自家的小船邊上。

  沒想到,此時小船邊站著兩個人,月白僧衣的法海,依然是黑衣的趙拓趙將軍。

  「女施主,我又來乘你的船來。」法海做著佛唱道。

  黑衣的趙拓一言不發。

  「和尚,要付船資。」阿黛道。

  「和尚身無分文,這些船資就代施主捐給我佛,也為施主多結些善緣。」法海一臉淡定的道。

  「如此,和尚請上船。」阿黛道,這和尚賴船資賴的如此高明,果然是高僧。

  卻又看了看趙拓,此時趙拓從懷裡掏出兩枚桐錢遞給阿黛,然後淡淡然然的上了船。

  此時,雪花漸大了。

  阿黛撐著船慢悠悠的前行,和尚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隻新泥小火爐,煮著茶水。

  沒一會兒,茶火便沸了,揚著茶香。

  此時,和尚開口了:「趙施主,你一身恩怨,不如放下,隨我修佛,修得大自在。」

  聽得這話,阿黛嘴角一抽,這位法海和尚原來是在渡人啊,只是人家好好一個大將軍,怎麼就不是大自在。

  而突然的,阿黛心神一動,卻發現,趙佑的脈相為六脈俱克之相,乃斷頭之凶。

  「天生紅塵中人,快意恩仇走一生,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和尚的大自在不是我的大自在。」趙拓道,聲音低低沉沉,有些暗啞,但能激起人心底憑聽的激情。

  「沒了命,又要如何自在?」法海反問。

  「生,人傑,死,鬼雄,又如何不自在。」趙拓語氣平靜,但那一絲霸決之氣讓人蕩氣迴腸。

  「趙將軍真是冥頑不化啊。」法海嘆道。

  「是和尚冥頑。」趙拓淡然的回道。

  此時,船到了錢塘門碼頭,和尚揮揮衣袖,飄然遠去,趙拓邁步下船,阿黛終是忍不住提了一句:「你六脈俱克,有斷頭之凶。」

  「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趙拓說著,依然闊步下船,前面不遠,一隊軍馬早已等候多時,趙拓上了馬,揚鞭而去,軍馬緊隨,很快便消失在了雪幕之中。

  阿黛摸摸鼻子,嘀咕了句,得,人家於生死根本不在乎。

  此時,由遠而近,一輛馬車急馳而來,到得碼頭前,王成一身風塵,背著包裹下了馬車,遠遠的就看到阿黛站在碼頭上。

  「三妹,咱家有錢了。」王成一臉興奮的道。

  果然人傻錢多的樣子。阿黛無語,但心情還是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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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得於失

  雪悄然落下的時候,劉氏帶著孟氏和王靛正在屋裡做針錢,經過大半年的相處,隔壁的寧母終於決定讓寧采臣迎娶聶小倩進門了,只是女兒家嫁人,那嫁妝總是重中之重,女鬼也不例外。

  而寧母還跟王家說好,到時,讓聶小倩從王家抬出去,然後繞西湖一週,從巷子的另一頭抬進寧家,到時辦的熱熱鬧鬧的。

  只不過,親是定了,但迎娶的正日還沒確定,主要是嫁衣這些東西一般都是要親手繡的,而配套的東西也大多是小姐妹之間互贈,這裡面主要講個祝福和喜慶。

  聶小倩隻身到寧家,那可算得是不帶一絲一線,所以,一切的東西都得從頭來,時間就不好說了,總之盡快就是了。

  而王家這邊女人多,大家街坊鄰里的,也算得是小姐妹,所以,孟氏和王靛自寧母的意思確定下來後,就開始幫著聶小倩趕製嫁衣。

  便是另一邊的許仙他姐,許嬌容,也跟著一起忙活。

  不過此時,劉氏等人手裡忙活著,其實心思卻是有些不定的。

  這兩天天冷,阿黛一早又說過,初雪就在今天。

  而果然的,剛過午時,雪就開始飄飄灑灑的下了,阿黛也一臉篤定的駕船去錢塘門接人。

  這接人的人去了,可等的人那心就更七上八下的了。

  想著,劉氏站起身來,她決定去碼頭看看。

  剛到門邊,王繼善從外面推門進來,他手裡夾著書,是從同文書院回來。

  自中了院試案首之後,王繼善就能在書院裡讀書。

  只是一來他覺得自己年齡大了,二來家計艱難,所以,他本來決定在外面找個賬房先生乾乾的。後來,經於老先生介紹,王繼善進了同文書院做訓導,就相當於教諭的助手。

  如此,他既能賺生活費,又不誤讀書,可謂是兩全齊美。

  當然,同文書院是府一級書院,收的學生至少都是秀才,或者便是功勛之後。本來,憑著王繼善秀才的功名,做訓導是有些不夠資格的。

  同文書院教諭是進士功名,由朝廷委派的,而訓導一般是由府和縣酌情任命,一般是要舉人功名的。

  只不過,王繼善的情況特殊,他三十多年苦讀,功底十分的深厚,再加上學子淨街的事情,教諭沈槐沈大人,和知縣李致正李大人,對他都頗為欣賞,再加上有於老先生的保舉。

  於是,最終由李大人將王繼善舉為茂才,在漢以前,茂才是可以直接封官的。當然,現在大齊,茂才是指有才學有品德之人,如此,進書院做訓導便沒有什麼問題了。

  今天初雪,學院裡的學子詩興大發,書院便放了假,讓學子們踏雪出遊去了,而王繼善同樣也是掂記著跟孟無良初雪的約定,早早的回家了。

  「怎麼樣?阿成回來了嗎?」臨頭碰到,王繼善就衝著劉氏問。

  「阿黛去接了,也不知是不是真回來了?我這正準備去堤邊看看。」劉氏道,坐在家裡既不安心,倒不如去河邊看看。本來,之前,她是要跟阿黛一起去的,可又擔心孟無良和那壞鬼秀才來追債,家裡就阿成媳婦和阿靛可不成。

  「既然去接了,那就等等。」王繼善冷靜的道,心裡卻在做著,若是阿成沒有回來,而孟家來追債時要如何應對。

  就在這時,虛掩的門被「蹦」的一聲推開了。

  「親家爹,不是我追債追的緊,實在是快年關了,我家裡也沒有餘錢,這初雪了,該還錢了吧。」

  說曹操,曹操到。

  孟有良在前,錢秀才在後,兩人施施然就進來了。為了弄點錢,錢秀才跟進跟出的,倒也辛苦。

  「已經去接人了,等等吧。」王繼善。

  「別是推托吧?」孟有良挑著眉毛。

  「大哥……」一邊的孟氏很是有些難堪。

  「我說大舅哥,為了這點事情就這麼翻臉,吃相太難看了啊,錢來了。」這時,王成大步進門,衝著孟有良道。

  阿黛則一臉笑咪咪的跟在身後。

  王家人看到王成出現,也是一臉欣喜,阿黛算的果然准。

  「爹,娘,娘子,二妹,我回來了。」王成衝著家人打了個招呼,又朝著孟有良一攤手:「借據拿來,我這就還你錢。」

  這廝一副財大氣粗相,阿黛無語,她路上已經叮囑大哥要低調了,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哥就是這性子。

  孟有良自是忙不疊的拿出借據,他心裡倒是挺高興,雖然錢秀才說要是拿不到錢就幫他打官司,可普通的人有誰原意打官司呢,這衙門的門可不好進的。

  他那日聽商隊的人回一為說王成虧的一塌糊塗,還當這錢拿不到了呢,如今能順利拿到,倒是不想打官司的事情。

  連忙把借據遞給王成。

  只是錢秀才卻是微皺著眉頭,他的眼微眯著,看著王成從孟有良手裡接過借據,又從肩上的褡褳裡拿出九個十兩一個的銀錠子,再看那褡褳還沉沉甸甸的,看來,王成這一趟去京城,還真是發了財了,這弄的他心裡直癢癢,只可惜啊,機會沒了,有些遺憾和不甘。

  阿黛自進門,卻是一直悄悄的盯著錢秀才,他眼中的不甘和遺憾自沒逃過阿黛的眼睛,不過,剛才一路來的時候,阿黛已經探過自家大哥的脈相,從脈相上看,大哥是福相,一時間不會有什麼問題。

  再時刻提醒大哥防著他點。

  此時,王成把銀子遞給了孟有良。

  「好啊,妹夫啊,果然發財了,我這妹子以前可吃了不少的苦,你以後可不能虧待啊。」孟有良接過銀子,哈哈笑著。

  雖然,他從來沒有把孟氏這個妹子當一回事,不過拿到了錢,心情高興,這等送人情的話說說也無所謂的。

  只是王家人卻沒人給他好臉色,包括孟氏。

  孟有良便同錢秀才一起告辭了,他也知道,這錢畢竟是高利貸,拿出這錢,王家人心裡肯定不痛快的。

  「呸,便宜他了,借的時候才十兩,這也不過大半年功夫,就漲到九十兩,太黑了。」王靛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憤憤的道。

  「就算他得了錢,一會兒也要破財,有的錢得了也會失去。」阿黛突然道。

  「啊,什麼意思?」孟氏道。

  而就在這時,門外的巷子裡傳來一聲慘叫,正是孟有良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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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2 23:55:47
第四十二章 人心更險

  聽到門外的慘叫,王家人相視一眼,孟氏更是快一步的衝著到門口,眾人自也跟著出了門。

  此時,青石巷口,已圍了許多人。

  一些人也還在打聽著:「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啊?」

  孟氏先擠進人群裡,才發現,孟有良抱著小腿坐在地上,此時撒開的褲腿裡,小腿一片血肉模糊。

  而孟有良邊嚎邊惡狠狠的道:「誰家的狗?誰家的狗?我跟他沒完!!!」

  聽這話,顯然正是被狗咬了。

  正說著,一條狗從人群外竄了出去,渾身贓兮兮的,那毛色已分不出是黃色還是褐色,肚子上的皮鬆松的垂掛下來,看不見肉,勾勒出一身骨格,正朝著遠處奔去,一會兒就沒影了。

  這怎麼看都是一隻野狗。

  「是野狗,原來都在山那邊找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這裡來了。」人群裡有人道。又說:「孟掌櫃,你還管那些干什麼,趕緊著讓人帶你去處理傷口啊,這被狗咬,弄不好可是要得瘋病的。」

  「正是,孟兄,先不是算這些的時候,趕緊著,還是去藥堂處理了傷口再說。」一邊的錢秀才一本正經的道,又沖著邊上兩個孟氏糧行的夥計道:「你兩個死人哪,還不趕緊著去借塊門板,送你們東家去藥堂。」

  孟有良今天是來討債,自是要帶著兩個孔武有力的夥計,自也做好了討不到錢,發生爭執的準備了。

  如今倒是派上這用場了。

  兩個夥計連忙去借門板。本來借門板的最好對象是王家,畢竟是親戚,但他們兩個知道東家今天是來討債,而且還是高利貸的債,自然覺得不太好向王家開口,於是便衝著一邊的雜貨鋪的東家娘子借。

  只是孟有良平日裡偷奸耍滑,大鬥進小鬥出的,更有著孟無良的外號,竟是沒人家願意借門板。

  「阿成,把家裡的門板卸下來,然後你跟著一起去看看,順便把門板帶回來。」倒底是親戚,孟無良平日可以無情,但王家這邊還是做不到視而不見。

  兩個夥計抬著王家的門板,心裡也不由的腹誹,東家做事太不地道了。

  隨後王成就陪著孟有良等人去了醫堂,順便把門板帶回來。

  人群便散去了。

  「倒叫阿黛說中了。」劉氏看著遠去的背影頗有些感觸的道。

  王靛本待要幸災樂禍的嘲諷幾句,動了動嘴唇,看了看一邊的孟氏,終是抿了抿嘴沒說話。

  經過安家的事情,王靛的性子倒底不像以前那麼肆無忌憚,要是以前,王靛這時候定然是挖苦嘲諷孟無良幾句,而不像現在只是抿抿嘴,想著會不會讓大嫂為難。

  阿黛也說不清這對二姐是好還是不好,成長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不在現在付出,就在以後付出。

  真正能懵懵懂懂過一世的人很少,就算有,其實人家心裡明著呢,只是學會了難得糊塗罷了。這已經是反璞歸真的境界了,人生到得這時,方能求得大自在。

  「阿黛,你怎麼看出孟大哥會破財的?你剛才又沒給孟大哥把脈。」這時王靛不免好奇的問,阿黛能通過脈相斷人吉福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剛才阿黛並沒有給孟大哥把脈啊。

  「太素秘法,是醫相,它包括望聞問切的,而脈相六部同人的五官面相各有相對,自也能看出一些。」

  阿黛說著又道:「再說了,上回胡家的事情,不也是因為得了意外之財,結果就打碎了我的酒的事情,我曾聽人說過,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而孟家大哥得到的是不義之財,天道必然會減損以助不足之人,所以我才那麼說,只是倒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應驗了。」阿黛笑嘻嘻的道。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句話意義深遠,並不是阿黛這麼淺顯的解釋,但其實這話的根本就是天道對於得失之間的一種平衡。

  所以,阿黛這麼說也並沒有什麼錯。

  聽得阿黛這麼說,王靛點點釋然,這麼一說,便無甚稀奇了。

  這時,遠處一陣低低的嗚咽聲,剛才跑遠的野狗不知什麼時候又轉了回來,嗅了兩下,又跑遠了。

  「這野狗真兇。」王靛嘀咕了一句。

  「惡狗雖凶,但不及人心險。」這時,一直站在隔壁門口的聶小倩突然的道。

  「怎麼了?」王靛好奇的問,明擺著聶小倩這話是話裡有話了。

  聶小倩冷著一張臉道:「其實,那惡狗是衝著錢秀才去的,結果錢秀才卻暗中推了孟掌櫃的一把,野狗這才咬了孟掌櫃,那孟掌櫃在慌亂之中竟毫無察覺。」

  她之前正好站在門口,雖然離的遠,但她是鬼,錢秀才暗中使的手段自是瞞不過她的。

  聽著聶小倩的話,王繼善不由皺了眉頭。

  阿黛也咋巴了一下嘴,之前在屋裡,她已經看出來了,這點破財對於孟有良來說只是小事,不就是吃點小苦頭,花點治病錢,而對於孟有良來說,更大的禍事在後頭。

  孟無良的腎脈為陽中生陰,這種脈相主有外情,當然,這種脈相對於男子來說是桃花運,說不得還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於此脈相相承的,孟有良的肝部脈相卻是破財爭訟之相,這二者相結合就不是好事了。

  而再觀那錢秀才的脈相,知其性情,乃是險惡奸曲,諂詐邪佞,反道悖德,小則是賤人,大則是逆天,最是凶惡之相。

  可以說,孟有良爭訟之相必於錢秀才有關。

  本來,孟有良再怎麼也是自食惡果,阿黛並不想理會,只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孟有良可以無義,但自家大嫂怕是做不來無情。從大嫂剛才衝出來的情形就能知道了。

  而親戚之間,有些東西就算是你想避,卻總是有些牽連的。

  所以,阿黛之前就想著,是不是找個機會提醒一下大嫂。

  當然,這並不是為了孟無良,還是因為大嫂,王家這些年,最困難的日子正是靠大嫂的嫁妝頂過來的,雖然大嫂懶了點,但那也是因為大嫂看不到希望,總的來說,孟氏於王家是有恩義的。

  沒想到這會兒,聶小倩倒是先點出了錢秀才的險惡用心。如此,這事情倒不用她在提醒什麼,大嫂肯定要跟孟無良說。不過,阿黛估計,就算是自家大嫂提醒,怕也沒什麼用,孟無良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不會信大嫂的話。

  「這可惡的錢秀才,我過兩日就跟我大哥說說,這等人沾惹不得。」果然,聶小倩的話讓孟氏一陣豎眉。

  「就怕你這話你大哥不信,說不得還會說我們挑撥離間呢。」劉氏嗤著聲道,她活到這個歲數,一些事情看得更要分明些。

  孟氏有些悻悻,知道婆婆說的不錯。

  「該說的還是得說,聽不聽自在你大哥自己身上,天道自有其數。」王繼善道。他一向講究的是坦坦蕩蕩。做不做在己,信不信在人。

  「嗯。」孟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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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2 23:56:03
第四十三章 京城謠言

  雪還在下,過了一會兒,王成一手扛著門板,一手還提著幾包滷菜,還有一刀肉進門。

  顯然的,今天晚餐是要好好的加餐了。

  上好門板,一家人進了屋。

  說起孟有良的傷勢,王成道:「是去百草堂看的,百草堂的董大夫那可比大伯下手狠心多了,一翻診治就收了大舅哥整整二十八兩銀子,再加上怕染上瘋病,董大夫接下來幾天還要上門複診,又去了十幾兩,大舅哥從我這拿的錢還沒捂熱呢,就去掉一大半了,這是何苦來哉。」王成咧著嘴,有那麼點幸災樂禍。

  「那我明日去看看大哥。」孟氏還記著聶小倩的話。

  「嗯。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去之前,先去成衣店買兩件新衣裳,首飾鋪子那裡也去挑兩樣,另外包幾個紅包帶著,回家也長長臉面。」當初出門時,孟氏把她僅有的手鐲拿出來,而王成在京城最困難的那段時間,正是靠這隻手鐲挺下來的。

  如今,王成自要承諾對孟氏的諾言。這是要讓孟氏衣錦還家了。

  雖然王繼善在這方面一向講究低調,但這阿成媳婦,王家實在是欠她良多,因此,也是微笑的點點頭。

  倒是讓孟氏紅了眼眶,到得王家這些年,她第一次感到王家人對她的重視,於是心裡為為她自己一向以來的懶散紅了臉。

  她心裡也明白,以前不是不重視,而是貧賤之家百事哀,又哪裡顧得著別的。

  「對了,我剛回來的時候,路過大伯店裡,請了大伯一家一會兒過來吃飯的。」王成又道。

  「嗯,應當的,這些年,你大伯沒少照顧我們。」王繼善點點頭。

  隨後一家人才真正坐下,聽王成說他這一趟京城之行。

  其大致內容同聊齋王成的內容相當。

  起先,正如先前回來的人所傳,葛布價格大跌,王成最後買了鵪鶉,又發生內鬥。

  「那一批鵪鶉鬥到最後只剩下一隻,我當時恨不得直接把它燉湯算了,還是店東家勸我說,拿鵪鶉去街上的鬥場試試,於是我就帶了那隻鵪鶉去街上鬥場,可沒想這鵪鶉所向無敵啊,連成王爺的鵪鶉都敗在我那隻玉鶉的腳下,最後成王爺看中了我的玉鶉,花了六百兩買下,其實我當時還賣快了,店東家跟我說,我再要抗抗,八百兩成王爺也會要的。」王成說著,還咋了咋舌,顯然有些可惜了。

  六百多兩銀子,對王家來說已經是巨款了。

  如此,王成這一趟京城之行,還真說得上是跌宕起伏,成果豐碩。

  「那你回來打算幹什麼?」王爹激動了一下最先冷靜下來,自不能再讓王成像以前那樣游手好閒,要不然,再多的錢也能敗掉,當年的王家,是何等的家財萬貫,最終還不是破落了。

  「這幾天夜裡,我夢到胡婆婆了,她告誡我,若是不勤奮努力,這錢財來的快去的也快,所以,我也想了,打算用一半的錢買些田地,再用一半的錢買個鋪子,我想開個酒肆。」王成道。

  酒肆不是酒樓,在這時代,若說酒樓是陽春白雪的話,那麼酒肆就是下里巴人,一些落魄的俠士或者異人,就最喜歡流連酒肆之間的。

  酒肆不像酒樓那樣考究,它的飯菜講究的是實惠,當然了,若是味道好的話,那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層樓就是了。而氣氛講究的是熱鬧,可以大聲說話放鬆的那一種。

  阿黛明白了,總之大哥還是要追尋他心目中的高人。

  不過,大哥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身邊還有幾個狐朋狗友的,開酒肆也算適合。只是錢塘之地酒肆眾多,要想出頭也並不容易。

  想著,阿黛不由的用氣機探了探大哥的脈相,太素秘法裡,脾氣滋養萬物,代表田宅和財運,而大哥脾部脈相輕浮而緩遲,正應和脾氣滋養萬物的特點,為食祿魁肥之相,這麼說來,這生意大哥做得,想來大哥自有機緣。

  而王爹想了想,也覺得這事情適合王成,至於成不成功,王爹倒沒有阿黛想的那麼多,這世間之事,最難得的是努力和堅持。

  王成這前雖然發財,但在王爹看來,運氣的成份更大一點。如今,王成能沉下心來做點事情,這就是進步,而只要王成堅持下去,他相信會成功。更何況,就算是失敗了,還有買的田地,至少吃飯不成問題,怎麼都比現在好的多。

  所以,不如讓這小子去踢騰一下。

  於是,王成開酒肆的事情就基本定了下一來。

  阿黛心裡倒想著,等大哥的酒肆開下來,讓大哥找個說書的,別的不說,她肚子裡一肚子的聊齋故事,到時也能成為大哥酒肆的一大特色。

  正說著,大伯王和過來了,劉氏又看了看門外,沒看到周氏和侄女王欣寧,便問道:「嫂嫂和欣寧沒來啊?」

  「下午的時候,欣寧她娘親帶著她去她舅媽那邊賞雪去了,今天晚上在那邊吃飯。」王和道。所謂的賞雪只不過是藉口,主要是欣寧十五歲了,到了該定人家的年紀,欣寧他舅家是公主府底下酒樓的管事,平日也認得幾戶大戶,偶爾會有聚會,主要是各家主婦看看適齡兒女,好挑兒女親家了。

  「哦。那快進屋,外面冷。」劉氏連忙招呼。

  而這邊,阿黛,二姐和大嫂上菜。

  吃飯的時候,王和不免問起一些京城的奇聞異事。

  「如今,京城最大的八卦就是恭王府的奪嫡之事。」說到奇聞異事,這是王成最大的興趣,這會兒,喝了一口酒便一臉興奮的說了起來。

  「恭王府的奪嫡?恭王府不是有嫡子嗎?」因那趙拓是於老先生之外孫,王繼善這段時間頗得於老先生照顧,因此關心的問道。

  「有嫡子是不錯啊,可最近京裡傳出一個謠言,說是恭王妃的嫡子並非恭王所出,也非恭王妃所出,而是當年恭王妃怕月華夫人奪了她的正妃之位,假胎抱來的兒子,為著這傳言,京裡的府尹已經下了封口令了,還杖責了不少人,可越是這樣,這消息私下裡傳的更是兇猛。」王成道。

  「竟有這等事情?是真是假?」王和一臉驚訝。

  「這種事情哪說的清真假啊。」王繼善搖搖頭道。

  「雖說是說不清真假,但那趙打本是庶長子,前不久又燒死胡人十萬,我回家的路上聽人傳,胡人今翻聚集了二十萬人馬攻我大齊,朝廷已經急招趙拓領軍迎戰,我來的時候正碰上趙將軍帶著護衛出發呢,若是這次,趙拓再大敗胡人,別的不說,就憑著這功績,再加上他的身份,恭王府的嫡位絕對要落到他頭上了。」王成揮著手道。

  而聽到王成說起恭王府,說起趙拓,阿黛便把今天遇到趙拓和法海以及兩人之間的對說話了說。

  「趙拓這次凶險了。」聽完王成和阿黛的話,王繼善臉色有些擔憂的道,他這自然是為於老先生擔憂。

  「嗯。」王和也點點頭。

  兩人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人生歷練不少,一個學醫一個學文,也都不是愚笨之人。

  如今趙拓繼嫡的傳聞傳的這麼凶,那恭王妃要保住嫡位,便只能除掉趙拓。

  再加上如今,朝中主和主戰兩派又鬥的很凶,趙拓夾裡面,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而這一點顯然趙拓也明白。

  從他的話裡,此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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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齊心

  恭王府這等的事情,實在不是外人能明白的,而趙拓的處境,做為正主,都只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作為外人的八卦眾也只不過多了一聲嘆息。

  隨後幾人轉了話題,一會兒酒足飯飽。

  王和正要告辭,就在這時,院門被拍的「啪啪」響。

  「誰啊?」阿黛邊往外走邊問了一聲。

  「是我,欣寧。」外間回話的正是阿黛的堂姐王欣寧。

  聽到王欣寧的聲音,屋裡人笑了聲道:「欣寧這是來接大伯了。」

  王和也呵呵笑,他已經有些酒意了。

  院子裡,阿黛則攏了攏袖子,這幾天作雪,天氣不是太冷,只是今天這雪一下下來,那風便有些刺骨了,搓了搓手,「吱呀」的一聲,阿黛把門打開,便看到門口站著大伯娘周氏和王欣寧。

  「大伯娘,堂姐,快進屋暖和一下,這天氣可真冷了。」阿黛笑著道,側過一邊身子。

  卻只聽得周氏哼了一聲,撞開阿黛直朝著正屋衝去,踩的雪咯吱咯吱響,那情形頗有些氣沖沖的。

  天黑,阿黛看不清周氏的表情,但這時也感覺到不對,便問跟在後面的王欣寧道:「堂姐,大伯娘怎麼了?」

  「別提了,今天的聚會,討了一個好大的沒趣,快進屋,我娘是要找你娘算賬呢,可別吵起來。」王欣寧急急的跺著腳道,也跟著朝正屋追去。

  阿黛關好門,緊隨其後。

  果然一進得屋裡,就聽得周氏正朝著自家娘親問罪:「你教的好女兒,如今倒來敗壞了欣寧的名聲。」

  「大嫂有話好好話。」劉氏被噴的一頭霧水,心裡也不痛快,但事關欣寧的名聲,又不清楚什麼情況,也只得忍著氣,先問問清楚再說。

  阿黛在後面聽著,心神一動,便看了看二姐,定是有人又拿二姐的事情說事了。

  一邊的王靛此時緊抿著唇,顯然也是心有所感。

  「坐下說話,你這成什麼樣子?」王和今天喝了酒,膽氣兒有些粗,此時板著臉道,自家娘子這行為,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一邊孟氏上了熱茶。

  「你還說我呀,你女兒就要嫁不出去了。」周氏一臉憤憤然,卻繃著個臉一語不發。

  「欣寧,你說。」王和轉過臉來衝著王欣寧道,王欣寧這才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

  就說今日,周氏帶著王欣寧去參加的賞雪聚會,其實就是一場變相的相親聚會。

  來參加的多是一些大戶人家的主婦。

  周氏一心是要把王欣寧說個大戶人家的,平日對王欣寧的教導也是依著大戶人家的規矩來,而王欣寧在外人面前也總是溫婉大方,在加上王和在錢塘杏林界也算是小有名聲。如此,在聚會上,好幾家大婦對王欣寧的印象都很好。

  可這太惹人眼也不是好事,自有些人聽不慣周氏在那裡猛誇自己的女兒,於是便拿了當初王靛的流言說事。

  本來,若是個聰明的不要理會這些便沒事了,畢竟是非自有公斷,不是靠誰兩張嘴皮子就能下定論的。

  可偏周氏情急之下,急著為王欣寧辯解,便極力的撇清了王靛,等於無意中又在眾人面前踩了王靛一腳。

  結果,這又讓那些有些正氣的婦人看不上了,同姓之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周氏連這點都看不清,自然讓這些大婦看不上。

  反而就此,冷冷的削了周氏幾句。

  而且,大婦相人,歷來有一句俗話:女兒什麼樣的,看母親就知道了。

  如此,周氏讓人看不上,連帶著王欣寧在別人眼裡也降了分。

  到得最後,周氏是兩面不討好,還白白的惹了一肚子氣,更連王欣寧也叫人小看了,怎麼不氣的發瘋。

  因此,勉強撐到局散,滿腦子亂的周氏便帶著王欣寧殺到王家來算賬,在她想來,一切都是王靛的不是。

  「對不起,都是阿靛不懂事,連累了欣寧了。」聽完王欣寧說的這些,劉氏眼中跳著怒意道,雖然在她看來,一切都是大嫂不聰明,但不管如何,欣寧受阿靛所累也是事實,所以,這一句道歉也是必須的。

  一邊王靛也紅了眼眶,雖然,自退親以來,她承受了不少的流言,但心裡明白,那流言是假的,再加上一切也都是她任性造成的,因此,還能坦然面對。

  只是,此時,面對周氏赤果果指責,王靛畢竟是劉氏自小嬌慣著養大的,心裡那股子委屈真是無法形容。

  阿黛在一邊,靜靜的拉著自家二姐的手。氣機張揚起來,竟能安撫人心。

  「弟妹,這不關阿靛的事。」王和說著,又沖著周氏道:「胡鬧,阿靛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當日,她不過就是在自家的漁船裡睡著了,外人亂傳,你不幫著解釋,還一個勁的撇清,難怪叫人小看了去,這段時間,你別再去參加這些聚會了,好好在家裡靜靜。」

  這事說起來,阿靛才是無妄之災了。

  「去,為什麼不去,再過幾天,就是臘八的祈福日了,到得那日,城中的婦人都要帶著各家女兒去靈隱寺祈福,然後在靈隱寺的梅園賞梅,到那日,我們就帶著欣寧,阿靛,阿黛三個就去走走,王家女兒,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劉氏沉著臉道,幾句話說出了鏗鏘之聲。

  之前,阿靛之事,總也有自家不對之處,劉氏本著息事寧人,只等著流言過去就行了,倒不成想,如今竟成了別人嘴裡的把子了。

  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的站在人前。

  所謂日久見人心,王家女兒是好是歹,那糊塗的人看不清楚,清明的人還能看不清楚?

  聽著劉氏這落地有聲的話,王和心裡感嘆,論起挑媳婦,還是當年的嬸娘有眼光,當年,王家還算是有些家底的,可挑媳婦偏偏就挑了劉氏這個做獨女的。

  當年的劉家,劉老爹早早病故,只留下劉氏母女相依為命,這樣人家的女兒,在大多數人眼裡,那是不吉利的,可偏偏當年他嬸娘就為繼善挑了劉氏,再回頭看看這些年,若非劉氏費盡心機操持,繼善一條命怕早就嗚呼了。

  又哪能等到現在守的雲開見月明。

  再聽剛才之話,是啊,別人人云亦云,兩眼不能分清黑白,卻於自家何干,王家之女,無不可見人之處。如此,那自是該怎麼就怎麼,站到哪裡,挺直脊背。

  想著,王和便看了看自家娘子,劉氏那話是衝著周氏說的,自要周氏回應。

  周氏雖然今天情急出錯,但如今發洩了一通,腦子也清醒了不少,她也明白,打鐵趁熱,今日的影響要不趕緊消除,時間久了影響更不好,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幾日後的臘八賞梅聚會倒是一個機會,於是點點頭:「嗯,到時一起去。」

  說完這個,周氏也有些不好意思留在王家了,便拉著王欣寧告辭,到得門口,王欣寧衝著王靛一攤手,王靛的手掌就「啪」的一聲拍了下去,一邊的阿黛側過臉,眯著眼笑,似乎在回憶什麼,也舉起手掌「啪」的一聲拍在了兩人的手掌之上。

  記憶中,小的時候,王靛和王欣寧都是頑皮的主,這個身體小時候是沒有發言權,所以,要幹什麼調皮事情的時候,都是王靛和王欣寧做主,這個身體屬於協從。

  如今,三人這一拍掌,竟似回到了小時候一般。

  這世間,有的時候挫折讓人迷失方向,可有的時候,相同的挫折卻能讓人擰成一股繩。

  王家姐妹如今就是這般。

  而心神一動間,阿黛卻是曉得,臘八祈福是個機緣。

  晚上,阿黛睡下,院子的雪沙沙聲一直不斷,這枯燥的聲音極有節奏,就好似安眠曲一般。而隨著這簡單的節奏,阿黛的氣機就慢慢的迷散開來。

  沁冷,清新的空氣入得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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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青魚

  枯藤,老樹,古道,西風。

  阿黛的夢裡,一隊軍人還在雪夜中急行,遠處,驛站的頂上的氣死風燈昏昏暗暗。

  「將軍,驛站到了。」打頭軍士勒馬回頭衝著趙拓道。

  「好,進驛站休息一下。」趙拓點點頭,雪越下越大了,不能再趕路了。

  此時,驛站門口,早有兩個驛卒等著,趙將軍攜聖旨北上擊胡,一路各驛站自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不能誤了趙將軍的事情。

  雪夜寒冷,驛站的大廳裡,三三兩兩過路的官眷和家人正圍著火盆邊烤火邊閒聊著。

  阮秀此時,就部著阮夫人坐在靠牆邊的火堆邊上,雪大,這驛站又實在簡陋,四處透風,屋裡冷的睡不著,到不如在大廳上烤著火,還能靠著牆打著盹。

  明日還不知能不能上路。

  阮家一家人是提前回京了,此時阮學正正坐在邊上的火盆同幾個文士聊天。

  「你說這事倒底是真還是假?」這邊阮夫人攏著厚厚的毛披風,低聲的問著身邊的女兒。自去年春天,女兒生了重病痊癒後,這個女兒倒是越來越有主見了。

  而自接到京裡的消息,阮夫人心中便有些不安的,恭王妃居然假胎抱子,這可是混亂血統的大事,真要查實了,恭王妃獲罪,那她們阮家也使不得要受牽連的。

  「娘,放心,這事不管是真是假,姑姑都不會有事,咱家也不會有事的。」阮秀低語道。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傻,這事如今鬧的這麼紛紛揚揚的,就算是別人能壓得下,那趙拓他真能視而不理?他真要揪不放,以他現在的功績,怕是皇帝也要護著幾分的。」阮夫人道。

  「娘,我是這麼想的,京裡好多大事,暴發之前,都是毫無徵兆的,而許多鬧的紛紛揚揚的事情往往到最後卻是什麼事也沒有,而且憑著姑姑的手段,你認為這等謠言,她會壓不下去?你想想當年月華夫人的死,月華夫人的爹於老先生可是帝師,最終還不就是病亡兩個字。」阮秀慢條斯理的道。

  「這麼說,這消息很可能是你姑姑故意放出來的,她要幹什麼?」聽得阮秀的話,阮夫人皺著眉頭。

  「也許是,也許不是,誰知道呢?」阮秀道。

  「唉,鬧的這樣,對你姑姑有什麼好處?」阮夫人問。

  「想來是趙拓如今風頭太勁了,這樣一鬧,反倒讓人覺得整個事件是不是有人在後面推波助浪,這樣姑姑的壓力反而會輕些。」阮秀低語。

  阮夫人沉思,還真是這樣。

  而這時,阮秀也陷入了沉思。

  如今京中之勢,處處顯得對趙拓有利,可越是這樣,皇上就越會顧忌,如今的皇上可不是當年那麼英明神勇了,如今皇帝老了,一心想長生不死,便是連疑心病也更重了,趙拓如如今的功績已經赤手可熱了,現在京中又出現這種謠言,如今,朝中,不管是軍方,還是清流,已經是眾口一致的支持趙拓繼嫡。

  可繼嫡之事,歷來是很敏感的事情,若是恭王府可以憑著功績,或者別的手段以庶代嫡,那麼宮中了?皇位大統呢?

  到時,不用姑姑出手,皇帝便要出手了,姑姑好手段。

  當然,若沒有她先提醒,姑姑未必會有這些防備就是了。

  前世,這事情是在趙拓得勝歸來後暴發的,而這也是阮家覆滅的第一步,恭王妃一倒,阮家許多事情就暴露了出來,於是你踩一腳,他打一拳的,最終阮家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而今世,恭王世子的身份現在就鬧的沸沸揚揚了,想來,等到處理完趙拓的事情,姑姑便要處理這個禍患了,只是那恭王世子終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知今世,恭王府的結局會是怎麼樣?

  但不管恭王府的結局會怎麼樣,她相信,她的結局將不在是前世那樣。

  正想著,一陣皮靴的聲音傳了過來,隨後便看到驛臣領著一隊人進了大廳。

  當前之人正是一身戎裝的趙拓,身後是趙拓的親衛。

  每一個身板都挺的筆直的,寒冷的天氣對他們似乎沒有一點影響。

  而趙拓站在那裡,就如一株松。

  趙拓一行人,吸引了大廳所有人的注意。

  許多人便在那裡竊竊私語。

  阮秀也垂下眼瞼。

  此時,趙拓一行人便佔據了大廳一角,眾人既不解甲也不解劍,只是圍坐在火盆邊抱劍閉目休息,養足精神。

  雪沙沙的下,院外,時有枯枝被壓斷的聲音。

  「來衝風雨來,去踏煙霞去,斜照萬峰青,是我還鄉路。」(取自閱微草堂筆記)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長吟。

  一個一身青衫,背著長劍的劍客就坐在驛站外的階梯上,此時邊賞雪邊吟著詩。

  「去去去,哪來的落魄漢子,這裡不是你待的地方。」兩個驛卒驅趕著,官驛只接待來往官眷。

  「走累了,哪也不想去,就在這裡休息一下。」那青衣劍客斜依著門檻,沒一會兒就發出了打鼾聲。

  「把他給我丟同去。」驛臣叫了幾個驛卒過來。只是任那幾個驛卒用勁的吃奶的力氣,卻挪不動那青衣劍客。

  「這位俠士,相逢既是緣,不如坐到這裡來,一起吃肉喝酒。」這時,趙拓站起來,朗聲的衝著那青衣劍客道。

  「好,有酒有肉最好。」青衣劍客嗖的起身,只一個晃身就坐在了趙拓的面前。

  幾杯酒下肚,趙拓問,兄台貴姓。

  「燕,燕赤霞!」青衣劍客道。

  夢中,阿黛驚訝,燕赤霞出現了。

  而夢中,青衣劍客一揮手,阿黛的夢境便嗖然的離開了驛站,出現在西湖邊。

  法海坐在缽盂上,整個人就駐立在水面上,雙手合十,不知在誦著什麼經。

  月光下,湖水波光粼粼,一條青魚在水面上跳躍著,時不時的從魚嘴裡噴出水,噴得法海一臉。

  「孽障,還不皈依我佛。」法海兩手結著佛家心印。

  「修佛有什麼好,四大皆空,酒色財氣,什麼都不能沾,多麼無趣啊,和尚不如皈依了我小青吧。」此時青魚口吐人言,湖水一陣蕩漾,沒一會兒,青魚就變成一個身著青衣的姑娘,面容秀麗,帶著慧詰。

  只是法海卻是不為所動,閉目盤坐如石繼續修他的佛。

  而看著小青的阿黛,那眼睛一亮,踏破鐵甘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小青居然就是前不久的京城公子。

  而阿黛知道,最早的白蛇傳,小青就是一條青魚精,而不是青蛇。

  雖說這是夢裡。

  但白娘子快來了,小青還會遠嗎?很期待錢塘人見到京城公子是女兒身時的表情。

  但不管別的,自家二姐的謠言到那時將是不攻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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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規矩

  寅初時分,阿黛自夢裡醒來。

  昨夜做了一夜的夢,只是阿黛卻也分不清昨夜之事倒底是入夢還是神遊。

  不過,燕赤霞?小青?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而趙拓,雖沒有什麼交集,但這樣一個人物,總讓人不免多一些關注,而從昨夜夢裡,阮氏母女的對話來看,怕是阮秀這個重生女在裡面起了舉足重輕的作用吧。

  只是,該提醒的已經提醒了,結局,要端看老天爺的安排。

  這世間之事因果循環,處處都有緣法。

  想著,阿黛披衣起床。

   出得門。路過大哥大嫂的房間時,從那半開的房門裡,可以看到大嫂正在梳妝打扮,今日大嫂要衣錦還家,於她來說,這著實是一件揚眉吐氣的事情。

  阿黛捏手捏腳的走過,到得院子裡。

  院子裡的雪已經被掃到了一邊,露出青石板,淺淺的水光使得青石板看上去溫溫潤潤的,十分的潔淨。

  廚房裡傳來劉氏和阿靛的說話聲。

  「娘,你這些規矩哪弄來的?」王靛的聲音低低的傳來。

  「你忘了,當初胡婆婆走的時候,可是留下一方補身子的方子,其實那可不單單是一個方子,那是王家的治家格言,是從當年公主的手上傳下來,每一代女人都要學的,只可惜當年家道敗落,這東西我也只是聽說,卻不成想,胡婆婆已經早一步給我們留下了。」

  昨晚,因著說好臘八的時候要帶著阿靛阿黛兩個去祈福,而劉氏也是個好強的,自不能在那時輸了陣,又想著當初,胡婆婆走時,曾留下一個補身子的方子,因著裡面的黃蓮十分重,劉氏也沒有真讓阿靛吃。

  但昨夜裡,被欣寧的事情一激,劉氏倒是想著,胡婆婆到底是狐仙,她不可能留下一方無用的方子,於是翻箱倒櫃的把那方子找了出來。

   這一找出來,細看之下,卻發現,這可不僅僅是補身子的方子,根本就是女子為人處世的標準,也是女子治家的格言。

  「啊,我看看。」阿黛聽得好奇,進了廚房,鍋裡正冒著蒸氣,王靛就坐在灶頭,一手正捧著那張方子再看。

  阿黛湊了上前。

  看完方子,整張紙便自動又顯示的新的內容,如此一頁頁下去,端是十分的神奇,胡婆婆好術法。

  想當初,阿黛拿到這方子時,只是掃了一眼,並未細看,因此才沒有發現玄機。

  阿黛記得聊齋的文裡,胡婆婆是親自教導了王成和孟氏的,而如今,有了爹娘,有些事情胡婆婆自不會插手了,因此留下了這方子。

  可以說,事事都教胡婆婆算在了前頭。

  而紙頁最後一次顯示的內容,卻是解釋女子為何要學規矩。

  女子學規矩決不是用來約束自己的,它是用來約束男人的。

  「娘,這句話什麼意思?」阿靛抬頭問。

  劉氏放下手裡的碗,搬了凳子過來坐在兩姐妹身邊,先是看著灶裡的火出了一會兒神。

  劉氏心裡也頗為感慨啊,世間人人都認為,女子學規矩是為了約束自己,同時也用來管束別的女子。

  而事實上,從這王家的治家格言來看,女子學規矩,它實則是用來約束男人的。

  「女子學規矩首先是自尊自重,而世間男子,多是雙重標準,女子若是不學規矩,由著男子胡來,而等得事後,吃虧的便是女子,所以才有聘者為妻奔為妾之說。」說到這裡,劉氏沒好氣的瞪了王靛一眼。

  這丫頭差一點就著道了。

  「而有了這規矩,是世人要女子遵守的,女子要遵守,那麼做為男子,就必須有維護規矩的義務,而他要維護,那他首先也得遵守你的規矩,按著你的規矩來,如此,女子便立於不敗之地了。」劉氏道。

  「所以,你們要好好用心學。」劉氏看著王靛和王黛道。

  兩人自是一陣點頭。

  阿黛回味著自家娘親這一通話,端是透徹。

  ……

  雪後初晴,屋簷上的雪化成水,滴滴答答的滴在青石板上,然後四散開來。

  早上,吃過飯,王靛自回了屋,捧著那頁紙看,吃一塹,長一智,所以說失敗是成功的媽。

  此時王成跟孟氏兩人也打扮的簇新,出門時,王成這廝還去叫了一乘小轎,算是要顯擺一回了。

  阿黛則去了大伯的藥堂,反正她過目不忘,那方子裡的內容早已記在心裡,日後只消在具體的事物中慢慢領會就是。

  「阿黛,你大哥可是發了財了啊,昨兒個又是酒又是肉的,今兒個一早,居然坐了小轎,晃悠悠晃悠悠的。」一路上,不少人衝著阿黛道,那語氣裡頗有些酸味。

  「哪算得上是發財,我大哥年頭上出的門,如今年尾才回家,路上吃的苦頭大了去了,當初跟我大哥一路上京城的,哪個不是賺了錢早早回來的,偏我大哥,又踢騰到現在,才回到家裡,賺點錢花消花消,撐撐臉面,那也是拿命拼來的。」阿黛笑mimi道。

  心裡卻是頗有想法,世人多看得別人發財,卻不思著別人所吃的苦,因此一聽誰誰誰發了財,便免不了語帶酸味兒,總覺得別人發財是天上掉下來似的。

  眾人一聽阿黛這話,倒是一臉點頭道:「可不正是,阿成這也算得是浪子回頭了。」

  如此,一路到了藥堂,阿黛來的早了點,藥堂正門還沒有開,阿黛也懶得繞後門了,便在門外的牆角處等著。

  藥堂隔壁,是家茶館,這種雪天,幾個帶著娃兒的婦人坐在茶館裡,看著娃兒在青石長街上玩耍,一邊聊著八卦。

  「聽說了嗎?周氏昨天的賞雪會丟了臉面了?」一個婦人一邊扶著一個正學走路的孩子,一邊跟邊上的人八卦道。

  「早聽說了,錢塘就這麼點地方,什麼事傳不出來,其實也沒什麼,她是中了別人的計了。」邊上那穿著藍靛大袖對襟的婦人故作一臉神秘的道。

  「怎麼說?」那扶著孩子的婦人果然好奇的問。

  「有一句話叫出頭的櫞子先爛,昨日的賞雪會,公主府的那位姑奶奶也到了,聽說是奉了公主的命,給公主府的小公子相媳婦兒的,偏周氏一個勁的直誇著欣寧,公主府的那位姑奶奶似乎也有好感的,這可擋了別人的路了,昨天那場合,有幾戶人家就是直奔著公主府小公子去的,這種情況,又豈能讓周氏討巧,幾句話一激,周氏又上了當,結果就鬧笑話了。」那著藍靛大袖對襟的婦人顯然是有些來路的,把裡面的前因後果說的更透了。

  而公主府的姑奶奶就是公主府的長女,叫趙芙蓉,嫁給了杭州的一位鹽商。

  「公主府的小公子,趙昱那紈褲子弟?哪家沒眼光的居然看上他?」那扶著孩子的婦人嘴角抽了抽。

  趙昱那是錢塘最有名的紈褲子弟,手下一批狗腿子也都是心眼壞的流黑水的,但凡是看上的閨女或寶物,沒有不想法子弄上手的,便是弄不上手,也非是把別人家整的身敗名裂不可。

  好在公主和駙馬還不算糊塗,事事跟在趙昱身後,給他善後,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的,總算都把事情安撫了下去,不至於鬧出人命。

  但錢塘人說起這位趙昱,那無不搖頭,就是一個紈褲惡棍,平日裡避之唯恐不及。

  錢塘也常私下裡傳著,公主府的家業遲早要敗在這紈褲子弟的手裡。

  「也就是趙昱這名聲,官宦人家沒人願意把女兒嫁給趙昱,要不然憑著公主和駙馬的背景,這趙昱哪還輪到去娶小戶人家的女兒啊,而對於小戶人家來說,公主這高枝兒誰不願意攀哪。」那著藍靛大袖對襟的婦人說的口沫橫飛的。

  阿黛沒想到她就站了一下,就聽到這個。這婦人倒是比自家大伯娘和堂姐更瞭解內情。

  而這拉趙昱趙公子,她也是見過一面的,就是當初於老先生嘴裡的惡鄰,當初,她可就差點無故被抽一鞭子,真正是一個大紈褲,阿黛撇撇嘴。

  而說起駙馬的前景,這位也是恭王府的旁支,算起來,於老先生家的趙拓,跟這位趙昱實是堂兄弟。

  只不過,二者卻天差地別。

  如此說來,昨日堂姐的事情,倒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要不然,公主府的人真要是看上了堂姐,那也是挺麻煩的。阿黛想著。

  「那這麼說,周氏栽的不冤。」先前的婦人瞪著眼道。

  「這不冤又怎麼樣,栽了就是栽了,如今笑話她的可不少,當初,我為我家小子提親,她還拿翹,如今,便是我也看不上她家了。」那藍靛大袖的婦人嗤著聲,顯然還氣著周氏當初沒有應她的提親。

  「齊娘子,說話留一線,這鄰里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插了進來。

  說話的是一位中年婦人,一身衣裳很舊了,漿洗的發白,邊角上還有幾個補丁,但看著卻是清清爽爽的,只是眉宇間,一直壓著一股子鬱鬱之氣,臉色也萎黃的很,一臉病態。

  邊上一個青年書生扶著她,那婦人說完,便不由的弓著身子咳了幾聲,顯然是身子又不爽利了。

  這時,藥堂的門開了,王欣寧拿算盤,重重的敲著門板,臉色沉的難看,顯然在屋裡也聽到門外兩位婦人的閒話了。

  兩個婦人沒想到在一時閒聊,但叫正主聽了去,臉皮子倒是有些過不去,於是,隨意的找了個藉口,便溜了。

  「莊嬸子,你最近又受了寒了吧,快進屋。」見得兩個長舌婦走了,王欣寧才放下算盤,過來一起扶著這位婦人,邊輕撫著那婦人的背,緩解她的咳嗽。

  「沒事,老毛病了。」婦人又咳了聲,才拍著王欣寧的手道:「欣寧啊,莫要聽別人亂說,是好事才會多磨呢。」

   「嗯。」王欣寧點點頭。扶了她進屋。

  阿黛已準備好了藥箱,讓婦人坐下為她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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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機緣

  從婦人的脈相上看,婦人的病很麻煩,主要在一個肝郁上面,尤其是肝脈歲君星上,團著一團灰灰的霧氣,阿黛氣機感應著就有一種壓抑,如此,婦人的病便不是藥石可以痊癒的了,得有機緣。

  說起來,婦人的情形跟自家老爹當初的情形有些相似。

  機緣一來,便立掃沉痾,機緣不至,若是拖得時間長了,便會有性命之憂。

  當然,這些阿黛都是在心裡琢磨著,表面上一臉平靜。

  實在是因為,病人身體不適,那心便有些不安,心不安,則疑心自起,若是醫者在看病時,表現出遲疑或者為難之相,那難免讓病人猜忌。

  病人要麼會認為醫者醫術不行,又或者認為自己病入膏亡,不管何者想法,都會增加病人的心理負擔,對病人的身體沒有好處。

  「最近天冷,嬸子受了些寒,又休息不好,所以還是重在休息,吃幾濟藥,好好調理一下就會好些。」把了脈相,阿黛又問了幾句,便道,然後拿起筆,舔了墨寫藥方。

  阿黛在寫藥方的時候,那青年書生卻顯得一臉的為難。

  阿黛歲數小,又是個女子,而且一看是店裡的學徒,直接由她看病開藥方,這書生如何能放心?只是他平日只知閉門苦讀,人又有些方正,再加上阿黛是幫他娘親看病,一片好心,終是不好駁了阿黛的面子,但他心裡又不放心,因此,一個人在一邊說又不是,不說更不是的。

  只得來回了走來走去,幾次衝著王欣寧是欲言又止。

  而他的心思倒也沒逃過王欣寧的眼裡。

  平日裡,周氏雖不大讓王欣寧來藥堂,但如今王和膝下就只有王欣寧一女,醫術可以不學,畢竟王和這裡也帶了好幾個徒弟,以後藥堂便是交給徒弟經營也成的,但有一點,王欣寧必須要懂得管理賬目。

  這樣才能把藥堂打理好。

  也因此,在經濟賬方面,王欣寧摸的透,平日裡打交道的人多了,人心也能琢磨出一點。自是明白這書生不放心阿黛看病了。

  只是書生這般難以開口,讓王欣寧覺得有些有趣,但書生不問,王欣寧也不好冒然的上前解釋,再加上,本就另有安排的,王欣寧也就不動聲色了。

  此時阿黛寫好了藥方,將藥方恭敬的放在一邊,隨後衝著王欣寧點點頭。

  王欣寧這才看了那書生一眼,偷笑了一下,轉身進了後院,沒一會兒,便叫了王和出來。

  那書生看著王和出來,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沒想一抬頭,便看到王欣寧笑意盈盈的眼,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那臉不由的漲的通紅。側過臉去,渾身的不自在。

  讓阿黛和王欣寧看得極是有趣。

  而王黛自也曉得自己,雖然這大半年來,她自認底子已經打的厚實,但看病這種事情總是要循序漸進的。也要給病人一個接受她的過程。

  因此,她看病歸看病,但最終的藥方,還是要由大伯複診來定論的。

  「嗯,就照這個藥方抓,另外,夫人,還是那句老生常談的話,萬事要想開些,好好調養,這樣身體才能好。」看完病,王和又有些語重心長的衝著那婦人道。

  有道是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是啊,娘。」一邊那書生終是轉過神來,一臉擔心的衝著那莊夫人說著。

  「娘曉得,娘曉得,只是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什麼的都得慢慢來。」那莊夫人道。

  只是這口氣眾人也都聽了出來,怕心中之事終歸還是放不下了。

  而阿黛也聽出,夫人這口氣,跟自家老爹當初一樣,這莊夫人其實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只是不想讓兒子擔心罷了。

  如此,求生意志便薄弱了,於身體也沒有好處。

  「嗯,夫人也不能刻意做什麼,這世間之事講究個水到渠成,我剛才給夫人把脈,夫人的肝脈雖有鬱鬱之氣難消,但脾脈寬緩,心脈洪秀,無不透著一股子生機,想來不久,便有扭轉乾坤之機緣,到那時,夫人便會一掃沉痾,否極泰來,所以,夫人且放寬心,不用想太多。」這時,阿黛把藥交給那書生,便衝著那夫人道。

  「世間之事,講究個水到渠成,嗯,這話說的好,行了,我知道了。」那夫人點點頭,但看她那情形,也只當阿黛這是寬慰的話。

  卻不知,阿黛卻是從脈相中看出來的,過段時間,便有機緣解了這位夫人的心病。

  只是什麼機緣,卻是鬼神莫測,別說阿黛,便是當初胡婆婆讓王爹打更,也僅是知道機緣於打更有關,其它的也並不清楚。

  隨後夫人同書生告辭。

  那夫人臨走時倒是把阿黛的話又送給了王欣寧:「欣寧啊,這世間之事都講個水到渠成,莫再乎別人的閒言。」

  「嗯,欣寧記下了。」王欣寧點點頭,送了莊夫人和書生出了藥堂。

  看著幾人出藥堂的背影,阿黛心神一動之間,突然感到自家堂姐跟這位莊夫人怕是還有些緣份。

  「嗯,治病主要治心,阿黛這翻寬解的話倒得了聖人三味了。」王和表揚著阿黛道。

  阿黛呵呵一笑,心裡明白,那翻話可不是寬解,而很可能是事實,端看事情發展吧。

  只是阿黛有些奇怪,隱隱約約之間,她感覺莊夫人這機緣竟跟自家大哥能扯上些關係似的。

  「只是寬慰緩得了一時,莊夫人心病不除,終是脫不去病根啊。」這時,王和又嘆了口氣道。

  「莊夫人有什麼心病?」阿黛不由的問道。

  「莊夫人這心病怕是跟六年前的一場事故有關。」王和道。要瞭解病人,有些事情終是要分析,因此,王和就把莊夫人的一些事情跟阿黛說了說。

  讓阿黛沒想到的是,這位莊夫人跟那錢訟師竟是叔嫂關係。

  莊夫人的夫君姓錢,叫錢建柏,是那錢秀才錢訟師的大哥。錢家老兩口早故,是錢建柏將錢秀才一手帶大的,還供著他讀書考了秀才。

  而那錢建柏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讀書人,只是也是屢考不中,乾脆就棄儒從商,此後一直做個跑商,倒也賺了不少錢,攢了點家資,家裡日子過的也挺紅火。

  可就在六年前,錢大在松寧經商時,得了重病,不幸就病故了。

  莊夫人一個婦道人家,當時錢易不過十二歲,也還是個懵懂少年,接到這個消息,兩人都蒙了,悲傷過度,只是勉強撐著身子去松寧奔喪。

  當時,是由剛剛考中秀才的錢二也就是錢訟師先行一步,打理錢大哥的喪事,這邊莊夫人再帶著錢易輕裝起程。

  這本是一個好安排。

  可不料,等到莊夫人和錢易趕到松寧時,卻又再遇惡耗,原來錢大之所以病故,是因為一筆生意出了差錯,虧了一大筆錢,一時承受不了打擊,才病故的。

  而父債子還,如今,對方商家一舉把錢大之子錢易告上了公堂,要他賠錢。

  莊氏先是喪夫,如今兒子又要面臨上公堂,整個人便天崩地裂一般。

  最後只得把家裡的一切交給錢二,讓他幫著走動,把家資賣盡,瞭解了官司,這才把兒子領了回來,家裡也落得一貧如洗的地步了。

  如此過得一年,錢二卻突然的發財了,又是蓋房子,又是買田地的。而且當初莊夫人這邊為了瞭解官司而賣掉的鋪子最終也落到了錢二手裡。

  再加上整個事件也還是有些疑問的,比如,錢大經商天份極高,而且性子沉穩,幾乎從不做沒把握的投資,更何況關係那樣一筆巨資的生意往來,怎麼可能之前沒有一點風聲。

  還有當初那個松寧商人,在這件事後就銷聲匿跡了。

  於是許多人都私下裡猜測,整個事件,根本就是錢二跟別人通起來坑了莊氏母子,謀了錢大的財產。

  然而別人說別人的,做為當事的莊氏母子和錢二卻是各過各的日子,相安無事,如此,時間久了,閒言也漸漸的散了。

  只是此後,莊氏大病一場,那身體就時好時壞的一直也沒有斷過根,而到現在,竟是越來越重了。

  而王和雖然沒有學太素秘法,但是自古醫相結合,更何況,這些年,莊夫人的病都是他看的,平日也會聊到一些,而根據一些隻言片語的分析,總能發現一些苗頭的。

  再加上近幾年,錢二做訟師,使用各種手段謀錢,就算錢大那事當年大家不清楚,這些年,眾人的心裡是明白的,哪還能不知道內情。

  而錢二在訟師的職業上越做越精,也曉得有些事情就算大家猜到真相,但只要沒有證據,律法便耐何不得他,因此,更是有持無恐的。

  平日裡,待莊氏母子極是涼薄,最後莊氏母子只得搬出錢家大宅,住在湖邊草棚裡才算得個清靜。

  聽自家大伯說這些,阿黛才明白前因後果,說起來趙大事件中的手法,跟點化裡面,錢秀才坑了自家大哥錢財的手法相差無幾。

  所以,這必是錢訟師的手筆了。

  而莊氏,顯然是心中有數了,只是當初這個案子,錢秀才故意把侄兒錢易扯了進去,錢大已經病故了,就只有錢易這一點骨血,莊氏輸不起,所以,也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如此,心中自然鬱憤,不悶出病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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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鋪子

  世人愛錢財,但象錢秀才這種,為了黃白之物,卻把良心了喂狗的,實是人僧鬼厭,難怪那日野狗見了也要撲上前咬。

  只可惜卻讓孟無良擋了災。

  閒暇之餘,阿黛感嘆了一下錢家事物。

  下午,雪又開始下了,聽說往北的地方雪下的更大,一些路已經不通了。

  阿黛想著昨夜入夢裡,怕是有好些人要阻在那個驛站裡了,不過,如趙將軍一行,就算是天上下的刀子,那也要趕路的。

  申時,路面上的雪又積二寸厚有餘,街面已不見行人,慶安堂也早早的關了門。

  阿黛帶了一點驅寒的藥回到家裡,晚上熬了,睡前喝上一碗,能一夜好眠。

  許仙也包了一包,說是給姐夫夜裡驅寒用。

  「昨天,城裡有好幾家富戶家裡的庫房被盜了,聽說損失了一些錢財,我姐夫這幾天夜裡,要在那一片巡邏,我姐夫讓我跟大家說,夜裡,家裡門戶都緊著些。」許仙拿了藥包,又沖著大家道。

  許仙的姐夫是縣衙的捕頭。

  「那倒是要注意點,這又是年關了,又是下雪的,一些個汪洋道盜都出來活動了。」王和道。

  「咱們窮人,倒不需要擔心,若這些個汪洋大盜是那劫學富濟貧的,說不得哪一天,我家裡就多出些銀元寶來。」一個夥計笑嘻嘻的道。

  「想錢想瘋了。」另幾個夥計打趣著。

  阿黛到是想著,前世,那新白娘子傳奇的電視劇裡,小青就干過這事情。

  只不知這事會不會跟小青有關?隨即阿黛拍了拍額頭,世上之事哪有這麼巧的,自己這是想多了。

  於是眾人各回了家。

  到得家時,卻聽得家裡有外人說話,阿黛進屋裡一看,是隔壁的寧母和聶小倩。

  聶小倩看到阿黛回來,微笑著打招呼:「阿黛妹妹回來了。」

  「嗯,聶姐姐好。」阿黛應了聲,回屋裡喝了一杯熱開水,一路來的吹進胃裡的寒氣,便消了,又擠到自家二姐的火盆邊,聽著大家說話,邊又開始看起書來。

  「我一個老婆子,身體又不好,偏這丫頭實心腸,整日裡只是陪著我悶在家裡,平日裡跟大家走動的也少了,使不得我這老太婆陪她來跟各家鄰里叨叨家常。」寧母這會兒衝著劉氏道。

  因著這段時間,大家都幫著聶小倩做嫁衣,寧母和聶小倩倒是跟各家鄰里走的近多的。

  「這是您的福氣,哪像咱家兩個,一個兩個的,沒一個是能讓人少省心的。」劉氏道。

  王靛在一邊嘟了嘟嘴。

  阿黛則一派淡然,這種話,就相當於後世,別人家的孩子總是好的。

  而另外,阿黛也明白,聶小倩畢竟是鬼,低調才是王道啊,自不好沒事竄門子了。

  「聶姐姐平日都有什麼消遣?」這時,阿黛又聽得二姐跟聶小姐說話。

  「也沒什麼,就是一些家務事,若得空閒,看看書的。」聶小倩回道。

  「那跟阿黛一樣,阿黛平日在家沒事,就是捧著書看。」王靛笑道,又指著正在看書的阿黛。

  阿黛這時抬起頭來看著聶小倩,倒是想起了幾天後的臘八賞梅會,這幾天雖然跟娘親學規矩,但有些東西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學會的,比如做詩,比如畫畫。

  以前,總認為古時候講究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

  其實這句的意思,並不是真的要女子無才,而是要讓女子含蓄低調,不要太過彰顯才華,而真正的,還是要講究才華,賢德的。

  一些必要的場合,如果沒有才氣彰顯,也是要叫人小看了的。

  而臘八賞梅會,怕也不能免俗,只是這方面,王家姐妹卻是要差一點,但是聶小倩不同,那可是真正的才女,官家小姐出身的。若是能一起撐個場面,也挺好。

  想著,阿黛便道:「對了,再過幾天就是臘八,靈隱寺那邊,臘八要施粥,還有賞梅會的,聶姐姐要去嗎?」

  「去,正好也一起出去走走。」聶小倩尚未回答,一邊的寧母倒是先道。

  「那母親一起去。」聶小倩回道。

  「我就不過了,這天寒,我這腿腳總是有些不便,你跟阿黛她們一起去,莫要整日拘在家裡。」寧母笑著道,她實是希望聶小倩能多出去走走,多認得幾個閨友。

  不過,似乎又想到什麼,寧母又壓低聲的說了句:「嗯,畢竟是古剎,你若是不方便,就不去了。」

  阿黛明白,寧母是曉得聶小倩是鬼的,怕佛門之地容不得鬼魂接近。

  「沒什麼不方便的,到時便跟阿靛和阿黛一起去耍耍。」聶小倩抿著嘴笑道。

  「那就好。」寧母點頭。

  接著,又聊了幾句閒話,眼看著天色漸漸昏暗,要回去準備晚飯了,寧母和聶小倩才告辭回家。

  寧母和聶小倩前腳剛走,王成和孟氏後腳便回來了,兩人的興致都很高。

  王成身上更是帶著很濃的酒味,

  「怎麼,喝酒了?」這時,王繼善書院那邊也下差了,一進門,就聞到了王成身上的酒味。這小子,也不知像誰,身上就是有一股子江湖氣。

  「嗯,今天中午,我大哥叫了一桌酒菜,跟阿成喝了幾杯,過去的一些不愉快也說開了,大哥有傷,不能多喝,阿成高興,就多喝了幾杯。」孟氏扶著王成道。

  「那趕緊著扶他進屋換身衣裳,再熬點茶湯解解酒,這一會兒又要吃晚飯了。」劉氏揮著手,畢竟是下雪天,喝了酒,叫雪敢一次,若是不趕緊又熱水洗漱,怕會得酒風。

  「嗯。」孟氏連忙扶了王成進屋。

  王繼善卻是微皺了眉頭,過去的事情,倒也不是那麼非要計較的,只是那孟有良雖說不是大奸大惡之徒,但實是一個勢利小人,又吝嗇如鐵公雞,這樣的人,王繼善是不喜的,心裡不希望阿成跟他走的。

  自家兒子自己知道,根本就是個沒心眼的,肚子裡的腸子也是直通通的,容易吃虧。

  嗯,以後再提點他一下。

  「大嫂,昨天的事情,你跟孟大哥說了嗎?」吃飯的時候,阿黛人理問著孟氏道。

  「嗯,提了一下,大哥說他會注意的。」孟氏一臉笑的道。隨後又起身,拿了一個小袋遞給劉氏:「娘,這是我大哥給咱家的,說是南洋來的珍珠米,他也是通過關係弄到一點,在京裡,也就大戶人家吃得到。」

  「可不是,這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大舅哥倒是變了。」一邊王成也咧著嘴道。顯得頗為高興。

  劉氏接過袋子一看,果然的,那米瑩晶瑩晶的,當得起珍珠二字。

  「娘,明天就燒這珍珠米看看。」一邊王靛一臉嚮往著。

  王繼善一臉沉思。

  而阿黛琢磨著,有些怪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人哪有變的這麼快的。而且,就算人要變,也必須是有特別的經歷,比如自家二姐,這段時間,變了不少,整個人不像以前那麼浮了,但一場退婚之事,於二姐來說,是人生一大劫,這變自然是情理之中。

  可就算是變了,但平日裡一些好吃,或者喜歡打扮啊什麼的,也還是在的。

  又或者,孟家大哥這是別有所圖,所謂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想著,阿黛不由的問道:「大哥,你們吃酒時,是不是談了什麼事情了?」

  一聽阿黛這話,王成和孟氏一臉驚訝。

  王成更是一拍桌子:「三妹如今可神了啊,這都能猜道,怕說說,是不是胡婆婆教你什麼法術了?」

  「還懂不懂規矩了,吃飯拍桌子,做大哥的,怎麼還比不過兩個妹子沉穩。」王繼善板著臉教訓,以前身體不好,便是想教訓也沒那力氣,所以,以一直以來,倒是荒費了王成的性子。

  但如今不同了,他的身子好了,一些該教導的還是要補上的。

  再加上又進了同文書院做訓導,這漸漸的倒是養成了一股子氣勢,王成叫王爹這麼一瞪,倒是不敢嚮往日那麼的頂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阿黛自這時便翻了翻白眼:「大哥,這還要什麼法術啊,你心裡可是藏不住一點事的,發了財,要買田地和鋪子的事情,你能不說?」

  「就是,你這性子誰不知道啊。」一邊王靛也補了一句。

  王成想想,還真是這樣,他心裡真是藏不了一點事情的,於是道:「不錯,我跟大舅哥說了要買鋪子的事情,正好,大哥手上有一個空鋪子,在舊西湖堤那邊,一直空著的,看著親戚的份上,便有意低價賣給我,只要二百六十兩,兩個大門面,後面還有獨立的小院可以住人的。」

  兩個大門面,再加上獨立小院,舊西湖堤那邊西面緊臨菜市,東面又多是大戶人的豪宅,比如公主府,還有於老先生都住在那邊,南面又是故西湖水道,連通西湖,是熱鬧的所在。

  如此,二百六十兩,是真不算貴的。

  只是,孟有良那是跌倒黃泥都要抹一把的人,一個好好的鋪子,若是沒有緣由,會因著親戚關係便宜賣,打死她都不信。

  再加上又是送珍珠米的,更有些可疑。

  「可定下了?」劉氏連忙問道。

  「何止定下了,合約都簽好了。」王成從懷裡掏出一紙合約,拍在桌上。

  一看這個,王家人都急了。

  「阿成,我不是說回來先跟爹娘商量一下嗎?你什麼時候簽的合約?」這時,一邊的孟氏都跳將了起來,當時,說到鋪子的時候,她也是在場的,悄悄的攔了一下,讓阿成回來跟公爹商量一下,再確認賣不賣,不是她不向著娘家人,只是那個大哥,這些年,她也是心寒的,總是要防著一點。

  沒成想,居然還是簽了。

  「是你被大嫂叫去屋裡說話的時候,我跟大哥簽下的。」王成道。

  「大哥,你一准上孟無良那廝的當了,他哪是那種好心的人?」一邊王靛也懊惱的叫。這時,也顧不得孟氏難不難堪了。

  王繼善也皺著眉頭。

  倒是阿黛,此時看著自家大哥一臉胸有成竹的面容,倒覺得大哥不至於這麼傻吧?

  而從聊齋王成的故事來看,大哥這人別的沒什麼好,唯有一點運氣好。

  果然,此刻,王成哈哈大笑:「你們還真當我是傻子呀,大舅哥這鋪子之所以賣我這麼便宜,是因為傳說這鋪子招鬼。別人畏懼,都不敢要。不過,這世間哪有鬼,我聽那些道人和俠士都說了,人們之所以說鬼,大體是人們自己心中有鬼,爹不是常說嗎?心中有鬼則心亂神渙,神渙則復又被鬼神乘之,而我王成,傻氣是傻氣了點,但胸中無愧疚之事,倒是不怕這鬼的。」

  聽著王成這翻話,王繼善頗有感觸,還記得學子淨街那一場,人要正氣,又何怕鬼。不由點頭。

  「既然我不怕鬼,我還怕什麼招鬼,這鋪子這麼便宜,市口又不算差,我憑什麼不要?」王成得意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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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臘八祈福

  夜裡,孟宅。

  天冷,因著白天的事情,孟有良有些興奮,並沒有什麼睡意,便讓娘子柳氏去燙了一壺酒,再配上四碟子小菜,鹵豬舌,鹵豬耳朵,鴨掌,再加上花生米,豆干子。

  都是下酒的時興菜。

  嚼了一口豬舌,孟有良又拉著柳氏陪他喝。兩人碰了個杯,三錢的小酒杯,孟有良滋溜的一聲就是一杯乾。

  「少喝點,瞧你這得意的勁道,你腿上還有傷呢。」柳氏咪了一口酒,然後咋了咋舌道。

  一說到腿上的傷,孟有良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腹裡咒罵一句,該死的狗。

  不過,今天心情高興,這傷痛都感覺輕了不少。這時便道:「你這婆娘真多嘴,我曉得的,這不是心中一樁心事了嗎?你別敗興子了。」

  孟有良說著,這鋪子砸在他手上有大半年了,剛拿到鋪子時,他還興致勃勃的準備開分店,可不曾想,鋪子拿到手的第一天,就遇上那賊老道,白白的把他一倉庫的富春大米十文一斗給賣給了別人,損失了一大筆的錢財。

  初時,他還沒覺得啥,等到後來,他搬貨進鋪子,準備開業,突然的,鋪子裡的一道梁又砸了一來,砸傷了一個夥計,好在那伙計身體壯,傷倒是不太重,但那伙計家裡兄弟眾多,竟訛去了他好一筆錢。

  如此,再想起一些傳聞,他便曉得,這鋪子真是要不得的。

  想當初,他跟錢秀才買這鋪子時,錢秀才倒是推託過,說這鋪子運勢不好,不想害他,是他以為錢秀才是不想賣,說的是推托的話,直言自己不在意的。

  可沒想,還真是這回事啊。

  孟有良卻不曉得,那正是錢秀才以退為進之計。

  如此,看著那開不了業的鋪子,再想著買鋪子花去一大筆錢,以孟有良那錢公雞的性子那豈不要心疼到死,這大半年來,這鋪子都成了他的心病了,可世上沒有後悔藥啊。

  倒沒想,山重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王成這憨子居然發財了,如今回來,居然也要開舖子做酒肆,正好,就便宜了予他。

  這心病便也解了。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阿成跟他爹可不是一個性子,身邊狐朋狗友也是有幾個的,這也不過才草簽了一個契約,錢沒拿到手都不作數。」柳氏打冷著孟有良。

  孟有良一想也是,錢沒拿到手,總是虛的,一時,也沒喝酒的興致了,讓柳氏撤了下去,這段時間,他好好養傷,養好了傷,趕緊著拉著王成把事情辦了才是正事。

  如此且不表。

  轉眼便是臘八。

  臘八節的由來,眾說紛紜。

  有說是新舊交替之意,也有說是為了冬祭,更有逐疫迎春之意,如此種種。

  但在窮苦百姓之中卻另有一個傳說,

  據說,窮人家一年到頭,到得臘八這一天,家裡能吃的其本吃光,只剩下一此零碎的乾菜和糙米,最後合到一起,熬了臘八粥,臘八過後,窮人就靠老天爺活命。

  所以臘八這一天,吃完臘八粥,都要祈福,求老天爺保佑。

  所以,臘八節,臘八祈福是尤其重要的一件事情。

  而熬臘八粥也是有講究的,頭天晚上就要用小火熬起,一直熬到零晨開鍋,正好吃了去祈福。

  而有那窮的連臘八粥都沒的人家也別急,一大早的,去靈隱寺排隊,寺裡今天也是要賒臘八粥的。

  阿黛家頭幾天,劉氏就買了蓮子紅棗木耳皮蛋等等,今天的臘八粥,是王家這些年來,最好的臘八粥。

  頭天晚上,劉氏就弄好粥放在大鍋裡,先是燒開後,然後用灰蓋了些碳火,便一直煨到天亮,天亮開鍋裡,那粥的表層有一層濃濃的粥漿,聞著味兒噴香噴香的,口舌自然生津。

  大冷的天,一家人自是吃了個暢快淋漓。

  吃完臘八粥,王繼善去了同文書院,今天的臘八祈福,同文書院那邊也是有儀式的。

  而王成則去聯繫他的那些朋友,開酒肆的,免不得要找人幫忙。

  阿黛這些天空閒的時候,倒是挖空心思再想著前世聊齋裡的故事,還有閱微草堂筆記裡的一些故事,這些故事多是簡短,如大綱型的,阿黛再把它們鋪程開來,這樣,每一個小故事,都能變成幾集的中篇故事。

  等到大哥的酒肆開業,到時再找個說書人,定能吸引不少客戶的。

  而若一時找不到說書人,阿黛覺得自家大哥就成,他平日裡聽得不少奇聞異事,說予大家聽時,也是眉飛色舞的,頗能給人身臨其境之感。

  阿黛每每想著自家大哥說書的樣子,倒是覺得頗為有趣。

  「阿黛,去叫上聶姑娘,我們出發了。」收拾好一切,劉氏便衝著阿黛道。

  此時不過是卯時正,因著是冬天,天邊才一點點的光亮,但一會兒要過西湖,再由西湖上靈隱山靈隱寺,再加上,路上行人肯定多,而這兩天雖然雪停了,但積雪和冰凍還是有些的,路上並不好走。

  因此,必須提早出發的。

  「嗯。」阿黛點點頭,正準備去叫聶小倩時,聶小倩的身影已裊裊的出現在王家門口了。

  「啊,正巧,還正準備讓阿黛去叫你呢。」王靛看到聶小倩,笑著道。

  阿黛卻曉得這並不是巧,而是聶小倩聽得娘親讓自己去叫她,便飄然過來的。

  最後,留下孟氏看家,一家人便出門了。

  出得門,到得湖邊碼頭,又同周氏和王欣寧碰上,這都是頭天約好的。

  王家人沒有自己划船,因著人多,怕一會兒到了錢塘門那邊沒有停的地方,因此,便乘了載客的船,撐船的老船伕唱著號子,幾艘來往的大船相和著,場面頗為熱鬧,時不時的,還能看到一些大官船。

  「聽說,今天縣太爺的夫人,還有公主等人都來了。」船上有人看著湖面的大船竊竊私語的道。

  「可不是,聽說各家夫人一個不少,我還聽說書院那邊縣太爺等人也出面在聖人面前祈福,還要祭天呢。」又有人道。

  「今年這臘八祈福怎麼這麼熱鬧?」船上便有人好奇的問。

  「還不是北邊胡人鬧的,年中的時候,趙將軍屠了胡人十萬,如今胡人報復,已集齊二十萬人馬,連奪大齊邊塞幾城,如今是朝野震動……」邊上那書吏說著話風一轉:「其實當初,趙將軍屠胡十萬時,朝中主戰派就說了要趁勝追擊,將胡人趕往漠北的,便是朝中那幫主和派,說是不可妄動干戈什麼的,而皇上要修長生之道,也說妄動干戈影響氣運,竟直接罷了戰,為此還把趙將軍召了回來,讓胡人得到了喘息的起會。如今胡人反撲而來,來勢兇猛,朝廷再又急召趙將軍,而各地官員等,自要為國運祈福了,所以,今年臘八的祈福就格外隆重。」

   「哦,原來是這樣。」船上眾人大悟點頭。

  隨後,船上便又起了一陣對胡人的咒罵,可也僅僅是空洞的咒罵,畢竟北地離錢塘太遠,戰事也離錢塘太遠,眾人沒有切身感受。

  這時,船上人罵了幾聲,便又轉移話題,無外乎東家長西家短的。

  等王家一行人到得靈隱寺時,已是辰時,天光大亮,晨曦透過鬆林,灑在廟前的石階上,掩映蒼翠,生機勃然。

  此時,靈隱寺門前兩口大鍋,上面熱氣蒸騰,正是熬的臘八粥,

  鍋前排著兩隊長長的人流,都是來領臘八粥的,當然,這裡面並不是人人都是窮的吃不上臘八粥的,也有那家底不錯的,之所以來領粥,卻是因為覺得靈隱寺的粥更有福氣一點的意思。

  王家一行人都是吃過臘八粥的,自不去湊這種熱鬧,而是進了寺裡,先捐了香油錢,得了福香後便去拜佛。然後抽籤,解籤。

  阿黛看著那解籤的和尚,跟上回的和尚不同,再看那上面的觀音像,卻並沒有如上回那樣進入畫壁之中。

  果然機緣只有一次。而至於原來的那個解籤和尚,大體如武俠書中所說的掃地僧的存在。

  一應佛禮敬過後,劉氏同周氏就帶著阿黛三人進了靈隱寺梅園。

  這裡有各種梅花近三百株。

  「怎麼不見周娘子來?」一株老梅樹下,李夫人先是陪著永樂公主閒聊了幾句,便問起邊上的人。

  李夫人是縣令李致正的夫人,縣今李致正來錢塘任期已近五年,大齊的官員的考評一向是三年一考五年一遷。

  三年的任期考評是看官員合不合格,而五年的大考評則牽涉著官員的陞遷,所以,在官員心中,這個五年任期的考評是尤其重要的。

  而這段時間,先有北方的烽火之亂,再加上前幾天,下了幾場大雪,靠北一點,許多地方的民房都壓塌了,因此,這段時間,錢塘縣城外也湧來了不少的難民。

  李致正為政還算清明,再加五年考評在即,也想著錦上添花,因此,便安置難民,而李夫人也一向有著賢內助之稱,這次便想趁著臘八祈福會的時候,約了各家夫人去城外施粥施藥或義診。

  而本城兩大藥堂,其一是慶安堂,其二就是百草堂。因此,李夫人正打算找個機會跟周娘子說說這事情。

  聽得李夫人問起,一邊百草堂宋大夫的娘子羅氏卻是別有意味的笑了:「周娘子今天怕是有些不好意思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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