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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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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14:38 |只看該作者
第410章 爭取

  安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卻並未喝,只是看著那清透的茶水,沉默了良久,才抬起眼道:「公子想要的,正是我所求的。」

  他們的目標一致。

  崔文君怔了怔,她看著安嵐那雙平靜得似什麼都不知道,又似什麼都了然於胸的烏黑雙眸,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接這句話。涅槃無解,景炎時日無多,但她依舊不相信,那個男人謀劃了這麼多年,費盡心思,傾盡所有,最後當真甘願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給安嵐。

  愛情確實可以讓某些人心甘情願地付出所有,但在她眼裡,景炎絕不屬於那一類人。那個男人的心思太過深沉,這麼多年,他的每一步都是算計好,任何事都在掌控中,那樣聰明冷靜又時刻都保持清醒的人,怎麼可能在已能看見希望的時候,反而就此認命。

  「安嵐,你不明白。」崔文君斟酌了好一會才道,「景炎,他絕不你想的那麼簡單。」

  安嵐微微睜大了眼睛,顯得有些詫異:「能同時掌控天樞殿和景府的人,怎麼可能會是簡單,我從未那麼想。」

  崔文君張了張嘴,滿腹的話,此刻竟不知該怎麼說。她實在不願在安嵐面前說景炎的不是,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但凡說一句景炎的不好,都有可能會讓安嵐更加疏遠她,而且,她心裡的擔心,終究也只是個猜想,並無實際證據。

  良久,崔文君終於嘆了口氣:「好吧,這件事我來辦。」

  其實,即便今日安嵐沒有對她提出這個請求,她也打算去找安丘清算這十多年的賬。她有太多事需要從安丘那裡得到答案,關於她,關於白純,關於安嵐,還有眼下長香殿的權力爭鬥。

  「多謝崔先生。」安嵐遂起身,鄭重行了大禮。

  崔文君回過神,就要上前去扶她起來,但安嵐已先一步站起身,一樣恭敬地道:「先生若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請儘管吩咐。」

  崔文君伸出手,又收了回去,看著自己的骨肉看著自己時,面上露出那等既客氣又疏離的表情,心裡的酸澀層層往上翻湧。

  出了景府,坐上自己的馬車後,崔文君閉上眼,眉頭卻緊蹙著,這幾天壓著的怒意此時再抑制不住,若非白純偷走她的孩子,若非安丘最後還拿安婆婆算計她,她如今和自己的骨肉怎會生分至此!

  ……

  三天後,搖光殿傳出方文建大香師仙去的消息,那一日,長香殿的香菸如雲似霧般地騰空而起。大香師去了,但搖光殿的人事並未因此而有所變動,至少在短時間內,在長香殿的權力之爭沒有最終的勝負之前,搖光殿的一切還是照舊。不過,有關搖光殿的所有庶務,同方家的種種聯繫,以及那些隱蔽的,卻又極其重要的,屬於搖光殿的財與權,也由方殿侍長仔細歸整,做好日後託付給應該託付的人手中,或者,想盡法子,依舊留在方家手裡。

  七七四十九天後,方殿侍長依照長香殿的規矩,將所有在搖光殿內的當差的人的名單分別送到另外六位大香師手裡。

  謝雲拿著那本名冊,翻了一遍後,就交給旁邊的謝藍河:「你覺得,另外那五本名冊,同這本是不是一模一樣?」

  謝藍河接過那本冊子:「方家若無私心,六本冊子便是一樣。」

  「這天下哪有人沒有私心,為名為利為情為愛,為家族聲望,為子孫後輩……」謝雲笑了,搖了搖頭,又問,「你說方殿侍長近日常去天璣殿找百里翎。」

  謝藍河點頭:「是,先生之前猜的沒錯,方文建大香師選擇了同百里先生做交易,用於制約開陽殿和謝家。」

  謝雲淡淡道:「百里家的勢力在南邊,所以百里翎想吞下搖光殿,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謝家卻不同,方文建一旦不在,方家又沒有後輩佔住那個位置,搖光殿幾乎就成了放在謝家跟前的一塊肥肉,如果沒有人阻攔,輕易便能吞下。」

  謝藍河想了想,就道:「先生似乎未將除去百里先生外的那幾位大香師,算在競爭者內。」

  「崔文君向來清高孤傲,從不削這等事,淨塵和白廣寒本就等著看我和百里翎爭得頭破血流。我雖心裡明白,卻還是不能退,不然,搖光殿最終不是落到百里翎手裡,就是落到白廣寒手裡,謝家則一無所獲。」他說到這,微微嘆了口氣,清俊儒雅的臉上現出幾分無奈,「白廣寒當真是好算計。」

  謝藍河遲疑了一會,就道:「先生剛剛未提到柳璇璣大香師。」

  「對我們而言,如今她才是關鍵。」謝雲說著就站起身。

  謝藍河遂問:「先生現在就要去璇璣殿找柳先生?」

  謝雲點頭:「搖光殿的那本名冊,你需全都記在腦子裡,從現在開始一點一點核對,這個地方,終究會交到你手裡,你莫要存有鬆懈之心。」

  謝藍河有些忐忑地應下,目送謝雲離開後,不知為何,莫名地有些心神不寧。

  他知道謝雲去找柳璇璣,是想將柳璇璣爭取到他們這邊,但他卻不知道謝雲究竟要怎麼去爭取。柳璇璣同謝雲的關係雖不錯,但一直以來,她似乎都站在白廣寒那邊……

  同一時間,安丘自百里翎那出來,還不及下山,就看到崔文君的身影。

  即便是他,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之強,他不想見她,她非要見他,所以這四十多天,她竟真的做到一刻不歇地守在這。

  見他終於敢出來了,崔文君打量了他片刻,遂冷笑:「我還當你打算一輩子都縮在那裡。」

  安丘輕輕搖頭:「你又何必參與這些事,既已認了女兒,便趁此機會同她好好相處豈不好。」只是他剛說完這句話,腳下突然刺出一叢荊棘,那巨大的尖刺差點直接扎進他的身體,他頓了頓,卻不見懼怕,只是平靜地看著崔文君,那眼神既似無情又似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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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14:52 |只看該作者
第411章 恩怨

  見他既不驚也不懼,崔文君心頭更怒:「你當真以為我捨不得殺你!?」

  安丘垂下眼,看著已經纏上他雙腿的荊棘,看著衣袍上慢慢滲出的血跡,感覺到無數尖刺正鑽進他的血肉,他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但卻沒有吭一聲,只是眉頭緊蹙,呼吸微沉。

  崔文君盯著他,此時她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尖銳起來:「是不是覺得很痛?你給我的痛苦,比之十倍更盛!」

  有一條荊棘直接穿過他的大腿,拉扯出大片的血肉,安丘再站立不住,一下子跪在她面前,卻因這個動作,使得更多尖刺狠狠地拉扯著他的皮肉,衣袍上的血跡越來越多,不過片刻,竟就有點讓人不忍目睹。

  他垂下臉,手撐著地,喘著粗氣,好一會後才勉強往後坐下,然後抬起臉看著崔文君,此時他面上竟也無半分怒意,但一樣沒有半分懼意。

  「阿君——」他唇邊甚至露出幾分笑意,此時他明明是仰視,並且還處於絕對的劣勢,生死就在別人一念之間,可他的眼神卻還是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甚至帶著點俯視的意思,「你還是那樣,這麼多年,竟真一點沒變。」

  崔文君冷眼看著他,微微抬著下巴,臉上帶著怒容也帶著高傲:「你也一樣,虛偽卑微的心態甚至比當年更盛!」

  安丘頓了頓,隨後垂下眼,唇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只是這會兒又一條荊棘穿破他的胳膊,他不禁咳了一聲,然後有些無力地道:「你在此處守了這麼多天,就只是為了這般折磨我?」

  崔文君看著他道:「你若真受不住,可以試著跪下求我。」

  安丘又咳了一聲,然後苦笑:「我若求你,你會將這些東西收回去嗎?」

  「不會!」崔文君悍然道,她不是會拐彎抹角的人,也從不削玩弄那等小把戲。她喜歡一個人時,會獻出所有的熱情,掏心掏肺地對待對方,從不管自己是不是委屈了而憎惡一個人時,也會用最直接的方法讓對方痛苦難受。

  安丘道:「阿君,你到底想如何?」

  崔文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安丘便不說話了,等著她的問題,同時也在等百里翎趕過來。

  崔文君卻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個帶著滿身鮮血,狼狽地坐在地上的男人,她曾經深愛,後來又無比憎恨的男人。

  好一會後,她面上的表情盡數收起,緩緩開口,聲音異常平靜:「當年,你接近我,就只是為了破壞白夜的計畫?」

  安丘頓了頓,抬起眼,看著她,微微點頭。

  崔文君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接著問:「那麼,你瞞著我接近白純,也是抱著一樣的目的?」

  安丘又點了點頭。

  崔文君再問:「你一開始就知道白純是白夜的人?」

  安丘搖頭,開口道:「一開始並不知道,差不多是與你在一起後才知道。」

  崔文君胸口起伏了好幾下,好一會後,才又問:「那麼,白純當時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和目的?她,是認識你時,就已經知道了?」

  安丘遲疑了一會才道:「應當也是我與你在一起後,她從白夜那知道了我的身份。」

  崔文君抿著唇,緊緊咬著牙,然後轉身,眼睛看著虛空處,兩手死死握在一起,似在努力控制情緒。直到她身上的起伏沒有那麼明顯後,她才轉回身,語氣較之剛剛慢了幾分:「後來,你為什麼又去找她?」

  安丘道:「白夜已死,白廣寒約束不到她,我覺得她是個難得的人才,當年白夜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血。當時我希望,能說服她站到我這邊。」

  崔文君突然一聲冷笑:「可惜連老天爺都不幫你,你找到她時,她就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安丘面上沒什麼情緒,平靜地點了點頭:「沒錯,而且她正準備結果那個孩子的命,是我趕到救了下來。」

  崔文君呼吸猛地一窒,安丘看著她,接著道:「我當時也不清楚那個孩子究竟是誰的,她本就是個心志狠絕的人,又面臨那等境況,會做出任何事都不足為怪。後來我答應在她死後,將她埋在她指定的那個地方,她才將那份藥丸和毒藥交於我。」

  崔文君閉了閉眼,如今再問他為何要給安婆婆下毒,已沒什麼用了,但是……她睜開眼,寒著聲問:「你既然已經接到孩子,為何不留在身邊好好撫養!」

  若非他接到手後又丟棄,她的孩子怎麼會受那麼多年的苦,每每回想那些畫面,她都覺得心如刀割。

  安丘道:「我不會帶孩子,而且我身邊也不便帶著個孩子。」

  崔文君一下子嚷了起來,聲音幾乎變調:「所以你就狠心把她丟棄了!她才多大,那也是……也是你的骨肉!你竟就將她丟棄了!」

  身上又傳來一波巨大的痛苦,安丘皺了皺眉,卻還是平靜如常地回答:「我並未丟棄,我將她託付給一家可靠的農戶,本是打算過幾年後我再去接她,只是後來的變化,我也預料不到。」

  崔文君握緊雙拳,眼睛有些紅:「為何要將她託付給不相干的人,你可以將她送回我身邊,你若是怕我報復你,你亦可不用露面,託人送回來。」

  安丘淡然地看著她:「當時我並不知她是你生的,終究是我的骨肉,我也不想讓她死在你手裡。」

  崔文君哽住,死死盯著他,纏在他身上的荊棘越收越緊,安丘臉色慘白,呼吸也跟著越來越急。

  安丘此刻即便是只動一根小指頭,身上都覺得疼痛難忍,他喘著粗氣道:「何不乾脆殺了我!」

  崔文君厲聲道:「你當我不敢!」

  就在那荊棘的尖刺將刺入安丘的心臟時,一個妖魅的聲音慢悠悠地傳入她的香境,且那聲音裡還帶著幾分笑意:「殺這麼個負心的男人,崔先生當然是敢的,只是……崔先生難不成忘了,他再怎麼也是那小丫頭的父親,到底血脈相連,你此刻殺了他,難道就不怕那小丫頭心裡難過?即便她不會因此而難過,但對於一個小姑娘來說,自己的母親殺了自己的父親,這等事,她能接受?」

  崔文君一下頓住,安丘遂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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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15:06 |只看該作者
第412章 找虐

  百里翎將安丘帶回天璣殿,看了看侍從替他脫下那件已濕透的衣袍,再看了看安丘那張依舊沒有血色的臉,便挑了挑眉,撩袍往旁邊的交椅上一坐,然後慢條斯理地道:「先生若真想避開她,有的是法子,天璣殿也不是只有那一個門,為何要自找虐?」

  安丘此時連開口都很是費力,便沒有回答,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就好似真的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他身上沒有一丁點傷,之前鮮血淋漓的那一幕只存在香境中,但是,精神元氣上的損害,卻是實實在在的,而這樣的傷害,比那看得見的皮肉傷,要更加嚴重,也更難恢復。

  百里翎並不在意安丘回不回答這個問題,接著又道:「你這是想讓她不安心軟,還是,借此避開我和謝雲之間的事?」

  安丘還是安安靜靜地平躺著,侍從們替他換好衣服後,就都退了出去。

  紫銅瑞獸香爐內正騰騰升起如雲使霧的香菸,窗外的薄光被窗櫺剪出一地碎金,一點一點溶進那清甜溫暖香味裡,房間裡的氣氛令人安然放鬆。

  「女人面對自己中意的男人,無論嘴上說得多狠,卻還是容易心軟。」百里翎依舊自顧自地說著,胳膊放在扶手上,手指輕撫著自己斜飛入鬢的眉尾,微微眯著眼道,「她若真有心殺你,我趕過去時,你就已經是具屍體了。」

  安丘依舊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是之前粗重的呼吸,隨著爐內那香霧的騰升,稍微緩了些。

  「崔文君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卻不知她的女兒是不是也如此,那小丫頭待白廣寒,瞧著也是一片赤誠。」百里翎說到這,就嘆了口氣,忽然說起另一事,「先師與我說過,涅槃無解,因為這天底下,實在沒人能有那樣的機緣,也不可能有人能付得起那樣的代價。而即便真有人能有那等逆天的機緣,也付得起那樣的代價,其成功的幾率也依舊及其低微。」

  安丘似覺得好受了些,慢慢睜開眼,但並未轉頭看百里翎,只是看著頂頭繡著雲紋的帳幔,虛弱地道:「世事無絕對,凡事總有例外。」

  百里翎修長的手指輕撫著眉眼,然後嗤地笑了:「沒錯,還真是讓他等到了那樣改天換地的機緣,那丫頭的一切,如今都在他的掌握中,不過最終能否成功,還得看那丫頭的心志。不過,即便我一樣好奇,但還是不願冒此險,安丘先生之前本是與我一樣意思,難不成,如今是改變主意了?」

  安丘覺得嗓子有些癢,輕輕咳了一聲,又歇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只要天樞殿不是傳到白夜和他那兩弟子手裡,余的,我並不在意。」

  百里翎微微眯眼:「當真只是如此?所以,先生的意思,確實是不想參與我和謝雲之間的事?」

  安丘忽然笑了,但沒有笑出聲,並且轉過臉看了百里翎一眼:「百里先生似乎,有很重的憂慮,倒不似往日那般乾脆灑脫。」

  百里翎又挑了挑眉,手支著下頜,大方地承認:「沒錯,只要想到白廣寒有機會完全脫離涅槃,我就坐立難安,實在恨不能現在就將他拿住……說來,那小丫頭當真成了關鍵。」

  安丘淡淡道:「為了保護她,白廣寒選了方文建祭旗,將整個搖光殿拋出來,引出你和謝雲間的矛盾,再將崔文君拉入局,讓崔文君死守在他那邊,除此外還有淨塵亦……」他說到這,略停了一會,才接著道,「你想對她下手,比直接對白廣寒下手還要難,如今,倒是只有柳璇璣的態度有些曖昧。」

  就在安丘提到柳璇璣的時候,謝雲正好走進璇璣殿,如往常一般,往柳璇璣的寢殿行去。

  金雀正好從旁路過,看到謝雲後,怔了一下,直到謝雲走過去後,她才拉住旁邊一位年長的侍女低聲問:「那位謝雲大香師,是怎麼進來的?」

  那侍女有些奇怪地看了金雀一眼:「怎麼進來?當然是走進來的,難不成還有人敢攔著謝雲大香師。」

  金雀有些著急地道:「不是,如今咱先生跟謝雲大香師的關係……還,還跟以前那麼好嗎?這段時間,長香殿不是發生了許多事,連搖光殿的大香師都——」

  「噓!」那侍女忙給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將她拉到一邊,「這都是大香師之間的事,你千萬莫仗著先生疼你就在外頭亂嚼舌頭,先生見不見誰,心裡都有數,由得你在這說三道四的!」

  金雀咬了咬唇,低聲道:「我這不是……」

  「行了,幹活去!」那侍女瞧見前面有人過來了,便沉下臉,「也別亂跑,萬一沖撞了不該衝撞的人,誰也保不了你!」

  金雀只得乖乖應了聲,垂下臉往前走了幾步後,遲疑了一會,又轉身,悄悄往柳璇璣的寢殿那過去。

  ……

  柳璇璣有些意外謝雲這個時候過來找她,說起來,以往沒什麼事的時候,一個月,謝雲都會過來找她兩三次,也不定每次都有正事,大多時候,就是同她一起聞香品茶,或者聽她彈上一曲。

  兩人之間一直保持著一種君子之交的意思,無論有意無意,雙方都對這樣的相處感到滿意。所以,時間久了,兩人之間多少就有了些默契。因此,當天樞殿出事後,她表示了自己的立場,為不使她為難,謝雲便為不再來找她了,至今,將近半年。

  初始柳璇璣還有些惆悵,後來知道當年白廣寒的死,謝雲也參了份,她心裡的那點惆悵便慢慢淡了。

  白廣寒是她曾經心動過的男人,但那份感情還來不及萌芽發展,就已經告結。

  她曾為此恨過怨過哀傷過後悔過,亦曾想過要為他報仇,但時間,是最強大的法器。曾經那麼濃烈的愛和恨,一個人的悲傷難過,竟都在不知不覺間,淡去了。

  而如今,長香殿的情況,早已不是一個人的愛恨情仇那麼簡單了,太多的權勢利益參雜其中,她也,不再似以前那麼感性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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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15:16 |只看該作者
第413章 誅心

  侍女將剛沏好的茶放在謝雲跟前,然後欠身退下,柳璇璣正抱著那把鐵琵琶,豔麗的五官,此刻的表情卻有些惘然。

  謝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放下,有些感慨地道:「沒想還能聽到這首大漠。」

  距離他上一次聽到這首曲子,有八年多了,而那一次,也是他第一次聽柳璇璣彈這首曲子,但卻不是在璇璣殿,而是在天樞殿,當時是白廣寒設宴,柳璇璣上前獻曲。

  錚錚琴音描畫出一副大漠奇景,狂風,烈日,駝鈴,綠洲,廣闊的天地,自由自在的心境,裹著頭紗的女人,如花朵一樣旋飛的裙襬,顛倒眾生的眼神……那樣的肆無忌憚,熱情奔放,曲終,愛慕心意亦已明了。

  謝雲已忘了白廣寒當時是什麼樣的反應,卻清楚的記得自己控制不住的心跳。

  柳璇璣輕輕撫摸著這把跟隨了她多年的鐵琵琶,自白廣寒不在後,她就再沒有彈過這首曲子,今日卻不知為何,突然間有種非彈不可的感覺,似沉寂了多年的情感,已到了一個臨界點,讓她不可抑止地要宣洩出來。

  明明這些年已經不再回望過去,但當彈出這首曲子時,她忽然很想他,思念瞬間從心裡最深處翻湧而出。那個冰雪一樣的男人,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性格孤高清冷,難以接近,卻不知,他其實及羞澀,成長在這樣的地方,卻至始至終都擁有一顆赤子之心。在她烈火般的告白面前,他幾乎是無措的,卻偏偏還要強撐著,裝出一副波瀾不興的樣子,而在裝不下去時,便會馬上起香境矇蔽旁人,然後自己偷偷避開。

  那樣獨一無二的人,怎麼就死了呢,還死得無聲無息,甚至沒來同她告別。

  「喝了這杯茶,就走吧。」柳璇璣抬起眼,看著謝雲道,「我知道你為什麼來,如果你還有一分看重你我這些年的交情,就什麼都別說。」

  謝雲握著那杯茶,沉吟一會,才道:「你以為,我是坐不住了,決定過來說服你幫我?」

  柳璇璣看著他,神色淡淡。

  謝雲笑了笑,手指輕撫著杯身,亦看著她,坦然道:「我確實有這個想法,一直都有,但我也一直都明白,在這件事上,你不會站在我這邊。而且我還很慶幸,甚至有些感激,你在如今這樣的形勢下,你雖在一定程度上幫著景炎,但也未將矛頭對準我。」

  他知道,她愛著那個已經死去的男人。

  原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再深的感情也該煙消雲散,但剛剛在外面聽到她彈起那曲子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未曾放下,也未曾淡忘。

  所以,她即便不想參與長香殿的這場鬥爭,但卻不會看著景炎吃虧。

  柳璇璣道:「既如此,今日為何還過來。」

  謝雲打量了她一會,然後慎重地道:「因為有件事,我還是決定告訴你。」

  似被他的表情感染,柳璇璣不由皺了皺眉:「什麼事?」

  謝雲道:「如今你應當知道,當年中了涅槃的人是景炎,涅槃無解,所以,照理死的人應該是他才對,但偏偏他活了下來,死的那一個,卻是並未中涅槃的白廣寒。」

  柳璇璣道:「因為白廣寒捨身為景炎換了這數年時間,我雖未曾見親眼識過涅槃,此事卻也能推算出一二。」

  謝雲看著柳璇璣,良久,直到柳璇璣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頭,他才再次開口:「你怎麼確定,當時是白廣寒主動捨身去救景炎,而不是景炎為求活命的機會,出手奪走白廣寒的性命。」

  柳璇璣瞳孔猛地一縮,盯著謝雲,面上慢慢露出怒容。

  謝雲不急不緩地接著道:「你未曾見識過涅槃,白廣寒也一樣,唯有景炎,已身中涅槃,自然比白廣寒更加瞭解涅槃。若論手足情,既然白廣寒可以捨命,那景炎難道就能眼睜睜看著白廣寒為救他而喪命?景炎若真是那麼重情重義之人,那如今的安嵐又當何論?你應當一開始就知道,他如此全心全意栽培安嵐,最終目的就是為了以命換命。」

  柳璇璣面上表情一頓。

  謝雲再接再厲:「如果景炎從未想取代白廣寒,為何不安安分分在景府做他的景大公子,為何總是借用白廣寒的身份出入長香殿。他確實有大才,所以只待著景府,對他而言便是屈才了。或許他初始並未有要取而代之的想法,但人在面臨死亡,不得不做出選擇時,無論選擇哪一邊,都不足為怪……」

  柳璇璣似再聽不下去,突然站起身,厲聲喝道:「夠了!」

  謝雲遂住嘴,面上表情卻極是平靜,不,不是平靜,而是篤定。

  柳璇璣沉默了一會,然後閉了閉眼,緩緩道:「你回去吧,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不與你計較。」

  謝雲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卻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信封看著已有些年頭了,紙張明顯有些泛黃。

  「我並非是憑空猜想,這是九年前,我的人從天樞殿裡搜出來的。那個時候,景炎的字跡同白廣寒的字跡還是有差別的,你應當能看得出來。」

  柳璇璣卻沒有去看那封信,謝雲也沒再說什麼,將那封信擱在茶几上,然後就轉身。走出殿門時,看到已站在門口多時,此刻有些呆住的金雀,他也不在意,目不斜視地離開了。

  柳璇璣到底是將那封信拿起來,打開。

  然而信中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內容,不過是一首描述少年人心有凌雲之志的古詩,柳璇璣感覺自己的心跳慢慢緩了下來,只是就在她正要鬆一口氣時,忽然在信的最下面,看到了白廣寒的大香師印!

  景炎自小就出入長香殿,自當是明白,大香師印的重要性,一方印,代表的就是大香師的權力的地位。

  但是,他們兄弟倆本就時常互換身份,這大香師印會在景炎手裡也不足為奇,興許就是白廣寒給他的。

  可是,即便如此,景炎為何偏偏在這樣一首詩上蓋下這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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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高密

  金雀在門口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猶豫著是進去,還是悄悄離開,而就在她搖擺不定的時候,崔文君喚了她進去。

  金雀趕緊應聲,滿臉緊張地走進去,然後不等崔文君開口,就忍不住先問了一句:「先生,謝雲大香師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崔文君看了金雀一眼,重新坐下,卻未言語。

  金雀有些著急地上前一步:「天樞殿裡的那位,真的是景炎公子?那,以命換命是什麼意思?」

  崔文君斜靠在身側的大引枕上,手輕輕支著頭,眼瞼微垂,依舊是那副沉思的表情。

  「先生!」金雀跪在她跟前,兩手攀在她腿上,抬著腦袋緊張又急切地看著崔文君,「以命換命是什麼意思?安嵐會沒命嗎?」

  柳璇璣抬手在金雀腦門上輕輕拍著:「這等事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是能對付謝雲還是能對付白廣寒?」

  金雀瞅著柳璇璣,低聲道:「我,我是不能如何,但至少能給安嵐提個醒,如果是真的的話。」

  「提醒?若是白廣寒不希望你去提這個醒……」柳璇璣忽然嘆了口氣,「你可是會沒命的,難道指著我為了你去對付白廣寒嗎?」

  「我不會讓先生為難的,我一定……」金雀急忙開口,只是說到這時,突然頓住,臉色也跟著變了,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先生的意思,謝雲大香師剛剛說的景炎公子要安嵐以命換命,是,是真的!」

  柳璇璣看著她道:「長香殿千餘年的記載中,也曾有過出身香奴的大香師。但卻從未有人能如她這般,僅用一年時間,就跨過如此巨大的鴻溝,從來沒有!」

  金雀咬了咬唇,紅著眼道:「那也不是白得的,安嵐一直在努力,比這更早的時候……」

  「確實不是白得的。」柳璇璣打斷她的話。淡淡道。「她是很努力,但還是不夠,遠遠不夠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收穫這麼多。傻丫頭,你當真以為這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柳璇璣伸出手指在金雀額頭上點了點,「白廣寒,是在提前補償她。為他將來要從她那裡拿走的東西,極盡所能地補償……所以他滿足她所有的心願。盡心栽培她,無論她想要什麼,只要他能給,他都毫不猶豫地送到她面前。」

  「太。太卑鄙了!」金雀咬著唇看著柳璇璣,她身上有些顫抖,也不知是害怕還是被這個事實驚住。但她脫口而出這句話後,跟著就站起身。一臉認真的道,「我,我得告訴安嵐去。」

  柳璇璣看著她,沒有表示反對,算是默認了她接下來的行為。

  金雀抬起胳膊擦了擦已經含淚的眼睛,然後轉身,只是走了幾步,又轉回身跪下朝柳璇璣磕了個響頭:「多謝先生,先生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還真以為自己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

  柳璇璣微微抬眉,不由坐起身,有些詫異,又有些哭笑不得,但心裡卻還是隱隱生出一些感動,她倒是沒有白疼這丫頭。

  金雀出去了,柳璇璣便又往後靠了回去,再次將那封信拿出來看。

  不得不承認,謝雲剛剛說的那些話確實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即便,她知道謝雲之所以會這麼說,主要是想離間她和景炎,但即便是明白,她卻依舊無法不在意這件事的真假。

  當年,白廣寒當真是被景炎……

  想到這,她不由閉上眼,無論如何,如今已經沒有辦法求證了。

  但是,安嵐還在,如果安嵐知道景炎最初的目的,會是什麼反應,而景炎又將會如何應對?

  柳璇璣睜開眼,禁不住又輕輕嘆了口氣,她能從景炎對安嵐的態度中,推算出當年的真相嗎?而眼下,璇璣殿對天樞殿一應庶務的支持,還要繼續嗎?

  如果謝雲所說是假,那麼,對白廣寒甘願用性命換回的人,又是他的親兄弟,她自然是要盡力幫忙。如果謝雲所說是真,那麼,她怎麼可能還要去幫殺了白廣寒的人!而且那人還是他的親兄弟!

  ……

  金雀找到安嵐時,正好白廣寒不在寢殿內,似乎是找淨塵商議事情去了。

  這段時間,淨塵幾乎都住在天樞殿內,所以百里翎和謝雲才沒有直接找上門來,沒有絕對的勝算,他們不會做出這樣沒有退路的正面衝突。

  「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如今白廣寒將香殿內越來越多的事交予安嵐處理,即便不需要她處理的,也要讓她去接觸,讓她務必做到心裡明白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怎麼回事,所以每天上午這段時間她都很忙,因而瞧著金雀忽然過來,安嵐便隨口道,「你等我一會,要不你去香器樓那轉轉,我……」

  金雀知道白廣寒此時不在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於是不等安嵐說完,她就走過去,認真又嚴肅地道:「我有事跟你說,非常重要。」

  安嵐抬起眼,看了金雀一眼,頓了頓,就放下手裡的東西,讓屋裡的人都出去。

  「怎麼了?」她親自將門關上後,走回來,打量著金雀道,「出什麼事了?」

  金雀瞅著她,卻忽然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到底怎麼了?」安嵐拉著她坐下,「是柳先生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金雀搖頭,然後終於豁出去地問了一句:「安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廣寒大香師其實就是景炎公子?」

  安嵐一怔,片刻後才道:「你,怎麼知道的,是柳先生告訴你的?」

  金雀又道:「你果真是早知道,那你知不知道真正的白廣寒大香師是怎麼死的?」

  安嵐一下子握住金雀的手,低聲道:「究竟出什麼事了,你怎麼突然跑來說這些事?」

  金雀咬了咬唇,就道:「我實在是擔心你這麼一心愛慕他,結果卻糊裡糊塗地被他給害了!」

  安嵐加重手上的力道,面上神色亦跟著凝重了幾分:「金雀!」

  金雀也握住她的手,略回想了一下,就有些緊張地道:「你不知道,今天謝雲大香師忽然來璇璣殿找柳先生,他說……」

  金雀沒法理清楚這些事,她知道安嵐比她聰明,於是乾脆就將自己聽到的一五一十全都道了出來,並且還將她同柳璇璣的對話也全都告訴安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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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發表於 2015-7-29 17:15:38 |只看該作者
第415章 所求

  許久,安嵐都沒有說話,表情說不上是在發怔還是沉思。

  金雀以為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真相,眼巴巴地看著她道:「我們怎麼辦,能逃得了嗎?」

  安嵐還是沉默,金雀也不敢太過刺激她,於是遲疑了一會,又問:「你是不是不相信,其實我也不敢相信,但柳先生都說了此事不假……」

  安嵐終於開口:「柳先生相信了謝雲先生的話?」

  金雀下意識的就點頭,安嵐蹙眉再問:「謝雲先生說的話,柳先生全都信了?」

  金雀一怔,對於謝雲說的那些事,她主要關注的是同安嵐有關的那幾句,特別是以命換命那句,直接將她嚇傻了,所以別的她自然就沒有去多想。此時經安嵐一提醒,她才再次慢慢回想,然後有些不確定地道:「可能……柳先生也沒有全信,當時柳先生挺生氣了,還將謝雲先生給趕走了。」

  「但她還是讓你來告訴我這些事。」安嵐神情有些嚴肅,「說到底,還是有所懷疑,如今天樞殿許多庶務都在百麗先生和謝雲先生那裡遇到刁難,搖光殿也時不時找茬,眼下還少不得璇璣殿的幫忙。」

  「安嵐……」金雀有些詫異地看著安嵐,「你,你還想著天樞殿的事,那你是不相信我剛剛說的那些?」

  安嵐道:「對於白廣寒大香師的死,我更願意相信先生,你回去代我對柳先生說一句,先生他……景炎公子他是個驕傲的人,即便當時真有登頂之心,也是不屑踩著自己兄弟的屍體攀上去。公子倘若真是有那樣的心思。這些年就不會一直甘願用白廣寒大香師的面貌站在天樞殿。」

  金雀覺得腦子有些亂,於是呆了好一會後才又問:「那……那他對你的目的呢?我,我還是覺得柳先生說的其實也有些道理,如果不是抱有那麼大的目的,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將你……我不是說你沒有這個能力,而是一年時間,確實有點太……」

  安嵐道。語氣倒是意外的平靜:「我明白。」

  金雀反倒是愣了一下。看著安嵐那樣平靜的表情,忽然間,竟有點不怎麼敢再開口說話了。

  「我明白。」安嵐卻看著她。再一次重複那句話,並且又補充道,「我一直都明白,這天底下沒有白得的好處。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相應的東西。特別是對於原本就一無所有的我來說。突然間降臨的好運,更是需要我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柳先生說的沒錯,我的努力,確實還不能與我現在所得相對等。」

  金雀一下子紅了眼圈。用力咬了咬唇,才開口道:「那你是什麼意思?都知道他心懷不軌了,難道你還要留在這裡。你真不要命了!」

  安嵐頓了頓,才道:「你不明白。這事並不似柳先生說的那麼簡單。」

  金雀一愣,忙問:「什麼意思,你是說柳先生撒謊了,不會啊,先生沒道理在這等事上胡說啊。」

  「不是指柳先生胡說,而是這件事……」安嵐想了一想,「如果公子選中我栽培我扶持我,只是單純想要我的命,那公子他就沒必要向我交代天樞殿和景府的一切。」她說到這,又停了一會,微微垂下眼,輕輕道,「其實我對景府的事並不感興趣,若真萬事都順我之意,公子就沒有必要把這麼多事情交給我做,那是在託付的意思,他……其實是在託付後事。」

  金雀有些呆住,許久後,才小心握住安嵐的手,瞅著安嵐已經微紅的眼睛,她覺得胸口堵得慌,眼淚不知不覺就下來了。

  見她哭了,安嵐反倒笑了笑:「哭什麼,又不是真就要生離死別。」

  「咱們不管這些事好不好,你現在手裡有很大權力,想必是有法子可以悄悄離開天樞殿的。」金雀一邊吸著鼻子,一邊道,「我可以給你打掩護,你一下山就馬上走得遠遠的,帶上銀子,你又有香境的本事,哪裡都去得了。這裡有百里先生和謝雲先生時時盯著,廣寒先生想必沒有分身術去追你!安嵐,這有什麼好的,本以為上來是享福的,誰知道竟過得比下面還要累。」

  「求有所得便是好。」安嵐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金雀道,「你知道,對我來說,最大的苦,從來不是以前的那些責罰打罵,也不是吃不飽穿不暖,而是求而不得。」

  金雀怔住,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安嵐苦笑,拿出手絹給她擦眼淚:「你怎麼還這麼愛哭,眼睛都要腫了。」

  金雀扯過她的手絹,狠狠擤了一大泡鼻涕,然後將手絹遞迴給她,跟著就站起身,含著鼻音道:「那我走了。」

  安嵐也站起身,拉住她的手:「金雀,謝謝你。」

  「哼!」金雀甩開臉,站了一會才轉身,只是將出去時,她又轉回身問了一句:「安嵐,你真正求的是什麼?是景炎公子還是天樞殿大香師的地位?」

  安嵐沉默了一會才道:「我都想要,哪一個都不願放手。」

  要是,真的只是選其中一個,怎麼辦?

  這句話,金雀終是沒忍心問出。

  ……

  金雀離開天樞殿沒多久,景炎也收到今日謝雲忽然去璇璣殿找柳璇璣的消息,再結合金雀突然過來找安嵐,然後紅著眼睛離開的事,他便大致猜出謝雲對柳璇璣說了什麼以及金雀為什麼來找安嵐。

  景炎微微蹙眉,柳璇璣那邊倒還好辦,倒是崔文君有些棘手,謝雲既然將此事告訴柳璇璣,遲早也會告訴崔文君。

  景炎回到鳳翥殿時,安嵐已經回鳳軒殿去了,赤芍走過來道:「安香師剛剛吩咐了廚房給先生做了百合蓮子湯,先生是現在喝還是晚上再喝?」

  如今已是初冬,沒人會再喝這些沁涼的湯水,但眼下對他來說,時間越接近年底,他體內的涅槃就越是難以控制,特別是夜裡,時有發燒之狀,因而即便知道食補之功效於他已無用,她卻還是天天讓人給他準備這些去火的湯水。

  景炎默了默,便道:「端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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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
發表於 2015-7-29 17:15:51 |只看該作者
第416章 纏綿

  夜幕降臨後,景炎將身邊的侍從都打發了,殿侍亦都隱匿於夜色中,偌大的寢殿顯得愈加空曠冷清,如似一座宏大的墓室。

  他站在露台上,看著那輪銀月,算著自己剩下的時間,只是如今就連這冬夜裡的寒風,也吹不散他體表的灼熱。

  他還能堅持多久,又還能抱她多久?

  長久地面對這盤生死棋局,所有走向和結局都已看清楚,但心卻還是會微起波瀾。

  他走出寢殿,漫步到鳳軒殿,這裡的下人也在藍靛的授意下,都已各自歇息去了。

  他走進她的房間時,她聽到動靜,但因專注於手裡的事,並未留意,只當是侍女們在走動,他便倚在門邊上看她。

  這屋內未設桌案,她便側身坐於榻上,斜倚著案几看書。她旁邊放著個熏籠,片刻後,她微微動了動肩膀,換了個姿勢靠著。因剛沐浴過,頭髮還未完全干,身上隨意披了件外罩衣,領口有些松,又因她將頭髮都撥到熏籠那邊,清楚地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一直延伸到肩窩處,隱約可見精緻的鎖骨。

  他眸光微暗,感覺身上越發熱了,便輕輕走過去。她察覺,看見是他後就要起身,他手往下一壓,示意她坐著,目光在她脖頸上停了一下才移到她手上,然後道:「這些不是都已經看過了。」

  安嵐垂目:「有些沒能記全,還是需要多看幾遍。」

  他在她身後坐下,輕輕撫著她未乾的長發:「可有晦澀難解之處?」

  「尚無……」她才開口,脖子後面就傳來溫熱的呼吸,她身體陡然一僵,這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也死了一些人。她忙著對付殿內一件連著一件的事情,他則全身心佈局以及對抗體內的涅槃,兩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麼親密過了。

  但她心裡一直牽掛著他,平日裡,即便他人就在眼前,她卻依舊有種牽念的感覺,並且心裡似總含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感,百轉千回。偶有閒暇時,她只要再往深了想一分,就覺得心頭隱隱作疼,好似這個人,她每多看一眼,就少一眼。

  所以,即便從金雀那裡明明白白地聽說了他的目的,她也未曾感到憤怒或是失望。那樣的代價,她早有猜測,且她亦猜到會有兩種結果,但她卻還是等待第三種可能。

  「有難解之處就說。」他垂下臉,在她耳廓處低低道,聲音黯啞,卻因離得近,聽在她耳朵裡異常清晰,並且直接傳入了她心裡,那聲音似還含著別的東西,震得她連心都跟著隱隱顫抖。

  她不由呢喃了一聲:「先生……」

  他輕輕吻上她的耳廓,一點一點往下,含住她圓潤的耳垂。安嵐呼吸一窒,握書的手一顫,他已經從後面擁住她,手順著她的胳膊找到她的手掌,拿開她的書,握住她的手,十指絞纏。另一手伸至她前面環住她的肩膀,修長的手指輕輕撥開她本就有些寬鬆的領口,露出白皙光滑的肩膀。

  她遂覺得有些涼,卻更襯得他的唇是滾熱的。他來回輕吻,後改成吮吸,再接著加重力道,發出輕微的聲響,那聲音,那感覺,令她渾身都燒了起來,肩頭陣陣酥麻。

  他手過之處,她的衣服跟著脫落,隨後他將手伸進她中衣裡,找到那團瓊脂,珍惜地掬在掌中,慢慢揉搓,時輕時重,再兩邊來回換著揉捏。

  她的呼吸明顯重了幾分,他的吻也明顯急了幾分,乾燥的手掌一點一點往下游移,來回撫摸她的腰線,然後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略停了停,再接著往下……

  「先生!」她急促地呼吸,連腳趾都忍不住蜷縮起來,顫抖地開口,「先生此時身體,實在不宜……」

  做這種事,他總是會出滿身的汗,並且呼吸粗重,情緒激動。

  而他如今不能太過受累,若能一直保持平心靜氣,無慾無求,對抑制涅槃是有幫助的。但人怎麼可能做到無慾無求,這長香殿本就是一個慾望的漩渦,他肩上的擔子又那麼重,所以他近段時間幾乎夜夜高燒,她再怎麼著急,也無法為他分擔一絲痛苦。

  「無礙,我心裡有數。」他說著就讓她側過身,吻她,唇舌糾纏,手上的動作亦越來越放肆。

  她想要推拒,可今夜他似乎異常堅決,並且有無比的耐心,循序漸進,將她體內的慾望一點一點拉出,她隱藏在表面下的慾望是那樣地鮮活,鮮活而貪婪。

  於是她很快就投了降,須臾間就化了春水,身子在他懷裡不安分地扭動,蹭得他身下那團火越來越旺。

  「別在……這……」暫時結束那個吻後,她氣喘吁吁地說,聲音裡滿含蜜水。

  他遂抽出手,一把將她抱起來走到床邊,輕輕放下,跟著放下兩邊帳幔。

  肌膚相貼和緩慢推進帶出來的悸動令她呼吸紊亂,忍不住低低呻吟。他撥開貼在她臉上的發絲,露出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低頭在她眉心處溫柔地親吻。

  「安嵐。」他喚她,那聲音低沉沙啞,壓抑而深情。

  「嗯……」她下意識地應聲,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輕捻,帶出陣陣顫慄,使得她垂下臉靠在他肩窩處,急促地喘息,而她情不自禁地收縮帶起的濕滑,吸附著他寸寸深入,逼得他繃緊腰上的力道。

  兩人身上的汗漬融在一起,靈肉結合,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隱忍地蟄伏,熾熱地跳動,每一絲變化都蘊含著想像不到的力量。迸發的慾望呼嘯而來,他卻依舊隱忍著,體貼地抱緊她,兩手扶著她的腰一點一點往上,撫摸她凝脂一樣光滑的背,握住著她纖弱的脖頸,抬起她的臉,看著她迷醉的表情。她雙唇似點了口脂,連眉眼周圍都染上一層淡淡的胭脂,嬌豔欲滴的媚色自精緻的五官中透出,似入水的墨,柔軟的線條在清透的水中緩緩舒展,輕輕搖擺,慢慢融化……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描摹,然後低頭,用力地吻上去,既強悍又溫柔,無休無止。

  寬大干燥的雙手順著她的後背滑落,抬起她的臀,開始用力衝撞,他臂上慢慢浮起青筋,腰力迸發,每一次進攻都深入得很徹底,再快速地退出,帶出令人神魂俱散的摩擦,直接撞碎了她的呻吟。那自她口中發出的,嬌嬌媚媚,細細碎碎的音調,具都化成了醉人的芬芳,化成了慾望的妖姬,一點一點攀上他的四肢,纏住他的身體,鑽入他的心裡,加深他的慾念,令他的動作偶爾稍作停留,卻也是為了更快速更深入的進攻!

  剛剛的綿綿細雨一下子變成狂風暴雨,山呼海嘯,安嵐從未承受過這樣熱烈的,猶似要燃盡所有的熱情,她只覺得自己被顛得高高的,然後猛地被扯回來,那搖蕩的感覺說不清是痛苦還是快慰,似身上所有感官都被他掌控,慾望在體內肆虐橫流,不能自己。

  眼淚不知何時已從眼裡溢出,呻吟裡帶上了抑制不住的啜泣,淚目盈盈的雙眸,迷亂而嫵媚。這一幕看在他眼裡,愈加刺激他的神經,白日裡分明是謫仙一樣,清心寡慾的男人,此時渾身上下都繃緊了慾念,目中貪色濃郁。他將她的雙腿高高抬起,再又折起來往前壓,讓她在他面前儘可能地打開自己,發狠的力道似恨不能將她揉碎了沖散了。

  她咿咿呀呀的聲音帶著蠱惑,也帶著不適,於是這前所未有的誘惑力終究是抵不過他的心疼,因心疼而不忍,於是動作稍稍緩了下來。

  然而她一直是聰明的,凡事一點即通,床榻上的纏綿亦不例外。

  特別是在他面前,她似生來就有媚骨,不過才有限的幾次經驗,就已知道如何能讓他情難自禁。

  她微微起身,含著淚開始回吻他,貪婪地吸取他給予她的一切,很快就摸索到其中的規律,年輕的身體有著極強的柔韌性,稍微適應一下,任何動作都能做到極致,無論是喘息還是律動,都可以無比契合。

  他得了認可,心裡似燃起一團火,再次用力衝撞,她本能地配合著擺動腰臀,嬌嫩的身體扭出誘人沉淪的曲線,雙腿緊緊纏住他的腰。

  他在她的絞纏中微微抬首,喉結上下滾動,眉頭緊蹙,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呻吟,似要拒絕,又似想獲取更多……

  這一場歡愛纏綿,宛若最後的狂歡,如似深重的災難,榨乾了她身上最後一點力氣,身體被拋到巔峰,感受到那絕頂的風光後,整個人遂癱軟如泥地俯在床上,思緒一片茫白。

  他貼著她歇了一會,然後起身,給她輕輕拭擦身體。她任他擺佈,只是嚶嚀幾聲,因累及,在他體貼的愛撫下,不多會就沉沉入睡,片刻後,他亦擁著她閉上眼。

  然而夜深了,他卻從夢中醒來,感覺了一會她綿長的呼吸,慢慢坐起身,披上袍子,下床倒了杯茶。

  微涼的茶水入喉,潤了嗓子,令他想到她的手撫在他胸口的感覺。

  他在桌旁站了一會,想著她一會若是醒來或許會覺得渴,便將茶水放在床邊的小幾上。只是當掀開帳幔時,月光灑了進來,她忽然翻了個身,被子滑落,潔白的身體就這樣在夜裡悄然舒展,泛著羊脂玉一樣的柔光。

  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將帳幔掛起,只留下那層含煙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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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
發表於 2015-7-29 17:16:53 |只看該作者
第417章 心憂

  百里翎出了天璣殿,往崔文君那走過去,卻未走近,距約三丈遠處停下,然後道:「安丘先生托我轉告你一句話。」

  崔文君冷眼看著他,未開口。

  百里翎慢悠悠地道:「第一句是,你無需在這守著,這些人也都撤了吧,他不會參合謝雲的事。第二句是當你對謝雲的話有所懷疑時,可以來天璣殿找他。」

  崔文君微皺了皺眉,百里翎說完就轉身進去了,對崔文君他一直不怎麼放在眼裡,若非她身後是崔家,著玉衡殿怕是早就換主了。

  天璣殿的大門再次緩緩關上,崔文君依舊皺著眉頭,這一刻,她有點兒想直接闖進去。

  言嬤嬤走過來,低聲勸道:「先生,要不先回殿裡歇一歇吧,都快兩月了,這裡有人盯著,若是安丘先生出來了,他們會立即傳回消息的。」

  崔文君卻問了一句:「你聽明白他剛剛,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言嬤嬤想了想,才道:「那意思好像是,謝雲先生將會告訴先生您什麼事。」

  崔文君問:「謝雲那有什麼事是我想知道而眼下卻還不知道,並且還很看重的?」

  言嬤嬤正要開口,卻頓了頓,又閉上了。

  崔文君即看著她道:「怎麼不說?」

  言嬤嬤只得小心開口:「老奴只是猜想,興許是跟安香師有關。」

  如今,怕是只有跟安嵐有關的事,才能打動崔文君,謝雲若是知道這一點,定會加以利用。

  崔文君面上的神色果真凝重了幾分,言嬤嬤遂道:「先生需得做好心理準備,千萬莫叫人利用了。還有,剛剛收到一個消息,據說謝雲先生昨兒去了璇璣殿,並在裡頭留了大半個時辰。」

  「哦,這麼說,柳璇璣是打算倒戈到謝雲那邊了?」崔文君裡露出幾分不屑。

  言嬤嬤道:「這老奴卻不清楚了,不過,昨兒謝雲離開璇璣殿沒多久,金雀姑娘就匆匆忙忙從璇璣殿出來,往天樞殿那去了,瞧著應當是去找安香師的。」

  崔文君沉默了一會,往旁交代一句,就轉身離開。言嬤嬤稍稍鬆了口氣,這兩個月,崔文君幾乎是寸步不離這裡,幸得這附近還有個八角亭。但那亭子也能直接住人,因而她差點將崔文君平日裡常用的東西全都搬過來,也幸得百里先生沒有計較,不然不知還要添多少事。

  ……

  言嬤嬤猜的果真沒錯,崔文君剛回玉衡殿沒多久,謝雲就找過來了。

  崔文君站在正殿大廳內,打量著神色淡然的謝雲,先問了一句:「你昨天去璇璣殿找劉璇璣,是為何事?」

  謝雲道:「跟柳先生說些舊事。」

  崔文君道:「你今日來找我,難不成,也想同我說些舊事?」

  謝雲笑了笑:「其實只是想告訴崔先生一件事,是關於安嵐的事。」

  崔文君挪了兩步,謹慎地打量著謝云:「你確定我想聽?」

  謝雲又笑了笑,直接開口:「崔先生心裡應當也有疑慮,關於白廣寒的涅槃。」

  崔文君停下腳步,卻未接這句話,只是看著謝雲。

  謝雲亦看著她,慢慢收起面上的淺笑,將同劉璇璣說的那些話,差不多原樣複述了出來。

  崔文君聽完後,面上表情絲毫沒有變化,但站在言嬤嬤那個角度,卻看到崔文君的手,已在微微顫抖。

  謝雲說完後,揖了揖手,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言嬤嬤見崔文君面上的表情已有些撐不住了,忙走過來道:「先生,謝雲先生選擇這個時候過來說這樣的事,就是為了離間,所以這事……」

  崔文君卻突然開口:「你覺得呢?」

  言嬤嬤一怔,實在不敢接這句話,崔文君轉頭看她:「你覺得謝雲所說,有哪幾分是真的?」

  言嬤嬤沉默了好一會,才低聲道:「先生,事光大香師,老奴實在不好猜。」

  崔文君定定看了她好一會,然後轉身,卻走了兩步,腳步就頓住:「若是真的,白廣寒若真敢懷有此等險心,我……」她說到這,又停住,然後轉身道,「不行,我得見一見安嵐才行。」她說著就要往外走,言嬤嬤忙走到她跟前,一邊往後退,一邊著急地開口:「此事還未能確定真假,先生此時忽然去天樞殿找安香師,能說些什麼?若安香師不願見的話,先生當如何?即便安香師願意出來見先生,先生可能猜得到安香師對 的反應?先生又該如何應對才能籠住安香師的心?而且,白廣寒先生若知道這件事後,又將是什麼樣的反應?」

  越聽到後面,崔文君的腳步越慢,最終停了下來。

  只是正好這會兒丹陽郡主尋了過來,瞧著崔文君果真回了殿內,面上明顯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先生。」丹陽郡主進來請安,見崔文君面上表情不怎麼好,遲疑了一下,就問:「先生是不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丹陽能否為先生分憂。」

  崔文君看著丹陽郡主,沉默了一會,知道丹陽忍不住要看向言嬤嬤時,她才開口:「你,去天樞殿將安嵐請到玉衡殿來坐坐,就說是你請的。」

  丹陽郡主頓了頓,就微微一笑:「是,那丹陽現在就去請,還是……」

  「現在就去。」崔文君道,接著又強調一句,「一定要請過來。」

  「是,丹陽明白。」丹陽郡主應下,然後輕輕退了出去。

  言嬤嬤欲言又止,直到丹陽郡主出去後,才終於忍不住道:「先生何必讓郡主去請,老奴親自去請不是更加合適。」

  「她們年紀相當,多多相處一下也不錯。」崔文君淡淡道了一句,隨後想了想,又道,「你說金雀昨日就去天樞殿找過安嵐了?」

  言嬤嬤有些心疼丹陽郡主,卻不好再說什麼,見崔文君這麼問,便點頭。

  崔文君走了幾步,沉吟一會,就吩咐道:「你安排個人去劉璇璣那,也將金雀給我帶過來。」

  她剛剛雖是讓丹陽郡主一定要將安嵐請過來,但其實並不敢確定安嵐是不是真的願意過來,因此,金雀她就必須是要見上一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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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17:04 |只看該作者
第418章 生病

  「郡主,好好的崔先生怎麼讓您去請安香師?」隨丹陽郡主去往天樞殿的路上,秀梅低聲道,「而且剛剛謝雲先生竟進了玉衡殿,不知都跟崔先生說了什麼。」

  崔文君和謝雲本就沒什麼交情,而自確定了安嵐的身份後,玉衡殿更是直接站到天樞殿那邊。這段時間在崔文君的受益下,他們所有事情都給天樞殿開方便之門,若是有安香師經手的事,更是竭盡全力地幫忙,即便有時會損害到玉衡殿自身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而這樣的做法,勢必會得罪許多人,包括謝雲百里翎等幾位大香師,也讓才開始接觸玉衡殿庶務的丹陽郡主感到無比頭疼,但眼下她不得不依照崔文君的意願去做。

  丹陽郡主一邊走一邊問:「謝雲先生昨日去了璇璣殿是因為什麼事,打聽出來了嗎?」

  秀梅輕輕搖頭:「言嬤嬤興許知道點什麼,只是言嬤嬤一句都沒有跟奴婢透露。只是,奴婢覺得,這事興許都跟安香師有關。」

  丹陽郡主也認可地點頭:「我也這麼覺得,卻不知究竟是為什麼事。」

  秀梅有些擔心地看了丹陽郡主一眼,遲疑著道:「奴婢只是擔心,依安香師跟崔先生的關係,崔先生會不會越來越……」

  「秀梅。」丹陽郡主當即打斷她的話,並轉過臉嚴厲地看了她一眼,「這樣的話,以後一句都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提,無論是在玉衡殿內還是玉衡殿外。還有秀蘭她們,你要時時提醒,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絕不能說。」

  秀梅心頭一凜:「是!」

  ……

  因玉衡殿堅決地站在天樞殿這邊的關係。丹陽郡主即便是來得有些突然,也一樣得到笑臉歡迎,並得知她是過來找安嵐後,還特意喚一位侍女過來給她帶路。

  只是當走到鳳軒殿門口時,卻被殿侍攔住了,那侍女道明丹陽郡主的身份後,那殿侍卻還是沒有要讓開身的意思。只是回頭示意身後的殿侍進去通報一聲。一會後。進去通報的那名殿試出來了,朝丹陽郡主抱拳問了一句:「敢問崔香師是為何事而來?」

  秀梅心裡隱隱生怒,丹陽郡主卻微笑著道。話裡也帶著謙和:「我前幾日得了一些極好的梅花龍腦茶,還有幾張新的香方,故想請安香師一同品茶,那幾張香方也想請教安香師。」

  那殿試點點頭。又轉身進去了。

  秀梅沒想對方竟這般無禮,有些擔心地看了看丹陽郡主。見丹陽郡主唇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略略放了心,只是跟著又為郡主感到不忿以及難言的心酸。

  ……

  而此時,安嵐有些無力地倚靠在床頭。沙啞著聲音道:「好端端的,丹陽郡主不會來請我,應當是崔先生的意思。」

  「要見她嗎?」景炎將剛熬好的藥端到她跟前。問了一句。

  怎麼都沒想到,昨晚她居然著涼了。今天早上起來才發現她竟發燒了,幸得不算嚴重。而依她眼下這情況,他本不會問她這句話,但他很清楚,崔文君為什麼會讓丹陽郡主過來請她,所以,他才會問她的意思。

  安嵐接過那碗藥,皺著眉頭喝下去後,才道:「說我病了,郡主的美意只能心領了。」

  景炎接過空碗,替她擦掉唇邊的藥漬,然後讓她躺下,低聲道:「那就好好休息,病好之前,殿裡的事就暫時都別費心了。」

  安嵐卻看著他道:「我只歇息半日即可。」

  景炎替她蓋上被子的手頓住,垂下眼,看著她,兩人對視良久。然後他的目光往下移,手指順著目光輕輕撥開她的領口,看著脖子下面那點點他昨晚留下的痕跡,微涼的手指在上面輕輕滑過,似有些留戀,又似有些不捨。

  安嵐身上微微一顫,忙按住他的手,咬著唇看著他,眼睛烏黑烏黑的。

  景炎淺淺一笑,有些自責地道:「昨兒是我沒留意輕重,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面上原本就帶著幾許病態的殷紅,聽了這句話,那顏色似又重了幾分,嘴裡卻道:「不會……」

  他俯下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聲音低啞:「壞丫頭,快睡吧,我下午再來看你。」

  ……

  丹陽郡主沒想白廣寒大香師竟會從裡面出來,忙上前行禮。

  景炎微微頷首,然後道:「安嵐今日身上有些不適,只能辜負郡主的美意了,待她好了,選個好日子請郡主前來敘話。」

  丹陽郡主微詫:「安香師病了!大夫來看過了麼?」

  景炎點頭:「沒大礙,是昨晚著了涼,今日有些發燒,吃了藥歇幾日應當就沒事了,她這會兒剛睡下。」

  丹陽郡主微微點頭,有些嘆息地道:「如今天越來越冷,請安香師多注意些好好照顧自己,既然已經睡下了,那丹陽改日再過來探望。」

  丹陽郡主回到玉衡殿的時候,去請金雀的人還未回來,崔文君正等著心焦,忽然聽丹陽郡主帶回安嵐生病的消息,驚得一下子從座上站起身:「病了!怎麼會病了?」

  丹陽郡主道:「聽說是昨兒夜裡著涼,早上起來就發了燒,大夫已經去瞧過了,應當是無大礙。」

  崔文君追著問:「那如今是誰在照顧她?那麼個地方,她身邊可有信的過的人?那些侍女都不是從小跟著她的,怕是都只是在面上敬著她,沒人看著的時候,不知要怎麼偷懶耍滑!」

  丹陽郡主安慰道:「我過去的時候,廣寒先生正在裡面。姑姑也別太擔心,安香師殿裡的人,應當是個個辦事都是嚴謹的,當時連我都沒讓進去。」

  崔文君微微皺眉,頓了頓,才道:「白廣寒在裡頭,沒讓你進去?」

  丹陽郡主道:「那會兒安香師已經睡下了,我倒也不好再進去擾了清淨。」

  崔文君沉默下去,轉過身,眉頭微擰。她已知白廣寒就是景炎,而對於他和安嵐之間的事,她之前只是覺得有些不滿意,但畢竟白廣寒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所以她倒也沒有反對之意。可如今,謝雲說的那些話,就像是懸在她心頭的一把劍。而且在他的照顧下,安嵐竟還病了!

  就在她琢磨著此事該怎麼辦時,言嬤嬤進來道:「先生,金雀姑娘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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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17:20 |只看該作者
第419章 詢問

  金雀剛進來,崔文君還不及讓丹陽郡主等人都退下,侍女又進來通報,崔殿侍長有事求見。崔文君便看了丹陽郡主一眼,她盯著天璣殿的這兩個月,玉衡殿的事,丹陽郡主基本都有經手。

  丹陽郡主遂開口:「應當是天樞殿的車隊將經過清河了,崔殿侍長請您示下,是不是依舊給予方便。」

  長香殿各殿每年都會從別處訂購大量長安這邊沒有出產的香材,產地涉及全國各地,甚至境外,因而販香的商隊無論來自何處,都是要經過唐國數個郡縣,才能抵達長安。而這途經的地方,難免會碰上某個香殿背後的家族勢力,如若這些勢力不想商隊順利經過,有的是法子折騰。所以香殿之間只要不是有生死大仇,相互之間都會有合作和交易,由此,那些運送香材的商隊只要打出某個香殿的名號,便都會得到很大的便利。

  不過有些香不僅產地偏遠,而且成香的年份及長,也極為難求,可以說是一直就供不應求,也是長香殿各大香師必爭之香。所以,對此類香,香殿往往會提前數年甚至十數年就下訂單,並且為避免意外,待香材送入唐國時,香殿就會派出自己人手和車隊去接收,也或者提前數年就派出人手直接前往產地。

  幾個月前,崔文君就已授意下去,但凡是天樞殿的事玉衡殿都要大開方便之門。但這次天樞殿的車隊卻不同以往,據從清河傳回的消息,那車隊似乎有些異常。崔殿侍長想著長香殿這段時間接連出的事情,生怕此事會不利於玉衡殿,因而還是前來再次請示崔文君。

  丹陽郡主在崔文君耳邊低聲解釋了幾句。崔文君微微蹙眉,她知道早在十年前,白夜還在的時候,天樞殿就在境外訂了一批及其珍稀的香材,算著時間,應當是前後這兩年會送抵。天樞殿這次十有八九就是接收此香的車隊,至於什麼異常。她眼下不便多問。也不急這一時半刻。於是便讓丹陽郡主先去跟崔殿侍長瞭解此事,同時也讓廳內的侍從都退出去,獨留下金雀。

  丹陽郡主出去後。崔文君有些疲憊地吁了口氣,然後轉過臉,才發現金雀竟還跪在地上。這麼些年,除去安婆婆外。也就這丫頭一直陪在安嵐身邊,思及此。崔文君的眼神不禁柔和了幾分,開口道:「起來吧。」

  金雀言謝後,站起身,垂著臉小心站在那。

  「不用乾站著。過來,到我這坐著說。」崔文君說著就示意了一下自己下首的椅子。

  金雀有些驚異地看著崔文君,反更不敢走過去了。她心裡明白。可不是所有大香師都跟柳璇璣那樣好說話的,而且崔文君在她心裡的印象可不怎麼好。安婆婆的死雖不能直接算到崔文君頭上,但怎麼也撇不開關係,若不是安婆婆的後事辦得像樣了點,金雀對崔文君的印象會更差。

  見她不過來,崔文君也不勉強,便直接開口問:「昨兒,你去天樞殿找安嵐了?」

  金雀面上露出幾分不解,但還是點點頭,同時心裡暗暗琢磨開來。

  崔文君微微傾身,面上露出幾分急切的表情:「你過去的時候,白廣寒在不在,安嵐她都跟你說什麼了?」

  金雀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戒備地看著崔文君,片刻後才道:「我就是許久沒去找安嵐了,所以昨兒得了些空閒時間,便去找她說說話兒。」

  崔文君看著一臉戒備的金雀,心裡有些欣慰,又有些煩躁,頓了頓,才開口:「你們是閨中密友,她卻沒告訴你關於我的事嗎?」

  金雀一怔,想了想,就問:「崔先生……指的什麼事?」

  崔文君微微抬著下巴,往自己旁邊的座位指了指:「你過來,坐下,慢慢說。」

  除去安嵐外,崔文君對旁人的耐心總是有限的,而無論是出於好奇還是出於崔文君此刻流露出來的氣場,金雀馬上乖乖走過去,小心翼翼坐下,開始了真正的一問一答。

  ……

  午後,安嵐覺得身上略好了些,便從床上下來,她的腳還沒著地,就有侍女從旁邊伸手過來扶著她。

  「你們怎麼在這裡?」她歇息時,屋裡一直不習慣留人伺候,因而這一醒來就看到侍女在床邊候著,不免詫異。

  「是廣寒先生吩咐我們在此伺候。」那侍女輕聲回了一句,然後問,「安香師可是要更衣?」

  安嵐點頭:「備些熱水,我想洗洗臉。」

  侍女道:「馬上就送進來,還有粳米粥,已經煮好了,一直就在爐子上熱著,廣寒先生吩咐了,安香師醒來後,需吃上一碗才行。」

  ……

  吃完粥,歇了片刻後,侍女要扶她回床上去,她卻搖頭,並問了一句:「殿侍長那邊可有文書送來?」

  侍女搖頭,遲疑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勸了一句:「您燒還未全退,實在不宜勞神。」

  安嵐卻問:「藍靛可在殿內?」

  侍女點頭,安嵐便道:「去找她來。」

  侍女有些遲疑,安嵐便抬起眼,看著她。

  對上那雙烏黑沉靜,看不出情緒的眸子,那侍女莫名覺得心頭一涼,不禁垂下眼應聲:「是。」

  不多會,藍靛就過來了,給她行了禮後,就打量著她道:「聽說安香師病了,是不是最近太過勞神,疏了休息。」

  「沒大礙。」安嵐笑了笑,腦海裡卻浮現出昨晚的熱情旖旎,面上微微有些發熱,便垂下眼咳了一聲,「歇了半日,已經覺得好多了。」

  「還是多休息幾天為好。」藍靛勸了一句,又問,「只是您急忙喚屬下過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我是忽然想起一事。」安嵐抬起眼,面上的赧色已退,「最近,天樞殿是不是有送香的車隊要從月港那邊過來,定好要走哪條路線了嗎?」

  自月港到長安,有兩條路可走,並且路程都差不多。其中一條需經過玉衡,天權,璇璣這幾個香殿背後的勢力範圍,另一條則會經過天璣和搖光這兩香殿的勢力範圍。

  「眼下應該還未離開月港。」藍靛看著安嵐道,「車隊原是要從清河走的,只是不知為何,廣寒先生忽然下了車隊暫留月港的指令。」

  若不走清河,另一條路怕是也難以通行,百里翎怎麼可能錯失重傷天樞殿的機會。

  安嵐明白景炎為何這麼做,定是因為崔文君已經……倘若這邊的矛盾不解決,車隊進了清河,必將麻煩不斷。並且她隱約知道,這一趟車隊,不僅僅是運送香材那麼簡單。她沉吟了一會,就問:「先生這道命令已經發出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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