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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ViolaK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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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他來了,請閉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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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發表於 2015-4-3 22:03:37 |只看該作者
10撥雲見日

天色蒙蒙亮,樹林看起來陰冷僻靜、枝藤料峭。

這是城郊一片空置的土地,樹木雜草叢生,還堆積著不少陳年的垃圾,人跡罕至。

簡瑤和薄靳言把車停在一條土路上,下車走過去。

到處都是警察,林子的地面全被刨翻過來,還有幾個深坑。簡瑤一擡頭,就見兩名警察站在其中一個坑中,正彎腰提起個巨大的黑色塑料袋。另一側的空地上,有好幾個這樣的塑料袋。警察們正一個個打開清點,每個人沈肅的神色裏,都流露出不忍。

簡瑤心裏一陣難受,收回目光。

這時,李熏然從前方跑過來。俊臉冷毅,一講話全是寒冷的白氣:“大致是八個人,分割成許多塊。初步判斷最近一具死亡時間是一周前,因為最近氣溫較低,保存得比較完好。其他的死亡時間都在數月以上,最早的應該有一年多。”

薄靳言臉上沒什麼表情,跟他一起快步朝前走。

簡瑤停下來:“我不過去了。”

兩個男人同時回頭看著她。

李熏然看到她略顯蒼白的臉色,點頭:“你先去車上呆著。”

“嗯。”簡瑤看向薄靳言,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站得筆直,顯得個頭越發的高。他定定的看著她,眼中忽然閃過一絲了然:“害怕?”

簡瑤輕聲答:“不想看。”

薄靳言靜默幾秒鐘,淡淡的說:“這是你最像個小女人的時候。”

李熏然微微一楞,簡瑤也一怔。但經驗告訴她,後面肯定沒好話。果然,就聽到他用沒什麼溫度的聲音繼續說道:“真是個悲劇。”

簡瑤看他一眼:“反正我不看。”轉身走了。

薄靳言也轉身,神色自若的朝屍袋方向走去。李熏然看著兩人的相處模式,有些意外,看一眼她的背影,轉頭跟上薄靳言。

天色漸亮,人的視野也變得清晰起來。

薄靳言蹲在地上,戴著手套翻看袋子裏的東西。李熏然蹲在他邊上。

這是些切割得非常利落的屍塊,斷面整齊、皮膚完好,一共七塊,包括四肢和軀幹。其他死者大致也是被切割成這個數量。

李熏然一邊說,一邊用手在屍塊上比劃:“按照法醫初步檢驗結果:死因是窒息。脖子上有瘀痕,是用市面上常見的一種尼龍繩勒死造成的。兇手用某種利器進行分屍,目前還無法判斷具體是哪種利器。除此之外,屍體幾乎沒有遭受其他傷害。”

旁邊另一名警察問:“薄教授,你昨天說,兇手的內心訴求,都會反應在屍體上。現在他的訴求是什麼?”

薄靳言舉起一塊端詳,徐徐答道:“沒有性侵、沒有生前死後的虐待折磨,也沒有放血、沒有中毒、沒有拿走任何器官……兇手只做了一件事——殺人分屍。”

李熏然看著屍塊,蹙眉出神。就像薄靳言說的,他之前一直以為,少年們可能會遭受性侵和虐待,然後才被殺死。沒想到這些都沒發生,直接就殺掉了。

另外那警察遲疑的問:“你的意思是,他誘拐那些青少年,目的就是要殺了他們——為了殺人而殺人,他是不是想報復社會啊?”

薄靳言轉頭朝他微微一笑:“真正的心理變態者根本不關心社會,又怎麼會報復社會?他們殺人是源自內心需要,不是自暴自棄。”

那警察一楞,李熏然也擡起濃眉望著他。

薄靳言站起來,望著不遠處農貿市場的方向,神色疏淡而倨傲:“既然他不玩其他任何花樣,反而替我省事。他的標記行為、內心訴求和幻想,只可能隱藏在殺人分屍這個環節裏——他是如何肢解這些受害人的,用哪種工具,按什麼次序,具體手法如何……把這個弄清楚,事情就簡單了。”

簡瑤在車裏等了好一陣子,也沒見薄靳言回來。天都大亮了,才有個年輕警察跑過來:“簡小姐,薄教授剛才已經坐車走了,讓你回去等他。”

簡瑤有些奇怪:“他去哪兒了?”

警察答:“說是要去拿點東西,沒告訴我們去哪兒。”

淩晨十二點,簡瑤被外頭的異響吵醒了。

她在睡衣外頭披了件外套,穿著拖鞋就走出去。

聲音不是從薄靳言的臥室傳來,而是走廊盡頭一個她還沒進去過的房間,“嚓——嚓——嚓——”不知道在幹什麼。

敲了敲門,裏頭傳來薄靳言的聲音:“進來。”

一推開門,就聞到股血腥味兒。簡瑤楞了一下。

屋內燈光異常明亮,房間也非常的大。乍一望去,墻壁天花板都是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

最醒目的就是薄靳言。他穿一套雪白的連體醫護服,戴著同色的口罩和帽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修長烏黑的眼睛。看起來像是剛從《生化危機》裏走出來的人,冷冰冰陰森森。

他身旁是一個長方形的金屬臺,上頭躺著個裸~體男人,一動不動。而他身後,還有五六個這樣的臺子,躺滿了人。

薄靳言擡眸看她一眼:“我以為你會一直睡到我破案才醒。換衣服過來幫忙。”

這回簡瑤沒還口,而是後背抵著門,不動。

現在她看清了,臺子上的男人臉色煞白、皮膚上到處有屍斑——是個死人。

“你在幹什麼?”簡瑤問。

薄靳言把旁邊一個半人高的推櫃,移到屍體邊上。推櫃上放著好幾樽寬口鍘刀。他不緊不慢的答:“屍體、人體仿真模型、電腦模擬……每種都實驗一遍,找到兇手肢解受害者的正確工具、流程和方法。”

簡瑤這才註意到,後面幾個臺子上的“人”,膚色有些異樣,長相則全一樣——是假人。靠墻還放著幾臺筆記本。

但這樣已經夠滲人的了。簡瑤還是沒過去,問:“局裏不是有法醫嗎?為什麼我們要自己做實驗?”

薄靳言低頭查看刀鋒,眉目專註,嗓音淡然:“哦,因為等你們的法醫申請到新鮮屍體,再購買到高仿真模型——我們的兇手想必已經多了幾個新的小夥伴。”

簡瑤:“……那你這些是哪裏來的?”

“叫傅子遇弄的。”他繞到屍體另一側,轉頭看著她,“過來扶住刀。”

簡瑤看著他幾秒鐘,答:“對不起,我不行。我可以幫你叫個警察來。”

她轉身想走,就聽到薄靳言低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查兇殺案不看屍體,等於走到真相前卻把眼睛閉上。”

簡瑤看著地面,靜默片刻,往前走了幾步。

剛拉開門,又聽到他說:“他可能還活著。”

簡瑤心頭微震,轉身看著他:“他?”

“嗯。”

簡瑤明白過來,這個“他”,說的是最後一個失蹤者——保安老肖的兒子。最新一具屍體死亡時間是一周前,而小肖失蹤時間剛剛四天。

簡瑤輕聲問:“你覺得能把他救回來嗎?”

薄靳言依舊盯著鍘刀,頭也不擡的答:“正在救。”

簡瑤離開這間“停屍房”,回到臥室躺了一會兒,又爬起來。看著窗外幽深的夜色,她出了一陣神。最後深吸口氣,洗了把臉,毅然決然又走了回去。

房間裏還是老樣子,薄靳言擡眸看她一眼,那漂亮的眼睛裏有清淺的笑意——仿佛料定了她會回來。

簡瑤套上“生化服”,走到他對面,按他之前的要求扶住鍘刀,看一眼那屍體,立刻又收回目光。

薄靳言:“扶穩,我開始了。”

眼見刀鋒快速落下,簡瑤立刻閉上眼睛。只聽“嗤嚓”一聲響,她仿佛能想象出面前該是怎樣的畫面。

薄靳言涼涼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似乎帶著一絲笑意:“你怕什麼?他又不會動。”

簡瑤登時把眼睛閉得更緊:“薄靳言!你能不能只告訴我需要做什麼,不要講其他的話?”

快三點的時候,“實驗”全部做完了。

薄靳言說需要過幾個小時,觀察屍體性狀。同時也要等計算機模擬結果,才能下最終結論。

簡瑤立刻脫掉那身慘不忍睹的衣服,回房間洗了澡。

洗完回到床上,整個屋子已經安靜下來。她半點也睡不著,盯著灰暗的天花板,腦海中會自動浮現,剛才避無可避看到的一些畫面。

後背泛起些涼意,房間裏的一切在燈下看起來,仿佛都陰森了幾分。她一向膽大,但今晚的經歷前所未有。

默坐片刻,她起身,拉開門往外看,心頭一松——放著白板、資料那間工作室的門開著,燈也亮著。

簡瑤走進去,就見薄靳言端著杯咖啡,面前還放著盤三文魚片,正拿著本書在看。看到她,薄靳言也只瞟了一眼,繼續看書。

簡瑤在他旁邊的沙發坐下,也找了本書看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他起身。簡瑤擡頭望去,就見他俊臉淡然的走過自己面前。

“晚安。”他說。

簡瑤:“晚安。”

等他關門進房了,簡瑤才起身,也回到房間。不過感覺已經好多了。在床上輾轉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剛要睡著,忽然聽到門外有人敲了一聲門。

她跑過去打開門,卻見門口空蕩蕩的,薄靳言的房門也禁閉著。心裏頓時有些惴惴,剛要關上門,忽然瞥見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團黑黢黢的東西——“沈默”正埋頭一點點爬進來。

簡瑤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淡柔的陽光灑滿地板。

“沈默”就安安靜靜趴在一片陽光裏,頭和四肢都從殼裏伸了出來,眼睛黑黝黝的,看起來就像在發呆。

簡瑤下床,在它跟前蹲下,對視了一會兒,摸了摸它的殼,它立刻又縮了回去。簡瑤起身,拉開房門,就見“停屍房”的門已經開了,隱約可見裏頭有個人影。

簡瑤洗漱穿戴完畢,走向“停屍房”。下意識一回頭,就見“沈默”已經從她房間挪出來,正慢慢爬回薄靳言的房間。

一進門,就見薄靳言一身筆挺黑西裝,背對著她,站在窗前。而昨天擺放真正屍體的那個臺子,已經空了,不知被他轉運到哪裏去了。這讓簡瑤心情更加放松。

薄靳言轉身看著她。陽光同時照射在他漆黑的短發和白皙的臉龐上,仿佛有淡淡的光暈在流動。而最醒目的,是他那雙眼睛,噙著淺淺的笑意,像湖水在太陽下發光。

被他這樣註視著,簡瑤的心微微一顫,心情似乎也變得好起來。

“謝謝你的烏龜。”

薄靳言的笑容更璀璨,但跟她講的完全不是一個話題:

“他幻想成為殺人機器。”

簡瑤一怔,就見他側轉身體,雙手插褲兜裏,露出身後臺子上的東西。

那是一臺經過改裝的“鍘刀”。機身沈黑纖直,三塊相同的長闊刀片,被安裝在同一排槽口裏,刀鋒在陽光下浸著寒光。薄靳言一擡手,將旁邊的一個把手壓下來——三塊鍘刀同時落下!

簡瑤看得心頭一跳,薄靳言的表情卻更溫和愉悅。

“按照昨晚的實驗數據……”他摘下手套,丟到一旁,擡眸望著她,“這種厚度、材質的刀片,造成的傷口,與屍體最為接近。並且,是三把刀同時落下,才能與屍體的血液凍結情況、屍僵等情況吻合。你知道,一個人無法同時揮舞三把這樣的刀。”

簡瑤:“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兇手家裏有一臺同樣的殺人機器。他誘拐受害者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們成為殺人機器的犧牲品。當然,他家裏那臺,應該沒有我連夜趕制的這臺材質精良、準確度高。”他的神色又流露出倨傲。

也許是被他語氣感染,簡瑤的心跳也開始加速,隱隱感覺到緊張和激動。她盯著刀片,微一沈吟,說:“大型刀具在國內的運輸是管制的,不能網購,也不能上長途汽車和火車。市裏能買到這種刀片的地方應該也很有限,買的人也不多,說不定能查到他的蹤跡!”

薄靳言反而坐了下來,端起那臺殺人機器旁的一杯咖啡,姿態優雅的抿了一口,看她一眼說:“腦子轉得不算特別慢……以我們的兇手的智力水平,一定浪費了不少刀片,才能制作出勉強跟我這臺媲美的機器。

通知他們,可以開始幹活了,我會給一份更詳細準確的畫像。運氣好的話,還能把最後一個孩子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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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5-4-3 22:03:48 |只看該作者

11、初見端倪
正是上午八/九點鐘,日光將會議室裏照射得明凈敞亮。簡瑤依舊坐在角落裏,看著薄靳言一身筆挺如刀裁的黑西裝,俊臉淡漠的走上前臺。

  幾乎所有警力都外出了,只留下刑警隊的幾個骨幹。他們聽完薄靳言的二次簡報,就會帶隊其他警察,做更加精準的搜捕。

  薄靳言環顧一周,淡淡開口:

  “兇手是典型的‘有組織能力罪犯’。這是相對於‘無組織能力罪犯’而言。後者通常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行為混亂、缺少計劃性。而我們的罪犯,頭腦清醒、精心策劃,目標明確。但這跟‘高智商罪犯’不是一個概念,他就是個普通人。

  他讓青少年成為殺人機器的犧牲品,幻想掌控他人生死。目前還不知道他的幻想如何形成,但他生活在這樣一個城市裏,這種幻想明顯脫離現實。當你們找到他的家時,也許會搜查出大量暴力影視書籍。

  變態不是一天形成。擁有這種幻想,卻不能付諸實施,會令他長期飽受折磨。所以盡管在誘拐過程中他會展現自己的口才,但生活中他反而會表現得沈默寡言,幾乎沒有朋友,更加不會有戀人。因為他的離群索居,工作也不會很順利——這些反過來會加重他的心理問題。

  我相信他在開始殺人前,有過‘實驗’和嘗試。對象是流浪狗貓,或者鄰居家的寵物。在他家附近,你們也許會找到相關線索和蹤跡。

  他在去年1月突然開始作案,應當是受了特定刺激。譬如工作或生活上的嚴重挫折。由於過去一年他表現出持續、穩定的作案水平,我更傾向是生活中的災難,譬如親人關系惡化、離世等,令他走出這一步。

  搜捕過程中請留意,他比較機靈,鑒於他的暴力幻想,可能會有一定的反偵察意識和能力。’’

  會議非常簡短就結束了。

  警察們全走了,會議室裏變得空蕩蕩的。簡瑤收拾好東西,問:“現在做什麼?”

  薄靳言穿好外套,俊秀的眉目間,倒透出幾分神清氣爽:“休息。”

  兩人剛走出警局大門,就見簡萱站在幾米外,笑容甜美:“姐!……大神!”

  簡瑤笑著問:“你來幹什麼?”

  簡萱答:“你幾天沒回家了,媽派我來視察。”

  兩人說話間,薄靳言安靜立在一旁。簡瑤余光瞥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他西裝革履、白皙英俊,今天雖然沒戴口罩,站在小城的街頭,反而引人側目。

  簡萱也偷偷瞄了他幾眼,同時對簡瑤說:“吃早飯沒?”

  簡瑤答:“還沒呢。”

  就在這時,身旁傳來薄靳言的聲音:“走了。”

  簡瑤和簡萱同時轉頭,看著他邁著長腿走向另一個方向,高挑的身影像棵孤直的樹。

  簡瑤:“一起吃早飯吧,魚肉餛飩。”

巷子口的早點攤,生意興旺、煙氣裊裊。

  三人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點餐小妹看到薄靳言,平時爽辣的聲音都變得客氣了幾分:“你們……要點什麼?”

  早餐端上來,薄靳言拿起筷子就吃,斯文又專註。簡瑤和簡萱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他似乎也沒什麼興趣閑聊。

  等簡瑤一回神,卻發覺他面前的碗已經空了。而那清俊冷冽的眉眼裏,也浮現笑意。

  簡瑤遲疑:“你還要嗎?”

  “謝謝。”

  很快他就吃了兩大碗,優雅的用紙巾擦了擦嘴,繼續西裝筆挺的坐著,喝簡瑤給的礦泉水。

  簡萱偷偷用手機編輯短信,遞給簡瑤看:“姐,這條裙子漂亮不?”

  簡瑤一看,寫著:大神原來是吃貨!

  簡瑤神色自若將手機還給她,說:“你的眼光一向好。”

  簡萱笑瞇瞇收起手機,擡頭問薄靳言:“大神啊,可不可以問個問題?”

  “嗯。”

  “我差不多一年多前,有一次經過你家,好像還看到個很瘦很瘦的男人,長得有點嚇人。那是誰啊?”

  簡瑤聞言也看著薄靳言。

  他的神色沒什麼變化:“是我。”

  姐們倆都是一怔。

  吃完早點,薄靳言徑自回別墅了。姐妹倆回到家裏,簡瑤一身疲憊去洗澡。

  等從浴室出來,就見簡萱正大刺刺躺在她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簡瑤在她旁邊躺下,閉上眼,舒服的嘆了口氣。

  簡萱立刻轉身看著她:“姐……”

  “嗯?”

  “你說……”簡萱的聲音難得的透著小心,“薄靳言是不是吸毒啊?”

  簡瑤睜開眼,與她對視:“你怎麼會這麼想?他以前也許是生病了。”

  簡萱說:“那得多重的病啊!你是沒看到他以前的樣子,雖然我只匆忙看到一眼,但是真的瘦骨嶙峋——肯定是吸毒。雖然我對大神還是很崇敬,但現在想想,他這種天才,太高端太另類,整天跟殺人犯接觸,孤獨又寂寞,還長著張花花公子的臉,說不定內在腐朽偏激得很……”

  簡瑤聽得眉頭微蹙,簡萱又說:“姐,你還是跟他保持距離,小心為上。”

  簡瑤看著妹妹警惕而擔憂的眼神,楞住了。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薄靳言那張英俊又傲慢的臉,還有桀驁含笑的眼睛。

  簡萱說得對,他的確是另類的、孤獨的。包括剛剛三人在警局門口,其他警察路過看到薄靳言,眼神中有敬畏、有好奇,但從無人靠近,而薄靳言也是目不斜視、神色淡漠。

  大神來到小城,也許所有人都覺得,他跟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過這顯然是因為旁人不了解他,包括簡萱也是。如果他們跟她一樣,看到他一臉卒郁,穿個睡袍光著腳,身邊還趴著只烏龜……的樣子,約莫就不會覺得他有多神秘遙遠了。

  簡瑤沒有去否定簡萱的猜測,而是看著窗外碧藍清透的天,說:“我覺得和人相處,不要想得太復雜,要信自己的直覺。

  一輩子會遇到很多人,他這樣的萬中無一。雖然古怪了點,但你真的就能感覺到,他就是那種很光輝的人——不是因為外貌,而是思想。我現在還能跟他一起挽救別人的生命,這種經歷一輩子也不會有第二次。我覺得很好。雖然一共只有幾天時間,但對我的人生很有意義。這就夠了。”

  簡萱看著她溫和平靜的臉色,想了想,點點頭。

  簡瑤在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別墅。

  警方還沒傳來消息,自然也就無事可做。別墅裏一如既往靜悄悄的,也不知道薄靳言起來沒有。

  她打開電腦,把之前的翻譯工作收尾。

  剛工作了一小會兒,面前忽然伸過來一只白皙修長的大手,摁下筆記本屏幕。

  蹙眉擡頭,就見薄靳言高高大大杵在跟前,襯衣西褲筆挺修長,漂亮的眉目微微揚起:“你有別的工作。”

  簡瑤心一緊:“你說。”

  薄靳言:“魚沒有了。”

  簡瑤:“……這樣。”

  打開冰箱一看,果然沒有了庫存。

  簡瑤逐層翻看的時候,薄靳言就站在旁邊的流理臺前悠閑的喝牛奶。

  簡瑤想了想說:“要不今天我教你釣魚吧。從做魚餌到選魚鉤到拉竿技巧,這樣你以後自己……”

  “不可能。”薄靳言打斷了她,“我不喜歡釣魚,怎麼可能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簡瑤:“……那這樣吧,我回B市前,到附近江邊找個漁民,讓他經常給你送魚來。”

  簡瑤以為他肯定會同意,誰知他淡然自若的答:“不需要。快去釣。”

  冬日陽光溫潤,簡瑤還是一個人坐到了水邊,替薄靳言補充短期庫存。

  她想,薄靳言拒絕了漁民的提議,也許是不喜歡讓陌生人踏進別墅。不過她也不會替他多操心,萬事還有傅子遇呢。

  她是很喜歡釣魚的,不知不覺就釣到了下午。看著滿滿兩個魚簍,她收拾好漁具,給薄靳言打電話:“自己過來搬。”

  他倒是來得快,看到魚,他薄唇微彎,看她的目光似乎也多了幾分親近。

  夕陽斜沈,兩人沿著林間狹窄的小路往回走。他一手提著簍魚,走得平穩有力。從背後望去,越發顯得肩寬腰窄腿長。

  當然,也略有些削瘦。

  簡瑤開口:“以前你為什麼會那麼瘦?好奇就問你了,不講沒關系。”

  “病了。”他的聲音依舊低沈醇厚,似乎沒什麼起伏。

  “哦。那現在好了嗎?”

  薄靳言答得很快:“廢話。如果沒好,你現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

  簡瑤微微一楞——看來是很嚴重的病。

  她下意識松了口氣——所幸康復了。

  走了一段,簡瑤又問:“沈默為什麼叫沈默?”

  這次薄靳言沒有馬上回答。走了幾步,才答:“不知道,不是我取的名。”

  簡瑤一怔:“哦。”不再問了,卻聽他又淡淡的說:“是我母親。”

  簡瑤明白了。不過這不是什麼輕松的話題,她聽說過,她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難怪他這麼孤僻的人,還會養烏龜。

  簡瑤也是自幼喪父,靜默片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你預計他們多久能抓到兇手?”

  這回薄靳言聲音裏有了笑意,但是傲慢的笑意:“不知道。不過如果明天還抓不到,我只能說,他們的速度令人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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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發表於 2015-4-3 22:04:01 |只看該作者

12、潮起潮落
  南方的冬天,濕寒浸骨,卻又短暫得像過客匆匆。

  還有幾天才過年,氣溫已經逐漸回升。冰雪化盡後,小城潔凈而溫暖。陽光明媚的街頭,到處是熱鬧的人潮。

  簡瑤徐徐走在路上,心情卻不似其他人那麼輕松。

  薄靳言說最晚今天也該抓到罪犯了。她從清晨睜眼到現在,一直有點緊繃。

  當然城中也是有傳言和不安的。她幾次看到人們站在一起,神色異樣的談論著:

  “聽說專殺男孩!”

  “真不是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

  “以後不能讓孩子單獨出去。”

  今天簡瑤是要到繼父家吃午飯,剛到院門口,手機卻響了。

  是李熏然。

  簡瑤的心陡然提了起來。

  “簡瑤!我們找到孩子了!”電話那頭還有隱隱的風聲,李熏然說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沈若千鈞,“他沒死,正送往醫院!兇手跑了!我們正在全城搜捕!”

  簡瑤立刻上了出租,給薄靳言打電話。

  許是又睡晚了,他的聲音還帶著悶悶的鼻音,但聽完她的話,很快帶上了愉悅的笑意:“嗯……我馬上到。告訴他們,不可以亂動我的犯罪現場。”

  簡瑤很快就到了農貿市場門口。按照李熏然給的地址,兇手就住在市場後面的一條偏僻小巷裏。

  市場中午就會關門,但因為臨近年關,此刻人依然不少。簡瑤走到賣魚的區域,新鮮魚一早就賣光,這裏人少一些。她站在一長排水櫃旁的過道裏,等薄靳言到了,一起去現場。

  日頭明晃晃照在頭頂,處處是肉食水產的腥味。簡瑤等了一會兒,忽然看到前方人群一陣混亂的騷動。

  給簡瑤打電話時,李熏然正把一輛警車開得風馳電掣,往農貿市場趕。

  發現線索的是幾個民警。他們根據群眾的描述,認為農貿市場旁一個小五金店的老板,叫孫勇,符合薄靳言對於罪犯的畫像。按照慣例,他們上門盤問,無人應答,但他們卻聽到屋內傳來些響動。

  救人十萬火急,民警們當機立斷破門而入,看到了被綁在角落裏,正拼命用身體撞擊地板的少年。

  李熏然接到消息後,立刻請示了刑警隊長,讓民警們原地蹲守、防止兇手隨時回家,附近的警力也迅速趕過去。但李熏然有直覺,為了救人,很可能已經打草驚蛇。

  他比簡瑤要早到一會兒,很快就橫穿過市場,到了後門。這裏進出的人很多,擁擠又嘈雜。他正要從人潮中穿過去,忽的一怔。眼角余光瞥見右側人群裏,一個中等個頭的削瘦青年,正低著頭快步往後走。他一只手插在褲兜裏,兜裏鼓囊囊的,另一只手卻空空如也。而他時不時擡頭,警惕的張望,神色異常緊張。

  李熏然幹了幾年刑警,眼光早已淬練得極毒。不動聲色的也轉身,隔著十多步遠,跟了上去。同時打電話,通知其他人立刻守住市場其他大門。

  誰知剛走了一小段,那青年突然回頭看過來。李熏然神色如常的在一個菜攤前停步翻看,過了一會兒轉頭,卻只見人頭攢動,那青年已不知所蹤。

  跟丟了!

  李熏然心思轉得飛快,當即大吼一聲:“孫勇!站住!”

  果然見人群中一個身影陡然停步,然後拔腿就跑!李熏然看準了,快步追上去,同時大吼:“警察!閃開!”

  可這裏人不少,兩人一前一後橫沖直撞。孫勇更是從褲兜裏掏出匕首拿在手裏,嚇得行人紛紛避讓,空出一條路來。李熏然見狀怒吼:“找死!”追得更急。

  很快就跑到了水產區,這裏人很少,離另一頭的大門也很近了。孫勇熟悉市場環境,一路暢通無阻,兩人的距離又拉遠了些。

  就在這時,李熏然忽的目光一閃,瞥見前方水產櫃臺後,似乎還站著個人。旁人早都躲得遠遠的,亦沒人冒險上前攔住孫勇。可那人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簡瑤遠遠就看到有個男人沖出人群持刀跑過來。而在他身後幾十米外,緊緊追趕的,不正是李熏然?

  幾個水產櫃臺的老板,全都退到後頭,小心翼翼看著。還有人招呼她:“姑娘,快站遠點,警察抓犯人呢!”

  簡瑤看著孫勇的臉,真的有種感覺,他就是薄靳言描述的那種人。

  簡瑤腦子裏驟然浮現那晚跟他做實驗時的情形,雖然只是假人,卻被闊刀生生斬成了三截。而這個人的刀下,躺著的是稚嫩的少年。

  “瑤瑤,別聽你媽的。當警察是累,但是能抓壞人,這是爸爸最喜歡做的事。”

  簡瑤微一失神,立刻擡頭,前方不遠處就是市場大門、外頭是繁華的大街。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薄羽絨服,將帽子戴上,再把拉鏈和衣領都豎起來,幾乎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頭。

  然後她從水櫃旁的一個柱子下面,拿起一條粗粗的木棍——那是攤主平時用來砸魚的。

  她握緊木棍,側身站在玻璃水櫃旁,看著他們倆越跑越近。

  “姑娘!你要幹什麼?”後面的攤主急了。

  “她要抓犯人!膽子好大!”

  簡瑤沒理他們,眼看孫勇率先跑到外頭狹長的通道上,越跑越近,就要跑到水櫃下方……簡瑤的心跳仿佛也隨著他惶急的腳步加速,揮起木棍,重重朝玻璃水櫃砸去……

  “哐當”一聲巨響,半人多高的水櫃,轟然崩塌。水浪如瀑,玻璃片、氧氣泵,還有幾條活魚,全都朝奔跑中的孫勇砸去!

  孫勇反應也是奇快,擡手就護住頭,但半箱子水都撞在他身上,兼之地上打滑,他一個踉蹌,迎面栽倒在地上。

  不遠處的李熏然也是一驚,與簡瑤遙遙對視一眼,跑得更快。而地上的孫勇只原地趴了幾秒鐘,又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同時一臉陰鷙的朝她看過來。

  簡瑤立刻往後退了幾步。

  孫勇看她一眼,又扭頭,看樣子是打算爬起來繼續逃跑。只是滿地都是碎玻璃,他雙手雙腳都被劃傷了,一時竟站都站不穩。

  簡瑤看著他不動——他跑不掉了。

  突然間,簡瑤手中一輕,有人從身後把她的木棍奪走了!

  她一擡頭,就見一個熟悉而高挑的身影,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他邁著長腿走到孫勇跟前,手裏正提著她的木棍。

  之後發生的一幕完全出乎她的預料——薄靳言一身西裝革履、風衣挺拔,一臉平靜的舉起木棍,朝孫勇後頸砸落……

  “咚”一聲,孫勇再次摔到在地上。只是這一次,眼睛緊閉,暈死過去。

  簡瑤有些楞楞的看著薄靳言將木棍扔在地上,然後拍了拍手,又從口袋裏拿出餐巾紙擦了擦,很平靜淡然的樣子。

  這時李熏然也跑過來,在孫勇身旁蹲下,仔細查探一番,擡頭看著薄靳言:“你怎麼把他打暈了?”

  薄靳言答:“難道還要我像個刑警一樣,飛身把他撲倒在地?”

  李熏然又轉頭看著簡瑤:“幹得漂亮!”

  薄靳言也轉頭,白皙俊秀的側臉上,眉頭微揚:“為什麼不直接打暈他?他以那樣的速度沖過來,你只要輕輕一揮,就能把他打懵。”

  簡瑤放下帽子,拉下衣領,先朝李熏然點頭,然後瞥一眼薄靳言沒說話——她從沒打過人,連罵人都幾乎沒有過,哪裏會想到硬碰硬?

  蜂擁而至的警察們,立刻將孫勇押走了。而他家附近的小巷,更是被警車圍的水泄不通。薄靳言和簡瑤穿過封鎖線,走到他家門外。

  這時簡瑤停下腳步:“等一下。”

  她認得李熏然的車,單手打開後備箱,拿出急救箱,這才攤開手掌。

  右手的手背上,濺進去兩小片玻璃渣。傷勢不重,但是挺疼。她站在車旁,先用鑷子把玻璃渣夾出來,再塗上碘酒,最後拿出創可貼。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薄靳言就手插口袋裏,站在她對面。

  陽光清透,她手上的膚色是非常白的,細白均勻纖長。因而兩點塗抹了碘酒的傷口,顯得越發醒目。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再遞上創可貼:“幫忙。”

  薄靳言掃她一眼,這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雖然他總是毒舌有余,耐心不足。但此刻低頭蹙眉給她貼創可貼,動作倒是十分細致柔和。他是手心朝上握著她的手腕,簡瑤的五指就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似有似無感覺到他略顯冰涼的皮膚……

  “別撓我。”他忽然低喃了一句。

  簡瑤一楞,擡頭看著他:“我沒撓你啊。”

  薄靳言擡起烏黑的眉目看她一眼,松開她的手,轉身就走:“去現場,耽擱這麼久,已經很不新鮮了。”

  簡瑤看了看手背上妥帖平整的創可貼,快步跟上去。

  孫勇的家就在一樓,獨門獨戶,光線陰暗,擺設陳舊。他們進去的時候,鑒定人員已經完成現場工作。

  最早抵達現場的一名年輕的片區民警向薄靳言匯報:“真像‘簡報’說的,我們在一間臥室找到了‘殺人機器’。另外還有很多暴力血腥的影碟。地面發現很多沖刷過的血液痕跡。”

  薄靳言帶著簡瑤,來到那臺“殺人機器”前。果然如薄靳言所言,看起來比他做的簡陋多了,只是刀鋒泛著暗暗的青光,看起來非常鋒利。

  簡瑤拿起薄靳言帶來的相機,剛要拍照,忽然見他脫掉外衣,竟然往那機器下方躺了上去。

  “你幹什麼?”

  他閉上眼,低沈的嗓音溫和如弦樂:“感受。”

  簡瑤放下相機,無語的看著他。最後幹脆拿起相機,給他拍了幾張合影。

  這時他卻忽然起身,微笑看著她,修長的眼眸璀璨如星。

  簡瑤一怔,手腕再次被他握住。他的手冰涼而溫潤,也很柔軟,簡瑤心頭忽的一跳,已經被他拉到面前。

  “你幹什麼?”簡瑤盯著他。

  他理所當然的答:“顯然我太高了,你的身高跟受害者差不多,躺上去,我觀察一下。”

  簡瑤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堅決拉開與他的距離。

  這時,之前那年輕民警拿著相機走過來,蹙眉對薄靳言說:“薄教授,我在床下還發現了一些血字。”

  薄靳言接過看著,沈吟不語。簡瑤探頭一看,是一排沒什麼規律的數字。

  薄靳言問:“其他地方還有沒有?”

  民警答:“還要對整個屋子做全面檢查。”

  薄靳言把相機還給他:“檢驗之後告訴我結果。”

  簡瑤想,這孫勇既然有殺人幻想,這些數字說不定是他幻想的密碼什麼的。薄靳言說過,抓到罪犯後,要做深入訪談,了解他的內心。也許這些數字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簡瑤沒想到,兩天後,從看守所傳來消息,孫勇竟然在獄中發病,高燒不退,搶救無效死亡。原來他早就患有惡疾。

  他的罪孽,他的幻想,他的殺人機器,他的那些神秘數字,也隨著他的死而變得沈默。

  薄靳言帶簡瑤訪談過死裏逃生的少年,他的口供也讓人對孫勇的印象變得更加復雜。據說他一直苦苦哀求孫勇不要殺自己,而孫勇竟然就一直沒下手。有一次孫勇都把他綁上了殺人機器,他說,大哥,你別殺我。以後你老了,我給你養老送終。竟然就是這句話,讓孫勇又放了他。

  小城終於恢復平靜。只是這個新年,終究會籠上一層前所未有的陰霾。

  而簡瑤的助手工作,也正式面臨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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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發表於 2015-4-3 22:04:13 |只看該作者

13、謝謝再見
  冬日陽光柔和,山野清幽,偌大的房屋,寂靜得像塵世間的空谷。
  
  上午十點,薄靳言同往常一樣,準時睜眼、下床。
  
  身上穿的是一套灰白色長袖棉睡衣,越發襯得他的容顏白皙俊秀、身材高挑而削瘦。沒有穿鞋襪,光腳踩在地上——他其實不喜歡穿鞋。那雙腳也是白皙的,很大,但是看起來修長勻稱。
  
  剛起床的十分鐘,照例是他的“夢遊”時間。站在鏡子前,臉色懨懨的含著牙刷,眼前忽然又浮現孫勇留下的血字。於是再次在腦海中排列組合那些數字。過了一會兒,依然無解,再一低頭,發覺牙似乎已經被刷了三遍,有點麻。
  
  咖啡、吐司、果醬,每天簡單而重復,但也是他唯一有耐心制作的早餐。端坐在餐桌前,咬著軟軟黃黃的吐司片,他不由得有些懷念簡瑤那碗清香筋鬥的魚肉混沌——也許應該去學習這項新技藝,人為了吃飯,總是要浪費一些時間的。
  
  吃飽喝足,薄靳言先生換上西裝襯衣,姿容清雅、神色淡定的進入工作室。看完美國方面傳來的一堆最新案件卷宗後,心情也變得愉悅。所以接到傅子遇的電話時,他的聲音很是醇厚動聽:“Hi,子遇。”
  
  傅子遇這人情緒最容易被感染,尤其對方是知己好友。於是也笑了:“聽說‘殺人機器’案破了?”
  
  “當然。”薄靳言雲淡風輕的答,“這案子簡單得像犯罪心理學教科書,唯獨兇手有點意思。”
  
  傅子遇默然片刻,還是忍不住贊嘆:“你破案還真是快。”他又想起在國外時,學術界、警界,都承認薄靳言是……
  
  “廢話,我是破案最快最準的犯罪心理師。”薄靳言已經悠然自若的自己講出答案。
  
  傅子遇:“……好吧,我相信你做什麼都最快。還有個事——簡瑤的薪水是不是要給她結了?就按你在美國時的初級助手薪資標準?”
  
  “嗯,你定。”
  
  傅子遇又說:“得馬上給你找個新助手了。我打算到大學裏物色,如果有犯罪心理系的優秀研究生就更好了……”
  
  電話這頭,薄靳言從滿桌兇殺照片前擡頭。
  
  “等等。”他聲音涼涼的打斷傅子遇,“你為什麼要換掉簡瑤?”
  
  傅子遇一楞,說:“……我要換掉?薄BOSS,是你的理解力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簡瑤不是專業出身,當時找她做助手,不就是一時之急嗎?而且她馬上大學畢業,在B市的工作也找好了。你還怎麼讓人家當助手?”
  
  薄靳言沈默了片刻,語氣有些鄙夷:“顯然是你的理解力有問題。她現在已經有了辦連環殺手案的經驗,國內你能找到有這種經驗的研究生?並且她還會釣魚。我用著順手,不換。至於她在B市的工作……叫她毀約。一份普通乏味的工作,如何與我的助手職位相比?她當然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和選擇。”
  
  日光稀薄,午後的小店裏暖意融融。
  
  簡瑤和李熏然坐在靠窗的卡座裏,看著窗外依舊繁華熱鬧的街頭,都有些意興闌珊。
  
  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李熏然終於也不再忙碌,抽得出時間跟她吃飯。
  
  劃動著杯中的咖啡,簡瑤問:“孫勇案徹底忙完了?”
  
  李熏然偏頭點了根煙:“嗯,這小子死得太輕松了,十來條人命,槍斃一百次都不夠。”
  
  兩人靜默片刻,簡瑤問:“現場那些血數字,省裏的密碼專家還沒破解?”
  
  李熏然答:“沒有任何發現,已經不查了。他們認為孫勇既然有心理和精神方面的問題,這些數字很可能是他幻想後胡亂寫的。”
  
  簡瑤點點頭——她也認為這個解釋比較合理。
  
  又聊了一會兒,李熏然問:“什麼時候回學校?”
  
  “過完十五。”簡瑤答,“就去單位實習了。”
  
  李熏然揚眉一笑:“叫瓶酒。你做過薄靳言的助手,查過這麼個案子,也算是人生的一筆濃墨重彩。簡叔叔在天有靈,會為你驕傲。”
  
  簡瑤默了瞬間,點頭笑:“嗯!”
  
  跟李熏然吃完飯,簡瑤就去了別墅。
  
  因為案子,翻譯工作的收尾部分一直耽擱。她踏進屋子,就見一室陽光寂靜,典雅漂亮,還是她第一次來時的模樣。
  
  簡瑤信步上樓,推開第一間工作室的門,就見薄靳言穿著利落修身的黑西裝,坐在沙發裏,正在看一疊厚厚的卷宗。
  
  聽到聲響,他只略略擡起眉頭,看她一眼,又垂下。
  
  簡瑤微微一滯。
  
  看慣了他的傲慢漠然,現在這麼安靜閱讀的樣子,其實是非常賞心悅目的。短發烏黑如墨,俊臉白皙如玉。兩道均勻的長眉,清俊如畫。高高的鼻梁下,薄唇輕抿,看起來確實還有點傲慢。
  
  這個男人,閉嘴時比講話時好看。
  
  簡瑤又轉頭,看著旁邊的白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一版數字:
  
  “145,297,289,121

        17,324,1
  
  250,0,484
  
  365,729,16
  
  421,27,841
  
  29,1
  
  136,729,16”
  
  正是在孫勇家發現的:床板、地面、窗欞、天花板……都藏在挺隱蔽的地方,字跡淩亂。經檢驗,全是孫勇自己的血跡和指紋。
  
  簡瑤看了一會兒,這才走過去在薄靳言對面坐下:“翻譯工作今天就收尾了,你看其他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做?”
  
  薄靳言從書卷後擡眸看她一眼:“沒有。”
  
  “魚還要不要?我最近沒事,可以去釣。”
  
  “不急。”
  
  這話讓簡瑤微覺訝異,想來是冰箱裏存貨還未清空吧。
  
  見他面前桌上攤滿了文件和照片,許是正在忙碌。簡瑤又看了他幾眼,站起來:“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今後有什麼事隨時聯絡。”
  
  薄靳言放下卷宗,直視著她。烏黑漂亮的眼睛,顯得有些冷峻。
  
  這神色讓簡瑤心微微一緊。
  
  這時他開口了,聲音低沈淡然:“你可以繼續為我工作。”
  
  簡瑤一怔,站在原地不動。
  
  兩人對視瞬間,薄靳言從桌子下方抽出份文件,長指一推,到她面前。
  
  “這是傅子遇為你擬的助手職位合同。”然後他低頭繼續看文件。
  
  簡瑤很意外,接過一看,聘期三年,工作內容跟之前差不多,但是增加了“照顧薄靳言先生日常飲食”這一條,估計針對的就是魚。另外,薪水數字有點驚人。
  
  看著一行行簡潔細黑的文字,簡瑤的心情無可抑制的有些激動。她忍不住笑了,清秀的臉龐上,漆黑雙眼微微彎起,顯得格外澄湛透亮。
  
  薄靳言掃她一眼,端起面前的咖啡,淺淺抿了一口:“簽好就傳真給傅子遇,他會處理後續的事。”
  
  簡瑤放下文件看著他,聲音中透著感激和感動:“謝謝你薄靳言,這對我是非常大的肯定,我真的沒想到。不過我已經跟B市一家單位簽約了,約好年後就去實習。所以不能再接受助手的工作。”
  
  薄靳言手裏的咖啡放了下來。
  
  簡瑤朝他微笑。
  
  薄靳言也輕挑眉頭,微微一笑:“傅子遇說,女人都喜歡為無關緊要的因素困擾,看來果然不假——你可以毀約,跟那邊,任何賠償條件我來支付。”
  
  簡瑤一楞。
  
  雖然為薄靳言工作的這些天,彌足珍貴。但她從未想過以刑偵為職業。那些現實太殘酷,也太動蕩。她還是傾向於平靜、穩定、積極的生活。
  
  “我不打算毀約。他們對我也挺重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我不能失了誠信。而且那也是我想從事的職業。”她帶著歉意說,“很抱歉不能再做你的助手。但是真的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先奉上小劇場:

    當天夜裏,傅子遇給薄靳言打電話:“我下午沒收到簡瑤的工作合同,忘發了?”

    薄靳言:“是嗎?這種小事我怎麼可能隨時記得跟進。”

    傅子遇:“可是……她不是很快要回學校了嗎?”

    薄靳言:“大概。”

    傅子遇被他事不關己的態度激怒了:“薄靳言!是你今天下午說:雖然簡瑤的選擇顯而易見,但你不喜歡懸而未決。害得我連夜把合同趕出來……”

    他忽的一頓,反應過來,聲音變得有些異樣的……幸災樂禍:“不會是……簡瑤小姐帥氣的拒絕了你提供的工作吧?”

    那頭“啪——”一聲脆響,薄靳言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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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5-4-3 22:07:00 |只看該作者
14、朝花夕拾
  在潼市這樣的南方小城,臨近除夕那幾天,總是過得很倉促。家家戶戶都忙著置辦年貨、準備豐盛的年夜飯。在外的親人,大多也會不辭辛勞的歸來。年年都是這樣重復而忙碌。仿佛這樣,人的心中就會有些念想。而與家有關的念想,總是能令人感到慰藉和滿足。
  
  簡瑤的母親,就是一位典型的溫婉持家的女子。在她的帶領下,簡瑤簡萱也埋頭勞動了好幾天,一家人終於迎來新年。
  
  除夕這天,從早上起,全城各處爆竹聲響個不停。一家四口中午吃了團年飯,就一起去了簡瑤外婆家。
  
  母親的兄弟姊妹很多,大人們聚在一起聊天喝酒,小孩子滿地跑吵吵吵嚷嚷。簡瑤簡萱哪會跟這些小屁孩玩太久?吃了晚飯,就舒舒服服躺在外婆房間床上,一人占據一頭,看短信。
  
  祝福短信都快把簡瑤的收件箱塞爆了。她一條條看,再群發回復。看到傅子遇的短信,倒是一怔,只見寫的是:“威武的簡瑤小姐,請允許我在這個舉國歡慶的日子,向你表達我的欣喜和祝福——願你越來越美麗、天天好心情。”
  
  他的形容詞真是另類。
  
  簡瑤微微一笑,也沒太在意,認真給他回復了條祝福短信。想了想,又翻到薄靳言的號碼,編輯了最簡單的“新年快樂”發過去。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窗外燈火闌珊,炮竹聲不斷。還時常有璀璨的煙火,綻放在天空中。這一幕寧靜而溫暖,簡瑤忽然就想:不知道薄靳言的除夕夜是怎麼過的。是跟平時一樣,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魚,腳邊只有烏龜陪伴?還是傅子遇會從B市回來陪他?不過傅子遇也有自己的家人要陪伴吧?
  
  正想著,手機卻響了。居然是薄靳言打來了電話。
  
  自上次簡瑤拒絕工作後,兩人還沒怎麼聯系過——也沒什麼事需要聯系。簡瑤接起:“餵,新年好。”
  
  薄靳言原本清醇的男低音,此刻聽起來甕甕的有點沙啞,語調卻依舊倨傲:“你在幹什麼?”
  
  簡瑤莫名其妙:“沒幹什麼。”
  
  薄靳言:“那你過來。我這裏有些沒用的煙花,你把它們拿走。”
  
  簡瑤很奇怪——他怎麼會有煙花這種東西?肯定不是自己買的。一定是別人送的。傅子遇?或者是警局的人送給他的?
  
  簡瑤笑著說:“不用了,謝謝。你可以自己放啊。”
  
  薄靳言涼涼的答:“噢,不好意思,我對點燃一堆難聞的固體、制造出一堆更難聞氣體和奇怪圖案的活動沒興趣。”
  
  簡瑤:“……好,我和簡萱現在過來取。謝啦。”
  
  收到簡瑤的短信前,薄靳言原本一個人坐在火光溫暖的壁爐前,身上裹著厚厚的毯子,正在看書。旁邊墻上的液晶電視正放著春節聯歡晚會,但是沒人在看。
  
  掛了電話,他扔開毯子站起來,走進二樓的儲物間,輕輕吹著口哨,將這段時間收到的亂七八糟的人送來的煙花:傅子遇、潼市警局、公安部某辦公室主任……整整兩大箱,都扔到門口,再打開大門。
  
  然後走回沙發,重新把自己裹住,繼續看書。
  
  簡瑤和簡萱借了一位叔叔的車開過來。還沒到薄靳言家,就見山腳那條開闊的河堤上,許多年輕人東一處、西一處在放煙花。整片江岸都被映照得熒光燦燦。
  
  走到薄靳言家門口,一眼就看到地上兩大箱煙火,姐妹倆被震住了。簡瑤擡頭看著沙發裏的薄靳言,他看都沒望這邊看一眼。
  
  簡瑤揚聲:“這麼多,我們拿不了。就拿一部分啊。”
  
  薄靳言:“拿不走就扔掉。留下給我幹什麼?生生不息嗎?”
  
  簡萱噗哧一笑,立刻反對:“不行!那太浪費了!也不安全啊!還不如全放了。”巴巴的望著簡瑤。
  
  簡瑤則看著薄靳言,試探的問:“能不能幫我們搬下去?”
  
  因是除夕,夜色越深,放煙火的人越多。黑色的河堤像一條煙霧繚繞的光帶。
  
  兩姐妹擡著一箱走在前頭,薄靳言臉色冷峻的抱著一箱走在後頭。對於他肯當勞動力這件事,簡瑤有點意外,但很快又理解了——他之前也經常搬她釣的魚。
  
  姐妹倆每人從箱子裏拿出個大的,到前面空地上去放。點燃了立刻跑回來,簡瑤卻發覺薄靳言已經戴上了口罩,只留一雙修長烏黑的眼睛在外頭。
  
  她們的煙花無疑是最漂亮的,大朵大朵火焰盛開,時不時還冒出個清晰可愛的笑臉圖案。河岸上很多人都擡頭看過來,小孩子們驚呼喊叫著。簡萱很開心,雙手合十,聲音陶醉:“太美了!太爽了!”
  
  簡瑤嘴角也噙著笑,剛要講話,卻看見身旁薄靳言挑眉看一眼簡萱,好像打算開口說什麼。
  
  想起他之前對放煙火的“定義”,簡瑤立刻對他說:“你不要講話。”
  
  你一講話,就破壞氣氛了。
  
  薄靳言轉頭看她一眼,但還真的沒講話。
  
  河堤上年輕人很多,很快大家就玩到一起去(當然不包括薄靳言)。
  
  一個男孩提議來一個組合煙花陣,大家都覺得不錯。拿了一堆煙花,排成好幾排,準備幾個人同時點。正分配任務的時候,那男孩看一眼孤立遠處的薄靳言,對簡瑤說:“你朋友好酷。”他身旁還跟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稚氣十足的大聲問:“姐姐,那個哥哥為什麼不點煙花?是不是跟我一樣,很害怕啊?”
  
  所有人轟然而笑。簡瑤也笑,轉頭看著薄靳言暗黑高挑的身影,心念一動,揚聲喊:“薄靳言,你能不能過來幫忙點幾個啊?”
  
  五個人一起點二十個大禮花炮,講究的是動作整齊迅速劃一。包括簡瑤在內其他四人,全都是手拿火機或者香煙半蹲著,一副緊張蓄勢待發的姿態。一旦點完,立刻全速跑開。
  
  唯獨薄靳言風衣筆挺、人高馬大的蹲在煙花前,一只手安安穩穩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拿著火機。火苗在他長指間跳耀,他低著頭,不急不慌一個個點。
  
  “你動作快點!”簡瑤邊點自己的,邊對他催促。
  
  他擡眸看她一眼,眼睛裏倒是浮現淡淡的笑意:“這種東西也能讓你緊張?”
  
  簡瑤立刻不說話了。
  
  很快全點著了。男孩們發出一陣怪叫,快步跑開;簡萱也大笑著跑遠。薄靳言也點完了,簡瑤立刻將他胳膊一拉,他才不急不緩站起來。眼見數根引線“嗤嗤嗤”冒著火星,簡瑤也不管他了,自己拔腿就跑。
  
  跑出幾步,就聽到“砰砰砰”數聲巨響,然後就是火藥劃過天空的悠長尖嘯。她一回頭,就見漫天煙火如星光墜落、似繁花盛開,華美璀璨絕倫。所有人都遠離成為背景,唯獨薄靳言高大的身影挺拔料峭,邁著長腿從煙光中走出來。
  
  “好酷!”旁邊有女孩感嘆。
  
  薄靳言看都沒看那人一眼,他將手裏火機扔給簡瑤:“點完了。”
  
  簡瑤全部註意力都在煙火上,隨口答:“好,謝謝。辛苦了!”
  
  過了一會兒,煙火也燃得差不多了。簡瑤忽的想起,轉頭四處找薄靳言,卻剛好看到他在前方不遠處,正在之前那小女孩面前蹲下。簡瑤走過去,就聽他對小女孩說:“小孩,你認為我會害怕這些簡單的硫磺木炭粉硝酸鉀混合物?事實上,我曾經練習拆除過相當於這個一百倍份量的炸彈……”
  
  簡瑤立刻把他拉走,同時對小女孩和身旁的家長說:“抱歉你們不用管他……”
  
  煙火放起來很快,不到半小時,兩箱都見底,河堤上的人也散了不少。這時母親也打來電話,叫姐妹倆晚上不要在外面太久。
  
  簡瑤掛了電話,看向蒙著口罩矗立在邊上薄靳言:“那我們先回去了。今天謝謝你的煙花。”
  
  簡萱:“謝謝謝謝!”
  
  薄靳言:“不必。再見。”轉身就朝山上方向走去。
  
  看著他修長的身影很快隱匿在山林夜色裏,簡萱感嘆:“姐,大除夕的,他一個人孤零零,也挺可憐的。”
  
  簡瑤朝他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微笑答:“相信我,他一點不覺得自己可憐。他應該只覺得今天晚上太吵太無聊了。”
  
  節後的日子過得非常快。這期間簡瑤走親訪友、同學聚餐,跟薄靳言也沒見過面。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離簡瑤返校的日子也只有幾天了。
  
  這天下午,家裏來了意外的客人——保安老肖,和他僥幸活命的兒子。
  
  他們是來向簡瑤表達謝意的。
  
  看著老肖扛來的幾大包鄉下土特產,簡瑤連連推辭,但他們執意留下。最後拗不過只好接受。母親熱情的留下他們,一起吃晚飯過元宵節。
  
  母親在廚房忙碌,簡萱帶男孩在房間打遊戲。繼父、老肖、簡瑤在客廳喝茶聊天。提及數日前的遭遇,老肖還有點驚魂未定:“多虧了那位薄教授!我都聽說了,他跟算命的一樣,把那個該死的畜生算得一清二楚!”
  
  講到這裏,老肖提起了昨天登門拜訪薄靳言的經歷——原來他也帶了同樣的特產,想要送給薄靳言。結果他連門都沒給他們開,只隔著門說:“謝謝,但是我不需要,再見。”再堅持,卻只換來他一句:“不要再打擾我。”
  
  老肖嘆息:“其實我們就是想感謝他。他救了孩子的命,這麼大的恩情,都不知道怎麼報答。”
  
  謝叔叔敬了他一杯:“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但凡專家高手,總會有些怪脾氣。心意到就可以了。”
  
  簡瑤點頭贊同。
  
  這時母親從廚房探頭:“簡瑤,你不是說薄教授也是一個人住在山上嗎?要不要請他也來吃晚飯,一起過節?”
  
  她這麼一說,老肖就期盼的望著簡瑤。
  
  簡瑤:“我試試看。媽那你再做條魚。”
  
  電話打過去,居然是傅子遇接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了潼市。
  
  “他把自己關在某個房間,不知道在幹什麼,手機也沒拿……去你家吃飯?簡瑤你真是Nice,好,我們一會兒就到——放心,我會把他拖出來的。”
  
  傍晚的時候,他們真的來了。傅子遇手裏提著瓶紅酒、幾盒元宵。薄靳言跟在他後面,還是老樣子,西裝革履挺直如松,清俊的眉目中透著些冷峻。隔著眾人看一眼簡瑤,邁著長腿就走進來。
  
  看到傳說中的薄靳言,謝叔叔和母親都微微楞了下神,也許是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年輕。
  
  眾人落座。
  
  傅子遇嘴很甜,“阿姨叔叔老肖小肖”叫得大方又親切,令眾人眉開眼笑。相比之下,薄靳言顯得平淡許多,只點頭說“你好”,就眉目冷凜的坐在原地。
  
  身為一家之主,謝叔叔第一個開口,其實也是想寒暄客氣下,打開局面。他對薄靳言說:“聽說美國評教授很難的。小薄這麼年輕就是副教授,真不容易。”
  
  薄靳言擡頭、語氣淡然:“事實上我的專業成果完全可以評為教授級以上,因為年限不夠,他們拒絕了。”
  
  謝叔叔:“……噢,是這樣,比我們想象的還厲害!”
  
  薄靳言微微一笑:“謝謝。”
  
  傅子遇立刻朝簡瑤遞來個“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簡瑤微笑,自顧自吃菜。
  
  過了一會兒,老肖微紅著眼眶,拉著兒子、端著酒杯站起來:“薄教授,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我們爺倆兒幹了,你隨意。”
  
  薄靳言答:“我只是完成我的工作,不存在你說的諸如‘施恩’之類的私人感情。所以你們也不必感謝我。”
  
  簡瑤立刻端起他的酒杯,塞進他手裏。傅子遇在旁邊打哈哈:“靳言是謙虛,他這麼講,就是要你們不要放在心上……”
  
  傅子遇顯然是調節聊天氣氛的高手,很快把話題引到其他方面,譬如簡瑤的工作。
  
  “嗯,下學期沒課,年後就去實習,也跟上班差不多了。”簡瑤笑著答。因為心中也有憧憬,難免顯得神采飛揚。
  
  女兒即將步入社會,母親難免都憂心,她慈愛的看著簡瑤說:“離家在外,我們也照顧不到。還要在B市租房子,萬事都要小心。”
  
  這時傅子遇已經喝了不少酒,越發顯得唇紅齒白、臉色紅暈。他笑嘻嘻的揚了揚眉:“租房子?好辦啊。”看著簡母:“阿姨,我最近也要幫薄靳言在B市看房子,已經看了幾套了,都還不錯,就在公安部附近,治安又好房子也好。幹脆幫簡瑤也看看。”
  
  簡瑤一怔,看向薄靳言——他也要去B市?
  
  像是察覺她的疑惑,薄靳言不緊不慢的說:“去上班。”
  
  簡瑤一想也是,他不是公安部的特聘專家嗎?不可能一直呆在潼市。
  
  兩人說話間,那頭傅子遇已經把簡母、謝叔叔都講得頻頻點頭、臉色極為愉悅。簡母說:“小傅,那就真的謝謝你照顧我們簡瑤了!”
  
  傅子遇大手一揮:“哪裏的事,正好她上班的單位離公安部不遠,租房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簡瑤不贊同的開口:“媽,不用麻煩他……”
  
  “讓他找。”身旁的薄靳言不急不緩的打斷她,“他喜歡操心這種事。”
  
  簡瑤:“……哦。”
  
  這一頓飯到底是賓主盡歡,傅子遇薄靳言九點多才離開,老肖父子也醉醺醺的回去了。
  
  簡瑤在廚房幫母親洗碗,就見她溫秀的側臉有淡淡的笑意。
  
  簡瑤好奇的問:“媽?你心情很好啊。”
  
  母親看她一眼:“瑤瑤,我發覺……傅子遇這個年輕人很不錯。”
  
  簡瑤一怔,難怪母親今天一反常態,會去麻煩傅子遇“照顧”她。她倒是笑了:“媽,你想到哪裏去了。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我知道。不過你現在大學也畢業了,遇到合適的,可以發展發展。”
  
  “嗯。”
  
  母親一邊忙碌一邊說:“傅子遇是醫生,還是留學回來的,人也很開朗。我看挺適合你的。這麼好的男孩子也不好找……”
  
  她正念叨著,簡瑤忽然想起個問題:“那薄靳言呢?哦,我可沒別的意思,就是他倆一塊兒來,怎麼沒聽到你說薄靳言啊。”
  
  母親想了想答:“他其實也不錯。”擡眸看著簡瑤:“不過……他是搞刑偵的專家,而且剛才聽你們說,還是抓最殘暴最變~態的犯人……會很危險。其實你這次當他的助手,媽就很擔心。但是為了那些孩子,媽贊同你去……但是人生大事上,媽的私心,是不想你找個幹這行的人。”
  
  簡瑤靜默片刻,握住母親的手,沒說話。
  
  夜色清朗、月光稀薄。傅子遇腳下輕飄飄的踉蹌走在前頭,薄靳言雙手插褲兜裏悠閑的跟在後頭,兩人正沿著河提往別墅走。
  
  到了一處路燈下,傅子遇忽然回頭,俊臉薄紅、眼神閃亮看著薄靳言:“你說簡瑤媽媽是不是看上我了,想讓我做女婿?她一直在對我笑。”
  
  薄靳言腳步一頓,瞥他一眼。
  
  傅子遇又嘆氣又搖頭:“可惜簡瑤這種小家碧玉,不是我的菜。我還是喜歡熱辣熟女……”
  
  “不可能。”薄靳言長眉輕挑,眼神倨傲,“這不合邏輯。應該是你的錯覺。”
  
  他雖然言簡意賅,但兩人默契已久,傅子遇立刻用已經暈乎乎的腦子,自行解釋了薄靳言的論斷——是啊,兩人一塊出現,薄靳言長得比他好、身材比他好、薪水也比他高,簡瑤媽媽怎麼可能看上他、沒看上薄靳言呢?這的確不合邏輯。一定是他的錯覺。
  
  他點點頭:“你說得對。不過,我還有個東西給你看。”他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份折疊著的文件。
  
  “之前你打算聘請簡瑤做你的助手——當然誰也沒想到她會拒絕,我很遺憾——按照例行程序,我以你的名義,拿到了她的詳細檔案資料。”
  
  薄靳言接過快速看了一遍,眸色微斂。就聽傅子遇在旁邊有些感慨的說:“你以為我幹嘛多管閑事要替她租房子?我也是有點心疼她——原來她父親是六歲那年死的。當時她爸是刑偵隊副隊長,抓到了個黑勢力的老大。結果被報復了,案發是在她爺爺家,她爸、爺爺、奶奶,全部被亂刀砍死在客廳。當時她和妹妹就在隔壁臥室裏。他爸把門給反鎖了。要不是警察及時趕到,她倆也活不了。”

小劇場

大年初一,傅子遇打電話給薄靳言。

“新年好!除夕夜過得怎麼樣?”

“很正常。”

“呃……那你都幹了什麼?難道還是看書看卷宗?”

“我去放了煙花。”

傅子遇頓時震驚,他又沒有聽錯?雖然他也有在潼市定了煙火給薄靳言,但那完全是……為難他、讓他煩躁好不好?沒想到他真的去放了。

傅子遇腦子轉得很快:“跟誰去放的?”

“簡瑤、簡萱,還有一堆不認識的人。”

傅子遇再次震驚,沒想到啊沒想到。最後萬種心情化為一個問句:“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去放煙花?

薄靳言有點鄙夷的答:“否則呢?留在家裏看春晚?”

傅子遇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

原來神探在除夕之夜無所事事,最後在“春晚”和“煙火”間,兩害相權取其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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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 22:07:14 |只看該作者
15、同居天下
  冬去春天,校園裏的銀杏樹已經長出新葉。它們像一道嫩綠的屏障,覆蓋住女生樓前的林蔭路。路上人來人往,又時常有情侶駐足親昵,一派生氣勃勃、春意盎然的開學之景。
  
  相比之下,大四女生的宿舍樓,則顯得冷清許多。
  
  簡瑤宿舍現在就只有兩個人在。臨近畢業,大家都十分現實且上進。一個女孩留在家鄉考公務員,這學期幹脆不回校、直至領畢業證;另一個搬出去跟男朋友同居。剩下那個雖然住宿舍,但要準備出國,每天忙得不見人影。
  
  簡瑤回來了兩三天,倒成了最悠閑自在的人。每天看看書、上上網,了解新公司的知識。她還把上次跟薄靳言辦案的經過,寫在個日記本上。多少年後,都可以回味。
  
  傅子遇打電話來時,簡瑤正躺床上敷面膜。傅子遇聽到她含糊的聲音,很是意外:“牙疼?還是被人打臉了?”
  
  “面膜呢!”簡瑤失笑,這一笑面膜又皺了,連忙抿嘴,聲音再次變得綿軟柔糯,“有什麼事?”
  
  電話那邊,傅子遇轉頭對身旁的薄靳言說:“這丫頭用綿羊音講話還蠻好聽的,好嗲。”
  
  薄靳言正躺在酒店的床上看電視新聞,聞言擡眸掃他一眼。
  
  傅子遇順口就問:“你要不要聽聽?”
  
  薄靳言:“我為什麼要聽她扭曲的聲音?”
  
  他倆在那頭旁若無人的對話,簡瑤在這邊聽得一清二楚,立刻就把面膜給摘了,聲音清脆的打斷:“薄靳言,沒人要求你點評我的聲音!傅子遇,找我什麼事?”
  
  傅子遇大笑幾聲,才講明來意。原來是想叫簡瑤出去吃飯,順帶一起看房子。
  
  簡瑤想了想答:“這樣,你們先來我學校,今天我請你們吃飯,有家魚做得不錯。”
  
  大學的後巷裏,總是藏著各種好吃得不可思議的東西。簡瑤挑的這家,招牌菜是魚羊鮮火鍋,骨酥肉爛、鮮香清辣,口碑極好。
  
  她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很快就見一輛黑色雷克薩斯在門口停下,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下了車。一個俊秀可親,一個倨傲清逸。
  
  火鍋端上來時,奇香撲鼻。簡瑤介紹:“他家的魚都是碼頭大清早送來的,羊肉是內蒙的。都很新鮮。”她看著對面的薄靳言:“你吃過這種嗎?”
  
  他今天還是西裝襯衣,越發襯得身材修長,清秀的眉目中透著桀驁。聞言他只擡眸掃了簡瑤一眼,那表情似乎在說:難道會有我沒吃過的魚?
  
  這時簡瑤眼角余光瞥見傅子遇,卻發覺他看著火鍋,似乎怔了一下。
  
  “點其他菜沒有?”傅子遇微笑發問。
  
  簡瑤把桌上的點菜單遞給他——之前是他說很餓,讓簡瑤先點菜。
  
  傅子遇瞥一眼菜目,擡頭看向服務員:“再加條……清蒸魚。”
  
  服務員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們就是專業做魚羊鮮,不做其他魚。其實火鍋裏的魚有兩斤多,羊肉有三斤,這位小姐還點了其他菜,估計你們是吃不完的。不夠再點吧。”
  
  簡瑤低頭喝了口水,目光在他倆同樣平靜的臉上打了個轉。
  
  席間氣氛蠻不錯。大多數時候是傅子遇和簡瑤在講話,薄靳言偶爾微笑插一兩句,卻能把人噎得胸悶氣郁,但又忍不住想笑。後來,薄靳言起身走到店外去接電話,傅子遇望著他的背影,對簡瑤說:“跟他做朋友,我倆就是找虐體質。”
  
  “朋友”這個詞,令簡瑤心頭一暖。她也看一眼窗外的薄靳言,在心中斟酌詞句。
  
  上次他們去她家吃飯,人多、桌上也有兩道魚,所以簡瑤根本沒註意。今天才發覺,薄靳言竟是一筷子別的肉菜也沒動,包括火鍋裏跟羊肉一起煮的魚肉。
  
  “他不吃紅肉。”不等她開口問,傅子遇的聲音已經從對面傳來。
  
  簡瑤:“……為什麼?”
  
  傅子遇靜默與她對視片刻,答:“他曾經花了半年時間,追捕加州分屍食人狂。那之後,他就不吃紅肉了。”
  
  簡瑤靜了一會兒,說:“對不起,我以後會註意。”
  
  傅子遇笑了,大手一擺:“沒關系!他也很喜歡吃蔬菜,你看剛才吃掉了一整盤。”
  
  簡瑤笑笑,兩人沈默片刻,傅子遇又說:“你看他現在查案拽得不行唯我獨尊,其實也是慢慢練成這樣的。一開始他幫FBI查案,看著那些成堆被虐殺的屍體,也會嘔吐。”
  
  傅子遇看中的是二環邊上一幢幽靜漂亮的公寓樓。簡瑤跟他倆走到樓下,內心就已經開始掙紮——環境太棒了,但是價格一定不菲。她好像都聽到了錢包癟下去的聲音。
  
  首先去看的是薄靳言在一樓的一套三居室。就簡瑤看來,沒什麼驚喜——色調清冷、家具簡潔,整體有點灰暗。尤其那張全黑的、至少2米×2米的大床,看著就讓人覺得很不溫馨。但是薄靳言很喜歡,邁著長腿在屋裏轉了一圈,最後站在客廳白晃晃的燈下,微笑點頭:“很好,我要這套。”
  
  然後傅子遇就帶他們坐電梯上樓。簡瑤有點意外:“我們住一個單元?”
  
  傅子遇:“對啊,這樣有事可以相互照應。”同時低頭對簡瑤耳語:“有你在附近看著他,我放心。”
  
  他講話時,薄靳言也看了她一眼。修長澄澈的眼睛裏,浮現一絲笑意。這笑意叫簡瑤看不明白。得意?傲慢?可他得意個什麼勁?
  
  當傅子遇推開房間門的第一秒,簡瑤就怦然心動了。與薄靳言的戶型完全不同,這就是個簡單的大開間。一張榻榻米放在落地窗旁,旁邊是兩張桔紅色小沙發,還有蜿蜒如枝蔓花開的吊燈。
  
  而最奪人眼球的,是正在水晶燈下的潔白浴缸。淺紅紗帳從屋頂垂落將它裊裊環繞,浴缸邊的平臺上還放著一瓶鮮花。
  
  作為單身女人獨居的房間,這個設計實在很能撓中人心底那點小資慵懶的情趣。她幾乎可以想象自己洗完澡裹著浴巾,舒舒服服倒在旁邊榻榻米上的情景。
  
  “多少錢?”簡瑤期盼的問。
  
  傅子遇說了價格,並不便宜,簡瑤一咬牙:“好,我租。”
  
  傅子遇含笑點頭,走到一邊打電話落定兩套房子。簡瑤這才註意到,薄靳言不知何時一個人走到屋子裏頭,正四處端詳。
  
  只見他雙手插褲兜裏,先走到窗旁,往樓下看了看,瞥她一眼:“太棒了,你每天都看不到日出。”
  
  簡瑤默然——窗外幾十米外就是一座摩天高樓,的確景致全無。但是這個價格,能租到這樣的房子,已經是百裏挑一了好不好!
  
  他又走到浴缸邊,擡手挑起紗帳,眉目專註的審視著裏頭。簡瑤也不知道他在審視什麼,但讓一個男人這麼盯著自己的浴缸,多少令人有些赧然。她走過去,將紗帳從他手裏拔~出來:“沒什麼好看的。”
  
  他擡眸看她一眼,略略挑眉:“你臉紅了。”
  
  簡瑤哪裏料到他會這麼說,根本不信,下意識就去摸臉……還真的,有點燙。
  
  “不必害羞。”他眼中閃過倨傲的了然,“無論男人女人,或多或少都有暴露身體的欲望。獨處的時候得到釋放,很正常。”
  
  簡瑤的臉又開始燙了。但也許是跟他相處久了,承受能力和反擊能力也變強了,她朝他微微一笑:“這些都是理論知識吧?其實你又沒跟女人相處過,也不了解女人。紙上談兵好精彩!”
  
  薄靳言眸色微斂,薄唇輕啟、正想講話,簡瑤已經大大方方轉身走了。
  
  簡瑤花了好幾天時間,把新公寓布置好,就此安頓下來。從學生轉變為職業人,令她心情雀躍,只待隔日就到新單位上班。
  
  期間薄靳言也有些動靜——他開一輛大切諾基,倒是跟清秀的外表大相徑庭。也沒什麼準點兒,早中晚都有看到他進出小區。簡瑤聽傅子遇提起過,他不用坐班。
  
  簡瑤就職的企業叫澄宇,是一家知名的跨國貿易公司。以她優秀的專業成績,能獲得最低層的助理職務,已屬不易。
  
  周一一大早,簡瑤就坐地鐵抵達公司。摩天大樓坐落在使館區附近,旁邊都是高檔商場、娛樂場所和酒吧,休閑氣氛倒很濃厚。
  
  不過一踏入大樓,簡瑤就不這麼覺得了。大廈金碧輝煌,每一位衣冠楚楚的職場男女,都顯得忙碌而專註。簡瑤以前就聽說過,集團曾經發生過員工過勞猝死事件和壓力過大自殺事件,雖無法驗證其中究竟,但毋庸置疑,這裏工作確實緊張。
  
  簡瑤報道的部門是汽車零配件貿易部。這是整個公司營業份額最小的業務部門之一。不過第一天相處下來,簡瑤對這份工作很滿意——部門經理很親切、下達任務條理分明。其他同事什麼年齡段都有,雖然算不上和善,但也不難相處。
  
  不過簡瑤初來乍到,力求踏實謹慎,所以每天都忙到很晚才離開。不過這麼下來,她也就一直沒見過傅子遇和薄靳言。
  
  好容易到了周末,簡瑤宅在家裏休息。中午的時候,卻有快遞來敲門。
  
  簡瑤一看,是國際郵包,收件人是“Simon”。快遞員解釋:“我打電話給薄靳言先生,他不在家,說送到你這裏。”
  
  簡瑤便替他簽收了。
  
  快遞員走了,簡瑤拿起包裹又瞧了瞧。
  
  Simon?她倒是一直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
  
  不過感覺這個名字挺適合他的。
  
  暮色~降臨時分,簡瑤正準備晚飯,薄靳言來敲門了。
  
  開門的一瞬間,兩人對視一眼。
  
  他還是老樣子,西裝筆挺,白皙清傲。簡瑤把郵包遞給他,以為他馬上會下樓。他卻掃她一眼,不等她邀請,徑自走了進來,自然而然得好像領導來視察工作。
  
  目光淡淡環顧一周後,他在她的小沙發坐下,松開領帶、身姿舒展,拆開郵包開始專註的看裏頭的文件。
  
簡瑤在旁默立片刻,也不管他了,自己繼續做飯。
小劇場——關於聲音

後來的後來,曾經宣稱“不聽簡瑤扭曲聲音”的薄先生,終於明白,天才也有判斷錯誤的時候。

你們知道,做某些事的時候,女人會情不自禁的……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尤其對象還是26歲的新鮮處~男薄靳言先生……

結束之後,簡瑤趴在某人懷裏,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圈,忽然被某人的長指捉住。

“事實上……”某人淡淡的說,“我不介意你經常用那種聲音跟我講話。”

簡瑤奇怪:“哪種聲音?”

某人眼中笑意淺淡如波光。

簡瑤不笨,立刻頓悟,臉頰發燙之余不忘反擊:“你以前不是說,不聽我……扭曲的聲音嗎?為什麼……”臉更紅了。

某人認真的答:“我要收回我的話——我剛剛才發現,這種程度的扭曲,能令我熱血沸騰。”

簡瑤:“……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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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 22:07:29 |只看該作者

16、先生你好
  屋內燈光暗柔,靜謐得好像依舊只有簡瑤一個人。
  
  薄靳言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側臉安靜而專註。簡瑤給他倒了杯茶,轉身剛要走,他卻擡眸掃一眼那茶,說:“我不喝亂七八糟的東西,換成白開水。”
  
  簡瑤看著手裏他所謂“亂七八糟的東西”。那是壺花茶,菩提子花加薰衣草,清香撲鼻、橙黃透亮,也是她最愛的私家珍藏。
  
  他不識貨。
  
  “要喝水自己倒。”
  
  薄靳言這才擡頭正眼瞧她,她卻已經扭頭走了。
  
  簡瑤又切了一會兒菜,察覺身後一直沒動靜。轉頭一看,卻見他正舉著那杯茶,對著燈光在端詳,修長的眉頭輕蹙,神色極為認真,完全不輸切割屍體的時候。
  
  簡瑤忍不住笑了,說:“這是我在一條老胡同找到的,有個女孩開了個小店專賣這個,用料口味都比其他店好。”
  
  薄靳言掃她一眼,沒說話。
  
  簡瑤繼續做飯。過了一陣,她把煲好的雞湯端到茶幾上,一擡眸,卻看到他跟前的茶杯已經喝空了,而他拿著文件還在看。
  
  簡瑤微微一笑,轉身要走,卻聽到輕微的敲擊聲。
  
  回頭一看——是薄靳言伸出一只手,長指輕叩著茶杯旁的桌面,神色特別淡然自若。
  
  這意思是……讓她續茶?
  
  簡瑤挑了挑眉,清清脆脆的問:“好喝啊?”
  
  薄靳言擡眸看著她,眼中浮現清淺的笑意:“不錯,謝謝。”
  
  簡瑤望著他清俊逼人的臉,心想傅子遇果然說得沒錯,她也有受虐傾向——薄靳言難得的贊許一下,竟然令她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她不計前嫌的又給他倒了一杯,還把茶壺也提了過來,放在他手邊。
  
  晚餐她原本準備的是東坡肉、清炒藕片、青菜和湯。盛飯的時候,她把東坡肉直接留在蒸鍋裏,沒有端出來。
  
  鑒於薄靳言的挑剔,簡瑤把一碗米飯放在他手邊時,已經想好了——要是他說:我不吃這些難吃的東西,她就說:不好意思你誤會了,這碗飯也是我的,我吃兩碗。
  
  不過她的想法多余了,薄靳言很自然的就把碗筷端了起來。
  
  簡瑤在他對面坐下,一時兩人都沒講話。
  
  簡瑤看著他的筷子先落在藕片上,夾了一塊,神色淡淡的吃了,沒說什麼;然後吃了一口飯,又夾了根青菜;再用勺舀出塊雞肉,放到碗裏……
  
  “你就算一直盯著我,這些菜也不會變得更好吃。”低沈悅耳的嗓音,在她對面響起。
  
  簡瑤微赧擡頭,就見他眼神清亮淡定的望著自己。她剛要還口,他卻問:“這是什麼米?”
  
  白瓷小碗就在他掌心,粒粒長米柔軟飽滿。
  
  “泰國香米。”簡瑤答。
  
  薄靳言微揚眉頭,簡瑤知道他疑惑什麼,解釋道:“口感很好吧?我曾經買了二十多種香米對比,最後選出這種。”
  
  吃了一會兒,簡瑤發現,薄靳言人高腿長,坐在低矮的小沙發裏,每次夾菜都要身子前傾。她放下碗,從床上拿了個靠枕給他:“墊在後面,就不會不舒服了。”
  
  這靠枕也是她轉了好幾個商場,買到最合心意的,顏色素雅大方、質地柔韌舒適。薄靳言接過,長指捏了捏,丟到身後,看她一眼,靠了上去。
  
  簡瑤洗碗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多日沒聯系的李熏然,簡瑤擦幹手接起。
  
  “幹什麼呢?”他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半天才接電話。”
  
  簡瑤笑答:“洗碗呢。”
  
  李熏然:“才吃飯啊。跟誰吃呢?”
  
  簡瑤瞥一眼身姿舒展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男人:“薄靳言。”
  
  “哦?都九點了還吃飯……你們不會是好上了吧?”
  
  “想哪裏去了?”簡瑤打斷他,“我夜裏十二點還跟你吃過宵夜呢。找我有什麼事?”
  
  李熏然這才笑了,答:“血數字的事,有了些眉目。省裏專家利用新的檢驗技術,在原來的血跡裏,又找出幾個新的數字。如果有進展,我再通知你和薄教授。”
  
  掛了電話,簡瑤把李熏然的話都轉述給薄靳言,他沈思片刻,點點頭。
  
  洗完碗,簡瑤一回頭,卻見薄靳言又走到她床邊,正端詳著床上的東西。那上頭有她精挑細選的新床墊;還有雪白漂亮的蠶絲被。
  
  然後他又走到一旁的書桌前,上面擺著數個漂亮的玩偶,還有一方墨色清潤的紙鎮。都是她頗費了些功夫淘到的。
  
  最後,薄靳言在房屋正中站定,清冽的目光環顧一周,最後落在她身上。
  
  “你到底花了幾百個小時,來布置這個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間?”
  
  簡瑤給自己倒了杯花茶,啜了一口答:“一個多星期。”她就是很喜歡這個過程,把自己的小窩布置得更舒適,花點時間無所謂。
  
  薄靳言盯著她不講話了。
  
  簡瑤:“怎麼了?”
  
  他卻忽然點點頭:“你上次說得對。”
  
  “什麼?”
  
  “我的確不了解女人。”他明明是在贊同她講過的話,卻又長眸微斂,神態倨傲,“我想,終我一生都無法理解,為什麼你這個女人,會花上百個小時,在這種事情上?”
  
  簡瑤:“……我這是對生活質量有要求!”
  
  薄靳言批評完她的居家作風之後,終於神態淡然的回家了。
  
  這晚簡瑤臨睡前想,薄靳言今天吃了一整碗飯,菜也被他吃了大半,還吃了至少五塊雞肉。
  
  很好。看來這頓飯他吃得不錯。
  
  簡瑤沒想到,第二天上午,薄靳言會再次駕臨。
  
  初春的晨光明凈又溫和,薄靳言先生站在陽光燦爛的門邊,越發顯得高挑白皙、眉目清秀。
  
  簡瑤身上穿的還是素色長袖棉睡衣,襯得她整個人單薄素淡了幾分。薄靳言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說:“你比我想象的更瘦。換衣服,出門。”
  
  簡瑤:“出門幹什麼?”
  
  “買東西。”
  
  直到坐上他那輛大切的副駕,簡瑤還有點難以置信,看著他丟過來的采購單:“你的意思是——我家裏的那些東西,你也要一套?花茶、靠枕、被子、紙鎮、還有香米……你昨天不是還說無法理解嗎?”
  
  “糾正一下,是兩套。傅子遇聽說了,他也要。”薄靳言斜瞥她一眼,輕描淡寫的答,“難道你不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決定?你做了大量繁雜、低效、瑣碎的工作,如果共享給我們,就能產生了三倍效益。”
  
  簡瑤:“薄靳言,有你這樣請人幫忙的嗎?”
  
  很快傅子遇又打來了電話,不過跟薄靳言不同,他把簡瑤一頓猛誇,並且表示一定要請大餐感謝她的付出。簡瑤說請客不用了,懂得欣賞她的眼光才是最重要的。
  
  她說這話時,薄靳言就坐在身旁。等她掛了電話,他說:“我欣賞你的眼光,鄙視你的效率,這不矛盾。”
  
  這個下午,兩人幾乎跑遍了全城。不過基本是開車到一個地點,簡瑤下車去買,薄靳言坐在車裏看書或者拿筆記本上網。
  
  簡瑤問:“你要是不自己親自挑選,為什麼今天要來?”
  
  薄靳言答:“你認為我想來?傅子遇今天一整天的會。”
  
  簡瑤於是頓悟——他是迫不得已來當司機的。
  
  但這個過程,簡瑤也發覺,薄靳言這人對金錢毫不在意,直接丟了張卡給她,讓她去買。她把小票給他,他正在看書,頭也不擡語氣溫和的答:“給我這個幹什麼?集齊十張獎勵一條魚嗎?”
  
  簡瑤只好把所有小票都收起來,回頭再給傅子遇。她也發現,薄靳言並不像她以前想象的那麼挑剔——他的挑剔是有針對性的,只針對他在意的事,像案件、屍體、魚等等。其他方面,雖然他有傲慢挑剔的天性,但根本不會花精力關註。譬如她挑選靠枕或者其他東西的時候,打電話給他,問要什麼顏色款式。他都是一個答案:跟你一樣,別再問我。
  
  這天最後一站,是到一家商場購買床墊。這次薄靳言跟來了——因為睡覺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事。
  
  燈光明亮,地板光潔,整個家居用品區布置得溫馨優雅。導購員把兩人引到簡瑤要的床墊前,微笑介紹:“這款床墊賣得很好,小姐好識貨。可以躺上去試試?”
  
  簡瑤依言躺了上去,薄靳言身姿挺拔的站在床邊,導購員還在殷勤的跟他介紹:“……床墊非常結實,沒有異味,怎麼用都不會壞……”
  
  薄靳言:“滾來滾去也不會壞?”
  
  床上的簡瑤立刻看他一眼,導購員則露出狹促的笑容,很肯定的答:“先生放心,滾來滾去也不會壞。”
  
  導購員走開了,薄靳言走到床邊,看一眼簡瑤,也躺了下來。
  
  感覺到身旁床鋪微微一沈,簡瑤轉頭望著他:“難道你會在床上滾來滾去?”
  
  薄靳言非常淡漠的看她一眼:“當然不會,只有‘沈默’會在我的床上翻滾。但如果這個要求都達不到,還能算好床墊嗎?”
  
  走了一天,簡瑤也累了,躺在床上不動。身旁的薄靳言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一動不動。
  
  休息了一會兒,她正要起身,忽的感覺床面一震,薄靳言已經一只手撐在她腦袋邊,坐了起來,低頭看著她。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只令簡瑤感覺心臟猛的漏跳了一拍。
  
  他並沒有完全起身,上身是斜傾著的,就在她身體上方。柔白的光線沿著他的短發臉頰傾落,越發顯得他眉眼清秀漂亮。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有淡淡的璀璨的笑意,挺拔筆直的鼻梁下,薄唇輕啟:“簡瑤……搬下來跟我一起住吧。”
  
  簡瑤,搬下來跟我一起住吧。
  
  低沈磁性的嗓音,如同沈厚的水流淌過耳際。簡瑤從沒跟男人以這種姿勢、隔得這麼近。她身上每一顆細胞,仿佛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而後微微的收縮著。
  
  她腦子裏忽然冒出個念頭——似乎一直以來,她都沒像此刻,這麼近這麼仔細的看過他的容顏。
  
  英俊的、傲慢的、卻又清澈的容顏。
  
  見她沈默,薄靳言繼續說:“顯而易見,我們住在一起,效率更高。我不感興趣的事,正好是你喜歡且擅長的。而我的工作效率能夠更高……”
  
  “咳……先生小姐,這張床墊你們還滿意嗎?”旁邊插~進來導購員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大概是看不下去他們曖昧的姿態了。
  
  薄靳言頭也不回對導購說:“請你暫時不要講話。”繼續盯著簡瑤:“間接的說,你也產生了更大的價值……”
  
  簡瑤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這個原因,一把推開他,下了床:“抱歉,我沒興趣。”
  
  簡瑤快步跟導購去結了帳,約好送床墊上門的時間,扭頭一看,薄靳言就站在幾步遠處,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他有什麼好深思的?
  
  “走吧。”簡瑤快步走進電梯,臉還有點余熱未退。
  
  此刻的臉紅真是毫無意義。
  
  薄靳言邁著長腿跟進來,站在她身旁。
  
  “為什麼沒興趣?”他低頭看著她。
  
  簡瑤還沒答,電梯門在下一層打開。這一層是餐飲區,一堆人湧了進來。空間瞬間變得狹窄。進來的都是年輕人,見電梯不報警,就繼續往裏擠。薄靳言眉頭微蹙,往後退了一步,貼著墻壁站立,簡瑤被人往這邊擠了一點,又擠了一點。最後還上來個孕婦,大家都往後一退,簡瑤被人潮一送,幾乎全身都貼到了薄靳言身上。
  
  觀光電梯一層層下滑,窗外燈光如流水掠過。簡瑤能感覺到他的雙臂就垂落在她身旁,手背偶爾傳來微微的摩擦感,不知是他的長褲,還是他的手。而她的臉離他胸口的襯衣很近,能聞到淡淡的清冷的氣息。
  
  簡瑤想往後退,無奈一點空間都無,只能整個人都站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而薄靳言低頭看著她:“你還沒回答——為什麼沒興趣跟我一起住?”
  
  簡瑤微微一僵,也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只覺得電梯裏忽然一靜。他的聲音低沈清晰,毫無疑問塞在電梯裏的十多個人,都聽到了。
  
  他能不能不要這麼旁若無人啊?
  
  好在都是成年人,一時並沒人出聲。而簡瑤幾乎在他懷裏,也看不到別人的表情。她壓低聲音答:“你想都不要想,我也喜歡清靜,不會搬下來的。不要再說了。”
  
  薄靳言靜默下來。
  
  她松了口氣,誰知過了幾秒鐘,他悠悠的在她頭頂說:“你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簡瑤一滯,而旁邊終於有年輕女孩“噗”的笑出了聲。
  
  這要換成別的男人,旁人肯定以為是死纏爛打要求女友同居。但簡瑤知道,薄靳言這麼問,真的就是覺得她不跟他住,是一個“低效而錯誤”的決定。
  
  只是雖然這麼想,這晚回到家洗澡的時候,看著盈盈的水光,腦子裏卻自動浮現出他那張臉,就在她頭頂上方,清俊又溫柔的樣子。這令她的心情變得奇怪,似乎有點莫名的焦躁。
  
  躺上床時,心裏還有點毛躁。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卻響了。是李熏然。
  
  他這個時間點打電話,令簡瑤心頭一緊,接起:“什麼事?”
  
  李熏然似乎正在吃飯,聲音有點含糊:“第一時間通知你,專家把血數字破譯出來了,不過也相當於沒破譯。”
  
  “什麼意思?”
  
  “我發郵件給你和薄教授了,你看看我們再說。”
  
  夜色清冷,簡瑤披著件外衣,打開電腦。
  
  李熏然的郵件寫得很簡潔,原來補充了新的數字後,原來的數成為了完整的數列,分別是(下劃線是新增數字):
  
  “145,297,289,121
  
  162,17,324,1
  
  250,0,484,0
  
  365,88,729,16
  
  421,27,841,1
  
  586,29,1156,1
  
  425,136,729,16”
  
  “專家破譯這組數只用了幾個小時,說挺簡單的。這裏面藏了一組數,第一列是這組數中,相鄰兩個數的平方和;第二列是平方差;第三列是和的平方;第四列是差的平方……孫勇跟咱們玩數字遊戲呢。”李熏然解釋。
  
  簡瑤往下一看,那組最終被破譯出來的數就在後頭:8,9,9,13,14,15,19。
  
  “這組數可能是任何意思:電影裏不都這麼演的嗎?一本書的頁碼、一個古老成語、一個坐標什麼的。”李熏然說,“查無可查,誰知道孫勇這小子幻想什麼。專家們表示希望不大,他們的工作基本也要結束了。”
  
  掛了電話,簡瑤還看著這列數字。李熏然說的沒錯,雖然這串數字似乎隱藏著玄機,但多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不管孫勇想暗示什麼,這個案子也已經了結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側身看著窗外幽深的夜色,腦子裏還是忍不住想,這串數字到底帶表什麼。
  
  她先拿出手機,按下這些數字。座機號碼是8位,多了三位,總機轉分機?她撥過去,空號。
  
  這個結果幾乎是必然的。
  
  摩斯密碼?她又不懂。經緯度坐標?格式不對。
  
  英文字母呢?從A到Z,對應1到26。她從床頭拿過來紙筆,對照換成英文字母。不過心裏也清楚,密碼怎麼會這麼簡單?連她都能破譯?
  
  翻譯出來的字母是:H,I,I,M,N,O,S。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換一下次序組合一下呢?
  
  HI,MIN,SO?
  
  HON,S/M,II?
  
  還是明天等薄靳言看看吧。簡瑤把紙筆放下,閉上眼睡覺。
  
  只是腦海裏又浮現薄靳言的臉,眉目修長、鼻高唇薄,清俊又淩厲,卻也會噙著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或是譏諷,或者倨傲,或是愉悅……
  
  她突然又睜開眼,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字母上,後背倏的滲出一層冷汗。
  
  薄靳言,薄靳言。
  
  這些字母,還有一種有意義的單詞組合——
  
  Hi,Simon(嗨,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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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5-4-3 22:07:44 |只看該作者

17、鮮花離分
  深夜,公寓樓梯間靜得滲人,唯有燈光白亮如晝。
  
  簡瑤望著面前漆黑厚重的大門,想起剛剛猜出的暗語,心頭還有陣陣寒意冒出來。
  
  按了門鈴,半陣卻無人來應。
  
  “咚咚咚——”她又敲門,悶重而急促。
  
  這時手機卻響了,是薄靳言,低沈的嗓音有點懶散:“夢遊?現在是一點。”
  
  “你在家?快開門。”
  
  又過了一小會兒,門才打開。簡瑤一怔——薄靳言穿著件浴袍,頭發濕漉漉的站在門後。領口很寬松,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還掛著幾滴水珠。
  
  他掃她一眼,微微一笑:“你可以改變主意,條件是明天早上給我做早飯。”
  
  簡瑤:“我不是……”他已經轉身進屋。
  
  簡瑤快步跟進去。
  
  自上次看房子後,簡瑤就沒來過。只見屋內燈光暗柔,迎面就見窗邊層層疊疊的黑色窗簾,跟上次的擺設並無二致。唯有客廳正中,多了個瓷白潔亮的浴缸,十分突兀。
  
  那浴缸足有她家的兩倍大,裏面還有滿缸的水冒著熱氣。顯然薄靳言剛剛就是在這裏洗澡。旁邊的小方凳上,還放著個高腳纖長的玻璃杯,盛滿橙黃透亮的……花茶。
  
  這時薄靳言已經在沙發坐下,浴袍下的長腿交疊著,眉目清冽的望著她:“說吧,什麼事讓你半夜穿著睡衣來我家?像……”他的目光淡然滑過她的臉龐:“一只受驚的小鳥。”
  
  簡瑤在他對面坐下,註視著他:“李熏然給你發了郵件,關於血數字。”
  
  薄靳言從茶幾下方拿出個銀色筆記本,放在腿上。長指輕敲了幾下,盯著屏幕,臉色冷寂下來。
  
  只過了幾秒鐘,他就擡手合上屏幕,把筆記本往邊上一扔,站了起來。簡瑤註意到,他的眼神變得十分漠然,白凈的臉,仿佛也透著寒氣。
  
  她輕聲說:“如果換成最簡單的英文字母……”
  
  薄靳言已經轉身朝房間的方向走去。
  
  簡瑤毫不遲疑的跟上去。
  
  這是薄靳言的書房,迎面就是個超大的書架,堆滿了一箱箱一盒盒的文件,幾乎快頂到天花板,十分壯觀。
  
  簡瑤站在薄靳言身旁。他站得筆直,伸手從最上層,取下來一箱文件。簡瑤註意到,這一箱體積比其他的都要大,箱體側面用英文寫著行字,翻譯過來是:“2007-2011,加利弗利亞洲,鮮花食人狂。”
  
  薄靳言抽出一疊卷宗,快速翻看。簡瑤盯著他的側臉,問:“孫勇為什麼要留下這樣的訊息?”
  
  “不是他。”薄靳言頭也不擡的答,語速極快,“這組密碼雖然簡單,憑他的大腦卻想不出來。而且以他的幻想模式,即使要留下訊號,也應該是類似殺手圖騰、聖堂騎士之類的抽象符號。”
  
  簡瑤心頭微驚:“難道孫勇只是個傀儡,還有個人在背後指使他犯罪?”她看一眼他手中密密麻麻的屍體圖片,靜靜的問:“你在美國的犯人?”
  
  薄靳言搖搖頭,眼中浮現一絲譏諷的笑意:“NO,變態可以與生俱來,但不會是一蹴而就。孫勇的變態行為與他二十九年的成長背景相符。並且最早幾次殺人,比我回國時間要早——我回國、回潼市都是臨時決定,所以他的犯罪,不可能是受人教唆挑釁我。”
  
  簡瑤點點頭,同時又看著他清冷的面容——他那時候忽然回國,應該跟那場重病有關。
  
  薄靳言繼續說:“他這一型內心封閉自大的殺手,通常只願意單幹。作案過程中,也表現出鮮明的個人特點,沒有同夥存在的痕跡。”他又看一眼簡瑤,“更不可能有人脅迫他長期作案。”
  
  簡瑤接口道:“那他只要去報警就好了,他的人身自由沒有被限制。而且他也沒什麼親人,本身還有絕癥,也沒什麼可以讓人脅迫的——可這條訊息是怎麼回事?”
  
  “孫勇就是‘殺人機器案’的真兇,這一點毋庸置疑。”薄靳言淡淡的說,“只不過,有人到過犯罪現場,給我留了這條口信。”
  
  簡瑤心弦微顫,循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卷宗。那是張放大的照片,是個二十多歲的白人青年,穿件白色T恤,非常英俊,鼻梁挺拔、藍眸澄湛。
  
  薄靳言忽然開口了:
  “Hi,Simon.I am so scared.
  Hi,Simon.Catch me if you can.
  Hi,Simon.Are you my dessert”
  
  (嗨,西蒙,我好害怕啊。
  嗨,西蒙,來抓我啊。
  嗨,西蒙,你會是我的盤中餐嗎?)
  
  一連串的英語,流水般從他嘴裏冒出來,語調輕快興奮到透出幾分邪氣。
  
  簡瑤心頭一震——他在模仿另一個人的語氣。
  
  她看著那照片:“是這個人留下的訊號?他來中國了?”加州鮮花食人狂?
  
  薄靳言將卷宗連同照片丟回箱子裏:“Tommy被我送進了鵜鶘灣監獄,終身□。他連一縷呼吸都不可能飄出鵜鶘灣。不是他。”
  
  簡瑤聽得疑冢叢生——薄靳言剛才模仿的,應該就是Tommy,否則他不會解讀出密碼後,立刻來翻看這一宗檔案。可他又說留下口信的不是Tommy。
  
  “那是誰?”
  
  “不知道。”
  
  薄靳言頎長的身子直立著,眼睛還盯著面前滿墻的卷宗。可那疏淡幽深的眼神,又令簡瑤覺得,他的目光隨著思緒,都已經到了極遠極遠的地方。
  
  他的眼睛裏慢慢浮現笑意。那笑意有點冷,映著他眼裏淺淺的波光,又顯得璀璨動人。乍一看竟令人有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忽的轉身,伸手摟住簡瑤的肩膀,把她往門外帶。
  
  男人清冷的氣息瞬間籠罩住她,還帶著絲絲點點的水汽,放在她肩上的手臂柔韌有力。
  
  “薄靳言……”簡瑤不明所以,可他面色平靜,唯有嘴角冷冽的笑意未褪。
  
  很快她就被帶到了門口。薄靳言拉開門,手一推,就將她送出了門外。
  
  簡瑤轉身望著他。
  
  他站在光線明暗交替的玄關,就像一片高挑清冷的陰影。而他直視著她,嗓音低沈清晰如昔:“簡瑤,不要害怕,再見。”
  
  簡瑤一怔,他已經把門關上了。
  
  天色微亮時分,簡瑤睜開眼。
  
  從窗口往外望,繞過那幢擋住日出的大樓,可以看到一小片天空,灰白晦澀。她下床洗了把臉,感覺大腦清醒了,給薄靳言打電話。
  
  昨晚她沒有再找他。因為很清楚,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再開門。
  
  現在不知道會怎樣。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柔和的女聲機械的重復著。
  
  情況看來比較嚴峻。因為薄靳言從來不關手機的。
  
  下樓的時候,她去敲了他家的門,空寂的聲響回蕩在樓梯間,無人應答。
  
  周一的上午照例最忙碌。簡瑤一到公司,就迎來了堆積如山的工作。忙得她只能把薄靳言的事暫時擱置。
  
  中午的時候,她才抽出空來,到大廈樓梯間,給傅子遇打電話。
  
  “子遇,你知道薄靳言……”
  
  “他搭乘今天最早一班飛機回美國了。”傅子遇的聲音不似平時的輕快,非常平靜。
  
  “加州食人狂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子遇頓了頓,聲音變得柔和:“簡瑤,血數字的郵件我也看到了。這個事情現在大致是這樣:靳言現在也不清楚是誰在背後搞鬼,但這是FBI的案子,所以他趕回美國了。加州食人狂是他參與過的最成功的案子,也是最艱難的案子,是FBI才能對付的惡徒,你我幫不上忙。所以你也不必擔心,事情搞定了,他就會回來。”
  
  這天下午,簡瑤忙碌手頭瑣碎的工作時,稍微有些走神。
  
  傅子遇的意思很明白,他們過問這件案子,其實是沒什麼意義的。所以她不會再探究詢問,免得反而打擾到薄靳言。
  
  只是望著眼前裝潢精致的辦公區,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還有成疊的文件、一排排電腦……一切忙碌、安穩而平凡。而此刻,薄靳言也許正追查著最窮兇極惡的罪犯,直面暴力和死亡。
  
  她和他,就像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一周時間匆匆而過,簡瑤始終忙碌,只有每晚下班,路過薄靳言家門口時,側耳一聽,裏頭始終寂靜無聲。
  
  周末晚上,她終於閑了下來。坐到電腦前,又翻看那封密碼郵件。
  
  心念一動,她給薄靳言發了封郵件。內容很簡短:
  
  “一切順利嗎?”
  
  大概幾分鐘後,提示有新郵件,正是薄靳言:
  
  “順利。照顧沈默,鑰匙在門墊下。”
  
  簡瑤看著這行字,慢慢笑了,立刻就下了樓。
  
  果然在又黑又厚的門墊下,找出把鑰匙。他還真是敢啊,雖然這是高檔小區治安很好,但國內到底又不比美國。簡瑤決定把鑰匙收著,等他回來再還給他。
  
  大概是因為一周沒人住,屋內有股悶悶的氣息。B市空氣質量出了名的不好,窗臺家具也積了薄薄一層灰。簡瑤把四處都稍稍收拾了一下,最後在書房一堆文件盒下方,翻出了被掩埋的沈默。簡瑤在它跟前蹲下,拍拍它的蓋,說:“他已經去了遠方,跟我回家吧。”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簡瑤的生活非常平靜穩定。每天清晨,跟沈默一起用過早餐,就去上班。忙碌一整天,晚上玩一會兒就睡覺。周末跟同學朋友吃飯逛街,然後會花一兩個小時,替薄靳言打掃屋子。
  
  兩個月下來,她瘦了兩斤,沈默重了20克。她上網查了一下,這在成年烏龜界,已經算是體重暴增了。可見當初薄靳言要跟她同住的想法,其實是英明的——他們一人一龜都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有時候簡瑤在他家打掃時,看著這清冷又灰暗的屋子,也會想起薄靳言那張英俊的臉,想起那天試床墊時,被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時,心跳加速的感覺。
  
  高中時她暗戀過高年級學長,清俊、溫潤、內斂,比同齡人都成熟。那時候的感覺,簡瑤到現在依舊清晰難忘。看到他,就會心跳加速,那感覺是焦灼的、甜美的、刺激的。書上有句話說,會聽到心裏花開的聲音,她覺得暗戀就是那種感覺。
  
  可薄靳言是不同的。他是炫目耀眼的,離她這種正常人有點遙遠。他又是毒舌氣人的,跟他相處,屢屢令她溫和的涵養破功,忍不住就跟他鬥嘴。可有的時候,他又幼稚得叫人心頭發軟。
  她對他的感覺是喜歡嗎?她現在還不太確定。
  
  但她很確定的一點是,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中,少了這個人。
  
  很快就到了五月。
  
  五一勞動節這天,傅子遇請簡瑤吃飯,理由是感謝她給薄靳言打掃房子、照顧沈默,勞動者最光榮。
  
  “放心,這頓飯錢,我會讓薄靳言掏腰包的。”他說。
  
  簡瑤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你知道他向來我行我素、對人沒交代。”
  
  簡瑤也就繼續平穩而規律的生活,所有精力幾乎都放在工作上,也很少想起薄靳言了。
  
  五月中旬的周末,她照舊去了薄靳言家。
  
  剛打掃了一小會兒,她定的午餐提前送到了,於是她叫人直接送到薄靳言家。
  
  結果可能是早餐吃太晚,吃了一半就飽了,索性放在餐桌上,繼續打掃。
  
  午後陽光明媚,她手上戴著塑膠手套,耳朵上掛著ipod,不急不緩擦著書房的櫃子,嘴裏淺淺的哼著歌。
  
  不知過了多久,某個瞬間,她隱約聽到門口傳來聲響。
  
  她疑惑的摘下耳塞,慢慢走到房間門口一看,大門好好的關著,也沒人敲門。
  
  應該是隔壁。
  
  收拾完書房,她去廁所洗抹布,路過廚房時,不經意間擡頭望去,忽然感覺餐桌上哪裏不對勁。
  
  桌椅還是好好擺著,餐具也整齊擺放在一邊……
  
  她吃剩的東西呢?那半杯仙草茶、大半塊紅豆慕斯蛋糕,還有兩塊雞翅,怎麼不見了?
  
  簡瑤的心跳忽然加速了——她沒記錯,就是放在桌上的。目光再微微一轉,發現了——一旁的垃圾桶裏,扔著個奶茶杯,還有蛋糕盒子和放雞翅的盤子——全空了。
  
  有人吃掉了。
  
  簡瑤緩緩轉頭,看向臥室門口。色澤澄亮的地板上,隱隱映出房間裏晃動的人影。
  
  沒有小偷闖進屋之後,第一件事是把主人剩下的食物吃掉。
 
  除非他長途跋涉回來又挑剔飛機餐,於是餓極了。
  
  簡瑤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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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5-4-3 22:07:58 |只看該作者

18、粉墨登場
  簡瑤走到房間門口,看著薄靳言站在陽光中的身影。
  
  算算已經過去三個月了。他也脫掉了那身標誌性的黑西裝,只穿白襯衫和西褲。簡單利落的裝束,卻更顯身材修長挺拔,氣質清雋。
  
  他正低頭翻看著一疊文件,聽到聲響,轉頭看著簡瑤。
  
  修長清冽的雙眸微微一斂。
  
  他放下手裏的文件,邁步走向她。
  
  簡瑤手上還戴著長塑膠手套,長發胡亂綁在腦後,原本白皙秀氣的臉上也有些汙跡。唯獨一雙黑眸清澈幹凈,望著他走近。
  
  薄靳言在她面前站定,隔得很近。她幾乎能聞到白襯衣那種淡淡的幹凈的氣息。
  
  而他眼中波光流轉,忽的露出個淺淺的、倨傲的笑容,低沈嗓音宛如流水傾瀉:
  
  “口是心非的女人。”
  
  簡瑤的心跳仿佛一滯,臉頰也燒起來。但她很快鎮定下來——以薄靳言的情商,突然牽她的手,只為了讓她躺上殺人機器。所以,他是不可能對女人曖昧暗示什麼的。
  
  於是她問:“為什麼這麼說?”
  
  薄靳言瞥她一眼,繞過她走向客廳:“顯然你已經把這裏當成家了。”
  
  簡瑤明白了——他一回來,就看到她悉心打掃,還在這裏吃午餐。所以認為她終於“棄暗投明”、想跟他一起住——畢竟在他心中,兩個人一起住才是最正確高效的決定。
  
  她能不能說他有點……自作多情啊?
  
  正要解釋只是盡朋友之誼,又聽他揚聲說:“禮物在桌上。”
  
  禮物?
  
  簡瑤走到桌前,只見一堆雜亂的文件裏,果然躺著個長方形的藍色小盒子。她摘掉手套,打開一看,怔住了。
  
  簡瑤拿著那盒子走到客廳,薄靳言正坐在沙發上喝花茶,全身舒展的愜意姿態。
  
  她還沒開口,他先說話了:“喜歡嗎?”
  
  簡瑤如實答:“喜歡,很漂亮。”她看向手裏的盒子:深□上,躺著條鉑金項鏈。吊墜是心型的,鑲著數顆碎鉆,璀璨動人。
  
  “但是……”她的話沒講完,因為薄靳言忽然拿出手機打電話。
  
  “Susan,禮物她喜歡。再見。”他只講了簡短的幾句話,就把手機丟到一旁。
  
  簡瑤奇怪了:“你跟誰打電話?”
  
  薄靳言淡淡的答:“FBI行為分析部的助理,禮物是她挑選的。她堅持要知道你的反應。”
  
  簡瑤望著他淡漠的側臉,頓悟了——一定是他帶回來送人的禮物,都是由這位助理挑選。對方可能誤會了她跟他的關系,才會選擇昂貴的心形鉆石項鏈。
  
  簡瑤把項鏈遞給他:“謝謝你,但是太貴重了,沒必要。”
  
  薄靳言擡眸看她一眼:“難道我送了你禮物,還要負責退換?”
  
  簡瑤:“……”不是這個邏輯啊!
  
  可薄靳言已經站起來,說:“有問題自己跟Susan聯絡。現在,去跟傅子遇吃飯。”
  
  夕陽斜照時分,薄靳言開車將簡瑤帶到二環邊上的一家私家菜館。遠遠便見高樓林立間,一座青磚仿古宅院寂靜而立。傅子遇指間夾了根煙,長身玉立在紅漆大門前,一看到他們下車,俊俏的眉眼就浮現笑意。
  
  兩人走過去,傅子遇將煙頭熄了,微笑朝薄靳言張開雙臂。薄靳言也淡笑著,將他一抱。
  
  “歡迎回來。”傅子遇輕聲說。
  
  很快兩人就松開,傅子遇轉身第一個往裏走,簡瑤剛要跟進去,卻見薄靳言轉頭看著她,表情若有所思。
  
  突然間,他邁了個大步,高挑身體陡然逼近她面前。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低下頭,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抱進懷裏。
  
  “撲通、撲通……”簡瑤聽到自己驟然失措的心跳聲。
  
  與他相比,她的身材是纖瘦而嬌小的,幾乎被他整個籠罩住,眼前只有他裹著白襯衣的胸膛,耳邊只余他沈穩有力的心跳。
  
  “怎麼了?”簡瑤輕聲問。傅子遇也循聲望過來。
  
  他突然又把她松開了,淡淡的說:“中午見面,沒有擁抱你。”
  
  簡瑤:“……謝謝。”
  
  原來是剛剛跟傅子遇擁抱後,這家夥才想起來,還沒跟自己擁抱,於是補上?
  
  這時薄靳言已經徑自朝裏走去。簡瑤一擡頭,卻見傅子遇看了眼薄靳言,又看著她,那表情似乎有點意味深長。
  
  簡瑤臉頰還有點燙,卻鎮定的朝傅子遇遞去個淡漠的眼神——你真的沒必要意味深長。
  
  三人坐的是最裏的包間。傅子遇點菜相當玲瑯滿目,有魚有肉,並不完全避諱薄靳言。薄靳言也自然而然挑選著吃,顯然兩人已有默契。
  
  不過,這一幕讓簡瑤覺得蠻溫暖的。同時想,下次跟薄靳言吃飯,也可以這樣了。
  
  簡瑤沒打算問鮮花殺人狂的事,倒是傅子遇主動問及了:“人抓到了嗎?”
  
  薄靳言淡淡搖頭。
  
  簡瑤小口小口喝著湯,靜靜聽著。
  
  傅子遇又問:“那你還要回美國參與調查?或者是留在國內尋找那個人?”
  
  簡瑤的湯勺停下,也看向薄靳言。誰知他神色略顯譏諷的答:“很遺憾,我不會參與這個案件的調查。”
  
  簡瑤和傅子遇都楞住了。
  
  傅子遇沈吟片刻,問:“因為身份問題?”
  
  “嗯。”薄靳言低哼一聲。
  
  簡瑤不明所以,傅子遇看著她眼中寫滿疑惑,卻又特別安靜乖巧的不開口,反倒笑了,對她大致解釋了一番。
  
  原來薄靳言之前一直是以教授身份,協助FBI案件調查。但現在,他解除了與美國大學的合約,很快會到國內某大學掛職,同時作為專家協助公安部的工作。
  
  “當初靳言走,美國那邊就不太願意。現在更不會讓一個中國教授,插手案件調查。畢竟FBI還是一個涉及國家安全的、保密級別較高的組織。”傅子遇說,“說到底,他們不會信任靳言,也許怕他暗中做什麼,畢竟他是行家。”
  
  簡瑤蹙眉看著薄靳言:“可這個犯人是沖你來的,而且他可能還留在中國。他們怎麼可能繞過你去查這個案子?”
  
  薄靳言看她一眼,唇畔譏諷更盛:“噢,他們沒有繞過我。兩國官僚主義代表歷經一個月的談判,終於達成協議:薄靳言會以受害者身份,配合此次調查。這幾個月在美國,FBI讓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錄口供。”
  
  簡瑤一楞,傅子遇已經嗆了口水,居然沒心沒肺的大笑起來,大概是很少看到薄靳言吃癟。
  
  過了一會兒,傅子遇才問:“那這案子,他們到底打算怎麼查?”
  
  薄靳言答:“FBI那邊已經派出小組來中國,他們獲得了獨立調查權——當然,在中國警方的監管下。必要的時候,中國警方會配合抓捕。而我,身為受害者、罪犯可能的目標,市公安局會暗中保護我的人身安全。等那位朋友再次聯絡我時,及時配合FBI。”
  
  三人一時都安靜下來。簡瑤看著薄靳言淡漠的表情,心想,那個神秘人明顯是挑釁他。可他卻被隔離在案件調查之外。以他的性格,肯定不爽到極點了。
  
  這時傅子遇忽然想到個問題:“噯?那你的手機、郵件,還有住宅,是不是都被監控了?”
  
  簡瑤登時也想到一邊去了——那他們今天下午的相處,項鏈啊、吃剩的蛋糕啊,難道都被公安或者FBI看到了?
  
  卻聽薄靳言無比傲慢的答:“你認為我可能同意嗎?”
  
  簡瑤心頭一松,只是望著他清俊桀驁的側臉,她忽然有種直覺——
  
  薄靳言才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回到公寓樓,已經是夜裏八點多。
  
  夜色清朗,星光璀璨。人的心情好像也變得輕松愉悅。簡瑤和薄靳言一前一後,走到他家門口時,簡瑤問:“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沈默’?”
  
  薄靳言點頭,倒是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它還沒死?”
  
  簡瑤:“……它好得很。”
  
  一進家門,迎面就見“沈默”慢吞吞從木地板爬過。薄靳言走過去,將它提起來,放在掌心,又掂了掂,看一眼簡瑤:“重了。”
  
  這麼輕微的體重差別,他居然能感覺出來?簡瑤走到他身旁,誰知這時,薄靳言很隨意把沈默往沙發凳一丟,轉頭看著她:“我們走。”
  
  簡瑤疑惑:“去哪裏?”
  
  薄靳言挑了挑眉:“下樓,睡覺。”見她沒動,眸色微斂:“難道你不打算搬下去跟我一起住?這裏就留給沈默,看來他很適應這裏的環境,十年不變的體重都有了增長。”
  
  是了……他還記掛著她的“口是心非”。
  
  簡瑤靜默片刻,伸出手,牽起他的一只手。
  
  薄靳言微微一怔。手腕傳來柔軟溫良的觸感……有點癢。
  
  簡瑤已經牽著他,走向門口,拉開門,再繞到他身後,雙手將他推了出去——就像他那天對待她一樣。
  
  薄靳言轉身靜靜望著她。
  
  “薄靳言,再見,不要亂想。”
  
  她微笑著,在他面前關上了門。
  
  她往屋裏走了幾步,忽然又轉身,走到門口,貼著門上的貓眼往外望。只見薄靳言還站在原地,似乎思考了一會兒,恢復淡漠的表情,不急不緩的走向了電梯。
  
  簡瑤走回床前,躺了下來,從包裏拿出那條項鏈,在燈光下靜靜的看著,忍不住笑了。
  
  結果正應了那句“世事無常”,簡瑤因為薄靳言的歸來,愉悅了沒幾天,忽然接到部門經理通知,要調任到大客戶3部。
  
  大客戶3部是什麼部門呢?比簡瑤現在呆的小部門,業務額不可同日而語。但簡瑤這次調職,有點明升實降。因為她原來是“業務助理”,是負責業務的。而新職位是“部門助理”,說白了就是打雜的,行政後勤、秘書事宜,一般專科學歷就夠了。
  
  簡瑤問部門經理為什麼調動自己,經理歉意的笑笑:“簡瑤,大客戶3部現在少個助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新招聘畢業生裏,你是表現最優秀的。所以上頭要調你。好好幹,他們是核心業務部門,你過去一樣能學東西。”
  
  簡瑤也就不再問了。
  
  早聽說3部有幾個業績很好的銷售經理,能在他們手底下做事,的確很有挑戰性。而3部原來的部門助理,聽說是上個月突發急病過世了,難怪他們急著用人。
  
  中午,短暫相處過的部門同事,一起到飯店吃飯,算是歡送簡瑤。
  
  因為部門經理沒來,所以氣氛比平時要活絡些。吃了一會兒,大家就聊開了。
  
  一個年輕女孩神秘兮兮的說:“3部要新調來一個總監,你們知道嗎?我昨天去給董辦送文件,看到了新總監,董事長親自把他送下樓,非常重視。”
  
  大夥兒也都聽說了這傳聞,只是不知廬山真面目,紛紛問新總監什麼來頭。簡瑤也凝神聽著,須知這些八卦,對職場是很有用的。
  
  女孩卻搖頭:“我哪裏知道啊!不過——”她笑了:“新總監長得非常帥,又高又帥。”
  
  大夥兒都笑了,有人開玩笑:“比董事長的未婚夫如何?”
  
  簡瑤只在公司宣傳資料看過董事長尹姿淇的照片,前任董事長的千金,今年還不到三十,生得相當清麗大方。她的未婚夫似乎也是某集團的公子,青年才俊。
  
  那女孩想了想,答:“不同類型。駙馬爺一看就是倜儻公子,這位總監感覺就是那種……強勢腹黑商場新貴。”
  
  有人打趣:“你這不是嚇簡瑤嗎?她跟新總監一起上任,以後又是他的部門助理,還強勢腹黑呢!”
  
  下午一上班,簡瑤就收拾好東西,去新部門報道了。
  
  一踏入3部的辦公樓層,她立刻感覺出核心部門和邊緣部門的差距。偌大一片辦公區,只放了十來張桌子,每個人占據的區域,都快趕上她原來部門經理的辦公室了。
  
  大多數桌子都空著,只有一男一女,在各自座位上。
  
  簡瑤走過去:“你們好,我是新來的部門助理簡瑤。”
  
  兩人都轉頭看著她。
  
  女同事約莫二十七八年紀,波浪長發,瘦瘦白白的一張臉,眼睛很大,淡妝清雅。她穿的很隨意,一條波希米亞風格長裙外,套一件黑色小西裝。整個人透出股慵懶淡漠的味道。
  
  她只對簡瑤點了點頭,說:“你好,我是沈丹微,銷售經理。”隨即對邊上的年輕男人說:“裴澤,你帶一下她。”然後就轉身,繼續看電腦了。
  
  裴澤看著比沈丹微年輕一兩歲,穿一身筆挺的黑西裝,個頭很高,娃娃臉,五官清秀,整個人看起來高大又俊朗。他含笑看著簡瑤,站起來,跟她握了握手:“你好,我是裴澤,也是銷售經理。別管沈丹微,她這個人就是面冷心熱。”
  
  沈丹微頭也不擡回了句:“去你的。”
  
  簡瑤對她倆的印象頓時很不錯。
  
  裴澤又說:“大佬們都去開會了,迎接新總監。我倆手上客戶正好有急事,就沒過去。一會兒你就能見到所有人了。”
  
簡瑤點點頭。

小劇場-禮物記

薄靳言在美國的某天,傅子遇給他打電話時,無意間提到簡瑤:“她每周都給你打掃屋子,好乖啊。我都想跟她同居了。”

掛了電話,薄靳言沒來由心情愉悅。同時也想起上次她給他釣魚,傅子遇專門叮囑過,要他感謝人家。

那這次是不是也要買禮物感謝呢?

雖然這段時間他在FBI被排擠在外,但架子還是有的。叫來部門助理:“替我買一份禮物。”

Susan:“好的,買給誰?”

“一個女孩。”

Susan登時提起百倍精神,須知——薄靳言教授可是從來沒給女人買過禮物啊!

她小心翼翼的問:“是年輕女孩嗎?”

“嗯。”

噢!天啦!真的是交女朋友了嗎?見薄教授看書看得專註,Susan趁機打探:“教授,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薄靳言擡起頭,想了想,非常嚴謹的回答:“她是我的助理,我們很快會住在一起。”

Susan瞬間激萌了——要知道薄靳言可是出了名的冷面處男,竟然這麼快就跟女人同居了!

Susan平復了一下心情,問:“可是,這麼重要的東西,教授你是不是自己挑選比較好呢?”

薄靳言瞥她一眼:“你認為我有那個太平洋時間?隨便買!”

Susan:“……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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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 22:08:12 |只看該作者

19、總監好酷
  “簡瑤,五分鐘後大會議室開會。”
  
  “好的,謝謝。”簡瑤朝裴澤笑笑。過了一會兒,起身走向洗手間。
  
  明晃晃的鏡子裏,映著女孩烏黑的直發、素白的臉龐,還有烏黑澄澈的雙眼。簡瑤整理了一下西裝套裙、襯衣,確保沒有半點褶皺;又順了順發絲,掏出唇膏補上一點;最後站直了,深吸口氣挺胸收腹,對著鏡子,露出個親和的、自信的,最好還帶一點點“薄靳言”式倨傲的職業笑容。
  
  很好,很完美。清秀大方又端莊。
  
  她踩著高跟鞋,不急不緩步出洗手間,走向燈光輝煌的會議室。
  
  會議室的整體色調偏沈穩厚重,暗光柔和的黑色大會議桌前,已經坐了好幾個同事。除了剛才見過的裴澤、沈丹微,還有三個男人。
  
  簡瑤走進去,在圓桌末端的空位坐下。其他人都擡頭看過來。
  
  “大家好我是簡瑤,新調來的部門助理。”簡瑤朝眾人微笑。
  
  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首先站起來跟她握手:“你好。我是周秦。”他約莫三十四五,身材高大,相貌普通,但是目光銳亮,笑容非常親和有感染力。
  
  其他兩人也站起來。一個叫錢昱文,三十出頭,中等個頭,體形削瘦,皮膚略黑,不茍言笑,跟簡瑤握手時也沒什麼表情;另一個叫麥晨,是眾人中最年輕的,看起來跟簡瑤差不多。他長得高高瘦瘦,膚色很白,相貌清秀,朝簡瑤溫和的笑笑,說:“歡迎你。”
  
  都寒暄完了,裴澤走到簡瑤身旁,手搭在她椅背上,含笑說:“老周和老錢都是高級銷售經理,咱們的前輩。小麥是業務助理,跟你原來在汽車零配件部的職位一樣,你們平時會有很多工作配合,可以多交流。”
  
  簡瑤再次向他致謝,裴澤說:“為美女服務,我的榮幸。”轉身走回對面的位置。男人們都笑。簡瑤註意到,唯獨沈丹微沒笑,神色淡漠翻看著自己的筆記本。
  
  眾人落座,安靜的等待著。
  
  簡瑤心中盤算,部門的五個同事都見全了,老周、老錢、裴澤、沈丹微、小麥。現在唯獨部門經理林羽萱,和那位神秘的總監沒見過了。
  
  這個銷售部門男性居多,給簡瑤的初步感覺還不錯。
  
  這時,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士走了進來,正是經理林羽萱。她一看就是那種職場幹練女人,衣著精致得體,妝容氣質略顯冷冽。她站在桌前環顧一圈,目光落在簡瑤身上:“簡瑤?”
  
  簡瑤立刻站起來:“林經理你好。”
  
  林羽萱微微一笑,語氣客氣而疏離:“歡迎你。”隨即就沒再看她。
  
  裴澤笑著問:“經理,總監人呢?”
  
  林羽萱淡淡答:“董事長剛才留他說幾句話,馬上到。”說完看向門外走廊,神色一凜:“來了。”她從門口迎了出去。
  
  簡瑤和其他人全都站起來。
  
  透過會議室的磨砂玻璃窗,隱約可見走廊潔白的燈光下,一個高挑的人影,正不緊不慢走過。
  
  在他的西裝長褲和埕亮皮鞋邁進門口的一霎那,所有人在裴澤帶領下,齊聲鼓掌,清脆又熱烈。
  
  然後簡瑤就看到,林經理跟一個高大、清瘦、面無表情的英俊男人,一起走了進來。
  
  所有人全露出春風般的笑意望向那男人,唯獨簡瑤臉上的笑容瞬間凝滯。
  
  男人無疑是氣質出眾、清冷逼人的。他西裝革履、眼神冷漠,完全符合同事所說,“強勢腹黑職場新貴”的外形。
  
  可是能不能有人告訴她,為什麼薄靳言會出現在這裏?
  
  這時林經理介紹:“這位就是薄靳言總監,我們很榮幸,今後會在他的帶領下,將大客戶3部的工作完成的更出色。”
  
  大夥兒再次鼓掌,連冷面美女沈丹微,眼神疏淡的望著薄靳言,嘴角都露出一絲笑意。而簡瑤臉上在笑,眼睛卻牢牢盯著薄靳言。只見他長身玉立,氣宇軒昂,目光淡淡掠過眾人,就跟沒認出她似的,直接掠過去了。
  
  明明今天早上,他還喝了她親手煮的、送貨上門的豆漿!她離開他家去上班的時候,他還躺沙發上看書,半點口風沒露。
  
  林經理請薄靳言在圓桌頂端的主位坐下,然後就是員工們向總監做簡短的自我介紹。
  
  大夥兒依次發言,薄靳言仍然是漠然至極的表情,於是會議室裏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凝重嚴肅。簡瑤是最後一個,她講的時候,名正言順與他四目對視。卻見他神色依舊冷寂,只是修長眼眸裏,隱約閃過她熟悉的“薄靳言式”笑意。
  
  簡瑤介紹完,不動聲色的安靜下來。
  
  林經理:“按照董事長的意思,薄總來我們部門,主要是掌控大的經營方向和策略,不會過問日常常規工作。今後你們還是直接向我匯報工作,我會向薄總匯報。”
  
  大夥兒都點頭,簡瑤聽得更加狐疑——掌控部門方向?這裏又不是死亡部隊。
  
  林經理看向薄靳言:“薄總,你跟大家說幾句?”
  
  “好。”薄靳言答應了,卻沒有馬上說話,清寒逼人的目光,慢慢環顧一周。大夥兒全沒出聲,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他眼中卻忽然浮現笑意,嗓音低沈如水:“讓我們把話講得更清楚:我是短期到這裏任職,你們不必跟我套近乎,我也沒精力應付你們。我做事有自己的習慣,你們必須響應我的需求,但不能向我提出需求。大家相安無事,我走的時候就給你們每個人績效評估A。”
  
  屋內,更靜了。
  
  簡瑤默然——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這一桌子幾乎都是銷售精英,堪稱人精,哪裏想到有朝一日會在職場,遭遇這麼粗暴原始的人際交往手段?但沈默片刻後,到底是齊聲鼓掌,淺笑不語。
  
  林經理似乎也有點意外,但還是打圓場,語調沈穩幹練不變:“薄總,你的秘書還沒招聘到位。簡瑤是新調來的部門助理,這段時間,她就先擔任你的秘書。”
  
  薄靳言神色非常淡漠的答:“隨便吧。”
  
  林經理又看向簡瑤:“以後你就歸薄總直接領導,部門其他事,暫時不用負責。”
  
  “好的。”簡瑤已經恢復了完美笑容,朝林經理點點頭,又與薄靳言遙遙對視一眼——他有沒有看到她眼裏有殺氣?
  
  會議結束,眾人回到辦公區。
  
  總監辦公室就在員工辦公區邊上,簡瑤剛坐下,就見薄靳言穿過員工區,正朝她的方向走來。
  
  周圍人似有似無的看過來,簡瑤靜坐不動。
  
  他走到桌前,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進來。”然後就走進了他那間超大辦公室。
  
  簡瑤裝模作樣拿了個筆記本和筆,神色嚴肅而謹慎的跟進去,猶豫了一秒鐘,反手關上了屋門。
  
  她進去之後,外間原本都留意著這邊的眾人,雖然依舊安靜著,氣氛卻仿佛陡然松弛了。
  
  裴澤椅子一滑,就到了最近的沈丹微身邊。他斜瞥一眼緊閉的總監辦公室門,小聲說:“這是哪家的公子爺,到我們這兒掛職練手呢?那麼拽,可憐了簡瑤小美女。”
  
  沈丹微淡淡答:“是嗎?我覺得他so酷,很男人。”
  
  裴澤望著她,嗤笑出聲。一擡頭,卻見坐在遠處的錢昱文正望著自己,眼神靜靜的。兩人對視一眼,裴澤移開目光,吹著口哨,椅子滑回自己桌前。而其他人徑自忙碌著,外間很快變得安靜無聲。
  
  簡瑤一走進去,就見薄靳言坐在極富質感的黑色老板桌後。皮椅輕聲轉動,他盯著電腦屏幕,修長手指輕快敲打鍵盤。陽光從窗戶照進來,這一幕當真是職場新貴派頭十足。
  
  簡瑤走到桌前,把手裏東西往上面一丟,盯著他:“解釋。”
  
  屏幕後傳來薄靳言低沈如鐘鳴,又輕快如小調的聲音:“逃不脫的助手命運……”
  
  簡瑤:“薄、靳、言!”
  
  話音剛落,有人輕盈的敲著門。
  
  “進來。”薄靳言擡眸瞥她一眼,看著門口。簡瑤也回頭望去,臉上跟變魔術似的,暫時露出燦爛笑容。
  
  是麥晨,指揮著兩個保安,擡著……她的辦公桌椅進來!他們把桌子放在門邊的空地上,麥晨微笑問:“薄總,放這裏可以嗎?”
  
  薄靳言往老板椅裏一靠,雙手枕在腦後,答得非常自然:“隨便,放在我能看到的位置。”
  
  簡瑤看他一眼,沒說話。
  
  很快他們又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四目對視。
  
  簡瑤:“你別告訴我,這裏有案子,所以你偽裝成總監來臥底,還調我過來?”
  
  薄靳言微微一笑,白皙長指在水磨大理石桌面上敲啊敲:“很高興看到你的大腦開始運作,雖然轉速稍微慢了一點。”
  
  簡瑤閉嘴安靜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薄靳言,你怎麼能這樣呢?”她直視著他,“查案是查案,你的案子是查不完的。我也願意盡我所能的幫你。可你怎麼能一聲招呼不打,就把我的工作攪進來?”
  
  薄靳言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了,眸色疏淡的望著她,沒說話。
  
  簡瑤又說:“你知不知道我為這份工作付出了多少精力?這是我一生想要從事的職業。你查案的時候不希望被人打擾,我同樣也希望這份工作穩穩定定,不要受到莫名其妙的幹擾。可現在變成了什麼?職場小幹探?雙面女白領?等你破案離開了,同事們會怎麼看我?‘公安部的女間諜!跟她講話要小心!’或者是你下次破案去另一個地方,我又蒙你召喚,跳槽過去?”
  
  一口氣講完這番話,她就咬著下唇沈默了,臉色漸漸發紅。這幾個月她為了這份工作,一直起早貪黑、珍而重之,事實上她也剛剛在原來的部門站穩腳跟。
  
  然後薄靳言就殺出來了。
  
  就像她說的,心甘情願的幫他是一回事,可一聲招呼不打,她的本職工作就被他影響甚至完全占據,又是另一回事。
  
  她轉身就往門外走。到門口才想起自己桌子被搬進來了,她又搬不出去,也不能當著同事的面搬出去,只好冷著臉坐下,轉過身不看他。
  
  薄靳言也一直沈默著,屋裏靜悄悄的。
  
  簡瑤這人本來就不容易動氣,過了一會兒,氣也慢慢消了,但還是不想理他。她開始郁悶,現在該怎麼辦呢?辭職?她舍不得。顯然董事長和林經理對於這件事都是知情的,她只能幫他破案。那她後面的路會怎麼走?還會如她以前預計的,做個正常的職場白領,慢慢打拼上去嗎?
  
  就在這時,又有人敲門。“咚咚咚”敲了一陣,那邊的薄靳言不說話,簡瑤清了清嗓子,微笑答道:“請進。”
  
  話音剛落,就感覺到薄靳言兩道灼灼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
  
  不理他,繼續不理他。
  
  是裴澤推門進來,手裏端著兩杯咖啡,笑容俊朗:“下午茶。一杯摩卡一杯香草,可以嗎”
  
  簡瑤笑著站起來接過:“謝謝啊,多少錢?”
  
  裴澤笑了:“要什麼錢呢。”望向薄靳言:“薄總,那我先出去了。”
  
  薄靳言果然踐行了之前的就職宣言——完全沒理裴澤。
  
  等裴澤關上門出去,簡瑤放下咖啡,坐著不吭聲。
  
  “摩卡,謝謝。”薄靳言波瀾不驚的嗓音遙遙傳來。
  
  “自己拿。”
  
  很快就聽到他起身,腳步沈穩的走過來。簡瑤低著頭,直到眼前地面出現筆直的西裝長褲。他的聲音就在頭頂,淡淡的,但似乎又不像平時那麼兇:“事實上,你的工作不會受到太多打擾。我偵破殺人機器案用了五天,你認為一個企業裏的案子能有多少技術含量?能花我多長時間?”
  
  簡瑤心頭稍稍一寬,但還是不講話。
  
  眼前忽然出現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撐在桌面兩端,黑色西裝袖口顯得格外幹凈利落,琥珀色袖扣在燈下盈盈發光。
  
  而他的身軀和氣息也漸漸逼近,像是已經將她籠罩住。
  
  “恕我直言,你現在的工作是做什麼?把低價貨物高價賣到另一個地方。等你死的時候,是想告訴你的子孫,你這輩子搬運了多少貨物?還是想告訴他們,你挽救了多少條人命?”
  
  簡瑤這才擡頭看著他,兩人的臉相隔不到三十公分,她幾乎可以看清他的眼睛裏,自己小小的倒影。而他直直的望著她,銳利又澄澈,寒光倨傲,就像要望到她心裏去。
  
  心臟某處,仿佛有一根弦,輕輕被撥動。然後無聲顫抖。
  
  簡瑤別開臉。
  
  “胡說八道。”她哼了一聲,“你才是搬運工。我做的是商品流通、經濟發展,不可或缺。”
  
  薄靳言似乎低笑了一聲,手松開桌面,站直了,還沒忘拿走他的摩卡。他走回自己的桌子,拿了份文件,丟到她桌上:“商品流通小姐,可以看看我們的死者資料了嗎?”
  
  簡瑤心頭微凜,靜了一瞬,還是翻開了那文件。
  
  首先看到的是女孩的照片,穿著西裝,二十出頭年紀,白凈又清秀,眼睛裏透著溫和。再往下看履歷,微微一驚:王婉薇,23歲,正是大客戶3部上個月病死的部門助理,她的前任。
  
  偏偏這時,薄靳言還不鹹不淡來一句:“你和她長得有點像,又白又瘦。”
  
  簡瑤橫他一眼,他這才淡淡的說:“她不是病死的,是自殺。我們的調查,從她入手。”
  
  簡瑤心頭一震,又有些疑惑——薄靳言不是只抓最窮兇極惡的連環殺手嗎?一個白領的死,似乎跟他的專長領域不沾邊兒。
  
  她遲疑開口:“她是公安部的特工?”所以才引來薄靳言這尊大神?
  
  薄靳言:“你認為公安部會吃飽了撐著,派人來當搬運工?噢,不好意思,是商品流通。”
  
  簡瑤:“……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一頭霧水,薄靳言手機卻響了。他接起,嗓音淡漠:“嗯。好。”看一眼簡瑤:“她什麼都吃,沒有忌口。再見。”
  
  掛了電話,他看向她:“先去吃飯。”
  
  等等,那個“什麼都吃”說的是她?
  
  簡瑤問:“跟誰吃飯?”
  
  薄靳言淡淡答:“一個麻煩的女人。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接這種無聊的小破案子?”
  
  簡瑤微微一怔。
  
  女人?
  
  ……尹姿淇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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