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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袖唐]偽宋殺手日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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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1:56: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章 藥人

    楚定江當做莫思歸不存在,鬆開安久,「我走了。」

    安久點頭。

    「離顧驚鴻遠些,你沒他心眼多。」楚定江走到階下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安久本就沒有再接近顧驚鴻的意思,但是他這樣刻意提醒,她就忍不住頂嘴,「我覺得你心眼比他更多!」

    寬大的帽兜之下,楚定江只露出鼻唇。安久瞧見他嘴唇彎起,人便消失在黑暗中,望著彷彿漫無邊際的黑暗,忽覺得心中空落落。

    她握緊了手裡的暖石,轉身進屋。

    屋裡燈火昏黃,四角燒了火盆,浴桶中熱氣騰騰,看樣子剛剛準備不久。

    安久栓門,解下衣物進入浴盆。

    冰冷的身體碰到熱水有點刺痛,一會兒之後渾身麻麻的感覺,安久舒服歎了口氣,靠著浴桶閉眼小憩,或許酒意未解,竟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外面,莫思歸正準備扒著樓明月的窗子喊,忽覺身後多了一個人。

    他轉身,瞧見一個鬼面男子立於院中。

    「莫神醫。」鬼面男子聲音清朗。

    莫思歸心中戒備。

    「在下欠玄壬一個人情,想請神醫幫忙還給她。」鬼面男子說著,扔了一個令牌過去。

    莫思歸沒有接,那令牌光啷一聲掉在廊下的石磚地面上。

    看清不是暗器,莫思歸彎腰撿起來,隨後才發現令牌尾端繫著一條細不可見絲線。

    鬼面男子伸出手。

    莫思歸知道這是告訴自己。絲線另外一端繫在他手腕上。

    這是要他懸絲診脈的意思。

    「神醫一定會感興趣。」鬼面男子道。

    此處無風,倒也適合懸絲診脈,莫思歸想著四指按住絲線,垂眸仔細感受絲線那頭傳來細微搏動。

    須臾。他訝異的抬頭,「你要我做什麼?」

    那人走到他面前,過分白皙的手指夾著一張紙遞到他跟前。

    莫思歸接來展開看了一眼,面上的驚訝又深了幾分,沉默片刻之後道,「跟我來。」

    鬼面男子跟著他進了屋內。

    莫思歸在地上搗鼓擺了許多紙符,「在這陣中沒有人能聽見我們的談話。」

    「沒想到神醫還通曉陣法。」鬼面男子道。

    「拿藥與別人換來的彫蟲小技而已。」莫思歸伸手,「請坐。」

    「在下神策副使顧驚鴻。」他施了一禮。

    「你就是顧驚鴻!」莫思歸仔細打量他,從揚州回來的路上,他知道此行是顧驚鴻帶領。但大多數人都來尋他求醫問藥。只有顧驚鴻不曾。甚至與他謀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莫思歸又不喜主動攀關係,所以兩人並不相熟。

    「在下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藥人。」莫思歸感歎。

    所謂藥人。和莫思歸養的小老虎是差不多意思,就是某些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用藥從小餵養所需的活物。

    莫思歸養虎是為了尋蹤引路,但藥人是一個治病藥方中的一種藥,傳說藥人的心頭血可以真正的生死人肉白骨。

    「可否讓在下近觀?」若是尋常人得知這種消息,多半會心生同情,而莫思歸除了好奇和對藥物的狂熱,再無其他情緒。

    顧驚鴻點頭,解下面具和面巾,任由他打量。

    莫思歸雙指放在他脖頸。絲絲縷縷的真氣探入,將他身體五臟血脈仔仔細細查探一遍。

    「嘖嘖。」莫思歸依依不捨的收回手,兩眼放光的看著顧驚鴻,「真是絕品。」

    顧驚鴻對這樣的評價早已麻木,不悲不喜的道,「我所求之事,只有神醫辦得到。」

    只有他辦得到,就只有那件事……

    莫思歸神色凝重起來,在顧驚鴻對面坐下,「你天生血脈異於常人,傳說中的七竅可通靈,年紀輕輕便有這般修為,再過十、二十年,或許這天下再無敵手,你……當真要……」

    「是,把它送給玄壬,算她昨晚與我送別的謝禮。」顧驚鴻頓了頓,「無人知道我來此處,神醫切要保密,否則送禮不成反成禍患。」

    能養成藥人,必是背景雄厚,而此人失去費盡心血養成的至寶,必然不肯輕易罷休。

    而莫思歸此時想的卻並非此事,他一拍大腿,痛心疾首的道,「你要走何不告訴我,我若是知道,放下手頭一切事情也要去為你送別的啊!真是太把我當外人了!」

    「神醫這是答應了?」顧驚鴻微微笑道。

    莫思歸當然會答應,養成一個普通的藥人至少都需要十餘年的時間,每天都要消耗巨財難買的天下奇藥,本就已經罕見了,更何況是顧驚鴻這種資質的藥人,莫思歸覺得自己定是前輩子拯救了蒼生才得這個機會。

    「你真的確定?不後悔?」莫思歸再次問道。

    他檢查過顧驚鴻的身體才覺得有些惋惜,明明是一個根骨絕佳、七竅清靈的人,這種人是修煉讀心術、惑心術、幻心術這一類的奇術最容易達到巔峰,往前五百年往後五百年都再難得一個,如此折損,實在可惜了!也不知是何人如此大手筆,尋得這般奇才養藥人。

    顧驚鴻閉上眼,以防心緒被人看見,「十年太長,我等不到了。」

    「你所求之事,我可以辦到。」莫思歸摩挲冰龍腦折扇,感受其上傳來的絲絲涼意,平復自己激動中略摻複雜的心情,「不過你需知,藥人和普通人不同,第一次心頭血取出,你只有一個月可活,且取出之後的血,哪怕可以令世上任何人起死回生,惟獨對你自己無用。」

    「我已知。」顧驚鴻淡淡道。

    莫思歸沉吟少頃,道,「我可以取下你一半心頭血,再配之以藥物,或許可以留得你一命,畢竟不過是送別之禮,何須付命呢?」

    這是他能想到最兩全的辦法了,而且,他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留下顧驚鴻的命。

    「神醫有幾成把握?」顧驚鴻現在這樣做,只不過是以決絕的方式報復罷了。若生路擺在眼前,他又何需求死?

    他從前一直以為自己冷酷殘忍,但昨天與安久一席話,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原來那麼懦弱。

    「三成。」莫思歸仔細考慮之後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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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1:56: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一章 就這兒好玩!

    顧驚鴻道,「剩下那一半還可以入藥?」

    聽他這般問,莫思歸便明白了,「你是想拉著那個人和你一起死。」

    倒不是他欠了安久多大的恩情,反正那些極其珍貴的血扔了也白費,不如隨便找個人送出去。

    藥人的心頭血,是一副藥中最重要的一味,而整副藥的作用多半是用來續命。

    莫思歸猜測,是有一個人命不長,所以需要借湯藥保命。

    沒有得到回答,莫思歸繼續道,「剩下的一半血,依舊有藥效,但是其作用要淡了許多,再加上我對你施用了其他藥物,就算到時候被人引出心頭血入藥,也會影響整副藥的功效。」

    「這種影響,對那服藥之人來說是好是壞?」顧驚鴻問。

    莫思歸搖頭,「我未曾見過病人,不會妄自揣測,對你有好處的藥,有可能對那病人來說有奇效,也有可能是劇毒。」

    顧驚鴻不會給那個人留下一線生機,哪怕犧牲自己,「那請神醫將血都取走吧。」

    「好。」莫思歸收起折扇,起身道,「我需要準備準備,日落之後再來我這裡吧。」

    「神醫。」顧驚鴻道,「若我能描述病人的症狀,你是否可以在我血液裡下毒?」

    「你說的事情很誘人,但……」莫思歸沉默很久,才道,「若我這麼做,定會引了無窮禍患,取心頭血已是一樁仇,若是直接殺了那人。恐怕就是拉下血海深仇了。倘若如今我孤身一人,尚可一試,不過我還有事情未做完。」

    顧驚鴻是何等通透之人,「神醫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尋來,你便會交出心頭血?」

    「哈,這麼沒出息可不是莫某人的行事風格!」莫思歸理所當然的道,「心頭血當然不會交出去,但我對那病人倒是很感興趣。」

    需要飼養藥人取心頭之血來入藥的人,必然是得了世所罕見的絕症,莫思歸對這樣的病症一直很有興趣。

    顧驚鴻揚起嘴角,淡淡一笑,「莫神醫若是一個無國無家之人,儘管去救。以後的事。顧某管不著。」

    莫思歸神色微斂。目光也冷了下來,「你是遼國人。」

    「遼國的敵人。」顧驚鴻糾正道。

    「那就好。」莫思歸再次握住冰龍腦扇柄,指節泛白。「老頭子死在遼國人手上,我不會主動去尋仇,但是對遼人,遇一個殺一個!」

    顧驚鴻笑起來,「好!你我同道中人。」

    隔壁。

    安久突然驚醒,心頭突突直跳。

    太可怕了!她剛剛居然陷入沉睡!除了重傷昏迷意外,這種事情在她身上幾乎不曾發生過!

    她緊張的嚥了咽,抬手按住心口,試圖撫平過快的心跳。

    沉睡放在尋常人身上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然而對於殺手來說。卻極有可能致命,因為不知什麼時候仇家就會尋來。安久現在身在控鶴院,一般也不會有仇家尋至,可是此事有一就有二,萬一養成習慣就壞了!

    待恢復如常之後,她才從微涼的水中爬出來,從屏風上扯下厚實的棉布寬袍包裹身子,正在擦拭頭髮時,感覺到莫思歸的房間有些奇怪,她用精神力探查時就好像碰到了雲霧一般,無法清除的分辨出那邊的情況。

    不會出事了吧?

    安久迅速的套上外袍,在身上藏了幾件暗器,抓起匕首,用布墊著門軸打開房門,輕盈躍上屋樑,如法炮製的打開莫思歸房間上面的窗戶。

    燭影搖曳,安久只看見莫思歸一人在屋裡忙來忙去,滿地放著奇奇怪怪的錦囊。

    她趁莫思歸轉身去拿東西,從房樑上落下來,彎腰撿起一個,順手拆開。

    「哎呦!」莫思歸一回身,被杵在那裡的安久嚇了一條,「神出鬼沒的!」

    他剛說完便瞧見安久手裡的錦囊,連忙搶了過來,「手欠!我屋裡的東西還敢隨便摸,不怕藥死你!」

    「你不是在這兒麼,又藥不死。」安久把匕首別到腰上,在桌旁坐下來看他倒騰瓶瓶罐罐,「你神神秘秘幹什麼?」

    安久的目光有如實質,莫思歸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索性抄手看著她,「我說你以前不這樣啊!」

    「哪樣?」安久問。

    莫思歸睨著她道,「以前同你多說兩句話你就一腳把我踹湖裡去,衝你抬個手你就能把我胳膊掰折了,現在竟然毫無防備的在我屋裡隨便亂摸?」

    安久面無表情的回視,「首先,在我被藥死之前,我肯定先把你殺了,其次……我信你。」

    莫思歸不語,半晌才煩躁的甩了甩手,「少跟我這表白,我告訴你,我可不像楚定江那個愣大個兒那麼好騙!」

    「愣大個兒?你發自肺腑?」安久神情古怪,楚定江到底是在他面前怎麼偽裝自己的啊!

    「哼!」莫思歸不再管她,繼續埋頭挑揀取血需要的東西。

    「那些是符咒?」安久指著地上的錦囊問。剛才她打開錦囊,看見了裡面的黃紙和硃砂字跡。

    莫思歸頭也不抬,「是啊,足足花了三天才弄出來!真是耽誤老子比真金還貴的時間!所以你的爪子老實點,別給我弄壞了。」

    安久道,「我是想問,你弄這些符咒做什麼?」

    「這叫隔音咒,當然,全憑這個鬼畫符沒多大作用,要配合屋內的擺設,這樣外面的人就不能聽見屋內談話。」

    「你如此慎重,最近有什麼勾當?」安久關心道。

    莫思歸嘶了一聲,叉腰看著她,「你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什麼叫勾當?」

    安久想了想,「陰謀?」

    「無可救藥!」莫思歸狠狠歎了口氣,邊把東西整理在藥箱裡,邊道,「你內心光明磊落一點不好嗎?張嘴就是亂七八糟,你不是不知道好詞,你就是嘴欠!」

    「心胸狹窄。」安久擰起眉頭,「就問你一句,不樂意說就不說,廢話連篇做什麼,你才欠抽。」

    「誰心胸狹窄?」莫思歸怒道。

    安久眉頭擰的更深,「難道是小肚雞腸?」

    莫思歸洩氣,一甩手,「老子不跟你玩了,哪兒好玩哪兒呆著去,別在這淨給老子添堵。」

    安久坐在那裡不動如山。

    「你怎麼還在這兒?」莫思歸收拾好東西,見她居然還未走。

    「你沒事兒吧?」安久表示很擔憂,「你剛才說叫我哪兒好玩去哪兒,難道扭頭就忘了?」

    「……」

    安久很認真的補充一句,「就這兒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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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1:56: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二章 取血

    莫思歸無語的望著她。

    剛剛認識安久的時候,莫思歸覺得她像一隻豹子抑或一頭狼,滿臉寫著生人勿近,或高貴冷艷或凶狠異常,然而越是相熟,越覺得她內裡就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還是個渾身長滿刺的叛逆孩子。

    記得有一回,他問她有沒有做過什麼好事,她所言全是小時候的事情。

    莫思歸這樣想著,心中一動,開始用哄孩子的方式對待她,「今天去別處玩,我有點事,明天烤紅薯給你吃如何?」

    「何事?」安久坐的比直,寬大的袍子垂落,及腰長的烏髮垂在背後,頭頂略有些凌亂,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直直望著人的時候既冷漠又天真,令人覺得十分怪異。

    「我們做醫者,要有操守,不能隨便宣揚病患私事,今晚有人前來問診。」莫思歸直接動手去拽她

    安久深以為然的點頭,「你竟然有操守,很令人意外。」

    莫思歸懶得再辯駁,直接把她推出門,順手將趴在門口的兩隻小老虎拎起來塞進她懷裡,「去去去,玩兒去啊,帶著小月和大久。」

    「哪只是大久?」安久問。

    莫思歸已經把門關上,在屋裡揚聲道,「當然是比較傻的那隻。」

    安久抓著兩隻老虎的後頸皮毛拎起來仔細比對了一下,很是懷疑的嘀咕道,「那種智商的人,能養出聰明的寵物?」

    看了幾眼,她自語道,「果然一樣傻。」

    兩隻老虎像是聽懂了一般,不悅的掙扎。

    屋內,莫思歸聞言氣的恨不能打開門找她理論,但是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事便只好咬牙忍住。

    安久一邊攜著一隻,若有所思的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慢悠悠的回到自己屋裡去。

    她把兩隻老虎放在榻上。翻過來撓肚皮。原本掙扎的小傢伙頓時不動,四爪朝天享受的瞇起眼睛。

    莫思歸在屋裡乒乒乓乓的倒騰。

    最後需要準備的就是為顧驚鴻保命之藥。從心頭取下大量的血後,因為打破了人體正常的循環,心臟會出現一段時間停滯,等著各處的血液再次匯聚至心,顧驚鴻會進入一種假死狀態,這時候則需要外力幫助,免得真的就此死亡。此時不能服用湯藥,莫思歸便用金針度穴加上他自創的一種煙霧狀藥物。

    暮夜。

    顧驚鴻如約而至。

    就在他到來的一瞬,安久便察覺了。

    待顧驚鴻進入房間一會兒。安久便披上大氅,開門出來悄無聲息的到了莫思歸窗下。

    兩隻小老虎噠噠噠的跟在她身後。聲音很明顯,以至於她剛剛趴到窗戶前,莫思歸便開門出來了。

    什麼叫陰溝裡翻船?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安久看了莫思歸一眼,彎腰去抓小老虎,裝作是來追逃跑的寵物……

    莫思歸道,「正好你來了,進來幫我個忙吧。」

    「咳。」安久清了清嗓子。很勉強的道,「好吧。」

    跟著他進屋,安久便看見了坐在榻沿的顧驚鴻,「你病了?」

    她腋下一邊夾著一隻呆傻的老虎,以至於一臉認真的樣子也被襯托的有點呆,顧驚鴻瞧著,難得有瞬息的愉悅,衝她笑了笑,「是啊。找人拚命之前,得保持最佳狀況。」

    安久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

    兩虎一人,一動不動,表情都很嚴肅。

    「喂!不是叫你來看熱鬧!」莫思歸已經穿上罩褂,面上覆了巾布,指了指爐子上的藥罐語氣很不滿的道,「看著它,別讓溢出來。」

    「哦。」安久點頭,坐到藥罐前。

    裡面咕嘟咕嘟響,向外面冒著白白的煙氣。

    聞著濃郁的藥香,安久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當她覺得有點不對勁時,已經咕咚一聲栽到地上,兩隻小老虎早就呼呼大睡,連摔到地上都只是條件反射的伸了伸爪子,絲毫未有甦醒跡象。

    從安久坐下到暈倒,也不過就是短短幾息。

    這是莫思歸為她特別配置的加強迷.藥,若是在密閉的環境下,弄暈一個村都不是問題。

    顧驚鴻也暈倒榻上。

    只有莫思歸的面罩上浸了解藥,此刻還神清氣爽的站在屋裡。

    他把顧驚鴻擺正在榻上,解開其上衣,瞧著眼前結實的胸膛以及塊塊分明的腹肌,扭了扭脖子,活動四肢之後,把事先準備好的藥汁淋到顧驚鴻身上,用乾淨的棉布仔細擦拭。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取一把半寸寬的細長短匕在顧驚鴻白皙的心口比劃,寒光映在面部,桃花眼裡帶著一股讓人心驚膽戰的興奮。

    「怎麼辦,真是太激動了。」莫思歸自言自語,深呼吸了幾次,穩住手,左手在他身上量著,找好位置之後,不帶絲毫遲疑緩緩將尖銳的匕刃刺入。

    鮮紅的血珠瞬間從傷口周邊溢出,緋色瓔珞一般在白皙的皮膚上綻放出一種妖異的美麗。因常年服用各類奇藥之故,那血中帶著濃郁純正的藥香,莫思歸嗅到這股藥味,眸中更亮。

    他鬆開匕首,用一隻小瓶將這些血全部收集起來。

    這些摻雜了表皮的血液,還不是純淨的心頭血,但是亦具藥效。

    他一邊收集血液,一邊觀察血的變化,待到發現血液變得更加艷紅,在光線下的血愈發剔透時,立刻換了一隻用黑石挖成的瓶子。

    開始血湧的越來越急,莫思歸估計差不多的時候,飛快的用塞子塞中瓶口放進裝滿冰的罈子裡,而後把匕首向上提了一點,用真氣把脈的方法辨別那個致命的傷口所在,緊接著探進去幾支髮絲細的帶勾銀針,勾住血脈上的裂口,而後拔出匕首,用一塊浸了藥汁的天蠶絲塞住傷處。

    短短一瞬,莫思歸額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起身,點燃一炷香。

    隨著藥汁的滲透,傷口流出的血在慢慢減少。

    直至一炷香燒完,莫思歸小心翼翼的取出天蠶絲,又重新換了一塊塞入。

    安久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等到有意識的時候,耳畔只聽見水聲。

    她輕哼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模糊的視線裡看見莫思歸已經換了一身月白寬袍,老神在在的靠在三圍座上喝茶,而顧驚鴻是躺在旁邊的榻上,身上蓋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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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1:57: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三章 入控鶴軍

    屋裡濃重的藥味掩不住血腥。

    安久看見顧驚鴻蒼白如紙的臉,以及毫無呼吸起伏的胸膛,回頭看向莫思歸,「他……怎麼了?」

    「有老子在,死不了。」莫思歸自信的有些狂妄,但他的狂妄,並非因為天生是醫道奇才,也非因為得到神醫真傳,而是無數個苦心鑽研廢寢忘食的日日夜夜。

    付出心血和汗水的驕傲令人欽佩,不勞而獲的炫耀令人厭惡。

    安久完全忽略其一身神醫氣概,耐心同他說明,「我問的是他怎麼了,沒問你能不能治好。」

    「佛曰。」莫思歸放下茶盞,輕輕道,「不可說。」

    「呵。」安久面無表情的發出一聲輕笑,其間全是赤/裸裸的蔑視。

    「你這是什麼態度!」莫思歸抄手瞪著她,「梅十四,安大久,我敢肯定我這輩子最煩同你說話,以後沒事咱們少聊天!」

    安久道,「為何要加個『大』。」

    莫思歸往後倚了倚,「倆字的名字喊著不順口,叫安小久太噁心,你又不值得讓老子費心取一個如詩如畫的名字。」

    如詩如畫……安久不禁想到莫思歸給他的藥取名都叫什麼「春風不解語」之類,實在對他取名不報什麼期待。

    「安小久,安小久。」安久反覆的念叨了幾遍,腦海裡浮現楚定江喚這個名字時的情形,心底不知什麼原因有點發顫,她思索了一會,難得贊同一回莫思歸的說法,「的確。」

    莫思歸頓時很有成就感,桃花眼含笑難掩風/流色,掏出扇子,風度翩翩的甩開。

    卻聽安久煞有介事的道,「以後我得讓楚定江不要這麼叫。」

    「咳咳!」莫思歸搖扇的動作一頓,半掩住僵硬的表情,「其實吧。我多念幾遍發現安小久很有詩意。越聽越順耳,屬於比較有內涵的一種,反而安大久比較俗。」

    安久毫不留情的拆穿他,「你是怕他揍你吧!」

    「胡扯!」莫思歸恨恨合起折扇,「老子平生與閻王為敵,能怕誰!」

    安久不理會他,走到榻邊伸手探了探顧驚鴻的鼻息,「他沒有呼吸了?」

    「很快就有了!」莫思歸屈指敲了敲桌面,「你是不是該回去了?一個黃花閨女大半夜呆在男人屋裡像話嗎?」

    「我本想過來看看就走,但你把我迷暈。留在這裡一夜。」安久扭頭看他,「你是這種人。樓明月知道嗎?」

    「喂!」莫思歸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快快走吧,姑奶奶!」

    「他怎麼了?」安久又繞回之前的話題,但這一次明顯是威脅。

    莫思歸一直覺得安久只會像狼一樣兇猛追擊獵物,但忘記了狼也是有智慧的。他這下總算知道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有人在他體內埋了極為重要的東西,他要遠行之前找我取出來。」

    他這麼一說,安久大致就能猜到了,只是她並不知道是取心頭血。

    她回頭垂眼看了看顧驚鴻雪一樣的俊美容顏,沉默的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莫思歸鬆了口氣。

    安久打開門,忽然又頓住,旋首看著他。「我沒有看走眼,你的操守,果然可以忽略不計。」

    莫思歸愣一息,反應過來之後忍不住跳腳,鬥雞一樣的盯著空蕩蕩敞開的房門,氣的直喘粗氣。他決定,等過兩天給她重鑄身體的時候定然要用更加猛烈的藥!

    之後,安久再未去打擾他。

    三天後的傍晚,控鶴軍有人前來接引新人,安久收拾了隨身的東西到演武場上去集合。

    去控鶴軍一共只有十個人,分別是安久、樓明月、莫思歸、盛長纓、朱翩躚、隋雲珠、李擎之、邱雲烔、孫娣嫻,另外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還有那個娘娘腔地教頭!

    最近控鶴軍不斷折損,很需要年輕的高手,四位教頭裡面就數地教頭最年輕,自然逃不掉,不過他與盛長纓一樣,屬於調職。地教頭對此顯然很有意見,方圓十丈都能感覺到他渾身瀰漫的怨憤氣息。

    盛長纓是文官,進入控鶴軍之後還是掌庫,官升一級,但地教頭就悲劇了。

    他怨憤實在情有可原,因為,呆在控鶴院中雖然上邊還有很多院士,但是他們幾乎不會插手具體事務,作為教頭俸祿高平時又不用出生如死,去了控鶴軍之後那可是沒日沒夜、血雨腥風;更悲劇的是,控鶴軍中向來靠執行任務獲取升職機會,地教頭剛剛調任過去顯然不可能坐上比較高的職位,這給誰能高興的起來?

    「高什長!」前來接引的控鶴使者不悅的看向地教頭,「為何這般作態,難道不願為聖上效命?」

    五人為伍,領頭者謂之伍長,十日為什,領頭者謂之什長。

    眾人暗想,怪不得怨氣十足,這跟控鶴院教頭實在沒法比,這不是官降幾級的問題了,簡直是從山上跌倒塵埃裡。

    「回使者的話。」地教頭看著這個原本比自己官職還低的接引使,尖細的嗓音陰測測的道,「為聖上效命是下官十輩子修來的福分,不過下官打娘胎裡就這副作態,倒教使者誤會了。」

    控鶴使者被噎住,轉而道,「此次入控鶴軍共十人,莫神醫有事暫緩幾日。其餘九位此次入控鶴軍,除了盛掌庫和莫神醫之外,其餘人全部歸神武軍,依舊屬楚大人麾下,為一隊,由高什長帶領執行任務。諸位若無異議,便隨本官走吧。」

    已經上層決定好的事情,誰敢有什麼異議?

    眾人只能帶著吃飯傢伙在暮夜中踏雪離開控鶴院。

    他們一起作戰過,彼此之前算是有了同生共死的經歷,一同進入控鶴軍,心中並無不安,左右也不過就是生死,好在還有人並肩。

    今年的冬季顯得格外漫長,天空中有稀落落的雪在飄,不知是又下了雪,還是被風吹起的積雪。

    隋雲珠呼出一口氣,心道,這樣漫長的冬季,遼國怕是又要進犯了,控鶴軍中此時怕是特別繁忙。

    這個時期溫度普遍偏低,遼國在大宋以北,每到冬季便極為酷寒,屬於吃儲糧的時段,非但無法生產,還總有牛羊馬匹被凍死,若是冬季格外漫長,等一開春那是舉國山窮水盡,每每這時,大宋這片肥沃的土地、適宜的溫度,特別讓遼國百姓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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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高大壯

    控鶴監在皇城之內,距離樞密院不遠的地方,有一條細窄的胡同,僅能容兩個人並肩通行。

    從此處而入,約莫走上十來丈,路便分成了三道,接引使道,「這三條路都是通往控鶴監,只不過有時候能走有時候不能走。」

    說著,他擇了右邊的路,卻並未向眾人解釋原因。

    道路四周都是屋舍,一路上壓抑逼仄,然而到了一處拱形廊橋上,視野突然開闊起來。

    這裡的地形很奇特,沒有高山低谷,卻有一個微微隆起的坡,坡度很緩,若不是站在高處眺望很難發現。

    隆起的這塊,在風水上稱為魚脊骨,又稱小龍脈。

    廊橋似乎就在魚脊骨的最高處,放眼望過去,夜色茫茫之中白雪覆蓋之下屋角飛揚,雕簷斗拱,建築高低錯落,十分密集。而那些飛揚的屋角上有的掛了白燈籠,有的掛了紅燈籠,還有一些是鈴鐺,風吹過時叮叮作響,許多鈴鐺匯聚成一曲獨特的旋律。

    「諸位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接引使掏出接引信函,從橋上飛身而下。

    氣氛頓時輕鬆許多,隋雲珠疑惑道,「為何屋角上掛的東西不同?」

    這並不是機密,盛長纓平素略有耳聞,於是道,「暗影拿到任務之後就會點上紅色燈籠掛在屋角,若事成歸來,便換上白色燈籠,若是暗影殉職,人死燈滅,則會取下燈籠掛上鈴鐺。」

    「聽這聲音,鈴鐺成百上千吶!」李擎之歎道。

    正說著,接引使返回,將手中的令牌一一分發給眾人,「有了這些令牌,諸位便可以點燈。」

    盛長纓和朱翩躚卻沒有。

    接引使道,「稍後會有人來接盛大人前去換官印。大人不需點燈。」

    也就是說。盛長纓不需要領任務。

    「至於你。」接引使看向朱翩躚,「楚大人放你進來,只要能在八角樓裡呆上一天,便可留在此地等候楚大人回來。」

    「若不能呢?」朱翩躚可沒打算呆在這種地方,她拚死拚活能賺幾個錢啊!

    「不能?」接引使淡淡道,「擺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通過,要麼死。」

    朱翩躚咬牙暗罵楚定江祖宗十八代,不過他本姓華,可憐楚姓不知哪家祖宗遭池魚之殃。

    走入那片建築之中。眾人愕然發現,這裡就是一個小鎮。酒館、茶館、飯館一應俱全,甚至路邊的茶攤還有說書人!

    「這裡比控鶴院愜意多了嘛!」孫娣嫻嘀咕道。

    一直處於沉默中的地教頭陰陽怪氣的冷哼了一聲。

    眾人心中暗樂,若不是這次調動,都還不知道地教頭有這麼一個威武霸氣的名字——高大壯!

    雖然他進入控鶴院之後宣佈改名叫高遠心,但後來所有人都叫他地教頭,高遠心這個名字早已不知道被丟到那個邊邊角角,調職移交官文的時候。那上面赫然是「高大壯」三個大字。

    命運,果然會落井下石,處境越是不堪,越容易被翻出更不堪的過去……

    眼見氣氛微妙,高遠心便知道這些人都在想什麼!頓時更加鬱結。

    「此處是控鶴榜。」接引使在一面巨大的石壁前停住腳步,「若能榜上有名,在控鶴軍中最低也是六品官職。」

    安久看過去,牆壁是由雪白的石頭砌成,光可鑒人。四周雕刻祥雲仙鶴,最頂上有一面目模糊的長鬚老者伸出一掌,掌心刻著八卦,中央空白的部分有一排排凸起,上面勾著寫有姓名的玉牌。而排在首位的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第二位亦不認識,顧驚鴻排在第三。

    這時接引使道,「榜上前兩位已經是控鶴院二品官員,無需再點燈,第三位的顧大人實際是控鶴榜現任榜首,顧大人衝上榜首也就是近幾年的事,若是假以時日,……」

    安久沒有聽他接下來說了什麼,目光在榜中不斷搜尋,好不容易才在二十九的位置找到楚定江的名字。

    「楚大人不是神武指揮使嗎?為何排在三十九位職位卻比顧大人高?」孫娣嫻問道。

    接引使道,「楚大人是世上為數不多的化境高手之一,他若執行任務,何愁不成?就如同這一回,若不是有楚大人在,就憑你們幾個?怕是會被縹緲山莊啃的連骨頭都不剩吧!此等高手,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事實就如同指揮使所說,然而控鶴軍規矩便是以任務多少分高下,理雖然是這個理,但楚定江畢竟沒有做足,難免會讓人覺得他空有武力而資歷不足。

    控鶴榜上只有前三十九位。

    這裡將「物競天擇」四個字表現的淋漓盡致,有實力便榮登此榜,位居高官,沒有實力便人死燈滅,只餘下屋角一串鈴鐺,甚至不會有誰記得這世上有過這麼一個人存在。

    走過控鶴榜,接引使帶一行人到了一片宅子,屋簷上掛滿了鈴鐺,沒有光線,但是風一過,清脆悅耳的鈴聲此起彼伏。

    「這邊有一座三進出的大院子,旁邊還有許多小戶獨院。」接引使負手站在眾人對面,開始說起此地的規矩,「在控鶴榜旁邊的那棟樓便是點燈樓,諸位持令牌過去領一個任務,取了燈籠便可以隨意選擇空餘的住宅。提示一句,諸位是一隊,最好挨近在一起。」

    他頓了頓,繼續道,「因為控鶴軍中不禁止內鬥,但是不得生死搏鬥!諸位在一起多少可以互相照應一下。另外,除了上面派到頭上的任務之外,諸位可以單獨去點燈樓領任務,若十二個時辰沒有落定,會有人帶諸位去闖生死關。」

    「可以隨意挑選任務?」邱雲烔問。

    「當然可以。」接引使道,「不過是抓鬮。」

    他揚聲道,「話已經交代給各位了,告辭。」

    看著接引使的身影兔起鶻落消失在夜幕裡,孫娣嫻忍不住抱怨,「什麼嘛,剛來就要做活!」

    「走吧,不然都沒地方落腳。」李擎之道。

    「哪個是朱翩躚?」一襲黑袍飄然落在不遠處。

    朱翩躚不情不願的站出去,盛長纓內心幾番猶豫幾番掙扎,終於開口安慰了一句,「朱娘子功力深厚,楚大人是預料到你能通過,才會帶你進來,無需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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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點燈

  朱翩躚仔細一想,覺得盛長纓的話極有道理,楚定江費了周折將她弄來,不會僅僅是為了殺她吧!

  她微一抿嘴,沖盛長纓笑了笑。

  盛長纓耳朵發燙,連忙低下頭。

  朱翩躚走後,不多時便有人過來接盛長纓去移交官文,其餘人則結伴前去點燈樓。

  點燈樓就在控鶴榜旁邊,是一棟很不起眼的兩層小樓,與別處唯一的區別就是門前掛的燈籠比旁處多。

  眾人進入樓內,立刻便有人上前來查看權杖。

  堂中一排排的紅色燈籠,將屋裡映照成一片血紅。

  安久看見每個燈籠上面用蠅頭大的字跡書寫了每個任務的概況。

  “各位是新人,上邊暫時沒有任務派給你們,所以可以隨意選擇。”那名著綠色官服的中年人指著那些燈籠,依次介紹,“這一片任務期限是七日以內,那邊一片是半月以內,對面是一月以內,二樓擺放的則是三個月到半年,若要領半年以上的任務,可去後院。”

  給的時間越長,就說明任務越是難辦。控鶴軍實行分數積累制,越困難的任務分數越高,當然這種任務做的越多,升職便越順當

  “各位可以先大致看一下燈籠上的字,自己掂量一下,決定好難易程度之後,便過來抓鬮。”官員指著放在屋中央的幾個瓷壇道

  高大壯毫不猶豫的上了二樓。

  其餘人散開,在屋裡看了起來。

  安久瞭解了規矩,便直奔那排七日以內的任務,她不想升官 ,接任務也不過是為了點燈擇一個落腳之地,以便尋找梅嫣然。

  看上一圈,大家便都瞭解了任務的難易程度。

  大多數人都保守選擇,除了樓明月和邱雲烔選擇了半個月以內的任務,其他人都與安久一樣,選擇七日以內的任務。

  安久看了一圈,這些任務也不全是殺人,也有其他事情,比如保護官員出行、尋人、尋藥等等,只是不危險而已,卻不見得簡單 ,有時候殺一個特定的目標,比尋一種不知在何方的東西來的容易。

  “敢問大人,如果任務失敗怎麼算?”隋雲珠問那官員。

  “繼續執行任務,直到完成為止。按照你領的任務扣分。”那人看他站在最簡單的鬮壇前,便道,‘每隔七日便扣一次,直到任務終結。”

  李擎之插話,“扣分有什麼後果?”

  官員答道,“不會因此問罪,但這種人就會變成控鶴軍可以隨時處理的廢物,至於怎樣處理,諸位在這裡待的久了自然會瞭解。”

  隋雲珠已從罎子裡抓出一粒蠟丸,捏碎之後裡面露出一張小紙條。

  官員道,“去取了相應的燈籠到我這邊來記錄,留下你的權杖就可以走了。”

  隋雲珠看完字條上面的內容,眼中有喜色,這是他想要拿到的任務之一,是在汴京城中尋一個人。

  其他人陸續跟著抓鬮,任務一一揭曉之後,幾家歡喜幾家愁

  安久最後一個抓鬮,捏碎之後,隋雲珠便湊過來看。

  上次在縹緲山莊,安久救過隋雲珠,自那以後隋雲珠便對她親近了幾分。

  安久抓到護送的活兒,但奇怪的是,上面只是說在三日之後城中會有一支龐大的出嫁隊伍經過禦街,抽到任務的人負責保護新娘。

  安久未言語,轉身去取了燈籠。

  任務領到之後,眾人回到那片空宅處。

  “選那三進出的院子吧。”孫娣嫻道,“咱們初來乍到,又被分作一隊,在一起好互相照應。”

  除了安久這個純外修,孫娣嫻在幾個人裡內力最弱,群居於她來說好處最大,但撇去這一點不說,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更何況,剛開始那名接引使也是如此建議。

  樓明月首先將燈籠掛到大門一側,緊接著其他人都陸陸續續掛上。

  安久略微猶豫一下。

  隋雲珠掛上燈籠,轉身看向她道,‘梅十四,一起吧,若遇到麻煩,人多勢重總比一個人好。”

  安久此行來到控鶴軍的目的很清晰,就是找梅嫣然,她不願節外生枝,想了想,便也跟著把燈籠掛在門邊。

  從外觀看,這三進出的院子很氣派,裡面有許多房間,但是裡面大都擺設簡陋,大多數的房間都沒有床。

  眾人各自尋了一間。

  安久和隋雲珠最後進院子,便只能在剩下的房間裡挑選。

  房間都差不多,安久卻看中了一間門前有修竹的屋子。屋內只有一桌一床一凳,因為長時間沒有人住,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床前的帷幔殘破,到處都是蜘蛛網。

  “梅十四。”隋雲珠敲了敲門,把掃帚靠在門口,“用這個打掃一下吧。”

  “多謝。”安久過去拿了掃帚,一掃眼,看見門口地上掉落一個鈴鐺。

  隋雲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鈴鐺因是在屋外,上面沒有太多灰塵,借著月光隱隱能看見上面的花紋,和斑駁陳舊的血跡,“這個房間不吉利,不如你搬到我那間去吧?”

  那鈴鐺,正是控鶴軍中人死後掛在屋角上的東西。

  安久放下掃帚,出屋撿起鈴鐺,將上面的灰塵拂掉。鈴鐺約莫有雞蛋大小,圓形,裡面吊著一條兩指粗細長形銅牌,令它看起來與一般的鈴鐺不同。

  “這是權杖!”隋雲珠詫異道。

  鈴鐺裡面墜著的東西,正是接引使給他們分發的點燈權杖。

  以安久的目力,在拱橋上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倒是沒有吃驚,只是看著鈴鐺上面血跡道,“此人應是回來才死的。”

  她說著,從兜裡取出一條裹傷口用的棉布條,把鈴鐺掛在窗沿上。

  隋雲珠道,“我方才私下裡同盛大人打聽了,這叫做魂鈴,照你所說,此人是負傷回來,最終不治而死?”

  “他撐著回來為自己掛上鈴鐺。”安久聽著那被風晃動的鈴鐺,發出清脘的聲音,“成全他也無妨。”

  隋雲珠默然,這是作為控鶴軍暗影在這個世上存在的唯一證據。

  各自回去收拾完畢,休息了兩個時辰天還未露亮光,眾人便從宅邸出發,去執行各自的任務。

  四周黑衣若鬼魅飛速閃過,只有安久緩步走在街上。

  她揉碎那張字條,忽然加快腳步,飛奔起來的速度竟也不比輕功慢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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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誰的婚事

  出了窄巷,安久直奔禦道。

  剛剛在控鶴軍中周遭有許多武功高手,安久便隱隱覺得有些異樣,等到出了控鶴軍範圍,她才確定,有四個人的確是一路跟蹤她。

  那四個人都是七階,安久思來想去,自己剛剛進控鶴軍,並未得罪任何人,不可能一上來就有人想對自己下殺手吧!

  “梅姑娘。”一個女子的聲音從身後暗巷裡傳來。

  安久頓步。

  那女子道,“楚大人派我們四人替您執行任務,楚大人還有話帶給您。”

  安久確定周圍無其他人,便問,“什麼?”

  “楚大人說你傷勢未愈,在他返回之前,您只需接七日以內的任務,所有任務都由我們幾個替你完成。”那女子說罷,又補充一句,“屬下神武軍玄字隊什長何采。”

  控鶴軍中的隊伍也有排名先後,用《千字文》來排序,“天地玄黃”,何采也就是神武軍中排名第三的人物,其餘幾位也都是各隊的領頭,幾個人加起來,除非是楚定江這樣的化境,否則沒有人能奈何他們。

  安久卻不知這些,只想著既然這這何采知道她的情況,應該的確是受了楚定江的派遣。

  “多謝。”安久道。

  她現在絲毫感覺不到自己身上有什麼異常,但既然莫思歸如此在意,想來不是小事,還是不要逞能為好。

  何采見她答應,便繼續道,“您可在禦道附近找個地方休息幾天,待任務結束後再返回控鶴軍即可。”

  “好。”安久答應。

  暗巷中的何采目送她離去,身後又有三人走出。其中一人道,“感覺不到此女有一絲內力,楚大人怎會挑選她做伴侶?”

  何采道,“這世上能發現我們跟蹤的人能有幾個?”

  “她發覺了?”那人微驚。

  “我估計她一開始就有察覺。”何采看了一眼微亮的天邊,“快些準備吧。”

  ……

  東方微亮。微弱的亮光照在雪上,天地間一片蒼茫的灰白。

  道旁的樹上掛滿冰晶,隨著光線越亮。越發璀璨。

  安久尋了一家私營客棧住下,易容之後,便出門轉悠,去茶館坐坐,看看是否能聽到最近哪家婚嫁。雖說這個任務已經交給了別人,但她多少也要知道一點情況。

  茶館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堂中熙熙攘攘全是過來喝早茶的人。由於人多坐少。安久只能同旁人拼座。

  安久看了一圈。走到一桌前。問那兩名生員,“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其中一人抬頭看了安久一眼,微笑道,“請便。”

  安久坐下,要了一壺茶,幾份小點。

  待茶水食物上桌,安久同那兩人道。“一起吃吧。”

  她少與陌生人交流,但也很清楚,想要從別人口中問出話來,必須要對人釋放出善意。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還是方才那生員道,“小兄弟也隨意。”

  他把自己的茶點往中央推了推。

  坐了一會兒,安久覺得選擇有點失策,這兩個人的話的確不少,但討論的全部都是遼國犯境,倒是旁邊一桌提到了一樁事——華府娶新婦。

  可惜只說了幾句便轉了話題。

  安久等同桌的兩人暫歇,便道,“敢問二位,聽說華府娶新婦,不知真假?”

  那名和善的生員開口道,“小兄弟是剛到京城吧?聖上早在兩個月前便給華府長子賜婚了,是梅氏十娘。”

  梅氏十娘?

  安久問道,“哪個梅氏?”

  “汴京附近,還能有哪個梅氏能令聖上開金口?”另外一個一直不曾同安久搭話的人道,“不久之前,梅氏被人滅莊,險些連根都被拔了!聽說梅氏現任的家主,把一筆鉅款獻給朝廷,換來和華氏聯姻的機會。”

  梅十娘……梅如晗,安久隱約有印象,她與梅如焰交好,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安久清楚記得楚定江說的生還者中沒有她。

  “說到梅氏慘案,我又想起樓氏了。”那名和善的生員歎息道,“樓氏一群女子撐起門庭,怪不容易,誰知竟然因瘟病滅族,老天無眼啊!”

  旁邊那桌一人插嘴道,“後生有所不知,那樓氏還剩下兩個人,只是不知去向而已。”

  “這都多虧了莫神醫吧!”有人道。

  此人聲音不小,提起莫思歸,整個茶館像是被傳染了一樣,紛紛說起關於他的傳言。

  其中有個人聲音特別大,所說內容別人又未曾聽過,很快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閉嘴靜靜聽著他說,“聽說莫神醫隻身犯險是因為愛慕樓氏女子,不才親眼看見神醫在大街上與樓氏一名女子在一起,那名女子身姿窈窕,隔著面紗也能隱約看出其樣貌絕美,那一雙杏眼,若含秋水,一顰一笑皆令人迷醉。”

  安久想,樓明月不是杏眼吧……難道是樓小舞?那姑娘距離絕美的境界……以百里的時速,要跑上好幾年。

  “當時樓氏已經染了瘟疫,那女子滿面愁人,莫神醫俠義心腸,義無反顧的隻身隨其前往……”

  那人的故事大體是這樣的:莫思歸原已經聲明在外,樓氏女走投無路求他救命。莫思歸妙手仁義,冒死隻身前去樓氏救人。後來無意間看見樓氏女的容貌,認出此女竟然是幼時青梅竹馬,於是對樓氏女重燃愛火,然而樓氏幾乎全族滅亡,樓氏女不戀紅塵,執意去做女冠……

  好一段可歌可泣的感情!好一個癡情莫神醫!

  安久覺得實在聽不下去了,付了茶資起身離開。

  不過她心裡還有點詫異,那人胡編亂造的能力竟然還有那麼點與事實吻合,若不是把人對錯號了,連她都要相信這些都是親眼所見。

  而眼下最讓她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華氏長子取梅十娘之事。

  安久曾見過華容添一面,那個男子的感覺與楚定江很像,身量很高,一張俊美的臉上沒有過多表情,的確是個很穩重的男人。

  “梅如晗……”安久喃喃。

  聽見梅氏的消息,安久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伸手探進懷裡,摸出梅氏家主臨死之前給的玉佩。

  關於梅氏,似乎還有很多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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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故地重遊

  三日……

  安久把玉佩塞回去,打聽到馬市所在,買了匹馬直奔梅花裡。身後有兩個人一直跟在身後,安久辨出是方才其中兩個,應該是跟隨保護,便沒有刻意避開。

  梅氏家主死時給了這塊玉佩,還 說“忠正守義樓”,似乎是樓中藏著什麼秘密與這玉佩有關,然而安久根本不知道梅氏的忠正守義樓在何處,這一次前往也並未抱著解開秘密的信心,只是想去看看。

  梅花裡就在京郊不遠,此時紅梅烈烈如焰,似乎有了鮮血的灌溉,開在皚皚白雪中紅豔刺目。

  往常這個時節,總有許多來自京城的人過來賞梅,自從梅氏遭屠殺之後, 已不復當年熱鬧,不過世上哪裡都有幾個不怕事兒的人。

  安久遠遠便看見林子裡有幾個人影, 都是文人裝束。嘚嘚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那幾人發現了安久,好奇的從梅林裡走出來,仿佛想看看除了他們幾個之外,還有誰如此大膽敢來此地。

  不知怎地,安久突然就想起梅氏中許許多多人,那個放羊的清明先生,永遠看不清東西的狐狸眼趙山長,還有躺在血泊裡的梅氏家主……

   “小兄弟也來賞梅?”其中一名文士遠遠的揚聲問道。

  安久恍若未聞,驅馬如一陣風般帶起積雪,從那幾人眼前賓士而過。梅花裡被皚皚白雪覆蓋,然而房屋破敗傾塌,到處都是被火燒過的痕跡,但是原來佈局尚未被破壞。

  安久下馬,在廢墟裡轉悠了一圈,除了被毀的屋舍,其餘皆有牌匾,並無忠正守義的字樣。

  難道是在兩位老夫人居住的島上?安久牽馬站在湖邊,望著煙波渺渺的水面,憶起當初拜見兩位老夫人的情景,彼時覺得無聊又囉嗦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卻是有滋有味。

  那時候她與梅久共存一體,一山難容二虎,心中存了抹殺梅久的念頭,可是她終究沒有活下去的念頭和動力吧……否則也不會輕易毀掉了這一身經脈,如果經脈未毀,也許在面對瘋子的時候就能多幾分生機……

  那個女孩也許很蠢,很不識時務,卻一直堅強的求生,像生在懸崖邊的一株弱草。

  回首過去,安久覺得虧欠梅久很多。 “梅久。”她喃喃回過神來,發現臉上竟然沾滿水珠,她抬手使勁抹了抹, 不可置信的看著指頭上沾染的水跡。 愣了片刻,她小心翼翼的把指頭湊到嘴邊,伸舌頭舔了舔。

  鹹鹹的,居然真的是眼淚!

  安久現在不用精神力,又沉浸在驚奇中,待發現後面有人的時候,那幾個人已經走近二十丈以內。

  幾人走到距離安久七丈的時候,一人道,“小兄弟真是膽大!我等聽說梅莊建築精妙,梅氏又十分神秘,早就想進來看看了,一直徘徊在外,不想……”

  他的話噎住,因為他看見安久回頭, 氤氳中那張臉上雙目微紅,滿面淚水。幾人心中登時猜出了她是梅氏倖存者,連忙施禮致歉,“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頓了一下,其中一人道,“逝者已矣,小兄弟節哀。”

  “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安久冷冷道。 她尚未動用精神力,光是長久殺戮的那股煞氣都令幾人心頭發顫,連忙道歉離去。

  奉命前來保護安久的兩個人隱藏在暗中亦感受到了這股煞氣,頓時一凜,心中對她的印象改變不少。

  沒有費多大力氣便驅逐了不速之客,安久把馬拴在河畔的柳樹上,沿湖前行。

  忠正守義樓……到底在哪兒呢?安久想到樓氏的“忠正守義樓”,是建在全莊最顯眼的地方,居高臨下的俯瞰,除此之外別無特色。

  那麼,梅氏的忠正守義樓是否也是如此?她環視一周,最終目光落在那處斷崖 上。

  那裡是族學的食堂,也是全莊最早迎接朝陽之處。

  安久不趕時間,便緩步爬上山,在族學裡尋了火把點燃,走進通往食堂的岩洞。

  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岩洞中,一點點細微的聲響都被放大數倍,凜冽的風穿過,偶爾會發出尖銳的呼嘯聲,火光被吹的忽明忽滅,顯得極其陰森可怖。

  安久仔細觀察周遭,發現雖然道路複雜,但大多數都沒有人走過的痕跡。

  直走到空曠的食堂,眼前一片亮堂,快正午的陽光耀白刺眼。

  安久在臨崖的窗邊坐下,從上到下俯視。

  這麼一看,倒是真讓她瞧出一點不同來,這崖壁並不平整,許多凸起的巨石上面都有石碑,站在下面並不容易看見,安久仔細看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塊,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碑銘,很難分辨是什麼字,可開頭那一個“忠”字十分清晰。其餘幾塊石碑的 開頭分別是“正”“守”“義”。

  安久沉吟,難道這裡就是忠正守義樓?

  看了一會兒,安久在堂內四處轉悠,此處構造簡單,一會便轉完,並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安久揣測,應該是有路能夠通往那些石碑處,而路途很可能就是岩洞中的許多岔路。

  當時梅氏之中正懷疑有內鬼,如果忠正守義樓中真的存有梅氏命脈,梅氏家主怎麼會輕易把玉佩交給她一個新入莊不久的人?除非他有把握,她就算拿了玉佩,發現忠正守義樓的所在,也無法到達。

  於是安久也就暫時歇了心思,靜靜坐在食堂裡看著日出日落,餓了便啃幾口隨身攜帶乾糧。

  她為了狙殺目標能夠這樣呆在生存一兩個月,區區一兩天不在話下,就這樣也讓暗中跟隨的人大開眼界,他們也是經驗豐富的殺手,可也沒有見過這樣坐在一個地方兩天也沒有去茅房的人!

  回到城中,正是第三天的早上。 城中已經熱鬧起來,禦道兩旁的樹上掛著紅色綢帶,整條街被裝點的喜氣洋洋。安久尋了一個視角好的地方等著華氏的接親隊伍。

  日影輕移,街上的人越來越多。 安久隱隱聽見吹吹打打的聲音,周圍的人紛紛伸頭去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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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新娘

  長長的迎親隊伍,一眼望不到尾。

  安久遠遠便瞧見白馬之上的華容添,器宇軒昂,那等氣度讓人想忽視也難。

  喜樂聲音越來越近,安久也踮起腳尖去看。

  周遭人議論紛紛,大都是說梅氏女不知是哪輩子的造化,能攤上華容添這樣的郎君,雖說是填房,死後中間還隔著個人,但若不是極高的門庭,但求今生今世也好……

  花轎已接近十丈之內,可惜捂的嚴嚴實實,連新娘一片衣角都瞧不見。

  安久沒有用精神力,但她本身對危險就極度敏感,在擁擠的人群中,分明湧現起殺氣。她目光掠過人群,周遭的一切嘈雜仿佛安靜變緩,只有那湧動的殺氣翻騰,好像那些嘈雜的人反而變成十分安靜,站在人群裡一言不發、渾身充斥殺氣的人反而在她眼中存在感最強。

  就在她發覺的同時那股殺氣猛然迸發,人群中那些原本安靜旁觀的人突然躍起,抽出身上藏的兵刃沖向花轎!

  襲擊太過突然。

  正興奮的人群一時不曾反應過來,依舊在熱烈的議論,等到那群人沖到禦道上,殺氣驚了馬匹,眾人才發現不對。

  “啊——”

  鮮血潑天,有人發出尖叫。

  場面驟然失控,刀光劍影裡馬匹嘶鳴、尖叫聲、哭喊聲、慘叫聲混作一團,人群慌亂向四周的巷子裡逃竄。

  安久在擁擠中隨著人流進了一家茶館。

  店家見屋內人滿,連忙令人關上門。

  屋裡聲音吵嚷,也有許多膽大的男人趴在窗戶邊偷看外面的情形。店家看見被戳成蜂窩的窗紙欲哭無淚,直嚷嚷不准破壞門窗,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孩童和婦人的哭聲中,根本無人在意。

  安久也湊在窗戶邊上向外看,有人看她小胳膊小腿便想將其擠走。誰知她竟像是定在那裡一般,任憑旁邊的人使了吃奶的勁也不能撼動半分。

  外面的迎親隊伍被衝擊的零零落落,媒婆已經血濺當場。花轎上染滿了鮮血。

  華容添執劍護在花轎前,俊朗的面上神情一片冷冽。可目中有恨意,有決絕,一切負面情緒化發洩出來,使得他手中劍鋒淩厲,殺人毫不手軟。

  這是安久所看到的場面,然而在旁人看來,華容添在眾多高手的圍攻中節節敗退。他畢竟是文官。大部分精力不會放在練武上,功力只有四五階,能撐到這種程度已經是難能可貴。

  周圍湧出大批蒙面人,與那些人戰在一起。

  安久直覺那些人是來自控鶴軍。看這人數,想來不僅僅是她一個人抽到了這個任務。如此一來,的確很好渾水摸魚。

  轟!

  一聲巨響,縱然距離的還遠,餘威根本不能波及茶館。可在內在觀看的人還是不自覺的退了半步。

  只有安久一動不動,她清清楚楚的看見是有人用刀劈開了花轎。

  華容添身上狼狽,已經負了傷。幾個華氏的武師在他身邊一邊迎敵,一邊道,“郎君。快走!”

  現場混亂,戰況難料,華容添邊戰邊退,剛剛退出兩步時,突然看新娘身著鳳冠霞帔,跌在花轎的殘骸上,手掌被木刺劃破,身邊兵刃寒光,隨時都有可能被奪走性命的樣子,他一咬牙,拼力廝殺過去。

  護衛也看見這一情況,心知無法再勸,一個男人若是在這等情況下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能有什麼大作為!便跟著他沖過去。

  華容添一把撈起地上的新娘,怒道,“你不是暗衛嗎!為何不自救!”

  蓋頭滑落,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容顏,面上傅粉被眼淚沖刷,有些狼狽,看起來分外可憐。

  華容添心頭疑惑。

  安久瞧見那新娘陌生臉,不知怎的竟覺分外熟悉,那張面上被厚厚的粉覆蓋,不太能分辨出年紀,但是神色之中的惶惶悽楚讓她發怔。

  襲擊者開始放暗箭,華容添攜著新娘在其間更是岌岌可危。

  安久一拳擊碎窗紙,用臂弩解決那些弓箭手。

  屋內所有人驚詫的看向她。

  安久管不了這麼多,在眾人驚惶的目光裡一箭射穿一支正逼近新娘的箭矢。

  那身著鳳冠霞帔的女子仿佛察覺到這一箭,猛的回頭,仿佛在四處尋找射箭之人,然而場面太亂,她只能大致分辨箭矢是來自哪個方向。

  正在此時,一支不知從哪裡飛來的箭猛然逼近華容添。

  那女子眼睛微睜,突然上前一步擋在他面前。

  安久緊緊抿唇,目光緊緊盯著那飛旋的箭簇。

  女子看著那飛速逼近的箭簇,神情竟然有一瞬的恍惚,就在距離她還有一丈之處,另外一支箭帶著破風之聲掠過。

  叮!火花四濺,那快要射中新娘的箭竟然被突然出現的箭矢擊中箭簇,偏離方向!

  新娘乾涸的眼淚猛然又湧了出來。

  混亂沒有持續太久,大批守城士兵趕到,襲擊者聞風急退。

  而控鶴軍亦隨之撤退。

  只有兩盞茶的時間,已經橫屍滿街,血流成河。

  送嫁的退伍逃的逃死的死,已經七零八落,十裡紅妝被鮮血浸染。

  華容添驚魂未定,神色複雜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她明明那麼害怕恐懼,竟然敢為他擋箭!還有,不是說是一名暗影替已死的梅十娘嫁給他?為何這個女子好像一點武功都不會?

  茶館內的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安久身上,致使她無法再待下去。

  她推門出去。

  街道兩側房門緊閉,突然從門內走出一個人出來十分顯眼,那些兵卒先是戒備,但見只是一個瘦弱少年便放鬆了一點。

  安久沿著街邊快步行走,余光瞥見新娘時,見她正看過來,嘴中呢喃兩個字。

  安久看清她的說話的口型,如遭雷擊,猛的頓住腳步。

  周圍的護衛突地又戒備起來。

  華容添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你認識那少年?”

  新娘恍若未聞。

  “郎君,儘快回府吧!”渾身是血的護衛提醒道。

  華容添點頭,將身邊發怔的新娘抱上馬,驅馬離開。

  安久目送他們遠去,心中又喜又疑,剛才,她看的分明,那女子呢喃的兩個字是——安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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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1:58:27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零九章 歸來

    周圍的護衛渾身緊繃,看那股蓄勢待發的氣勢,安久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有所異動立即便會死於非命。

    馬背上女子忍不住一再回頭。

    華容添垂眸,看著這個淚水漣漣的女子,心中疑竇更深,但畢竟是聖上指婚之人,華容添只能將所有猜疑藏於心中。他脫出險境之後,更覺得自己剛才說出她身份的沖動之言很欠妥當,如果這女子一心效命於聖上,那麼很快聖上就會知道華氏暗中已經把手伸到控鶴軍了。

    他,華容添,長這麼大沒有犯過如此愚蠢的錯誤。

    這一次,難道要由他親手殺妻滅口不成……

    安久望著一行人遠去,喃喃道,“哪怕脫胎換骨,還是蠢的讓人顫抖啊……”

    那個只因為“夫君”兩字就能沖出去替人擋箭的,除了梅久不會有別人。

    知道她名字的人只有三個,莫思歸、楚定江和梅久,安久這個名字還是梅久音譯。更何況這世上會有哪個一個陌生的女子對著她哭成那樣,更不可能喊出她的名字!

    安久有過重生的經歷,所以並不難猜到發生了什麼。

    當初華容添還曾到梅氏議親,後來不了了之,如今看著梅久嫁給華容添,安久真的有點相信冥冥之中有“緣分”這回事。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不是華氏主動與梅氏聯姻,而是被迫,這緣分是好是壞還難說。

    沖著梅久這蠢善蠢善的人品,安久相信一定是佳緣。

    滿街的血腥裡,她笑著轉身離去。

    回到控鶴軍中,莫思歸已經到了。

    神醫的待遇就是區別於普通人,莫思歸一來就有專門的接引使等候,並且無需點燈便分到一處獨門獨戶的宅子,那宅子干淨清幽。屋內全是上等家具,不論做工還是料子都十分講究,寢房、書房、藥房等等一應俱全。甚至還給他配了兩個貼身伺候的婢女。

    莫思歸有諸多怪癖,他最煩自己看不上眼的那些人總在身邊轉悠。於是辭了兩個婢女。

    朱翩躚在八角樓裡廝殺了兩天兩夜,最後渾身是血的被抬到了莫思歸的住處。

    “莫神醫。”朱翩躚虛弱的扯著莫思歸的衣袖抽噎,“奴家……還能活嗎?”

    莫思歸嘬了口茶,一派悠閒的看著啟長老留下的最後一卷醫書,看也不看她,“你歇夠了就去洗個澡換身衣服,莫把我這裡弄髒了。”

    朱翩躚扁了扁嘴。從榻上爬起來,揉了揉青紫的臉,憤恨道,“奴家一定要找楚定江報仇!”

    莫思歸終於抬頭。頓時看著朱翩躚特別順眼,“架子上有一瓶玉容膏,用後三日面上便可恢復光潔。還有,你若是不嫌棄,留下來給我幫忙。”

    “莫神醫。你真是好人!”朱翩躚心知莫思歸和楚定江有過節,便又憤憤不平的道,“不像楚定江那廝,沒人性!”

    “呿。”莫思歸不悅,“不要把我同那個人渣相提並論。”

    “是奴家失言。”朱翩躚道。

    “哪個人渣?”房梁上有人幽幽問道。

    莫思歸和朱翩躚抬頭。看見安久正蹲在房梁上。

    朱翩躚心道不好,這是楚定江的相好啊!她起身拿了玉容膏,“神醫這裡既然來了客人,奴家先告退了。”

    “除了我的寢房,你想住在哪裡自己看著辦。”莫思歸道。

    “多謝神醫。”朱翩躚揣起藥瓶,腳下生風的離開,絲毫看不出生命垂危之狀。

    莫思歸道,“來的正好,重鑄身體的藥物早已經准備好,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話題岔開,安久也沒有繼續追問誰是人渣的問題,“隨時可以。”

    “那好,晚飯過後吧。”莫思歸道,“咱們一會兒到街上吃去吧?聽說那些酒樓味道都不錯。”

    “好。”只要有好吃的,安久沒有意見。

    莫思歸揚了揚手,“待我看完這卷。”

    安久點頭,輕盈的從房梁上躍下,自顧找那兩只小老虎玩。

    她暫時不能繼續練《斷經掌》,也不能動用精神力,所以去點燈樓交差之後便很無聊。

    傍晚時,莫思歸終於把醫書看完。

    實際上看完並記下整卷內容不需要這麼久,可是啟長老親筆醫書被他燒的只剩下這一卷,之前燒的時候很是干脆,末了竟是生出一些不捨。

    坐在火盆前猶豫了一瞬,他決定將這一卷留下來。

    啟長老的手卷在世人眼中是奇書,但在莫思歸眼裡,只是一種念想。

    啟長老留下的心血固然是一生的心血,達到了當世醫道巔峰,對於現在的莫思歸來說同樣也是寶,然而莫思歸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醫道僅僅是啟長老的傳承而已,他要站在啟長老原有的基礎上,走的更高更遠。

    莫思歸收起醫書,與安久一同到街上去吃飯。

    控鶴軍中茶館酒樓一應俱全,不需要到外面去。

    華燈初上,街上許多人往來,與外界不同的是,人雖然很多,但是沒有一點喧囂,甚至安久這樣沒有內力之人的腳步聲在街上都格外引人注目。這等詭異的場景,讓人不由有點恍惚,究竟是不是到了陰曹地府。

    吃飯的時候,莫思歸道,“控鶴軍中有藏書閣,憑著令牌便可進去借閱,你該好生學習呼吸吐納,雖說不能像內修那樣可以呼吸全斂,但至少不用這樣萬眾矚目!”

    “你怎麼知道這些?”安久奇怪,她對這裡一無所知,莫思歸也才來,怎麼好像十分了解一樣?

    莫思歸掏出一個小札,“這是接引使給我的,裡面講的很清楚,難道你們沒有?”

    安久搖頭。

    “咦?”莫思歸意識到那接引使是特別照顧自己,不禁皺眉,“老子最煩不知不覺欠人情!”

    “莫思歸。”安久取過那小札翻看,“你知不知道,得了便宜賣乖是一種極度可恥的行為?”

    “嘁。”

    “你知不知道,在沒有得到便宜的人面前賣乖,是一種找死的行為?”

    “嘁嘁。”

    ……

    飯罷,兩人回到住所。

    安久在屋裡一邊遛食,一邊看莫思歸調配草藥,嗅著一股刺鼻的味道,便可知其藥性猛烈。

    “莫思歸。”安久站在他對面,輕聲道,“我看見梅久了。”

    莫思歸手一抖,震驚的抬起頭,“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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