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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ViolaK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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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他來了,請閉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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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 22:34:44 |只看該作者

49v章
    愛一個人,就會想跟他分享,內心埋藏最深的秘密。

    夜色如此安靜,天邊的星光仿佛也要進入深眠,若隱若現。簡瑤像貓一樣蜷在沙發上,頭靠在薄靳言,輕聲說:“其實我爸的事,他的樣子,我都記得不太清楚了。”

    薄靳言點頭:“正常人的正常記憶水平。”

    簡瑤笑了,輕輕捶了下他的胸口——身為傾聽者,他還真是倨傲又一本正經。

    “那年我七歲。”她輕聲說,目光仿佛也看向極遠的地方,“爸在偵緝一宗惡劣的殺人案。那時候還有很多混混。殺人案的幕後黑手,就是當時一個有名的黑老大。”

    “嗯。”薄靳言的手輕輕繞著她耳邊長發,“繼續。”

    “那天爸帶我和小萱,去給爺爺過生日。我媽廠裏要加班,所以還沒趕到。”她的聲音有點啞了,“本來,那是很高興的一天。我還記得很清楚,爺爺奶奶在做飯,簡萱還很小,在房裏睡覺,爸陪我在玩。後來,那些人就來了。”

    感覺她握著自己的手,微微收緊,薄靳言的黑眸靜若寒淵。

    “他們號稱‘斧頭幫’,用的是斧頭。”簡瑤輕輕呼出口氣,“其實都是十幾二十歲的男孩,砍完就跑了。後來都抓回來坐牢了。”

    講完這幾句,簡瑤就不做聲了,把頭往他身上抵了抵。

    而薄靳言……

    看著懷中女人的腦袋瓜,心頭一陣難得的柔軟:噢,她如此依賴他,依賴自己的男人。

    傾聽交流果然是加深情侶感情的必要手段,與身體交流同等重要。

    微一沈吟,他開口:“很高興你與我分享。事實上,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是由你親口說出來,意義不同凡響。這意味著你對我的愛和信任,已經抵達很深的層次。當然,我也一樣。”

    簡瑤在他懷裏,唇角微勾。

    卻聽他又說:“你把自己調整得非常好。我為你驕傲。”

    簡瑤的眼眶,忽然有些濕潤。

    她知道,他肯定不會像別人那樣,體貼的說什麼“都過去了”“不要傷心難過”。

    可是,他為她驕傲?

    這麼簡潔平和的一句話,卻像一串最溫柔的音符,落在她心上。

    頓了頓,她說:“還有。”

    薄靳言輕挑長眉,低頭凝視著她。

    “那天其實我不在房裏,我在客廳。”她慢慢的說,“我當時跟我爸在玩捉迷藏。他就……把我鎖在櫃子裏,把沙發推過來,擋住了。但是我能看見。他們開了很大的音響,我怎麼叫都沒用。後來,我被人救出來時,爸還沒死,我就一直抱著他,直到他斷氣。”

    為什麼今天想對薄靳言說這個呢?

    或許是李熏然的辭別,令她想起了往事。

    又或許是她意識到,埋藏最深的傷口,無法對任何人提及的經歷,終於可以小心翼翼的袒露在這個男人面前。

    因為他會懂,比任何人都懂。

    因為今後,他是她最親密的人。

    薄靳言的俊臉像是罩上了一層寒氣。靜靜註視她幾秒鐘,低頭深深吻了下去。

    這晚,他抱著她,在星光下坐了很久。她跟他講以前的事,講父親曾經也是釣魚高手;講自己很長時間不敢一個人睡。也講大學時候,每天背語法單詞多麼無聊。

    薄靳言一直安靜的聽著,當然也深刻踐行他的諾言——時不時親吻她。一開始簡瑤還沒留意,後來發覺,他竟然真的是嚴格遵循時間,五分鐘一到,就中止談話,低頭索吻。忍不住就笑了。

    她也問他大學裏有趣的事,而他只是微蹙眉頭:“沒有留意過。”

    簡瑤:“……好吧。”

    困意襲來時,夜色已深。

    簡瑤從沙發站起來,離開薄靳言的懷抱:“我去睡了。”

    薄靳言看她一眼,也站起來。兩人走回客廳,到了她臥室門口。

    簡瑤:“那晚安。”

    薄靳言低頭在她額上落下輕吻,眸色幽深的望著她:“晚安,好夢。”

    然而這晚,簡瑤並不像薄靳言祝願的那樣“好夢”。或許是想起了塵封已久的往事,她望著窗外黯淡的星辰,只覺得心裏特別的空。

    後來又想起了薄靳言。這幾天來,每晚親昵纏綿後,他都顯得意猶未盡,並且直接提出……做~愛的想法。

    第一天,他問:“想要我的身體嗎?”

    第二天,他說:“今晚睡我房間?”

    豈止是直接,簡直是赤~裸。

    可今天,他卻忘了這事,只溫柔的對她說好夢。

    簡瑤忍不住笑了。

    而此刻,薄靳言穿著黑色睡衣,筆直躺在2米乘2米的黑色大床上,也沒有睡著。

    他見過遠比簡瑤的經歷,更兇殘的案件。包括他自己的過去。

    可想到他的女人曾經身在地獄,再想到她今天臉頰的淚水漣漣,他就一陣心煩氣躁。

    直挺挺躺了一個小時後,他起身、下床,從櫥櫃裏拿出鑰匙,步出房間。

    所以說,像他這種行動力超強的男人,是不會去考慮,半夜三更偷偷拿鑰匙進入女人的房間,是否合時宜的。

    他只知道,他現在強烈的想要跟這個女人呆在一起。她就在一墻之隔的地方,為什麼不去?

    簡瑤在床上輾轉了一會兒,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薄靳言起來了?半夜他要做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就聽到門鎖上傳來細碎的聲響,鑰匙擰動的聲音。

    簡瑤微微一僵,躺著沒動。

    門緩緩被推開了,熟悉而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悄無聲息的步入房間,反手關上了門。

    簡瑤倒是一點也沒緊張,因為知道薄靳言不會對她逾矩。房間內沒開燈,一片昏暗。她微瞇著眼,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只見他緩步走到床邊,簡瑤立刻閉上眼裝睡。

    忽然間,手被他輕輕的、輕輕的拿了起來。一陣柔軟濕潤的觸覺傳來——是他親了一下。

    簡瑤心頭微微一蕩,他已經把她的手緩緩放回床上。

    有的時候,手背的輕輕一吻,比熱烈的舌吻,更能打動女人。

    因為無關情~欲,唯有凝望和愛慕。

    簡瑤有點想笑,但是忍住了。等了一會兒,聽他沒有動靜,以為他要走了。誰知右側床鋪忽然一沈。

    簡瑤微怔——他躺下來了。

    男人的氣息瞬間逼近,他那微涼的黑色睡衣衣領,甚至擦到了她的鼻子。而腰間一沈,他的手搭了上來。

    簡瑤忍著,還是沒動。結果很快,他的手就摸上了她的頭發,跟白天那樣,纏著玩著。當然,動作很輕,如果她真的睡著了,大概不會被吵醒。

    這家夥……

    簡瑤又忍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睜眼望著他,眼眸在陰暗裏也是亮晶晶的。

    而他對上她的眼眸,微楞了一下,唇畔已勾起笑意。

    “原來你也睡不著。”語氣有點得意。

    簡瑤輕笑出聲,看他是側臥正對著自己,不由得說:“你左側臥了!最不健康的姿勢。”

    薄靳言明顯又怔了一下,似乎才意識到這一事實——向來鄙視簡瑤睡姿的他,居然違背了自己的金科玉律。

    然而,讓薄靳言吃癟的後果,當然是很嚴重的。

    黑眸靜而深的盯了她片刻,淡淡開口:“所以呢?”

    簡瑤:“什麼所以?”

    “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話音剛落,他已經吻了下來。

    很深入的一個吻。他的手牢牢捧起她的臉,只吻得她微喘連連。

    片刻後,他的唇才移開,不發一言的望著她。

    簡瑤也有些恍惚的望著他。黑夜清冷幽寂,而他的臉俊美如雕塑,只為她而凝望。

    空氣裏像是有燥熱的氣息在縈繞,在發酵。她的心突突跳得厲害,而之前心中的那些空曠,那些鈍痛,仿佛都被他這個吻填滿、撫平。他的唇舌、他的觸碰,就像一塊磁石,吸引著她,想要更多、更多。

    靜默片刻,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而他也幾乎是同時眸色一沈,翻身壓到了她身上,雙手緊扣她的十指,唇舌再次欺了下來。

    只因為在這寂靜的深夜裏,在彼此傾訴衷腸之後,兩顆心同樣燥亂不安,同樣壓抑而渴望。

    一開始,薄靳言的唇舌,依然只在她的臉頰流連,慢慢,就到了脖子。而簡瑤腦子裏是火熱的,她沒去想做或者不做的問題,她只是本能的想要親近他。可今晚似乎又與之前幾次有所不同,某種陌生的沖動,埋藏身體深處許久的沖動,仿佛被點燃。

    危險又吸引人的沖動。但她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麼。

    簡瑤穿的是套睡衣,薄靳言的大手便如往常一樣,隔著柔軟布料,沿著她的身體曲線,輕輕撫~摸著。可過了一會兒,他的手緩緩上移,自然而然包裹住她的一側豐腴飽滿。

    “噢……”他的手指輕捏了一下,薄唇中同時逸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

    頭一次被人觸碰這裏,簡瑤只能雙手輕抓住他的睡衣,在他肩窩裏埋下滾燙的臉。

    而此刻,薄靳言的長指輕揉其上,他覺得那充盈掌心的手感,簡直是好極了。再想著她或許會因為他的挑~逗,產生強烈的快~感,他越發感到熱血沸騰。

    下意識的,他就低下頭,靈巧而修長的手,三下五除二解開她睡衣上的紐扣。

    簡瑤嚶嚀一聲:“不要……”

    薄靳言頭一次沒有紳士風度的違背了她的意願(當然,也許只是言語上的),低頭咬了上去。

    簡瑤感覺到奇異的酥~癢從頂端傳來,在陰暗中,看著他一頭黑色短發,埋首在自己胸~前,感覺……要窒息了。

    “Fantastic.”(夢幻的)他輕嘆了一聲。

    簡瑤擡起雙手,捂住火燒般的臉頰:“你……不要評價。”

    身體廝磨著,簡瑤宛如蒲草般,被他捧在一雙大手中,寸寸輕咬之余,終於察覺到下方,有緊繃的硬物,抵住了自己。

    這令她越發羞怯,也終於有些慌亂和對未知的恐懼。

    就在這時,薄靳言忽然松開她,直起了身子。

    簡瑤怔怔望著他。

    他眸色暗沈,隱有笑意。非常利落的脫掉上衣,再次壓了下來。

    簡瑤擡手就抵住了他的胸膛:“你脫衣服……幹什麼?”

    薄靳言也楞了一下。

    事實上,他脫衣服完全出於下意識。身體滾燙而激動,某處緊繃得像要炸掉。然後……他就把衣服給脫了。

    他靜默了一瞬。

    “簡瑤,我們做吧。”

    簡瑤躺在他身下,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微微有些顫栗。她的雙手緊握成拳,望著他在黑暗裏修長而光~裸的身軀。

    這一瞬間,時間仿佛也停滯了。空氣裏燥熱的氣息像是要將人迷倒,他倆靜靜對望著。他在等她的回答。

    柔弱而微啞的女聲,終於輕輕響起:“那你輕一點。”

    薄靳言的笑容無聲放大。

    “謝謝。”

    他的身軀再次伏了下來。只不過這一次,唇舌與她糾纏著,大手,卻緩緩滑向下方,從睡褲中探了進去。

    感覺到他的手撫摸著她的腿,她全身都緊繃起來。

    這時,他含糊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我要糾正你一點。”

    “嗯?”她顫聲。

    “如果我動作輕,你就不能產生強烈的快~感。”

    簡瑤真是被他打敗了,整個人都想縮到他懷裏躲起來:“你別說話了。”

    他忽然直起身子,摸向床頭燈的開關:“我必須開燈。”

    “不要。”簡瑤擋住他的手。

    “為什麼?難道你不想看我的身體嗎?”

    “不是。”簡瑤的臉都快滴下血來,“我害羞。下次再開燈好不好?”

    薄靳言沈默片刻:“OK.”

    簡瑤松了口氣,卻聽他又說:“我可以戴夜視鏡,兩全其美。”

    “不許戴!”簡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他下床,“就這樣……”

    薄靳言在陰暗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的笑了。

    “你怎麼會害羞成這個樣子?”

    話音未落,再次俯身下來。只不過動作非常非常的溫柔。他輕輕沿著她的脖子往下,徹底脫掉了她的上衣,一寸寸吻著她的背。手也再次往下探去。

    其實,在這個時候,薄靳言幾乎身上每一個幹涸了26年的細胞,都在叫囂著直入主題。但強大的意誌力,令他暫時忍住了。懷中的女人是如此柔軟,而她剛剛的表現也令他意識到,她是因為愛他,才強忍住巨大的羞澀,接受他的求愛。所以身為男人,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必須以她的感受為先。而生理學知識告訴我們,充分的前~戲會令她更興奮,初次更順利,所以他耐著性子,忍著近乎燃燒的欲望,一遍遍親吻她的嬌軀。

    當然事後,薄靳言也為此刻的耽誤,頗為懊惱。因為根據後來他日漸豐富的經驗,有了之前這段時間的親昵,簡瑤的身體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由於他缺乏經驗,繼續持續著漫長的前~戲,結果直接導致他們的第一次,延後到好幾天後,才真正實現。

    夜色越來越深,簡瑤完美的裸~露的身軀,終於呈現在他面前。薄靳言的呼吸輕輕一滯,剛要伸手過去,手機卻突兀的響起了。

    兩個人都是一楞。

    簡瑤已是渾渾噩噩任他宰割,聽到鈴聲,猛的清醒過來,伸手去摸床頭櫃。

    薄靳言抓住她的手:“不管。”

    簡瑤:“……這個鈴聲是我專門設置的,警局打來的。”

    薄靳言靜默片刻,平生第一次,長長的嘆了口氣。

    伸手,拿過她手裏的電話:“我是薄靳言,說。”

    那頭刑警隊長本來打的是簡瑤電話,一聽接聽的是薄靳言,就楞了一下。再聽他語氣冰冷無比,又楞了一下。但還是立刻開口了:“薄教授,大欣區發生了滅門案,犯罪現場慘不忍睹,而且非常古怪,請你們一定馬上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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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 22:34:57 |只看該作者

50v章
    大切高速奔馳在空曠的公路上。路兩側,依稀可見大片樹林和田地,零星燈火點綴其中。

    案發地點就在B市大欣區紅雲店鎮,車程1小時。

    薄靳言掛了電話後,並沒有對簡瑤多言。她只知道有緊急案子,具體情況並不清楚,工作也要等到抵達現場才能開展。

    所以現在,簡瑤坐在副駕裏,看著前方無盡的夜色,還有身邊臉色明顯極冷的薄靳言,心裏想的,還是剛剛兩個人的事。

    突如其來的案件,像是一盆冷水,澆涼彼此滾燙的軀體。也讓她從意亂神迷的激情中徹底冷靜下來。

    回望這幾天的經歷,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三天前,他還是冷漠又傲慢的教授,對愛情全無知覺;突然間,他就開始無比熱烈而堅定的求愛。直接就把她原本就屬於他的心,徹底俘虜了。

    而從他第一次吻她開始,她的腦子好像就處於某種微微暈眩的狀態。然後,他就以勢不可擋的閃電般的速度,毫不含糊的帶著她,從初吻直接奔向了初夜……

    她這幾天,分明是被他帶“壞”了好不好!初戀三天就跟人上~床,這在以前根本無法想象。

    而此刻,他坐於她身旁,西裝領帶、清俊逼人,仿佛又變回了幾天前那個人。簡瑤一時竟無法把他跟剛剛赤著上身,覆蓋在自己身體上的滾燙而激情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簡瑤的臉微微一燙。他們的確是發展得太快了……

    現在一想,其實剛剛被打斷也有好處。兩個人的感情走穩一點,走慢一點,才會更加長久牢固吧。

    當然這個慢,是相對於薄靳言的“光速”而言。相對於普通人,估計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慢。

    可也許是看她靜默太久,一旁的薄靳言忽然開口了,語氣極度冷漠:

    “我會讓兇手悔恨萬分。”

    簡瑤:“嗯?”

    薄靳言唇畔浮現一絲冷笑:“挑在我的時間殺人。”

    他的時間?

    簡瑤忍不住笑了,他還在生氣啊。

    她自然而然就想起剛剛掛了電話,兩人立刻分頭穿衣服收拾。而他換好走出來時,俊臉明顯薄紅,筆挺的西褲依舊遮不住尷尬……

    他卻轉頭望著她,眸色變得有些暗沈:“我不會讓你久等。”

    簡瑤:“……沒事,不急。”

    薄靳言微怔。

    簡瑤極其短暫的微表情,怎麼可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眸光一閃,他開口:“你後悔了?”

    簡瑤微赧:“不是,只是……”

    “難道是我哪裏做得不好?”不可思議的倨傲語氣。

    簡瑤立刻反駁:“當然不是,你很好。”

    他掃她一眼,點頭:“我也認為不可能。那是什麼原因?”

    簡瑤想了想,輕輕握住他放在方向盤上的一只手。

    “我沒有不願意。”她不好意思的笑了,“只是有時候……感覺還有點不真實。”

    我們竟然真的走到一起,而且……你今晚差點就……

    這本是她向薄靳言傾吐內心真實感受的話,沒有別的意思。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薄靳言竟然徹底楞住了。

    一雙修長烏黑的眼睛裏,眸光閃閃沈沈。

    “噢。”

    他輕嘆了一聲。語氣竟透著極其罕見的了然和失落。

    簡瑤有點沒明白,他這個反應是什麼意思?正要再問,手機卻響了,是刑警隊那邊聯絡,於是就立刻專註的講起了電話。

    而薄靳言開著車,心情卻蒙上一層陰郁。

    她說感覺不真實。

    他的技術竟然不夠好?

    由於心情陰郁,薄靳言先生下車時,臉色極臭極臭。遠遠迎過來的刑警隊長,看到他的臉色和身旁的簡瑤,再聯想剛才他半夜接她的電話,多少有點了然。但隊長也沒多問,只一點頭:“教授,我們先去看現場。”

    而薄靳言的反應是……

    他盯著前方燈火通明被警方封鎖的農家院落,白皙的俊臉浮起輕笑:

    “哼……走吧。”

    周圍的幾個刑警都楞了一下。

    平時薄教授雖然冷漠又高傲,但基本上就是“冷”。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周身上下仿佛都籠罩著層寒氣,眉梢眼角都寫滿赤~裸裸的嘲諷和鄙夷。

    可是……他在鄙夷什麼啊?

    而簡瑤站在他身後,有些好笑,又有些驕傲。

    這次的兇手,只怕要創下B市最快落網罪犯的新記錄了。

    大欣區下設十個鄉鎮,紅雲店鎮是其中普通的一個。雖然在地理上還劃歸B市,但事實上看起來完全就是個偏遠的農村。案發現場外是一條不寬不窄的土路,路燈黯淡,人煙稀少,當然現在已經有不少村民簇擁在警戒線外圍觀。簡瑤看了看,最近的鄰居,相隔大概五十余米。

    眼前是一個紅磚灰瓦的農家院落,門口是半人高的木柵欄,根本攔不住人。房舍看起來也是老舊而簡陋。

    簡瑤跟薄靳言剛走到柵欄外,就見一名年輕刑警快步沖了出來,臉色慘白,扶著墻根,一陣嘔吐。

    簡瑤心頭一凜,薄靳言蹙眉瞥一眼那人,目不斜視繼續往裏走。

    門口值守的一名刑警認得簡瑤,遲疑了一下,問:“簡瑤你確定要進去?裏面的情況比較糟糕。”另一個老刑警說:“要不女同誌就別進去了。”

    這時簡瑤已經知道裏面發生的是滅門案。她微怔了一下,薄靳言側眸望她一眼。

    “我進去。”

    “她進去。”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簡瑤唇角輕揚,薄靳言眼中也閃過一絲淺淺的笑意。

    簡瑤一踏進屋門,呼吸就稍稍一滯。而薄靳言的臉色也瞬間沈下來。

    撲面而來是濃郁的血腥味,已經辨不出郊區空氣原本清冽幹爽的味道。就在簡瑤腳下不遠處,趴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頭被砍掉了,滾到了玻璃茶幾下。沙發上斜躺著位老人,一動不動。裏間房門口,倒著個女人,衣服全被脫掉了,胡亂扔在旁邊的地上。她身上最為血肉模糊。

    兩個孩子,一個是戶主的兒子,一個是侄兒,同樣被亂刀砍死在臥室裏。

    然而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法醫陳述的初步屍檢結果:五名死者,均是被同一把利刃所傷,死亡時間是在四個小時前,也就是夜裏9點左右。他們身中皆超過十刀,幾乎開膛破肚。除戶主被斬首外,他的妻子死狀最為淒慘——她的乳~房和□,都有刀傷。

    從目前的情況看,這毫無疑問是一樁慘無人道的滅門案。簡瑤之前一段時間,跟薄靳言做過這類案件的數據匯總。兇手犯案有幾種原因:

    一、情感、生活矛盾和糾紛。爺爺殺兒子全家、丈夫殺妻子全家,抑或是鄰居殺鄰居全家,大多歸結於此類原因;

    二、經濟利益。起因或者是入室盜竊或搶劫,遭遇反抗後殺人;

    三、就是那些未破的懸案了。一戶人家離奇失蹤或者死亡,沒有嫌疑人,沒有目擊證人,找不到原因。

    而第一種,往往是最常見的。

    不過比起那些懸而未決的案子,今天的情況顯然要好很多。簡瑤擡頭,望向一旁桌面上擺滿的證物,還有忙碌著的鑒定人員們。

    薄靳言也抄手站在證物前,蹙眉沈思。

    首先是一把血跡斑斑的西瓜刀,又長又大又銳利。刀鋒上還明顯有兩枚血指紋。從握刀手勢看,很可能屬於兇手;

    其次,是一件濺滿鮮血的男式薄外套。外套又黑又臟,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此刻浸滿鮮血;

    另外,還有幾個裝有殘羹冷炙的碗,碗邊沿上也有血指紋。房間的衣櫃裏,被翻得亂七八糟,亦有指紋出現。

    最後,鑒定人員在屋內發現了數枚淩亂的血腳印,經初步對比,都屬於同一人。從腳印看,那人鞋底磨損嚴重,年齡為中青年、男性。

    也就是說,在案發時進入現場的這個人,極可能就是兇手,留下了指紋、DNA、腳印、兇器、衣物等重要證據。

    刑警隊長神色凝重的對薄靳言說:“教授,今天請你來的目的,是我對這個案子還有一些疑惑。我已經做了如下部署:一、立即對DNA、指紋等進行對比……”

    簡瑤也聽得專心。但她知道,這些對比還取決於現有DNA庫中是否有罪犯的記錄,可能耗時數天乃至上月時間。

    刑警隊長繼續說:“二、過去一個半小時,我們向鄰裏了解情況。這戶人家人緣很好,基本沒有仇家。但我們會繼續對這個鎮上的居民進行逐戶排查,尋找是否有嫌疑犯,同時看是否有人指認兇手的衣物和兇器;

    三、我已經派出大量警力,在周邊進行搜捕,公路上也設置警哨,排查嫌疑人。”

    薄靳言立刻點頭:“做得好。”簡瑤也聽得頻頻點頭,幾乎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緝捕工作應該會很快見到效果。

    能得到他一句贊嘆,是極難得的事。刑警隊長微微一頓,說:“但這個案子還有不對勁的地方。為什麼要砍掉戶主的頭、砍傷女死者的□官?為什麼會在幾個碗上留下指紋……”

    “你做了非常正確的決定。”薄靳言打斷了他,語速極快,“等你完成DNA對比已經來不及了,他不是普通嫌疑犯。馬上把你的人叫過來,我會給出他的犯罪心理畫像。一分鐘都不要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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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v章
    淩晨兩點。

    夜色寂寥而喧囂,閃爍的警燈包圍著血腥四溢的農家院落。數名刑警站在院門前聆聽簡報,身後不遠處,還有不少村民低聲議論圍觀。

    薄靳言脫掉了西裝外套,只穿襯衣打著領帶,站在眾人前,冷峻清逸中透著學術的氣息。他迅速環顧一周,開口:

    “嫌疑犯男性,25-35歲之間,體型削瘦……”

    眾刑警都是微微一凜,因為這幾點心理分析方面的結論,與現場步伐分析專家的意見,完全一致。當然,步伐專家還推斷出,嫌疑犯身高在165cm-175cm之間。

    “……他看起來營養不良、邋遢,你能很容易從人群中將他辨認出來。他有精神病史,可能出現偏執狂、精神分裂以及妄想癥中一種或多種癥狀。過去一年,他很可能去過精神病院,你們應當首先著手對比醫院的DNA和就診資料。

    學歷為初中或高中,沒有工作,或者在鄉鎮上幫人打零工,可能靠親人救濟或者父母積蓄生活。單身獨居,或者與親人同住,但是可能性較小。性格孤僻,與鄰裏交往很少;如果你詢問到他的鄰居,他們一定會對他有印象,認為他行為古怪。

    他不能開機動車,鑒於現場沒有自行車和其他交通工具的痕跡,他極可能是步行抵達犯罪現場,所以他的住所很可能就在這個村莊裏。他的住所會非常淩亂,堆滿垃圾。完畢,你們可以出發了。”

    他的語速非常的快,但嗓音低沈清晰,幾乎是一口氣就講完了。眾刑警聽得都是一怔。

    簡瑤已經見慣了他的桀驁鋒芒,聽到這番話,只覺得心頭一陣踏實——罪犯絕對跑不了。同時腦海中也浮現他描述的畫像:有點像是偶爾在街上撞見的流浪漢,全身臟兮兮、頭發淩亂,精神不太正常,眼神會有點嚇人,有的時候還會暴露身體……

    雖說薄靳言讓刑警們“馬上出發”,可一時間竟沒人動。

    “為什麼?”有人神色凝重的出聲發問。

    “是啊為什麼?”其他刑警也附和。

    “沒時間解釋了!”薄靳言冷聲打斷了他們,“請諸位立刻著手搜捕,因為他很可能還在附近遊蕩,或者回到家中睡覺。我們必須趕在他再次殺人前,將他逮捕。更詳細的分析我會讓助手以書面形式傳閱各位。快去!”

    眾刑警皆是悚然一驚,再無疑問,迅速四散開去。

    薄靳言的一番話,似乎令現場氣氛更加緊張起來。刑警隊長只朝他微一頷首,隨即也走向指揮車旁,督促各組進度。

    薄靳言轉身看一眼簡瑤:“回車上。”

    回到燈光柔亮的車廂裏,隔著深色車窗,仿佛與外面的緊張殘酷都暫時拉開距離。

    簡瑤拿著紙筆等著。

    已經做完簡報,薄靳言沒有之前那麼急促了。神色疏淡往椅背裏一靠,拿起瓶水,擰開喝了一大口,隨即看向她,把瓶子遞到她唇邊:“喝點。”

    簡瑤這才發覺,自己的喉嚨也幹涸得厲害。自然而然張嘴,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

    薄靳言眼中滑過一絲笑意,待她喝完,把瓶子往座椅旁一丟:“自己能寫嗎?”

    簡瑤:“……當然不能。”

    薄靳言眸色微沈的望著她,語氣淡淡的:“但是我還很不舒服。”

    他突然從冷傲神探教授切換到“她的男人”模式,意有所指的話語,只令簡瑤臉頰發燙又哭笑不得。

    不過,她對他,也已經駕輕就熟了。

    將他的手輕輕一握,柔聲:“我只有些模糊的想法,你教我啊。”

    他的神色明顯緩和了些,掃一眼她手中的紙筆:“很簡單的案子。”

    簡瑤默然。大神男友,那是對你而言好不好?

    但他到底還是開口解釋了,嗓音低緩如潺潺流水:

    “今天可以教你的是:犯罪心理不同於邏輯推理。案件細節固然重要,但犯罪心理之所以被稱為一門藝術,是因為許多時候,我們只要找到一兩條關鍵線索——通常是兇手的異常行為,就能對兇手形成最準確的把握。

    這種線索埋沒在看似復雜的犯罪現場裏。而你要做的,就是把它挑出來——以上觀點,我記錄在2010年的一篇論文裏,發表於聯邦行為分析協會年報。”看她一眼:“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原版手稿送給你。”

    簡瑤微楞,笑了:“嗯,謝謝。”

    她當然願意保存,他的智慧。

    簡瑤想了想又問:“你的意思是,要找到兇手的關鍵行為?”

    薄靳言點頭:“譬如‘殺人機器’案,最能反應兇手心理特點的行為是?”

    簡瑤:“……切割屍體?”

    薄靳言露出個極淺的笑:“是的。”

    簡瑤不由得想起當時的案件,薄靳言說過:“兇手的最終訴求,會反映在屍體上。”然而發現屍體後,卻發覺除了切割痕跡,沒有任何其他虐待折磨的傷痕。所以“切割屍體”這一點,就像他們勾勒出一個連環殺手的模糊圖像——他幻想成為殺手,以普通面貌隱匿在人群中,尋找獵物……

    “霍小璐案呢?”薄靳言又問。

    簡瑤這回答得沒那麼快了,腦海中閃過那個案子的許多內容:一刀斃命、傷痕累累、三角關系……

    “不要東想西想。”薄靳言打斷她的思路,目光銳利清澈,“第一個湧進你腦子裏的鮮明特征是什麼?”

    “嫉妒。”簡瑤幹脆的反過來打斷了他,“死者臉上的毀容傷口。”就是這點最突兀的行為,牽引他們畫出——兇手更可能是心理偏激的女孩,而不是為錢而來的男孩。

    薄靳言的長指在旁邊的礦泉水瓶上輕輕一彈,發出“咚”一聲輕響。簡瑤看著他的小動作……噢,他挺愉悅。

    果然,他斜眸瞥她一眼:“還不感謝我?你已經變聰明了。”

    簡瑤忍著笑,又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繼續啊。”

    薄靳言瞟了一眼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素手,不緊不慢的說:“這個案子,目前你看到的現場特點是什麼?”

    簡瑤微一沈思,答:“混亂、兇殘。”

    薄靳言微擡起臉,眸色淺淡的望著她:“看,答案如此簡單。”

    簡瑤被他說得心頭微微一蕩,也有些熱血沸騰的感覺。他卻一揚眉,流水行雲般開始了推理側寫:

    “形容這個犯罪現場,更準確的用詞,是:‘毫無邏輯、欲望爆發’。

    在‘殺人機器’案的畫像裏,我提到過,心理變態的殺手分為兩類:有組織能力和無組織能力。殺人機器孫勇,屬於有組織能力——精心策劃、言語哄騙、有固定的殺人儀式。而這個兇手——現場混亂、沒有邏輯,從證物看,他很可能還去吃了屋子裏的剩飯、換了衣服。有這個時間,他卻完全沒有去清除那些會暴露身份的痕跡——連小學生都知道要抹去指紋。所以,無論他是否認識受害者一家,無論他們是否有過節,他都是屬於典型的‘無組織能力’殺手。

    這種人通常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推測他體形削瘦、營養不良,是因為長期嚴重精神病患者幾乎都會食欲不佳,並且美國科學家研究結論證實——體形削瘦的人更容易患精神分裂。

    這種人因為長期承受幻想和精神壓力,不可能太註意整潔,你會發現他的外形、住所,全都是混亂不堪;

    年齡25-35歲,這一點我在‘殺人機器’案提到過。精神病患者發病一般在青少年期,潛伏發展期通常十年以上,才會嚴重到現在這個程度。年齡不會更大,因為那樣的話,他的精神或許已經崩潰,或許早已犯下其他案子。但附近還是首次發生這類案件,這是他第一次犯案;

    因為精神方面的問題,他考上大學的可能性很小,也難以從事連續的工作,當然,也很難找到女朋友;

    當然,開車對他來說會是極其危險的活動。周圍鄰居也證實當時沒有機動車的聲音,他是步行抵達現場。由於他已經喪失了組織能力,處於幻想中,他完全不會考慮這次謀殺的危險性,也不會像孫勇進行計劃和觀察,他的殺戮是隨機的。所以我更相信他就住在附近。

    最後,他對死者實施的種種暴行,尤其是對男主人的斬首,和女主人性~器官的侵害,是他內心極度壓抑的欲望釋放的結果。目前當然還不知道他幻想的內容——但我推測,斬首很可能與‘復仇’的內容有關;攻擊□官,則反映出他內心強烈的性~饑渴——雖然沒有發生性~行為,但意義相同。”

    一大段話,他眨眼就講完了。然後就望著簡瑤,薄唇微抿,眸色清光明亮如波。

    簡瑤卻在發楞——他今天的語速實在太快了,中間都不帶一次停頓喘氣,聽的人暈乎乎的。怎麼這樣啊?有點莫名其妙。

    “太棒了。”她還是例行誇獎了一下。

    薄靳言唇畔滑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哼……當然。

    雄性都喜歡在雌性面前展示自己的強大。譬如孔雀喜歡開屏;譬如高中男生在有女生圍觀時,籃球總是打得格外賣力。

    還譬如薄靳言先生,在“床事技巧”方面自我感覺稍稍受挫後,下意識就要在破案這個強項上,徹底、強勢的再征服一遍心上人的心。於是推理的時候,自然而然帶上顯擺的意味,速度比平時還要快上好幾倍……

    見她發怔,薄靳言眸色輕斂:“還等什麼?寫下來給刑警隊。”

    簡瑤:“不行,你得再講一遍,慢一點,剛才完全沒聽清楚。”想了想還補了句,“下次不要推理得這麼快了。”

    薄靳言:“……”

    整理好分析報告,簡瑤一個人下車,找到一名刑警交給他。

    彼時她站在院落墻根下,恰好看到工作人員將一個個黑色冰冷的屍袋擡出來。

    有的時候,身體會比大腦做出更真實的反應。盡管剛才她格外鎮定,冷靜控制著思緒,只讓自己關註案情。但現在暫時閑下來了,腦子空了,想到剛才看到屋內的一切,她的胸口一陣滯澀,之前被她強行抑制的身體機能,仿佛又重新運作。

    還有她刻意不去想的,記憶中那些畫面。

    她扶著墻,彎腰幹嘔起來。

    這時圍觀群眾幾乎都散了,夜色變得越發幽深,只能聽到散落各處的刑警們的腳步聲、低語聲。她一陣反胃,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有些倉惶的擡頭,卻恰好看到農舍對面的樹林裏,黑影綽綽,風吹樹搖,隱隱竟像是有個人影在閃動,可一凝神,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她想起薄靳言的話:“他很可能還在附近遊蕩”,心裏猛的驚了一下,後背竟滲出一層冷汗。

    “怕什麼?”一道熟悉冷冽的嗓音,突然在背後響起,“繼續吐。”

    極度冷傲囂張的語氣。

    簡瑤不知怎的,一下子笑了出來。心裏那點驚懼和不適感,一齊煙消雲散。她拿水漱了漱口,轉身望著他:“我沒事了。”

    薄靳言這才淡淡點了點頭。

    兩人並肩往車邊走,簡瑤看著他近乎平靜的臉色,想了想,問:“你最初幫FBI辦案時,吐過嗎?”

    她是想起傅子遇曾經的話,說薄靳言一開始辦案,看到成堆的屍體,也曾經嘔吐。

    薄靳言微一沈思,答:“有一次吐得很厲害。”

    簡瑤的心微微一提,有點好奇,又有點心疼。

    結果就聽他輕蹙長眉說:“那天早上,誤吃了不新鮮的魚,吐了一整天。”

    簡瑤:“……哦。”

    真相原來是這樣……

    她看一眼他清冷俊白的側臉,這個人,也許生而就是個犯罪心理學家。

    他的內心真是太強大了。

    或者說……神經實在是太粗了。

    回到車上,簡瑤問:“接下來做什麼?”

    薄靳言把兩人的椅背都調整放平:“睡覺。”

    現在簡瑤已經深諳薄靳言的原則:抓犯人是警察的事,他們只負責分析。的確需要養精蓄銳,這樣需要他們的時候,效率才會更高。於是點頭:“好的。”頓了頓,還是柔聲補了句:“晚安。”

    薄靳言望向她,俊臉映著窗外的燈光,眸色清澈雋黑:“晚安。”

    這樣的他,看一眼都叫人怦然心動。簡瑤心頭微甜,閉上眼。

    然後就聽著身畔,他均勻平穩的呼吸聲……

    “我會調整,你完全不必擔心。”他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了。

    簡瑤楞住了,側眸望去,他戴著黑色眼罩,只露出線條清晰的臉和下巴。

    他又開口了,聲音淡淡的:“當然,需要一點時間。”

    簡瑤疑惑:“調整……什麼?”

    薄唇輕抿了一下。

    “睡覺。”他丟下幹巴巴的兩個字,就把頭轉到另一側,同時籠緊身上的薄毯,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副不再交談的姿態。

    簡瑤有點莫名其妙,躺下睡自己的。過了一會兒,突然就頓悟了——是說他推理得太快了?所以他要調整?

    心頭濃濃的一甜,這點小事,他還專門對她承諾,真是太……可愛了。

    而薄靳言躺在不太舒適的汽車椅上,心情已經很淡然篤定了。

    他想的是——

    他承認自己的確缺乏做~愛經驗,之前也沒有補充過專業知識,大概才會令她感覺“不真實”。

    但技巧的提高,對他來說,向來都是分分鐘的事。

    不必跟她多說,破了案,讓她直接感受結果就可以了。

    簡瑤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被突兀的電話鈴聲吵醒了。

    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抓起身旁的手機。薄靳言也摘下眼罩,坐直了。

    此時天色依然是深黑的,農舍外的土路寂靜幽暗。刑警們早已分頭搜捕,只留下兩名警察值守在現場。

    電話是刑警打來的,簡瑤按下免提鍵。

    “簡瑤,請立刻通知薄教授——我們剛剛接到報案,距離你們所在紅雲店鎮8公裏的禮育鎮,也發生了滅門案!”

    簡瑤心頭猛的一震,擡眸望去,薄靳言也是神色肅冷。

    刑警報了案發地址,繼續快速說著情況:“具體情況我們還不清楚,正在趕過去。區刑警隊先一步趕到了,目前反饋的情況是:死亡現場跟第一宗案件極其相似,包括男女戶主,基本可以肯定是一人所為。死亡時間初步判定,跟第一宗案件相差不到一個小時……”

    簡瑤只聽得心情愈發沈重——這意味著,兇手殺完第一家人後,很快又去殺了第二家。早在他們趕到這個案發現場之前,第二家人已經遇害了。

    掛了電話,簡瑤怔怔望著薄靳言。

    俊臉寒氣逼人,眸色銳利冰冷。他已經發動了車子,一個急速的打彎,駛上了公路。靜默了片刻,他語氣極冷的罵了句:“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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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 22:35:19 |只看該作者

52v章
    8公裏的距離,於大切不過是數分鐘的車程。

    薄靳言冷著臉,於夜色裏將車開得風馳電掣。簡瑤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房舍、警車、站牌、農田……

    她有些出神的開口:“兇手殺死第一家人後,還在現場逗留過——吃飯、換衣服,殺死第二家人,也需要時間。這意味著他花在路上的時間也許只有半個小時。步行的話太勉強了,而且很容易引人註目,可我們目前也沒找到目擊證人。

    而且按照他們剛才說的,第二家人也是住在相對僻靜的一條路上。難道他殺人前做過選擇?之前的推理錯了?”

    話一講完,她微滯了一下。

    這還是她第一次,質疑薄靳言的推理。

    感覺有點微妙,但她看向他的目光,卻是明亮坦誠的。因為的確說不通啊。

    可薄靳言的表情沒有半點改變,神色冷淡的開著車,答:“我怎麼可能錯?”

    簡瑤:“……哦。”

    這時車已至一條土路上,一幢農舍外停滿了警車,拉起了封鎖線。薄靳言猛踩一腳剎車,眼眸清銳的盯著那似乎已被血腥味包裹的農舍,淡淡的說:“以死亡為代價,我們有辦法確定他的樣貌和身份了。”

    簡瑤楞住了。

    顯然,她已經跟不上薄靳言的思維了。她以為他錯了,結果他已經又進了一大步了。

    而他已經拉開車門,側頭看她一眼:“跟緊我。”

    第二個兇案現場,與前一個同樣混亂無邏輯,殘忍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瑤只看了一小圈,就走到了外頭等。

    過了一會兒,薄靳言走了出來,把染血的手套往工具筐裏一丟,瞥一眼她略微發白的臉色:“難受就過來抱著我。”

    周圍全是人,簡瑤默了一下,當然說不用。緩了緩,走回他身旁。他眼睛盯著前方,垂在身側的手,卻將她冰涼的手輕輕一握。

    “又不好意思了?他們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他淡淡的說。

    簡瑤微窘。

    關鍵薄靳言此刻明顯很生氣,氣兇手就在他眼皮底下奪走十來條人命。可偏偏又惦記著照顧她的情緒,所以講出來的情話,都顯得陰惻惻的……

    她輕輕搖了搖他的胳膊:“你全心全意破案,完全不用管我。我一點事都沒有,我只會跟緊你。”

    這話夠慰貼的吧?

    可薄靳言慢慢轉頭望向她,目光倨傲而清冷:“難道你認為我沒有能力同時兼顧兩個角色?”兩個角色,自然指的是“神探”和“男友”了。

    簡瑤:“……”

    他果然是被這個兇手惹火了。離開床的時候就火著,現在更盛了,哄都哄不好。

    算了,隨他去。就讓他繼續負氣,反正他負氣的時候推理會更快。

    這時,前方卻傳來年輕刑警的呼喊:“找到了!薄教授,我們找到了!”

    簡瑤心頭一凜,薄靳言已經闊步走了過去。

    停在公路旁的是一輛警方技術工程車,車廂裏放著數臺電腦。幾名技術科同事簇擁著,其中一個年輕小夥子指著電腦:“就是這個人。”

    他們正在看的,是某路夜班公交車上的監控錄像。

    這就是薄靳言所說的,確定兇手樣貌和身份的方法。

    當推理與現實發生沖突時,真相就顯得迷霧重重。有的人,也許就會懷疑自己,變得舉步難行。

    可對於薄靳言來說,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他絕對的自信,認定自己是對的,完全不會產生任何困擾情緒。他只會在原本的假設前提下,繼續堅定的往前走。

    於是推理對他來說,又變得簡單而清晰:既然兇手不會開車、現場也沒有其他交通工具留下的痕跡、沒有目擊證人,那他只有一種工具,抵達第二兇案現場——

    夜班公交車。

    結果,真的被他找到了兇手。

    薄靳言彎下腰,黑眸隔著極近盯著屏幕。簡瑤也凝神看去。

    盡管鏡頭分辨率不高,還是可以很方便的辨認出,那是一個身形清瘦、中等身材的男子。他穿一件普通黑外套,頭發蓬松淩亂,相貌削瘦普通、雙目看起來有些呆滯。

    一名年輕警察說:“他在22:00左右上車,22:15下車,上下車時間和站點,與兩起命案現場一致。”

    另一人補充道:“這附近都是農村,晚上公交車上幾乎都沒人,難怪沒有目擊證人。”

    “就是他。”輕輕淡淡的聲音,從薄靳言嗓子裏飄出來。

    眾警察聽他也肯定了,都是精神一振。

    “又找到了一個!”忽然有名年輕警察,沈聲喊道。

    大夥兒都沿他的手指看去,那是某個公交站臺上的監控畫面,同樣的男人,又出現了。

    警察解釋道:“時間是23:00。地點是禮育鎮公交樞紐站,離第二案發現場不遠。”

    眾人都是一靜——正是第二戶人家被殺之後。兇手要去哪裏?

    只見黑黢黢的站臺上,那男人一直呆呆的站著。因為他穿著深色外套和褲子,所以從監控裏也看不出是否有血痕。他身旁是一個公交站牌,密密麻麻寫著好幾條線路。而他哪裏都沒有看,只直楞楞的盯著前方的陰暗。

    連續兩輛公交駛過來,928、900……在他面前停穩,他都沒動。

    直到910路出現,他慢慢的走了上去。

    案發僅僅幾個小時,就有了兇手的正臉圖像,還知道他去往了哪裏——這對警察們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突破了。幹技術的警察都是些年輕小夥子,頓時顯得都有些激動。打電話的打電話,傳圖像的傳圖像……之前發現第一個圖像的小夥子,聲音宏亮的說:“一定能抓到他。”

    “對!”

    “對!”

    眾人都紛紛附和,頗有些眾誌成城的意味。簡瑤心情也有些激蕩——看到了兩戶人家的慘案,哪個警察的骨氣和血性沒被激出來?

    “別高興得太早。”一道涼涼的聲音,突然從旁邊插~進來。

    大夥兒都是一怔,簡瑤也轉頭望去,只見薄靳言正盯著手機,臉色依舊清冷淡漠,沒有半點喜悅激動之色。

    然後他放下手機,看一眼眾人。

    “這條線路通往市區。”他淡淡的說,“一個滅門殺手已經進入B市,人口密度大到他隨便扔把刀就能砍死兩個人——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好振奮的。”

    臨近清晨,天色漸漸發白。農村的土路上,籠罩著薄薄的清寒的霧氣。

    一走出技術人員的監控車,簡瑤就把薄靳言的衣袖一拉,直接說:“你剛才的話有點打擊人啊。”

    原本年輕人們精神振奮,被他那麼冷冷淡淡的來了幾句,全都沈寂下來。雖然幹活依舊賣力,但多少有點訕訕。

    薄靳言:“有嗎?我說的是實話。身為警察,他們早該意識到這一點。”

    “他們還年輕啊!你以為人人像你腦子轉得那麼快啊!”簡瑤說,“你是前輩,偶爾也要鼓勵幾句。就像鼓勵我一樣。”

    這回薄靳言掃她一眼,沒吭聲。

    兩人回到車上,剩下的工作,又變成了等待。

    簡瑤問:“需要我做什麼?”

    薄靳言擡眸看她一眼:“睡覺。”自己卻打開一幅地圖,然後把她的筆拿過來,低頭看了起來。

    簡瑤把頭湊過去:“你在研究什麼?”

    薄靳言的筆尖在地圖上幾處輕輕一點,說:“他抵達第二個鄉鎮時,下車的站臺,距離後來搭乘910的公交樞紐,還有一段距離。”他的筆尖在紙面上輕輕劃了道直線:“第二戶人家,就在他換乘的路上。”

    他這麼一說,簡瑤只覺得腦子裏有什麼模糊的線索呼之欲出,就像要串連起來……

    薄靳言已經擡頭,眸色清亮的望著前方,道出了答案:“他殺這兩戶人家,也許是隨機,也許存在某種未知的聯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經開始了精神崩潰之後的幻想殺戮之旅。”

    簡瑤半陣都沒說話。

    因為兩人隔得極近,薄靳言放下地圖,一擡頭,就碰到了她的臉頰。他盯著她不動,黑眸顯得幽深:“親我一下。”

    簡瑤眼角余光瞥一眼,周圍沒什麼人,迅速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薄唇上輕輕印上一吻:“加油。”

    薄靳言:“我需要加什麼油?我一直穩定的高水平發揮。”

    簡瑤:“……當我沒說。”

    又等了一會兒,終於有了新消息。

    一個壞消息。

    簡瑤把手機開到免提,傳來技術科警察的聲音:

    “薄教授,根據公交集團的監控記錄,嫌疑犯於淩晨四點半,在東城公交樞紐下車,然後就失去了蹤跡。”他頓了頓說,“我們正在緊急調看附近所有監控錄像,同時派出人力搜尋。但目前還沒有收獲。”

    跟丟了。

    果然就像薄靳言說的,進入了人口密度大的市區,就如同石沈大海。

    簡瑤看一眼薄靳言,他俊臉淡漠,眸中似乎閃過一絲寒光。

    “教授你這邊有什麼新指示?沒有我就掛斷了。”對方說。

    薄靳言眸色輕斂,淡淡開口:“幹的不錯,繼續努力。”

    對方:“……好的好的。”

    掛了電話,簡瑤瞧一眼薄靳言,眸光中就帶了淺淺笑意。

    不錯,他對小警察們這麼柔和了。

    不過……只怕人家會以為,他是在反諷吧?

    簡瑤又問:“現在怎麼辦?”

    薄靳言又拿起那幅地圖凝視著,如同自言自語般輕聲道:“他要去一個地方,特定的地方。”

    簡瑤:“你怎麼知道?”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漫步目的的坐車、遊蕩、殺人?

    薄靳言:“雖然他的意誌可能已經不清醒,但本能和潛意識還在。他在搭乘公交時,完全沒有看站牌,上的也是特定的公交線路,從公交站到公交站,走的也是最便捷的線路。這說明,這條線路他以前走過不止一遍。現在,他就要去這個地方,帶著復仇、解脫、征服的幻想。”

    “可我們怎麼知道,他要去哪裏?”

    就在這時,簡瑤的手機又響了。

    終於,他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我們確定了嫌疑犯的身份。他叫章誠,28歲,就是第一起案件所在的紅雲店鎮人。”電話那頭的刑警,迅速報了一個地址。

    話音剛落,薄靳言已經迅速發動了車,駛入夜色裏。

    “家,是隱藏最深秘密的地方。”他說,“這一點,心理變態者與普通人,沒有任何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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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5-4-3 22:35:33 |只看該作者
53v章
    將明未明的天空,呈現黯藍的顏色。整片村莊看起來灰蒙蒙的,格外寂靜。

    薄靳言和簡瑤站在一間小小的屋舍旁,周圍都是樹林——他們的嫌疑犯章誠,算得上是避世獨居。

    因這裏位置很偏,薄靳言車速很快,所以是最先抵達的。空寂的晨色裏,隱隱傳來警鈴聲,大部隊離這裏不遠了。

    簡瑤問:“等他們一起進去?”

    “No.”薄靳言戴好手套,眼中閃過一絲類似愉悅的表情,“人多了,就不夠原汁原味了。”

    簡瑤一點也不意外。這家夥雖然正直又聰明,但遇到兇殺案,總是毫不掩飾本能的興奮。

    還是那句話——他怎麼可以這麼強大又幼稚?

    “OK,進去吧。”微微一笑,她當然陪伴。

    幸運的是,黃色薄木門完全沒鎖,一推就開。迎面一股難以言喻的臭味撲了過來。簡瑤差點吐出來。

    薄靳言卻伸手把鼻子一捏,面不改色踏進去。

    簡瑤緩了緩,也捏著鼻子,跟了進去。

    屋外光線陰暗,屋內卻幾乎是暗黑一片。窗戶都被封死了,模糊只見小小的屋子裏,放著張床、桌子,地上到處堆著東西,看不分明。

    到底是踏入如此變態的家,還黑燈瞎火的,腳下還總是踩到東西,崎嶇不平……簡瑤微惴——不會是屍塊吧。

    下意識伸手,輕輕抓住薄靳言後背的西裝

    跟緊他。

    不料正摸黑四處探尋的他,忽然腳步一頓,轉頭望著她。

    簡瑤自然而然的抓住他的西裝一角,沒放手。

    “噢。”黑暗裏,他似乎低嘆了一聲。

    簡瑤:“怎麼了?”

    隱約可見,他轉頭看向她黏在他後背上的手。

    “So  cute.(如此可愛)”低沈的嗓音,贊嘆的語氣。

    簡瑤的臉微微一燙。

    這家夥……

    即使光線陰暗看不清他的臉,她也可以想象出,他是如何眸色幽沈的盯著自己。

    倏的,視野忽然亮起來。一盞橘黃的燈就在頭頂,屋內瞬間一覽無遺。

    簡瑤微怔。光線之下的薄靳言,果然是眸色深沈的望著她。不過,一只手還同時按在墻壁上——他剛剛找到電燈開關了。

    薄靳言轉身,繼續環顧房間。

    簡瑤默然。

    他還真的是……探案戀愛兩不誤啊。

    眼前完全是個垃圾堆一樣的房間。

    淡藍色床單上,布滿汙跡,被子胡亂扔在上面;桌上堆滿了吃完飯的臟碗;滿地都是塑料飯盒、垃圾袋,還有衣服、鞋子,蒼蠅飛來飛去;隱隱還有尿騷味,混雜在空氣裏。

    “真是個毫無格調的神經病。”薄靳言兀自低喃了一聲,就開始在地上的垃圾裏翻看起來。

    身為女人,簡瑤自動自覺承擔了相對“幹凈”的工作——她拉開那張桌子的抽屜,一個個查看。

    很快就有了發現。

    首先發現的,是一疊散落在抽屜裏的土黃色信封。她把信封遞給薄靳言,信封都是空的,每個表面都用鋼筆寫著日期:“2013年1月、2013年2月……”直至“2013年6月”。那字跡端正有力,顯然出自同一個人筆下。

    薄靳言拿起這疊信封,在手裏抖了抖,眼尖的從其中一個信封裏,抽出一張紅色百元鈔票。

    “這是生活費。”薄靳言淡淡的說,“有人給他的。”

    簡瑤點了點頭。

    薄靳言之前推理就說過,章誠因為精神錯亂,沒辦法從事連續工作、養活自己,要靠親人救濟生活。現在這些信封,按月份標記,還裝著錢,肯定就是了。

    過了一會兒,簡瑤又在抽屜裏找到兩張被撕破的白紙,但是不算嚴重,所以可以清楚辨認出上面的黑色大字:

    “該吃飯了。”

    “天黑了就洗澡睡覺。”

    與信封上的字跡頗為相似。簡瑤毫不懷疑,這一定是同一個人寫下的。

    這時薄靳言也從垃圾堆裏直起身子,遞了幾張臟兮兮的白紙給她。簡瑤一看,也是同樣的筆跡,寫著諸如要在衛生間解手、不要離開村莊之類的提醒話語。有兩張上面還殘留有透明膠,顯然之前是貼在屋內某處的。

    “男性,受過教育,經濟情況一般,中青年。”薄靳言盯著那紙上的字跡說。

    兩人搜尋得差不多了,屋外的警車聲也由遠及近,數道車燈晃了過來。

    很快就有幾名警察沖進了屋子,看到他倆,楞了一下,隨即問:“薄教授,有什麼發現?”

    簡瑤也看向薄靳言。他示意簡瑤將信封和紙片都遞給警察們,淡淡的說:“有人照顧著他,並且非常細心。但那個人有一段時間沒來了,否則這裏不會臟亂成這個樣子。”微微一頓,說:“他被拋棄了。”

    眾人都是一靜。

    所以,這就是章誠精神崩潰的原因嗎?

    警察們四散開去,收集證物證據。簡瑤站在薄靳言身旁,問:“我們怎麼確定那個人的身份?”直覺告訴她,章誠去的地方,很可能跟那個人有關。甚至很可能……

    可屋內並沒有那個人的其他線索。

    薄靳言掃她一眼,俊臉浮現淡淡的倨傲笑意:“當然有辦法。”

    低沈而篤定的嗓音,令簡瑤心頭微微有些激蕩。

    他總是有辦法的。

    現在,是否又要從這滿屋狼藉中抽絲剝繭,天才般的找到真相呢?

    她有些期待而欽佩的望著他。而他微微一笑,卻沒像平時那樣開始口若懸河的開始推理。而是走到桌前,大手一揮,撥開一團垃圾。

    一部老舊的紅色電話機,赫然出現。

    “我說過,我查案喜歡走捷徑。”他伸手摁下免提,“嘟——”聲傳來,他又摁下“重播”鍵。

    簡瑤微楞了一下。

    這辦法的確比推理省事許多。

    他果然……很會找捷徑啊。

    其他警察見狀也都圍過來,屏氣凝神。不料撥通之後,卻傳來機械的女聲:“您的電話已欠費停機……”

    這是老式電話,機身沒有顯示屏。所以也就看不到重播出去的號碼是多少。一名警察立刻掏出手機:“我給局裏打電話,把這部座機的所有資料調出來。”眾人聞言也是精神一振說好。

    薄靳言:“太慢。”

    眾人一楞,就見他提起聽筒,看了一眼,遞給簡瑤。

    簡瑤接過一看,聽筒上用小小一片膠帶,貼著座機號碼。

    迅速用手機上網支付100元話費的時候,簡瑤的感覺稍稍有些微妙——沒想到這輩子,她會有替連環殺手充話費的一天。

    跟薄靳言查案,還真是條條大路通羅馬。

    終於,電話撥通了。連響了數聲後,一個男人接了電話,嗓音壓得很低,似乎還帶著略啞的倦意:“阿誠,不是說過不要打給我,我會打給你?她們都在睡覺。”

    薄靳言微一沈吟,開口:“你好。章誠的——哥哥?”

    那人頓了一下:“是,我是。你是誰?怎麼用他的電話?”忽然語氣有些緊張:“阿誠是不是出事了?”

    薄靳言沒什麼表情,極快的答道:“一言難盡。關好門窗,不要出門,你弟弟來殺你了。”

    那人猛吸了口氣:“你說什麼?!”

    旁邊的警察們也有點發怔。

    薄靳言卻已轉頭看向身旁的一名警察:“拿到他的地址,第一時間發送給我。”說完就看一眼簡瑤:“我們走。”

    簡瑤快步跟上去,出門時回頭一看,一名警察在電話裏繼續跟章誠的哥哥解釋,其他人則紛紛拿出電話、開始奔走。

    針對章誠的天羅地網,即將布下。

    如果他的親人、他哥哥的家,就是這段幻想之旅的終點。

    清晨,郊區的道路格外通暢,陽光已經從雲層後浮現。

    簡瑤打了一會兒盹兒,醒來發覺已經快進入市區了。

    側頭一看,薄靳言依舊專註的開著車,俊白的臉在晨光中顯得清俊幹凈,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啊敲。顯然他的心情變得很不錯了——因為即將接近最後的真相。

    “沒有來電話?”盡管依稀記得沒有電話聲,她還是多問了一句。

    “沒有。”他淡淡的答。

    簡瑤稍稍放心,這說明章誠沒有繼續犯案的幾率很大。

    “顯然他已經抵達目的地附近。”薄靳言又說,“這段時間足夠他繞B市跑三圈了。”

    簡瑤想到那殘忍的精神錯亂的殺手,就呆在自己親哥哥家附近某個地方,就叫人心頭一寒。只是……警方還沒抓到他,畢竟人海茫茫。

    “他們找到了他的病歷。”她說,“既然他哥哥曾經也算關心他,為什麼不送他入院治療?”

    在她們離開不久後,警方在垃圾堆裏翻出了本就診病歷,時間是今年年初。

    薄靳言:“不知道。不過,根據官方公布的統計數據,B市每年有至少一半的重癥精神病患者,沒有入院接受治療。”

    簡瑤非常震驚:“為什麼?”

    薄靳言唇邊浮現一絲譏諷的笑:“因為床位不夠。”(*)

    如果說平時薄靳言的冷冰冰的譏諷話語,常常令簡瑤忍俊不禁。可現在,她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然而很快,他們遇到了第二個讓薄靳言極度鄙夷的現象——堵車。

    彼時他們已經在路上走了兩個多小時,即將接近目的地建築,前方路口,甚至能看到警車的身影一閃而過。人行道上,偶爾還能看到警察巡邏的身影。誰都能感覺到,早高峰的街道上,氣氛陡然變得緊繃沈肅。

    但堵依舊是堵。只剩一兩公裏的距離,卻開了有十幾分鐘。

    簡瑤掛上電話對薄靳言說:“他們說立刻會實施交通管制,清一條路出來給警車。”

    薄靳言淡淡的說:“噢,太棒了,那這條路上其他人會徹底堵成罐頭。”

    簡瑤知道他只是習慣性的諷刺一下,沒太在意。隨著車流極其緩慢的移動,她轉頭望向窗外,楞住了。

    隔著大約五六十米的前方,穿梭的人流旁,翠綠的花壇邊,一個瘦瘦的男人,低頭坐著。他穿著黑衣黑褲,頭發淩亂臟黑,行人看到他都繞道而行。他穿著雙灰撲撲的運動鞋,上面有許多深色的痕跡,而他露在衣服外的雙手,也染上了暗紅色。

    他什麼到這裏的?剛剛花壇邊還沒人。

    簡瑤的心陡然就提了起來:“靳言,那個人……”

    “我看到了。”極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緊接著車身猛的一個打彎,就沖出了車道,駛上了綠化帶,一聲急剎,停住了。

    “Good  boy.”薄靳言低喃了一聲,眸色銳亮的盯著前方。

    簡瑤的心情,仿佛也隨著他的低語,變得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前方疑似章誠那人,忽然慢慢起身,走進了路旁的小巷。

    不能失去他的蹤跡!簡瑤立刻拿出手機,給刑警打電話。

    “呆在車上不要動。”

    簡瑤連忙轉頭,薄靳言已經推開門下車,高挑的身影,很快沒入人群中。

    簡瑤的心瞬間就提起來。

    他們倆說好查案時要24小時寸步不離。現在兇手有刀,殺人不眨眼。他讓她留在相對安全的車上,自己卻就這麼跑了過去。

    匆匆掛了電話,正好看到薄靳言身影一閃,也跟進了那條巷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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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發表於 2015-4-3 22:35:47 |只看該作者

54v章
    陽光燦爛的長街,車流喧囂、人潮匆匆。

    簡瑤盯著那條巷子的入口,只靜了一瞬,推門、下車,也追了過去。

    縱然危險,小心點就好。薄靳言那麼個清逸學術的男人,去對付個殺紅了眼的精神病,她如何放心得下?

    穿梭在人群裏時,一個念頭掠過腦海——

    每次,他都是冷傲的說,自己只幹高智商的腦力活,體力活留給警察。可每次,當他們與嫌疑犯正面對上時,抑或是有人遇到危險時,他都會果斷的挺身而出。殺人機器案他一棒子揍暈了孫勇,霍小璐案他見到被囚禁的男孩立刻飛奔過去。現在也是這樣。

    傲慢,但是堅定。

    靳言,千萬不要有事。

    眼看快到巷子口,正前方跑過來幾名警察。簡瑤心稍稍一松,其中一個高大的年輕警察,將她往身後一攔:“你呆在這裏。”就跟其他三人一齊跑進了巷子裏。

    簡瑤焦急的翹首以望,她身後也圍了不少路人。可視線被警察們攔住,隱隱只見巷子裏人影閃動,一些東西“哐當”倒地。

    “別動!”“別動!”“放下刀!”警察們厲聲喝道,一擁而上。

    簡瑤的心一緊——她看到薄靳言的臉在眾人間一閃而過,然後更多的警察從她身後湧進巷子裏,徹底擋住了視線。

    “抓到了抓到了!”有人喊道。

    “趴下!老實點!”

    “有人受傷了,立刻派救護車過來。”有人又喊了一句。

    簡瑤撥開身前的警察,就擠了進去:“讓開,我是薄教授的助手。”

    “教授也受傷了!”有人應了聲。

    這絕不是什麼好消息,簡瑤走得更快了。這時前方的人也都分開,讓出了路。只見四五名警察,死死按著一個神色猙獰、拼命掙紮的削瘦男人,往巷子口推過來。

    簡瑤連忙側身往邊上一讓,跟其他警察一道,看著他們走出去。那男人雙目赤紅空洞,不是章誠是誰?

    許多人都跟出了巷子,簡瑤一轉頭,就看到地上躺了個警察,腹部一片血肉模糊,但還睜著眼、臉色慘白。而薄靳言就站在他身旁,俊臉神色極冷,一側臉頰上還有血汙。他的西裝看起來也被染成一片片更深的顏色。還有幾個警察,簇擁在他們身旁。

    簡瑤的心倏的一疼——因為看到薄靳言垂在身側的手,正有血沿著手背,一滴滴落在地上。

    “你們怎麼樣?”簡瑤焦急的問,想握他的手,又不敢握怕碰到傷口,只飛快的檢視著他的身體。這才看到右肩至胸口的西裝,都被刀割出條口子,隱隱可以看到鮮紅血跡。她又轉頭看向地上的警察,傷勢更嚴重。

    “我沒事,皮肉傷。”薄靳言答。

    原來薄靳言跟進巷子時,對面也有名警察,註意到章誠的異樣,從另一頭圍堵進來。兩人一起攔住了他,但警察就比較倒黴了,被章誠捅了一刀,薄靳言也被砍傷。好在救兵立刻趕到。

    很快擔架到了,薄靳言和簡瑤一起註視著那警察被擡了出去。醫護人員問:“你需要擔架嗎?”薄靳言瞥人家一眼:“當然不用。”

    簡瑤即使沒看到,想象之前的情形,一定是兇險無比。她又盯著他的傷口,聲音變得柔和無比:“疼嗎?”

    薄靳言看一眼她發白的臉色,淡淡轉身走向巷子口:“沒什麼感覺。還不走?”

    簡瑤狐疑的跟上去,就見他的手背還在滴著血。這說明他雖然行動自如,但傷口肯定也算不上淺。

    這家夥……

    她輕輕挽住他的胳膊,低聲說:“你表現得太好了。”

    薄靳言眸光淺淡的掃她一眼,答:“當然。”

    簡瑤忍不住笑了,悄聲在他耳邊說:“那到底疼不疼?”

    薄靳言微微一滯,沒說話。

    這時兩名醫護人員迎上來,他們身後停著救護車。薄靳言跟他們走到車旁,忽然轉頭看著簡瑤:“你不用去。”

    簡瑤一楞:“為什麼?”

    薄靳言語氣很淡:“這還用問。章誠是我們抓到的國內第一個無組織能力連環殺手,還是活的,非常典型。我要你繼續跟進案子的後續心理分析。”

    簡瑤站在路旁,看著救護車遠去。身旁一個警察為她拉開警車的門:“上車吧。”

    她點點頭,想了想,上車之後又給傅子遇打了個電話:“子遇,靳言他剛才受傷了。對,已經送去醫院。好,我忙完案子就過來找你們。”

    有傅子遇在,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了。

    而救護車之上——

    薄靳言躺在擔架上,高大筆直,眸色輕斂。

    她看到他的舊傷,都會掉眼淚。現在又怎麼會讓她一起去醫院?跟去用眼淚把他淹死麼?

    正略有些愉悅的想著,旁邊的醫護人員已經動作輕柔的脫下他的西裝。

    “傷得不輕!”醫師吃了一驚,“你剛剛怎麼說不用擔架?”

    薄靳言淡淡掃他們一眼,沒說話。

    “你必須平躺,不能再動了。”醫師囑咐道,同時緩緩解開他的襯衣。襯衣粘著血貼在身上,掀開的時候,薄靳言不由得微蹙眉頭——

    噢……

    簡瑤,還真的挺疼。

    明亮的審訊室裏,被拷在椅子上的章誠,臉色卻如同霧霾般陰沈呆滯。

    兩名警察坐在他對面。簡瑤跟其他人,以及幾名精神病院醫師,隔著面深色玻璃靜靜聆聽。

    “為什麼要殺人?”警察問。

    章誠有些迷惑的擡頭:“我為什麼殺人?我要報仇。”

    兩名警察對看一眼:“報什麼仇?”

    章誠輕聲說:“我哥哥。他被人暗殺了。”

    “被誰暗殺了。”

    “特工。那些人都是美國特工,假裝成中國人。他們屋裏在放密碼,聲音很大,被我發現了。”

    兩個警察面面相覷,又問:“為什麼要傷害女死者的生~殖器官?”

    章誠怔了一下,看著他們不說話。

    慢慢的,他的臉越憋越紅,猛的“啊——”一聲嚎叫,劇烈掙紮起來!兩個警察都被他驚了一下,立刻出聲喝止。可他瞪圓了眼,不管不顧,像是要拼命掙脫手銬,朝他們撲過來……

    簡瑤離開審訊室,就見對面的房間裏,一個四十余歲的中年男人,低頭坐著。他整個人像是已經頹喪,雙手抓住腦袋上的頭發。

    他身旁還坐著個三十幾歲的女人,臉色極為難看,一直低罵著:“終於闖禍了,殺人了!我就知道你這個弟弟是個禍害,你管他做什麼?你管他做什麼?讓國家管他,你為什麼要管!”

    男人猛的擡頭,厲聲吼道:“你閉嘴!要不是這幾個月招呼你們,他的病情怎麼會加重!”

    “你還罵我!”女人擡手就給他甩了個巴掌。

    簡瑤心裏不太舒服。

    他們的故事其實很簡單——

    條件普通的家庭,有了個患精神病的孩子,經濟慢慢變得窘迫。但前面一些年,還是過得去的,父母、哥哥,都盡力照顧著他。

    父母死後,變成了哥哥一個人的責任。三十多歲的男人,幾乎所有積蓄都花在弟弟身上,也找不到對象。

    後來終於結婚了,但對方唯一的條件是——不能讓弟弟同住。操勞了多少年的哥哥,終於也為自己考慮了一回。

    可是怎麼辦呢?私立精神病院太貴,公立的輪不到床位。而且哥哥私心裏,舍不得弟弟進醫院怕他受罪。嫂子也不願意讓他進——進去指不定還會花什麼錢!那是一輩子的累贅啊!

    於是就一直拖拖拖。本來每個月,哥哥都偷偷去看弟弟幾次。但最近老婆要生孩子,死活纏著他脫不開身,已經兩個月沒過去了。而嫂子心裏,也是有私心的——巴不得丈夫從此不去,讓那精神病愛去哪兒去哪兒,最好走丟了不見蹤影,再無聯系……

    而獨守在小屋裏的弟弟,久等哥哥不來,原本今年就見嚴重的病情,於無人知曉的一個人的世界裏,繼續發酵膨脹,終於崩潰。

    哥哥死了,他想,我要去報仇。

    簡瑤離開警局,已經是傍晚六七點鐘。

    夕陽斜斜的映照著繁華喧囂的都市,每一幢高樓大廈都顯得金碧輝煌。她內心卻只有陣陣倦怠,也許是通宵未睡的緣故,又也許是案子。

    到樓下的時候,透過種著碧植的陽臺,望進已經亮著燈的客廳,她的心情才漸漸暖起來。

    下午她就接到傅子遇電話。

    “醫生要求他住院一周。”傅子遇當時這麼說,“但是他完全不理,沒人攔得住,只好送回來了。”

    掏出鑰匙開門前,簡瑤微微一怔,拿出電話,打給刑警隊長:“隊長,兩個兇案現場,還有章誠的家裏,出現異常情況了嗎?”

    刑警隊長沈聲答:“沒有,你說的血字、英文,或者其他異常狀況,都沒有發生。放心。”

    掛了電話,簡瑤心情徹底一松。

    兩宗案子過去了,“他”依然沒有出現,應該的確是死了。

    太好了。

    推門進去,就見客廳裏霞光映照,寂靜無人。主臥那邊倒是傳來說話聲。

    她脫鞋進去,走到主臥門口。裏頭的兩個男人同時轉頭朝她看過來。

    薄靳言換上了黑色睡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腦袋下墊了好幾個枕頭,比平時高出了一截。他的臉幹凈而蒼白,黑眸幽深的盯著她。

    傅子遇站在床側,臉上噙著淺淺的笑,問:“案子後續工作順利嗎?”

    簡瑤微笑點頭:“順利。”走到床邊,看著薄靳言,話卻是問傅子遇:“他怎麼樣?”

    “小傷。”傅子遇幹脆的答,“就縫了二十多針。”

    簡瑤聽得蹙眉。薄靳言也皺眉。

    “感謝你的多嘴,你可以走了。”他淡淡的說,“隨手關門,不要打擾我們,謝謝。”

    簡瑤瞪他一眼,對傅子遇道:“別聽他的,一起吃晚飯。”

    被嫌棄的傅子遇沒有半點失落,反而微微一笑答:“我當然要走了,難道還留下當電燈泡嗎?我對旁觀你們的熱吻沒興趣。不過——”

    他似笑非笑看著薄靳言:“你受傷之後亂動亂走,本來就加重了傷勢。現在請你務必嚴格謹遵醫囑。簡瑤,你盯著他。”

    薄靳言冷冷瞥他一眼,簡瑤則立刻答:“好的,當然。”

    傅子遇瀟灑而愉悅的走掉後,簡瑤問薄靳言:“醫囑是什麼?”

    薄靳言默了一瞬,淡淡答:“少吃魚。還能有什麼?”

    簡瑤噗哧笑了:“那真是幸苦你了。”

    她頓悟了——魚是發物,但又是高營養,刀傷後有人說能吃,有人說不能吃。傅子遇說不定是在故意逗薄靳言。

    薄靳言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盯著她的臉:“坐過來。”

    簡瑤心頭微微一蕩,卻搖頭:“不行,我要去洗澡,渾身臟死了。”翻過章誠家的垃圾堆,怎麼能就這樣坐到床上去?

    薄靳言:“那親一下。”

    簡瑤唇角微揚:“也不行。你躺著別亂動。”

    看著自己的女人,步伐輕快的走進了旁邊的浴室……

    薄靳言修長的眉頭再次蹙了起來。

    行動不便,不能隨時隨地親她也就罷了。還要謹遵醫囑?

    臥床一周,不能劇烈運動……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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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發表於 2015-4-3 22:36:09 |只看該作者
55v章
    夜色清涼。

    簡瑤洗完澡,連續工作一天一夜的身體更加倦懶。她先走到薄靳言房間:“那我去睡了,有事叫我。晚安。”

    薄靳言正跟棵樹一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墻上液晶電視播《法治紀實》。聞言轉頭望著她,俊臉清冷:“你去哪裏睡?”

    簡瑤微楞,旋即臉頰一燙,神色自若的答:“當然是我自己房間。”

    薄靳言靜了一瞬,拿起手裏遙控器,按下電視的“暫停”鍵,眸色略顯幽沈的望著她:“如果我沒記錯,案發前我已經親吻撫摸過你裸~露的身體——三遍。重點部位當然遠超這個數字。讓我想想……”修長的眉頭微微一揚:“八遍。”

    簡瑤一下子臉紅了:“停!你到底要說什麼?”

    這家夥……為什麼會記這些數字?

    薄靳言淡淡一笑:“基於我對愛情、男女生理欲望的理解,這意味著我們的已經建立了非常親密的肉~體關系。所以你當然應該跟我睡在一起。”

    簡瑤:“……”

    世上最窘迫的事,莫過於聽薄靳言討論、評價“性”和“欲望”之類的事。因為他是如此直白露骨,偏偏本人還完全意識不到這一點,一如既往的倨傲清冷自以為是……

    簡瑤:“我睡覺動來動去,會碰到你的傷口。這段時間當然是你的身體最重要,所以我們分開睡。”

    話音剛落,四目凝視。

    薄靳言:“強詞奪理。上次我摟著你睡,你根本動不了,只能在我懷裏。”

    簡瑤的臉更紅了:“現在非常時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不用再說,就這麼定了。”

    薄靳言望著她不出聲。

    簡瑤:“……沒其他事我走了。晚安。”結果剛走了兩步,又聽他的聲音傳來:“你甚至不親我一下?”傲慢的,但是又帶著那麼一點點不滿的語氣。

    簡瑤一下子就笑了,轉身走向他。

    柔和的夜燈下,黑色床單、黑色睡衣,襯得他的臉愈發清俊白皙,那雙眼眸更是烏黑冷冽。

    她微微彎下腰:“你閉上眼。”

    他看她一眼,輕闔雙眸。

    簡瑤的唇剛要落下,卻瞥見他那原本輕抿的薄唇,悄無聲息的微微揚起。

    簡瑤的心瞬間就軟得一塌糊塗。

    薄靳言,我也很開心。因為你這麼開心。

    次日上午。

    晴朗的天氣,整個B市都沐浴在暖融融的陽光裏。傅子遇把他的雷克薩斯停在公寓樓下,下車拉開後座的門,含笑說:“大小姐,請吧。”

    尹姿淇穿一身寶藍色長裙,搭條白色披肩,踩著高跟鞋下車。神色略為凝重:“你請人了嗎?誰在照顧他?”

    傅子遇將她虛虛一扶,走進公寓門:“不用請,有簡瑤呢。他們住在一起。”

    見尹姿淇微怔了一下,傅子遇這才想起,還沒知會姐姐大人,她弟弟已經鐵樹開花。而且是“不開則已,一開驚人”,明明外表依舊冷漠傲慢,對著心上人卻火熱老道如同情場浪子,唬得人家小姑娘一天接吻兩天同居,第三天差點上床……嘖嘖嘖,簡直連他都不忍直視。

    鑒於上次自己為這件事失態噴了水,傅子遇很樂意看看尹姿淇又會有什麼的反應?於是他只是含糊的解釋道:“她不是他的助理嗎?順帶就照顧他了。”

    結果薄靳言果然沒令他失望。

    為了方便探視病情,他拿了薄靳言家備用鑰匙。昨天薄靳言還特別冷淡的強調:“來了自己開門,不要讓簡瑤跑腿。”

    所以當他掏出鑰匙打開門,第一眼就見到薄靳言靠在窗邊陽光中的躺椅裏,簡瑤正坐在他身邊。她端著個碗,拿勺餵他喝粥。而此刻勺子另一頭,正被薄靳言含在口裏。

    很普通的照顧病人的畫面。但是簡瑤微紅的臉頰,薄靳言眼中似有似無的笑意,立刻令傅子遇敏銳的察覺到兩人之間,無比肉麻膩歪又幼稚的氣氛。

    他忍俊不禁。

    看他來了,簡瑤立刻瞪了薄靳言一眼,把勺子從他嘴裏抽了回來。

    “咳……”傅子遇輕咳一聲,把身旁的尹姿淇先讓進來,“靳言,你姐來了。”

    尹姿淇也看到了剛才的一幕,微怔之後,淡笑不語。

    薄靳言轉頭淡淡掃他們一眼,目光落在尹姿淇身上,對她點了點頭,旋即又回頭看著簡瑤:“別分心,繼續餵。”

    簡瑤窘得不行,但是鎮定自若的把碗塞到他手裏:“你自己吃。”站起來朝尹姿淇笑道:“你好,請坐,我去泡茶。”

    尹姿淇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微微一笑:“謝謝。”轉頭剛要問薄靳言的傷勢,卻聽他又開口了,話是對簡瑤說的:“他們自己有手不會泡嗎?噢……你又害羞了。其實你完全可以當他們不存在。”

    簡瑤的臉更紅了,低喊道:“你閉嘴!”擡頭看著尹姿淇:“別介意,他受傷後一直很難伺候。”

    這原本是簡瑤心無城府的、習慣性的一句話——因為薄靳言一向我行我素,她已經代他向很多人解釋抱歉過。譬如被他的推理震驚後略有些自慚形穢的刑警隊同僚、譬如歷次案件感激涕零的想要上門感謝卻從來不被接見的受害者家屬、還譬如曾經跟他們一起在江岸邊放煙火卻被他“談話”的小孩……

    可這話落在尹姿淇耳裏,卻不那麼舒服。

    她一直都是極其理智的人。上次新橙山莊被鮮花殺人魔2號強吻後,她很清楚,對自己而言,最大的危險不是殺人魔,而是把那人當成薄靳言那一刻,因那個吻而深深悸動的心。

    所以在很長的時間裏,她都沒有再聯絡薄靳言。直至今天聽聞他受傷。

    現在的事實是——她是薄靳言的姐姐,簡瑤只不過是他的助理,現在卻代替他,向姐姐道歉。

    她微笑不變、目光質詢的看向傅子遇。

    可傅子遇一臉無辜的朝她輕輕搖了搖頭,又無奈的聳了聳肩,意思是:我也不清楚他倆怎麼這麼親密。不過你也知道,靳言一向不懂人情世故。

    尹姿淇按下心頭疑惑,在薄靳言身旁坐下。看著他比前些日子略顯削瘦的容顏,還有睡衣衣領裏隱隱露出的繃帶,心頭卻是生生一疼。

    “你怎麼搞成這樣?”她輕蹙眉頭。

    薄靳言淡淡掃她一眼,不打算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

    兩人說話間,傅子遇在沙發舒舒服服坐下,好整以暇的等待著姐姐跟他一樣噴水那一刻。而簡瑤也從廚房端了熱茶過來,放在茶幾上。

    “你忘了自己上次傷成什麼樣?”尹姿淇又輕聲說,“傷到了身體的根本,我和子遇都擔心成什麼樣子了?你不能再讓自己受傷了。”

    這次薄靳言沒有再冷淡沈默,而是靜默片刻,答:“以後我盡量。”

    傅子遇目光溫和的望著他倆,而簡瑤看著薄靳言,微怔不語。

    簡瑤去廚房洗水果了,薄靳言三人坐在客廳裏。聊了幾句,尹姿淇問:“這段時間要不要搬去我的別墅?家裏老傭人都在,你用著也方便。”

    傅子遇當然知道她是在試探,頓時就笑了。

    果然,薄靳言擡眸瞥她一眼,幹脆利落的答:“不去。”

    尹姿淇看著他又說:“那讓子遇再給你請個專業護理,簡瑤一個人怎麼照顧得過來嗎?而且你現在要臥床,她是女孩,怎麼貼身照顧?”

    兩人都看著薄靳言。然而出乎他們的預料,他聞言卻是微怔。

    “噢。”他輕嘆一聲。

    尹姿淇不明所以:“怎麼了?”

    俊臉慢慢浮現若有所思的笑意:“貼身照顧——我竟然沒意識到,這才是最大的情~趣所在。多謝提醒。”

    客廳內霎時一靜。

    “哈哈哈——”傅子瞬間爆笑出聲,尹姿淇完完全全楞住了。

    片刻後,她也笑了:“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薄靳言也想起來,尹姿淇還不知道他和簡瑤的關系。他嘴角還噙著笑,淡淡的答:“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我已經墜入愛河了。”

    旁邊的傅子遇又嗆了口水。好吧,他已經習慣了。

    尹姿淇笑容不變,靜默了一瞬,轉頭看著傅子遇:“能讓我跟他單獨聊會兒嗎?”

    傅子遇站起來:“當然。”

    這時簡瑤也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他含笑說:“簡瑤,跟我一起出去買午餐吧。”簡瑤看著姐弟倆對坐著似乎有事情要談,當然笑著點頭說好。

    他們剛出門,薄靳言就語氣疏淡的開口:“什麼事?你的公司又有兇殺案?”

    尹姿淇:“當然不是。”淺笑盈盈看他一眼說:“我只是很意外,你怎麼跟簡瑤談戀愛了?”

    薄靳言淡笑:“這有什麼可意外?我是個正常、健康的男人。”

    尹姿淇微微一頓,說:“恭喜。”

    “謝謝。”

    她又微笑說:“先聲明:我沒有幹涉你的意思。但你沒有戀愛經驗,我有必要問問:你確定她是你要的女孩嗎?”

    薄靳言擡眸看著她:“為什麼這麼問?”

    “客觀來說,你的各方面都很優秀。當然,簡瑤也是個好女孩。不過我只是有疑慮……”她目光關切的說,“這麼多年,你從來沒跟女孩相處過。她是你的第一個女助理,朝夕相處,孤男寡女,難免會有些沖動。但是你確定對她是愛情?不是因為恰好是她呆在你身邊?如果換成別的女孩,對你溫柔體貼,你是不是也會產生相同的感覺?”

    薄靳言微微一楞。

    然而出乎尹姿淇的預料,他的手指在躺椅扶手上敲了敲,微一沈思,旋即眸色清亮的望著她。

    “你徹底向我印證了一點——並不是談戀愛次數越多,就越擅長愛情。天分還是很重要。”他的語氣有那麼點點悠然自得,“以你豐富的戀愛經歷,居然這麼簡單的事都看不明白?”

    尹姿淇:“……什麼意思?”

    薄靳言淡淡的答:“你剛才的問題,本身就是個悖論——你就不想想,世界上的女人那麼多,我卻一直用男助理。為什麼遇到她,就改變多年習慣換成了女助理?”

    尹姿淇和傅子遇離開時,已經是下午了。傅子遇悠閑的開著車,笑問:“是不是很不可思議?靳言居然談戀愛了,而且還愛得如膠似漆。反正我現在看到他看簡瑤的眼神,還覺得自己像在夢遊。”

    尹姿淇望著窗外的天空,微笑答:“是啊,真為他高興。”

    而這一頭,被尹姿淇“無意提醒”的薄靳言,卻是懷著非常愉悅的心情,迎來了天黑。

    吃了晚飯,簡瑤跟他坐在陽臺上透氣,體貼的問:“晚上想幹什麼?看電視?看書?”

    薄靳言側眸看著她,微微一笑:“你該為我擦拭清洗身體了。”

    簡瑤一楞,倏的臉紅了。

    薄靳言補充道:“全身。”

    她之前只看過他的上~半~身。薄靳言愉悅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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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 22:36:24 |只看該作者

56v章
    很多時候,男人和女人,對同一個概念的理解,是截然相反的。

    譬如提及“全身”,簡瑤之所以臉泛紅潮,是想到了即將觸碰撫摸薄靳言裸~露的軀幹。但她完全沒去想XX部位,因為在她的下意識裏,正常的“擦澡”,是不需要洗私密部位的。

    但對於薄靳言來說……

    太棒了,她要幫他擦拭全身了,尤其是XX部位。

    簡瑤臉紅過後,也沒有太局促,想到最近天氣還是有點炎熱,她提議說:“這樣,我在浴室放把椅子,你坐著,我用蓮蓬頭幫你沖洗一下,盡量不碰到傷口,好嗎?”

    薄靳言微微一笑,眸光澄亮如波。

    “怎麼會不好?”無比低沈柔和嗓音。

    這稍稍有點不對勁的語氣,令簡瑤微怔了一下。但想到他一向喜歡跟她肢體觸碰,也就羞澀的釋然了。

    浴室裏燈光柔亮,一把高腳椅放置在正中。

    簡瑤扶著薄靳言坐下。

    要第一次伸手去解他的衣扣,還是有些赧然的。一顆、兩顆、三顆……精瘦的胸膛露了出來,而他始終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上衣完全脫下了。不知是不是簡瑤的錯覺,空氣裏仿佛也多了男人特有的微熱氣息。

    一擡頭,就見薄靳言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愉悅的笑。

    “你笑什麼?”她嗔怪道。

    “我在享受。”

    好吧……簡瑤想——果然,在任何肢體接觸的時候,他們倆最好不要交談。

    讓他自己暗暗得意愉悅就行了。交談只會令她羞澀而死。

    然而,薄靳言的意願豈是她能控制的?當她終於脫掉了他的長褲,瞥見那修長結實的雙腿,臉頰酡紅著拿起蓮蓬頭時,他卻擡頭看著她:“為什麼不脫光?”

    理所當然的語氣,幽黑澄亮的眼神。

    簡瑤楞了足足N秒鐘。

    蓮蓬頭已經被她擰開了,熱水落在腳邊的地上,薄薄的水汽纏繞上來。

    “不需要脫光。”她輕聲說。

    “當然需要。”他盯著她,淡淡的說,“我每天都洗的。”

    簡瑤的臉驟然便如火燒般,熱辣辣的,幾乎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我可以教你怎麼洗。”他繼續慢悠悠的說道。

    簡瑤的臉紅得就快滴下血來了。

    “不需要你教!”她抓起他的一只手臂,低頭開始淋水,不去看他的眼睛,“我該怎麼洗怎麼洗,要不你自己拿蓮蓬頭沖澡好了!”

    薄靳言靜默了幾秒鐘。

    “OK.”低沈的,還帶著一點點不滿的聲音。

    簡瑤這才抿了抿唇,拿起旁邊的手工香皂,仔仔細細塗抹在他手臂上,結果聽他又開口了:“那你打算怎麼洗?我不喜歡水溫太高。”

    簡瑤:“你閉嘴!”

    好容易把他的腰背和四肢都洗完了,簡瑤把蓮蓬頭丟給他:“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再洗洗。”

    薄靳言深深看她一眼:“好。不過你要幫我脫下內褲。”微微一笑:“我彎不了腰。”

    這真的是個很強大的理由。

    簡瑤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被滿室的水汽,熏得有點懵懂燥熱了。

    燈光依舊潔亮,水流依舊清澈。

    薄靳言坐在椅子裏,高挑修長的身軀,宛如線條優美的雕塑。俊臉也染上淺淺的緋紅顏色,黑眸幽沈的望著面前的女人。

    簡瑤誠然是羞赧的,但又不可能完全對某處視而不見,指尖的一點點無法避免的觸碰,都叫她的心急急的跳。

    終於還是脫好了,簡瑤再次把蓮蓬頭塞到他手裏:“洗好了叫我。”轉身就走。還沒出門口,聽到他不急不緩的聲音傳來:“簡瑤。”

    “怎麼了?”她扭頭看著一邊,余光瞟著他。

    “即使你假裝沒看到,也忽略不了一個事實。”他的嗓音似乎有點啞了,“它是因為你才這麼硬的。”

    簡瑤走回客廳,忍不住用雙手摸了摸依舊滾燙的臉。

    那晚他倆雖然差點就走到最後一步,但畢竟黑燈瞎火。今天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那個部位。

    可真的是應了那句話——“眼見為實”。

    現在她有直觀清晰的印象了。

    她覺得即將到來的某個夜晚……好危險啊。

    正思緒紛雜又甜蜜羞窘間,忽然聽到薄靳言淡淡的嗓音傳來:“好了。”

    “哦。”簡瑤慢吞吞的再次往浴室走。

    太棒了,又要直面一次了。

    原本清閑的療傷假期,因為有些事不能做,而變得格外漫長無聊。

    薄靳言的暴躁有時候會變得很明顯,除了簡瑤,似乎看什麼都不順眼,譏諷又可笑。

    養傷第五天晚上,簡瑤捧著筆記本看某美劇,薄靳言緊挨她而坐。現在他比前幾天好多了,可以很順手的摟著她了。

    只是在他面不改色的批評完演員長得醜,又嘲諷邏輯漏洞百出後,簡瑤終於受不了了,轉頭瞪著他:“你幹嘛這麼焦躁?”

    他淡淡的答:“我討厭養傷。”

    “你上次受傷更重,養身體養了一年,不也熬過來了嗎?”

    薄靳言卻瞥她一眼:“不一樣。”

    “為什麼?”

    “那時候沒有你,挑戰我的欲望。”

    “……”

    到了夜深的時候,他的心情才愉悅了些:“該洗澡了。”

    時間已經步入九月下旬,天氣涼爽了不少。簡瑤看了看窗外陰沈的夜幕:“今天降溫了,有點涼,還要洗嗎?”

    薄靳言瞧她一眼:“你要剝奪我一天中唯一的樂趣?”

    簡瑤靜默片刻,微笑:“好,那還是洗吧。”

    到了浴室,薄靳言坐在椅子裏,等待她的親手照顧。誰知她卻把蓮蓬頭往他懷裏一丟:“洗完記得去睡,晚安。”

    薄靳言倏的擡眸看著她,她卻已走出了浴室,輕飄飄的聲音傳來:“我今天看到你自己伸手拿書櫃上的資料箱了。”

    言下之意——薄靳言先生,你可以自食其力了。

    簡瑤回到房間,聽著浴室“老老實實”傳來水聲,忍不住笑了。

    然而簡瑤忘了,被剝奪了唯一愛好的薄靳言,怎麼會毫無表示呢?

    這晚她在被窩裏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忽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逼近,然後身子一輕——她嚇了一跳,睜眼一看,自己已經被薄靳言從床上抱了起來。

    “幹什麼?”大半夜的。

    他用行動回答了她——把她抱到了主臥的大床上,然後直挺挺的在她身旁躺下來。

    簡瑤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個事實——他已經能抱得動她了。

    盡管薄靳言只是安安靜靜用手玩著她的頭發,簡瑤卻覺得一室的氣氛仿佛有些曖昧起來,臉頰也紅了。

    關鍵他還開著一盞夜燈,足以把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摟著我啊。”他淡淡開口。

    簡瑤側轉身體,躺在他的臂彎裏,手輕輕搭在他的胸口上。事實上,她一直是很喜歡這種姿勢的,不帶半點欲望色彩,只令人覺得安心。但今天,多少有點惴惴。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薄靳言居然就這麼一動不動躺著,長眸輕闔,很淡定的樣子。

    他居然只是要抱她過來睡覺。

    而等她睡著之後,雖然培養了新樂趣,但是內心依舊焦躁的薄靳言,又睜眼看著她。

    噢……她剛才似乎很期待他做什麼。

    但他還沒痊愈。

    他的第一次,怎麼可以不是最佳狀態呢?

    然而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有人找上門,並且令薄靳言的假期,就此變得不再無聊了。

    大概是因為在國內連破幾宗案件,還包括了兩起連環殺手案,薄靳言的名聲在公安系統也傳了出去。

    今天來找他們的,是南方某二級城市,一個四十好幾的老刑警,相貌硬朗又風霜。

    簡瑤有些疑惑的把他接待進屋,但薄靳言從臥室走出來時,態度就沒那麼好了:“我家裏什麼時候變成會客室了?”

    簡瑤歉意的朝那刑警笑笑,他卻神色莊重的從包裏掏出一疊資料,遞給薄靳言:“薄教授,請你一定幫我看看這些資料。”

    薄靳言和簡瑤同時微怔了一下,薄靳言已經接了過來。

    因為老刑警手裏的,是一堆血腥的現場照片。

    他的來意很明確。這是一宗發生在十七、八年前的連環殺人案。共有五名受害者。因為兇手手法相似、並且在好幾個現場,都檢驗出不屬於死者的相同DNA,所以並案調查。但這案子至今未破,就快過刑事案件的時效期限了。

    他聽聞了薄靳言和B市警方,僅僅半天時間偵破兩起滅門案,所以就抱著僥幸的心態趕來了。

    “當年的案發現場大多都已經拆遷了,死者遺體也都下葬很久。”老刑警說,“只有這些照片和口供。查了這麼多年,我就快退休了,這案子破獲的可能性很小,不甘心啊。”

    簡瑤翻了翻資料:五名死者都是不同工廠的單身女職工,20-25歲間,相貌清秀或漂亮,身材苗條。她們都是半夜在家中熟睡時遇害,沒有強~奸痕跡,屍體被施以暴力殘忍毆打對待。死亡時間零散分布在兩年間。據受害者身邊人的口供,她們在廠裏都是積極分子,眾星捧月一樣。

    簡瑤看得心情沈重,也看得蹙眉:陳年舊案,而且幾乎沒有什麼明確證據,薄靳言能幫上忙嗎?

    薄靳言卻已經淡淡開口了:“我給你幾條建議:

    一、兇手當年為30-35歲;

    二、他的職業為郵遞員、司機、電工甚至警察等社會化服務工種,服務區域應該靠近當年的幾家工廠,你可以查詢當年的員工記錄,看他服務於各個區域的時間段,是否與死者所在區域吻合,至少也應該接近;

    三、他尾隨過受害者,並且很可能在實際生活裏,以某種相同的方式——譬如參加青年人聚會、譬如直接作為愛慕者追求,與受害者有過近距離接觸。這是你需要找出來的。

    四、他應該是不起眼的,既不英俊,也算不上醜。平時沈默寡言,但有的時候會易怒、非常情緒化;

    五、從對屍體的暴行看,他非常憎恨女人。雖然沒有發生性~行為,但我相信他的犯罪本質依然與性有關。他缺少來自父母的關懷,尤其是父親。

    最後,變態到他這個程度的連環殺手,是抑制不住內心的需要的,直至他無法再殺人。所以在兩年後突然不再犯案,可能是因為其他事情入獄、患病,抑或是到了其他地方犯案,甚至變換了作案手法。但基於沒有其他更鮮明的報道,我認為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還對這五名死者印象深刻。現在他已經五十多歲,很可能以某種方式,保持與五名死者的聯系,這樣才能不斷回味。譬如獨居在公墓附近,譬如定期掃墓,譬如回到案發現場——雖然你說已經拆遷,但他看到的只會是他腦海裏的畫面。”

    這位老刑警當晚就走了,他是否能在時隔多年後抓到兇手,也不是馬上就能知曉的。只是接下來的幾天,陸續有各個地方單位,帶著成年舊案來找薄靳言。薄靳言大多像這樣,做出一些基本的推斷。

    簡瑤有時候會關心他:“這樣會不會太累啊?”

    薄靳言答:“你做腦筋急轉彎會累嗎?”

    結果五天之後,那名老刑警傳來消息——他鎖定了一名嫌疑人:52歲,目前在距離公墓幾公裏外的地方開小賣鋪。當年是電力公司職工,父母離異……老刑警已經檢驗了他的DNA,與當年案發現場樣本數據吻合。

    聽到這個消息,簡瑤振奮不已,薄靳言也露出淡淡的微笑。而對於找上門咨詢的陳年舊案,兩人亦是盡全力配合,到比在市局時更忙碌一些。

    簡瑤本就心無雜念,這麼忙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一假期。薄靳言在家養傷,也已經有半個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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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 22:36:57 |只看該作者

57v章
    B市的秋天,澄澈高遠,寧靜爽朗。

    陽光燦爛的上午,簡瑤站在書案前,哼著歌整理卷宗。薄靳言坐在她身後的沙發裏,腿上放著個筆記本,眸光湛湛,不知道在看什麼。

    “一放假,倒是沒人上門了。”簡瑤隨口說道。

    她指的是那些帶著陳年懸案上門的警察們。昨天還有兩撥人來找,今天國慶長假第一天,卻是門庭寂靜。

    薄靳言從電腦後擡眸看她一眼,聲音淡淡的:“人人都要過節。”

    簡瑤一聽笑了——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當真奇怪。

    “你不是從來不在意節日嗎?”去年除夕,他唯一的活動,就是裹著毯子在家裏看書。後來還是她拉他出門去放煙花,才勉強有點過節氣氛——不過估計他也沒感覺到。

    面對她的質疑,薄靳言卻只淺淺一笑,眸色似有幾分幽深,但又叫人看不分明。

    “我當然不在意。”他說,“但今天是我的節日。”

    簡瑤微怔,他已經低頭,繼續去看電腦了。

    她想了想,豁然開朗——

    今天是國慶,居然被薄靳言青睞,稱之為“他的節日”。

    這家夥,如此自大的愛著國啊!

    整理好卷宗,簡瑤回房,換了身出門的衣服。今天她約了幾個大學同學逛街。這種活動,薄靳言當然是不會參加的。

    “我走了啊。”她提著包到了玄關。

    “嗯。”薄靳言頭也不擡,“什麼時候回來?”

    簡瑤心頭甜甜的,答:“我快去快回。”想了想,又補了句:“不會讓你一個人過節的。”

    薄靳言襯衣筆挺的坐在沙發裏,側臉清俊動人。聞言薄唇微微一勾:“你當然不會。”

    略顯低沈慵懶的嗓音,令簡瑤微楞了一下,旋即笑了。

    熱戀的心情就是——剛剛分開,就開始想他。

    簡瑤坐在出租車裏,窗外藍天白雲樓宇大廈一掠而過。她想著薄靳言剛才英俊又淡然的模樣,心頭甘甜如蜜。

    他前些天還勢在必得的想要跟她更進一步,哪怕躺在床上動都動不了,也不妨礙他露骨的表達出這種意圖。

    但這幾天,找上門案子多了,他整日忙碌,卻好像忘了這事,今天放假也沒想起來。

    簡瑤忍不住微笑——他雖然有時候直白得令人發指,但本質上還是挺單純可愛的啊。

    不過……他肯定還是會想起來的,然後必然會全力以赴。

    噢,她好想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

    簡瑤想錯的一點是,對於薄靳言而言,根本不存在“忘記”或者“想起”這件事。他一直牢記於心,只不過因為身體還沒恢復,凡事追求完美的薄靳言先生,才暫時擱淺這件事,先去忙案子了。

    這頭,她一出門,他就放下筆記本電腦站起來,邁開長腿在屋裏轉了一圈,微笑沈思。

    終於迎來初夜了!

    今天毫無疑問是他和簡瑤的專屬節日。各項準備工作他完成得非常漂亮,她一定會滿意。

    閑雜人等?他已經提前通知市局,這幾天不讓任何人打擾。顯然剛才她已經註意到這個改變,而且很快會意識到——他浪漫的為她營造了二人世界。

    身體體能?已經按照計劃全面恢復,在床上躺久了,他甚至有點精力過剩。

    知識技能?呵……就剛才電腦上那些簡單的東西,他已了熟於心。毫不誇張的說,他現在具備了學術級別的豐富理論知識。無論她喜歡哪一種姿勢和技巧,他都能滿足她。

    今天也不是她的生理期。按照女人的性~激素分泌周期判斷,今天還是她每月性~欲最旺盛的幾天之一。

    很好,很完美。

    他又走到窗邊,長指在窗欞上輕輕敲啊敲。他要的是一次極致美妙的性~愛,還有什麼沒考慮到?

    思索片刻,他拿出手機,給傅子遇打電話。

    那頭的傅子遇,正端著杯咖啡,心情愉悅的靠在自家陽臺的躺椅裏,享受悠閑假期。見是薄靳言打來的,他輕啜一口咖啡,說:“少爺,有何吩咐?”

    薄靳言語氣淡然:“我今晚會和簡瑤發生初次性~關系。基於你在這方面豐富的經驗,我可以抽空聽一下你還有什麼建議。”

    傅子遇:“咳咳……”

    簡瑤提著一大包東西回到家,卻意外的發現屋內靜悄悄的,薄靳言不知所蹤,車鑰匙也不在了。

    今天可是長假第一天,街上到處都是人。以他千年宅男的性格,居然挑在這種時候出門了,當真叫她訝異。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正是他。

    “到家了嗎?”那頭隱隱傳來音樂聲,他的聲音聽起來低沈澄澈。

    “嗯,剛進屋。”簡瑤好奇,“你在哪兒啊?”

    “停一下。”他似乎對那頭說了聲,然後才淡淡對她說,“我在哪兒你暫時不必關心。現在,請立刻去準備一下,一會兒會有人來接你。”

    簡瑤微楞:“接我幹什麼?”

    薄靳言似乎輕輕笑了笑,答:“當然是跟我參加一個重要活動。”

    掛了電話,簡瑤想,靳言應該是要帶她去參加什麼國慶活動。莫非是公安部的晚會?

    不管是什麼,難得輕松假期,今晚她都只想開開心心陪在他身邊。

    然而一下樓,簡瑤就楞住了。

    此時暮色~降臨,小區的路燈剛剛亮起。一輛沈黑厚重的加長豪華轎車,就靜靜停在公寓樓下。車兩側的後視鏡上,甚至還系了兩朵鮮紅的玫瑰花。

    一名穿著黑色制服、戴著寬檐帽的年輕司機,彎腰為她拉開車門。

    而周圍的鄰居,齊齊側目。

    坐上車之後,她立刻給薄靳言打電話:“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找了這樣一輛車來接我?”如此大張旗鼓、古古怪怪。

    那頭的薄靳言似乎靜默了一瞬。

    “這還用問?”他答,“我在跟你約會。”

    傅子遇提供的寶貴經驗第一條——

    “你居然打算等她晚上回家,就直接抱進臥室?氛圍啊,第一次的氛圍很重要,先有個浪漫的約會,讓她終身難忘,然後順理成章就做了。”

    簡瑤聞言微微一楞。

    原來這就是他說的重要活動(其實不是)。

    想起來,他們真的一次也沒約會過。

    “不好意思,我剛剛不知道。”她微笑說,“謝謝。”

    那頭的薄靳言明顯也愉悅了,微微一笑問:“浪漫嗎?”

    簡瑤忍不住笑出了聲。

    雖然其實有那麼一點點被“系著玫瑰花的加長轎車”雷到,但他有這份心,一定要表揚。

    “浪漫,浪漫極了。”

    轎車在一座金碧輝煌的酒店門口停下。

    大堂經理把簡瑤帶上直通頂層的觀光電梯:“簡小姐,薄先生已經等很久了。”

    簡瑤淺淺一笑:“謝謝你。”想了想,又好奇的問:“他在頂層幹什麼啊?”

    經理笑道:“薄先生包下了頂層的豪華套房。簡小姐,那個套房非常的棒,270度無遮擋開闊觀景窗,能夠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陽臺上還自帶露天遊泳池。我們可以自信的說,這是B市最好的套房。當然,也是最貴的。祝你度過愉快的夜晚。”

    簡瑤完全楞住了。

    她終於意識到,薄靳言是在幹什麼了。

    原本她以為他只是要帶她來這裏吃飯,但是豪華套房?

    這家夥……分明就是開始全力以赴了。

    簡瑤酡紅著一張臉,走出了電梯。

    眼前首先看到的,是一間開闊的客廳,繁復璀璨的水晶吊燈、歐式大弧形靠背皮沙發。對面窗外夜景闌珊,但是卻沒有人。

    一側鋪著紅絨地毯的走廊,通往另一間廳室。悠揚的音樂聲傳來,似乎還有人走動的輕盈腳步聲。

    簡瑤緩緩走過去,繞過一座鏤空金屬屏風,怔住了。

    這是一間燈光幽暗的精致餐廳。光澤柔潤的深褐色小圓桌放在正中,上面點著根長長的白蠟,火光溫柔搖曳。桌面上還放著一束紫紅嬌艷的蝴蝶蘭。

    一名年輕的演奏者側立一旁,正在拉小提琴。琴聲如泉水清澈悅耳。

    而薄靳言就站在地毯的盡頭,一身筆挺的襯衫西褲。窗外的夜色是朦朧而流光四溢的,映在他臉上的光澤,也是淺淡如畫。而修長烏黑的眉色下,那雙眼沈沈湛湛,靜靜的望著她。

    “Hi.”低沈的,仿佛帶著一絲絲渾然天成的蠱惑的嗓音。

    簡瑤:“……Hi.”

    他就在燭火音樂裏,徐徐走向她。高挑的身姿挺拔如樹,眼中卻浮現似有似無的笑意:“你今晚很漂亮。”

    簡瑤今天以為是要參加宴會,專程挑了條漂亮的裙子,還把頭發綰了起來,戴上了他以前送的鉆石項鏈,露出雪白的脖子和肩膀。

    “謝謝。”她輕聲答。只是他那所有所思的笑意,當真是叫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因為她很清楚,他現在在“思”什麼。而她的打扮,似乎還很合他的胃口……

    薄靳言牽著她的手,在餐桌坐下。

    演奏者的音樂更加柔和抒情,窗外的夜色也更顯幽深迷離。

    菜色精致而清爽,在這期間,薄靳言並沒有多說話,只是嘴角始終噙著淡淡的笑,看她的目光也是幽深愉悅的。但這足以令簡瑤紅著臉吃完整頓飯了。

    很快就吃完了。

    桌布撤去,小提琴手也掩上門悄然離去。偌大的套房裏,只有他倆對著燭光,相對而坐。

    簡瑤微赧,拿起桌上那束蝴蝶蘭:“很漂亮。”

    薄靳言卻忽然起身,繞過桌子朝她走來。感覺到他的氣息逼近,簡瑤全身稍稍有些緊繃。然後就看到一只修長的大手,從自己手裏把蝴蝶蘭拿走,往桌上一丟。

    “別管花了,我們去臥室。”

    簡瑤的臉頓時滾燙一片。沒出聲,也沒擡頭,任由他牽著手站起來。

    他當然察覺了她的羞窘,低沈的嗓音裏就帶了笑意:“緊張什麼?”微微一頓說:“雖然我沒有經驗,但是資質和領悟力超群,另外觀察力也很強——我會做得很好的。”

    熱氣蒸騰著簡瑤的臉頰,完全無言以對。

    步入臥室,簡瑤看到眼前的一幕,倒是微微一震。

    極具藝術色彩的方格吊燈下,一張漆白的大床赫然放在正中。而房間周圍,三面都是巨大的落地窗,連接成270度的空中浮華美景,頭頂是星光月色,腳下則是整個城市的風景。

    所以……他們要在這樣一張床上做~愛?

    太奔放了,太傲慢了。

    果然是他的風格啊。

    簡瑤的手心稍稍有點冒汗。接下來就該上~床了嗎?

    誰知薄靳言卻瞥她一眼,牽著她的手,沒有走向床,而是帶向一側的窗前。

    他一只手扶在玻璃上,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後腦:“閉上眼睛。”

    簡瑤:“……幹什麼?”由於他經常出人意表,她實在是有點緊張。

    話音未落,一只微涼的大手覆住了她的雙眼。他低下頭,輕輕親了親她的耳朵,低聲說:“讓你睜眼再看。”

    簡瑤被他親的耳根發麻,而他似乎來了興致,唇舌沿著她的耳朵往下,在光~裸的脖子上流連。簡瑤在他懷裏輕輕顫抖著,眼睛又被他蒙住,只好伸手抓住了他的襯衣。

    “還要等多久?”她低喃了一聲。

    “快了。”他開始在她脖子上細細的啃咬起來。

    簡瑤的第一反應就是——他這絕對是學了新招數!前幾天他還只是熱烈而簡單的吻著她,可現在,明明更輕微的觸碰,卻叫她從脖子酥到了全身,甚至連呼吸都有些喘急。

    她的第二個想法是——她知道薄靳言想讓她看什麼了。從今天的加長轎車、豪華酒店,還有燭光晚餐,她幾乎可以推斷出,接下來他肯定是讓酒店工作人員,從下層升一堆氫氣球上來,寫上求愛的話語,飄過她面前。

    老天,他千萬不要寫:“跟我做~愛吧,簡瑤!”

    正想著,忽然間他的手松開,唇舌也暫時離去。簡瑤緩緩睜眼,就見窗外廣闊的夜幕上,一道銀色的煙光亮弧,徐徐上升。宛如水波,劃過深黑的湖面。到了最高處,陡然綻放成一朵巨大的雛菊般的煙花,整個天際瞬間流光溢彩。

    簡瑤著著實實吃了一驚——煙花,他居然是準備帶她看煙花。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是B市是不允許燃放的,除非是……

    “國慶煙火晚會。”他已經淡淡的倨傲的開口,“顯然,你現在站在全市最好的觀景點上。”

    轉瞬間,更多的煙花已經升上天空,漫天璀璨、繁花似錦。整個窗外是一幕煙光瀑布,在她面前傾瀉怒放。

    簡瑤靜靜的看著,而她身旁的薄靳言,當然沒有看無聊的煙火,而是專註的盯著她。

    傅子遇的第二條建議:帶她去看這個城市最美最浪漫的風景。

    薄靳言想了很久,想起她春節的時候很喜歡看煙花。告訴傅子遇時,他說:“很好,沒有女人不喜歡看煙花。她一定會主動吻你,然後自然而然接受你的歡~愛。”

    嗯……他等著。她再不過來吻他,他就要吻她了。

    果然,她很快在煙光映照中轉身,看向了他。清秀柔美的臉頰,染上了層層紅暈,那雙眼更是波光盈盈。

    “謝謝你,靳言。”她柔聲說。

    “不謝。”他微笑答,“只要讓你覺得浪漫。”

    因為浪漫,是情~欲最好的催化劑。

    簡瑤又笑了,但她沒再看煙火,而是神色微赧的盯著他,上前一步,輕輕勾住了他的脖子,閉上眼,紅唇就送了上來。

    這一次的吻,明顯跟之前不同。她整個人都依偎到他懷裏,像是要把自己交托給他。她的唇舌亦是模仿著他一貫的熱烈,挑撥著、糾纏著他的。

    薄靳言瞬時心頭一蕩。

    本來他還準備了兩個浪漫環節,但現在直覺告訴他,用不上了。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轉身走向床。

    簡瑤靠在他的胸膛裏,被他輕輕放在大床的正中。窗外的煙光依舊閃爍著,兩人頭頂的光線暗柔如夢。他低頭望著她,俊臉再次浮現那倨傲的、略顯得意的笑意。

    他很高興。

    靳言,我也是。我有多緊張,就有多歡喜。

    “幫我把衣服脫了。”他的聲音低沈如水,黑眸定定的望著她。

    簡瑤紅著張臉,伸手去解他的襯衫紐扣。一顆、一顆、又一顆……正心神晃蕩間,忽然感覺到大腿一熱,他的手不知何時從裙下探了進去。

    “別停,繼續脫。”他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簡瑤的思緒,“除非你喜歡我穿著衣服做。”

    簡瑤的臉又是一熱,剛剛她的註意力全集中到他那不安分的手上,雙手滾燙著,替他將襯衣脫掉,他又滿意的微微一笑,上身朝她壓過來,她的手只能輕輕抵住他溫熱的胸膛。

    可是……要命,他能不能不這麼盯著她,目光簡直銳利如電?可伸進她裙子的手,卻越來越大膽了……

    修長靈活的手指,先是隔著那層薄薄的布料,力道均勻的揉了一會兒,只揉得簡瑤渾身輕顫。可這當然只是開始,察覺到有微微的濕潤浸染了布料後,他淺淺一笑:“你濕了。比我預想的更快。”

    簡瑤簡直要發瘋了,把頭埋在他懷裏,近乎嗚咽的抗議:“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

    他深深望她一眼,眼中笑意越發蕩漾。

    “不行。”他不急不緩的答,“我們必須隨時交流感覺,有助於達成完美的性~愛。”

    話音剛落,長指終於挑開那層布料,探了進去。簡瑤全身輕輕一顫,哪裏還顧得上說話,全身的細胞,仿佛都被他的手主宰了。

    大拇指先是在嫩肉上摁了摁,只摁得簡瑤雙腿發軟,隨即食指長驅直入。這時他微蹙眉頭,手上動作也沒停,明顯是在尋找。

    “是這裏嗎?”他用指尖輕搓了兩下,簡瑤生生喘了口氣,他隨即展顏,兀自感嘆:“看我找得多準。”

    簡瑤的臉簡直要滴下血來,只能牢牢抓住他的胳膊。而他當然察覺到她明顯劇烈的反應,唇畔笑意更深:“別緊張,你享受就可以了。”他低頭吻住了她,高大的身軀壓在她身上,令她動彈不得,那只充當先鋒的手,卻越發輕車熟路、如魚得水。

    揉捏、按壓、逗弄。時而極為強勢的快速摩擦,時而慢條斯理的劃著圈圈……他的動作幹凈利落、流暢自如,不給她半點喘息的機會,全身都在他身下弓得像煮熟的蝦子。

    “你是從哪裏……學的?”她微喘著說。

    他擡眸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你說這個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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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 22:37:03 |只看該作者
    簡瑤的臉又熱了一層:“嗯。”

    “一本法國的書。”他說,“《最佳性事指南》,你有時間也應該看看。”

    “我才不看……”簡瑤的後半句話,咽在嗓子裏,因為他的動作又加快了。時快時慢,時輕時重,直撩得她全身如熱鍋上的螞蟻,生生感覺到一種陌生的、求而不得的強烈渴望。

    “噢……感覺越來越激烈了,是嗎?”他低沈的嗓音,也染上了幾分暗啞。

    簡瑤已經完全不行了,他的手指之下,她的身體深處,某種顫栗的、奇異的感覺,正如波浪般層層疊疊的湧上來,而她的心跳,仿佛都隨之變得七零八落……氤氳恍惚間,只看到他修長健美的脊背,覆蓋在自己上方,那雙眼依舊幽沈迫人,手上動作變得更加靈活熟練……

    不公平……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為什麼她這麼快就被折騰得幾乎奄奄一息,他卻嫻熟篤定得好像情場老手,一切盡在他掌控?

    但她已經沒力氣抗議了,那清晰而銳利的感覺,仿佛一道白色電流,瞬間席卷了她。

    “啊……”她的口中竟然逸出一聲呻~吟,全身都在輕顫,拼命去推他的手:“不要了不要了……”受不了了!

    而薄靳言低眸看著身下顫抖蜷縮的女人,按照《性~事指南》的動作要領,長指不再給予她強烈的刺激,而是安撫的輕輕按壓著外圍,讓她在余韻中慢慢平息。

    而他的內心,完全不像簡瑤以為的那樣平靜。

    陣陣熱流,正在他體內沸騰竄動著。

    太性~感了,她太性~感了。高~潮的時候十個白玉般的腳趾都蜷了起來,輕抵著他的小腿;全身白嫩的皮膚都泛出粉紅的暈澤。這一點,書上完全沒提到過。

    天知道他有多想立刻進入她,讓這樣的她包裹住自己。噢,那一定美妙得不可思議。看她那美麗的地方,現在已經完全濕潤,在燈下顯得越發柔軟嫣紅。

    下腹一陣收緊,某處緊繃灼熱得就像要爆炸掉,只有她的蜜谷,是唯一可以安撫緩解的地方。

    不,再等一會兒,還有一件他很想讓她做的事。

    “簡瑤,摸我。”他低頭含住她胸~前的蜜處,抓住她的手,往下牽引。內心一陣激蕩——她終於要碰他的男性私~密部位了!

    簡瑤全身發軟,小腿發麻,下面更是濕漉漉的說不出的感覺。腦子裏也有點昏昏沈沈,擡頭與他幽黑的眼睛對視著,手已經被他按在了某個滾燙的、梆硬的地方。

    簡瑤再度面紅耳赤。老天,這麼下去她一定會缺氧。

    但到底已經更近一步,雖然羞赧無比,她還是在他的灼灼註視下,握著他,緩緩的動作起來。

    才幾秒鐘的功夫,薄靳言的喉嚨陣陣發緊,那裏更是漲得不可思議。雖然她的動作一點也不規範,也不懂得套~弄,完全就像在摸……一只小動物,可卻令他瞬間感到體內熱血沸騰。

    “你太棒了……”他嘆息了一聲。

    簡瑤繼續臉紅:“真的?”看著掌中的那物,也有點好奇,忍不住說:“其實你這裏……跟你的外形一點也不像。”

    那麼清俊白皙的長相,截然相反的……

    顯然,薄靳言完全領會了她的意思。女人這種話,在男人聽來,當然是一種贊美。他再度心潮澎湃,哪裏還能等上一秒鐘?握住她的手,往床上一扣。然後身子一沈,就抵了上去。

    然而充分濕潤的幼嫩處,卻依舊緊~窒無比。薄靳言剛剛進去一個頭,感覺就被卡住了。但這已經足以令他舒爽無比,薄唇微啟,眸色如波,那俊容也染上一抹緋紅。

    “噢……”他低嘆了一聲。

    簡瑤也低低了抽了口氣——她是疼的。

    薄靳言握住她的腰,又往裏奮力送了一截。這下簡瑤疼壞了,絲絲喘氣:“好痛!”忍不住瞥他一眼:“你不是看了書嗎?怎麼還弄疼我了?”

    做到現在,薄靳言第一次不想說話,只想快點進去,全部進去。噢……那柔軟溫熱包裹的感覺,簡直就像迷藥般勾引著他,完全無法抑制貫穿她的沖動。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前端,一跳一跳,難耐又歡快。

    可她疼了。

    薄靳言長長的吐了口氣,壓抑住一進到底的強烈沖動。而是保持原樣不動,手指再次摸上她的敏~感處。

    “放松。”他低聲哄道,“你會很愉悅的。我的技術無與倫比。”

    簡瑤“噗哧”一聲又笑了。

    但她很快笑不出來了,因為薄靳言一邊手指摩挲,一邊緩緩挺進,雙重刺激,只令她全身都開始顫抖。但他真的很高手……果然不那麼疼了。

    完全進入的時候,兩人都沒有說話。這感覺如此陌生又激蕩,而兩人的身體赤~裸交纏著,空氣中到處都是屬於彼此的氣息。兩人的心跳快得像打鼓,因為即將到來的最熱烈的癡纏。

    “現在,我令你感覺真實了嗎?”薄靳言在她耳邊問,黑眸暗沈如水。

    簡瑤凝視著他:“嗯。”

    還有比這更真實的存在嗎?這麼美好的夜裏,你在我的身邊,在我的身體裏。那麼驕傲的你,卻對我那樣熱烈,那樣的憐惜。你令我顫抖,也令我瘋狂。而我們終於成為世界上最親密的兩個人,繾倦糾纏、唇齒相依。

    而我多麼希望,這一刻便是許了一生。我可以陪你日日夜夜,陪你年華到老,而我們依舊相愛,永遠也不要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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