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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22:19: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章 戍邊之戰!

  河北大營,不知道何處被燒,火光大起,半邊天被映得泛紅,到處都是廝殺厲吼聲,火星隨風亂舞,其中人影混亂,乍一看去難辨敵我。

  從高處俯視,遼國騎兵猶如一把利刃正在深入大營心臟。

  大營被襲擊,軍心不穩,凌子岳不能躲在帳中,他必須要與所有人並肩作戰,鼓舞士氣!

  “不管糧草,保將軍!”高大壯一邊疾奔一邊下令,“梅十四潛伏以弓弩相助,其余人都跟我走!”

  “是!”眾人齊聲答道。

  糧草沒有了還可以想辦法,但是凌子岳若是沒了,大宋短時間很難再找出可媲美他的武將,所有人從心底贊同高大壯這個決定。

  安久轉道向北邊的樹林,攀上最高的一株大樹。

  她目光從附近的草地中掃過,察覺了有不少人埋伏,心中了然。她站在高處目光不斷在人群中搜尋,最終找到凌子岳所在。

  此地是個扎營的好地方,方圓五裡沒有高點,安久所在的大樹不過三丈余,到處都是營帳,視線有很多死角,並不合適狙擊,但是眼下也沒更合適的地點了,只能將就一下,再說她已經能夠依靠精神力盲射,彌補了視線死角的缺憾。

  針對遼軍突襲,凌子岳已經做了合理的應對,按照常理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差錯,畢竟是十萬對一萬,從陣勢上便勝了幾籌。

  可惜往往事與願違,凌子岳看著遼軍游騎兵若一把利刃不斷深入,而面前的宋軍不斷被割宰,心頭既驚且怒!

  這不可能!雖說宋軍的戰斗力弱,但是在大營的這些人全部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許多年的老人,在戰斗力上絕對不可能如此不堪一擊。

  幾名副將向凌子岳靠過來,其中一人道。“屬下掩護將軍撤退,遼軍出動了高手,游騎兵前鋒數百人全部都是武師!”

  這些是凌子岳的親信下屬,關鍵時刻俱都以保他為主。

  “不走!”凌子岳一口鋼牙都要咬碎,他是一個冷靜的人,然而自己苦苦訓練的軍隊在對手的鐵騎下如此不堪一擊。這簡直是致命的打擊,而且。在這緊要關頭他不能放棄自己一直以來努力的結果。

  “兄弟們,跟我殺!”凌子岳暴吼一聲!手中長劍虎虎生風,將近身的遼國步兵一一斬殺。

  周圍處在驚駭中的士兵聞聲,又見得將軍如此威猛,頓時被這股血氣感染,不就是一死嗎!橫豎都死,不如戰死!

  “殺!殺遼狗,保我大宋!”副將跟著大吼。

  周遭陸續有開始應聲,“殺!”

  殺!殺!殺!

  一聲聲的怒吼仿佛由小小的波瀾突然變成驚濤駭浪。怒吼聲猶如平地炸破的驚雷,天地為之震動。

  這些普通人拼起命來,竟然真的能將對方銳不可當的氣勢阻住!

  凌子岳要穩住大局,不能輕率的領頭沖上前,待清除完身邊的遼軍便只能拄劍觀戰。

  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熟悉的士兵如飛蛾撲火一般,在遼國武師刀刃下紛紛倒地。他眼睛刺痛難忍,可是不能退,決不能退半步!

  這裡是河北大營,凌子岳是邊境百姓心中的戰神,如果十萬人馬連遼軍一萬騎都擋不住,如果連凌子岳都退敗了,整個大宋還有什麼指望!

  前頭領兵的將領倒下。眼看剛剛被激起的勢頭就要弱下,凌子岳身邊的副道,“將軍,我去吧!”

  凌子岳緊緊握著劍柄,微微點了點頭。

  就這麼一個微不可查的動作,對於他來說卻有千斤重,凌子岳知道,他這一去便回不來了。那副將只有七階的實力,而對方那是有數百了四階以上的武師,更有許多九階高手……

  “兄弟們,殺啊!”副將飛身躍入戰局,接替了那個前鋒將領的位置。

  高大壯等人潛伏在凌子岳身旁,看見這一幕,李擎之第一個揮刀跟著沖了上去。

  遼軍那邊受到一點阻力,本沒有將這點垂死掙扎放在眼裡,正當他們要以削菜的氣勢鎮壓住這股氣勢時,不知從哪裡沖上來兩個人,一個長劍如電,一個寬刀如虎雷,兩人從兩個方向奔來,猝不及防間,遼軍游騎兵瞬間倒下了幾人。

  一擊得手,李擎之那股勁道更勝,手上刀勢越發重若雷霆泰山。

  周圍的宋軍見狀,那股要退卻的熱血忽得又湧上心頭,整體實力仿佛一瞬提升。

  人當如此方無愧今生托生為丈夫!

  高大壯心中蠢蠢欲動,但還沒有被沖昏頭腦,他們是暗影,職責不在此,是否應該拼死一戰,這是個問題,他要好生想想。

  樓明月一忍再忍,終於忍不住拔劍跟著沖上去,她現在殺不了耶律凰吾,但是一腔的恨意壓抑的久了讓她喘不過氣,只有用遼人的血才能暫時撫平這股煞氣。

  安久在暗中觀戰,她身上箭矢不多,身體又剛剛傷愈,不能隨便動用精神力,若要用只能用在刀刃上,所以暫時沒有出手。

  那邊,李擎之和那副將的加入,讓遼軍的進攻有片刻停滯,可畢竟是幾百武師,怎麼會被區區兩個人堵住去路!

  很快兩個人身上都掛了彩,尤其李擎之,他擅長暗殺,並不代表在混亂的戰場上也能如魚得水,盡管他與副將的武功等級不相上下,此刻卻全憑著一股狠勁在強撐。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在戰場上不要命的人,有沒有經驗已經不太重要了。

  高大壯蹙眉,輕聲道,“真是丟人。”

  其他人沒有說話,任誰在那等情形下都不可能突然所向披靡。

  “大人,下令吧。”隋雲珠道。

  “那兩個都沖上去了,我下令了嗎?”高大壯嫌棄的睨了他一眼。

  隋雲珠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一眼邱雲烔,拔劍沖了上去。

  邱雲烔頓了頓,亦跟隨而去。

  他們這些人被壓抑的久了,心理多多少少都有點問題,這場戰斗是個不錯的宣洩。

  高大壯發覺有一道銳利的目光看了過來,眼眸微轉,對上凌子岳的鷹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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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22:19: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一章 決戰到底

  凌子岳猜到他的身份,微微點頭致謝。

  高大壯抬了抬下巴,一副倨傲的模樣。

  安久的視線一直集中在凌子岳身上,自是看見兩人之間微小的交流,心道那高大壯難得做點像樣的事,居然還是這麼討人嫌。

  正想著,余光突然看見遼騎兵中間有兩個人抬起了弓!

  安久心頭一跳,立即張開伏龍弓。

  目測左邊那名遼國弓箭手距離高大壯比較近,應該會有機會救援,就算來不及,凌子岳也有能力對抗,於是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右邊的弓箭手上。

  風力、濕度、距離、中點、目標等等一切能夠影響箭速的外界因素早就在她腦海中過了好幾遍。

  飛快心算的同時,她看見對方做了要松弦的細微准備動作。

  嗖!

  安久黑沉的眼眸裡仿佛沒有任何東西,只映著那從遠及近的一點冷芒,在她眼裡,周遭一切都在放慢,那箭簇的無限清晰無限放大。

  指頭一松。

  伏龍弓顫動的弦低吟,箭簇若帶疾風迎著那一點冷芒而去。

  雙方驚險的對峙在混亂的戰局中並不顯眼,但也有人瞧見了遼軍那邊朝凌子岳射來的箭。

  高大壯揮手甩出長鞭,凌空卷住那支距離他比較近的箭矢。

  而另外一支無人能擋。

  “將軍小心!”那人來不及趕到。

  可是,預料中的事情沒有發生。

  凌子岳躲避不及,手中的劍已經揚起。卻突地從背後黑暗處乍然飛出一支箭矢,撕裂空氣,所過之處帶起勁風,竟是毫無誤差的對上了遼軍偷襲之箭。

  叮啷一聲響。兩箭相擊,從黑暗中射出的箭矢並沒有因此停住,它劈開遼軍羽箭,似乎絲毫未受阻力,帶著那股強悍的殺氣瞬間逼近,直直穿透遼軍隊伍中的弓箭手!

  這驚人的一幕發生不過是在眨眼之間。

  遼軍那邊,有了輕微的騷動。

  凌子岳也看見這神乎其技的一箭,他直覺,是出自那個冷漠的女暗影之手。

  然則。不管怎樣驚人,也不過只是一箭而已,改變不了整個戰局。

  凌子岳很快收回了神思,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面的戰況上。

  李擎之那邊有了樓明月、隋雲珠和邱雲烔的加入,實力一下子暴漲。他們常常會並肩作戰,彼此之間自有一種默契,四人相加是翻倍的力量。可副將那邊的戰況就不這麼樂觀了,被十余遼國武師圍攻之下,已經顯露出了頹敗之勢,身上受了幾處重傷。鮮血直流,將鎧甲浸染成暗紅色。

  這種大規模的混亂戰局,誰都不能分心,他們能做的就是殺敵,誰也救不了誰,只有近在咫尺的人方能有機會幫忙擋上一擋。

  “頂住!我們十萬兵馬,怕了他區區一萬不成!”那副將用盡力氣咆哮。

  十倍的人數,由戰神凌子岳坐鎮,這是很多人堅持下去的原因。因為有希望。有勝利的希望。值得豁出性命去拼上一拼。

  凌子岳雙眼充血,目光跟隨那副將幾息。看見他慘白的臉上染滿鮮血,忽然就移開。

  前天那個孩子還同他抱怨沒有聽娘的話好好念書,拼死拼活還是被人瞧不起。還跟在他身後樂顛顛的聽他挖苦讀書人……今天他卻要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人死在自己面前,不能拼死沖上去救援!

  無論什麼時候,凌子岳都不能忘記自己的職責,都不能忘記自己是一軍支柱。

  待他目光再轉回來,已經瞧不見副將的身影。

  凌子岳心頭像是被利劍穿透,痛到麻木。

  “放他們進來。”凌子岳聲音輕不可聞。

  身邊的將領聽見,高呼一聲,“暫退!”

  鳴金聲響起,宋軍快速撤退。

  遼國鐵騎遭遇了入境以來最頑強的抵抗,見那沖在最前頭的將領死後宋軍就要收兵撤退,這時候肯本不疑有它,隨後緊追不捨,而所有的武師都齊齊直奔凌子岳!

  這些武師之中有很多不受遼國朝廷管制,他們之所以會如此賣力參戰,完全是奔著凌子岳人頭而來。

  遼國朝廷開出一個價碼,但凡能取凌子岳人頭者,賞金二十萬兩,封戍邊大王,並劃出三府作為封地,世襲罔替!

  遼國地域面積廣,可是能被稱之為“府”的大城並不多,三府意味著可以擁有面積很客觀的一片地了。

  凌子岳率兵急退,很快便到了安久所在林子邊緣。

  遼國武師緊追不捨,眼看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他們怎肯輕易撒手!

  就在凌子岳駐足的同時,周圍的草地裡突然冒出許多宋軍弓弩手,箭雨瞬間鋪天蓋地的向遼國武師席卷而去。

  武功再高也架不住這麼密集箭矢,即使有些內修高手能夠鎮住一時半會,胯下的戰馬卻不能。

  一時間馬匹嘶鳴,求生的本能驅使它們四處亂竄,但是很快倒下。

  在最前頭的武師在短短半盞茶的時間裡已經死傷半數以上。

  其中十余個九階武師沖過箭雨,逼近了凌子岳。

  安久飛快掏出一瓶毒藥淋在一把羽箭上,張弓對著沖在最前面武師放出一箭。

  對於她來說,如此近的距離,絕對不可能射偏,所以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

  對方看見箭矢,冷笑一聲,揚刀欲拂開,盈滿罡氣的刀碰到箭簇,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然而他低估了這一箭的力道,用了七成的力氣竟然只將它撥開不到一尺,這時箭尖已經近身,再想逼退已經來不及了!

  他罡氣猛的爆發周身,形成了類似楚定江那種護身罩,箭矢被罡氣震偏,險險貼著他頸邊擦過,甚至沒有碰到盔甲,但他沒有察覺到一滴水落在肩頭,混合著鎧甲上血液順著縫隙滲透下去。

  那是安久情急之下大量澆灌在箭簇上的毒藥殘夜。

  這並不在安久計劃之中,更出乎了凌子岳的意料!他眼睜睜看見那個滿身凶煞的人躍起在半空的時候,突然猙獰的呼號一聲,從鎧甲中冒出股股黑煙,那件鎧甲空空的掉落在草地上。

  其他武師動作有一瞬停滯,但是四周箭雨不斷,容不得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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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22:20: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二章 從天而降的你

  這個人恐怖死法雖讓眾人心中驚駭,但誰能保證其他地方不會有同樣的危險?這些人多半都是亡命之徒,當即心一橫,以越發凶狠的攻勢逼向凌子岳,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斬下其項上人頭。

  對手近在眼前,凌子岳揮劍迎上。

  精神力驟然迸發,那股常年在沙場浸染出來的煞氣頗具攻擊力。

  一時之間,三四個九階武師也不能奈何他。

  有這幾人開道,沖過箭雨的武師越來越多,最後竟有二十多個。

  高大壯令人趕到,再加上幾個副將勉強能夠抗衡。

  安久的精神力有很強的攻擊力,可是在不直面敵人的時候,作用則會大打折扣。

  她垂眸望著下面的戰況,時不時的放個冷箭,可是下面敵我纏斗不清,位置變化極快,實在不適合狙擊。

  考慮須臾,安久決定保持現在的位置,不下去加入戰局。因為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變化,她隱藏暗中可以伺機而動。

  不多久,遠處耀眼的藍光乍起,亮如白晝。

  安久看見蒼白而陰冷的戰場,心頭咯登一下,一團耀眼的藍光似一道閃電劈了過來,目標是凌子岳。

  她一向冷靜清楚的腦子一瞬間亂作一團,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凌子岳不能死!

  至於凌子岳為什麼不能死,安久也答不出來,或許是產生了某種操蛋的歸屬心,或許是欣賞凌子岳為人……

  一息之間。由不得她去想清楚。

  就在短短的停滯之後,安久人已經躍下,精神力鎖住兩名遼國武師,雙劍已經疾風驟雨般的襲了去。那種暴弩的箭矢。並不是她的箭能夠抗衡,唯一的辦法就是替凌子岳分擔周身的對手,讓他有機會躲開。

  “梅十四!”樓明月驚駭的看著她,一瞬走神。肩膀上便中了一刀。

  疼痛激起她更強烈的殺心,她拋開一切胡思亂想,劍式更加凜冽凌厲。

  “快走!”安久疾呼一聲。

  有了她的加入,凌子岳的壓力頓時減緩,心中也知道遠處那散發藍光的箭矢威力非凡,於是立即躍出十丈開外。他預料自己一走便會有大批的武師跟過來,那邊的女暗影應該還有機會閃躲藍光箭。

  果然,凌子岳一走,與安久交手的武師也無心戀戰。而且他們雖然沒有見過那爆弩。但出於對危險的知覺。也分外忌憚,於是急急撤退。

  爆弩是從幾百丈外射出,不短的距離。可也就是那麼幾眨眼的功夫,安久能拖住兩名武師已經勉強。待凌子岳走開之後,刺眼的光線已經映藍周圍一切。

  安久翻身閃躲,眼中除了刺眼的藍,看不見其他。

  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某一瞬間。

  那時候子彈從頭顱穿過,她倒下的時候,看見了透氣窗外湛藍的天空……有點恍惚,好像在大宋的一切都是她臨死前做的一個夢,夢醒了,眼前還是那方藍天,還是不斷流逝、無法挽回的生命……

  就在安久已經放棄掙扎的時候,隱約從藍光裡看見一個黑點,那黑點以驚人的速度迫近,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終掩蓋住了光芒。

  她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然而周身竟有溫暖透衣傳來,耳畔是尖利的風聲。

  身後轟然炸響,猶若九天之雷,身後一片耀白之中飛沙走石、血肉殘軀如雨點似的朝四周飛濺。

  頭頂一個沉厚的聲音沉沉響起,“你只身赴死,有趣嗎?”

  楚定江?!

  安久回過神來,仰頭,看見他罩在面巾中隱隱露出輪廓的下巴。心裡還沒有反應過來,是這個從天而降的人,把她從死神手裡拽了出來。

  輕輕落腳,四周聲音和氣息都減弱了許多,顯見已經距離戰場有段距離。

  安久並沒有在意這些,只是望著他的下巴緩緩道,“小時候……媽媽告訴我,等我長大了,有一天會有個風度翩翩的英俊男人從天而降,他會讓我心住進溫暖的房子,我們彼此相愛,結婚生子,撫養孩子長大成.人,老的時候互相攙扶去散步。當我死的時候,他會握著我的手,陪我在另外一個世界走下去……”

  他在這時出現,觸動了她內心深處塵封的溫暖。

  楚定江聽著這些略帶稚氣的言語,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埋入他懷中。

  隔了須臾,他低聲斥道,“才多久不見,你竟然會為了別人犧牲了!”

  楚定江原是很生氣,但是不知怎的那股怒氣轉瞬就煙消雲散了,想起她剛剛的話,不禁道,“神神叨叨。”

  哪有人剛剛死裡逃生就說那麼一堆話?哪有人久別重逢張嘴便說起小時候?

  維持這個姿勢許久,安久才掙扎了一下,推開他,“你既然來了就去助戰吧。”

  “凌將軍能處理。”楚定江不急不躁,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這次凌將軍能無恙多虧了你,不過不要小瞧他,今次說不定能讓遼國一萬游騎兵就要折在這裡。”

  凌子岳緊急之中能夠做到這點,可見不是只會打仗的粗人,楚定江言辭之間對他似乎亦頗為欣賞。

  安久覺得,整個大宋恐怕也只有他能在這股無力之中擺出如此自信的姿態了,她瞬間覺得楚定江的形象比凌子岳還要高大。

  所以出於尊敬和關心,有一件事情她就不得不提醒一下了,“才多久不見,你腦子大不如從前了。如果我小瞧他,犯得著救他?”

  楚定江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不過是隨口一句話,計較。”

  安久撥開他的手,諄諄告誡,“據我一些了解,認為像你這種前世機關算盡的人,按照正常輪迴規律,這輩子很可能是個傻子,即使你超脫了輪迴帶著記憶重生,我依舊懷疑你這把年紀會老年癡呆,我建議你任何症狀都不要掉以輕心。”

  如楚定江這種泰山崩於前心神未動的人,一旦習慣了她的言辭便會挑著自己在意的聽,“你會為我著想,這很好。”

  安久默了默。

  楚定江抬手輕輕碰了碰她眼下已經結了疤的小傷口,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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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22:20: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三章 女神經

  他接到何采的急信,便想盡辦法提早把事情辦完了,返途偶遇遼國游騎兵神神秘秘的藏著什麼東西,便一路上悄悄尾隨至此,還好,還好他做了一個極其英明的決定!還好,他及時出現在她面前。

  楚定江一直以為自己對安久的情分是一種同病相憐的依賴,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理所應當的占有欲,然而就在剛剛看見她漸漸被淹沒在藍光之中,他竟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

  他疾奔過去的時候,根本不確信自己的能力能夠在那等危急情況中從容救下她,那一刻,他醞釀過無數陰謀詭計的腦海中卻什麼都沒有想。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楚定江順著著安久的肩側垂手,伸出尾指勾住她的尾指,然後順勢握住她沾滿血的手。

  安久別扭的甩了甩。

  楚定江笑笑,握著的力道又重了幾分,“我提前辦完事,可以在這裡陪你兩個月,那時候你們差不多也應該被召回了。”

  安久靜了靜,旋即不滿的道,“撒手。”

  楚定江無視這點小小的別扭,在他眼裡,安久不刀劍相向就算是同意了,“阿久,分別這麼久,你有沒有想過我?”

  安久感受著從他手心裡傳來的溫暖,舒適的歎了口氣,沒心沒肺的道,“想你做什麼?”

  “一瞬間那種也沒有?”楚定江有點不能接受,他從來也沒在女人身上放過一星半點的心思,頭一回投入感情。竟然遭到如此徹底的冷遇?不至於吧……

  “有過。”安久道,“莫思歸養了兩只小老虎,我有次剝松子給它們吃,它們竟然很嫌棄。然後我就想,如果楚定江在,這些充滿我勞動力的松子就不會浪費了。”

  老虎嫌棄的食物,才輪的上他?

  楚定江扛著打擊。不死心的問,“除了這次呢?”

  “還有一次。”安久想也不想的道,“兩只小老虎只吃肉,可是我不會烤,當時我想,如果楚定江在的話,可以烤給它們,我順便也可以吃一點。”

  “……”

  楚定江思索了一會,勉強的誇贊了一句。“你很實誠。這很好。”

  安久眼睛裡浮上一點笑意。很是高興的道,“我也覺得,我精神方面越來越趨於正常了。”

  “嗯。”

  瞧著是活潑了點。可是楚定江總覺得哪裡不對?正常人有她這麼說話處事的嗎?

  “我還和那個監軍聊了很多。”安久省略去趙嶺的反應,舉例跟楚定江道。“我以前不會與人交流,對陌生人也排斥,現在覺得也不是很困難的事情。久病成醫,我跟自己診斷了一下,我要痊愈了。”

  楚定江笑道,“久病成醫這幾個字,用在你這種病人身上真的合適嗎?”

  “哦,肉體上的病,和精神上的病是不太一樣。”安久難得有一次能聽進去別人對她用詞的糾正。

  楚定江無奈的再糾正一次,“是身體。”

  安久自詡已經是正常人了,正常人應該勇於懷疑自己,於是虛心求教,“肉體和身體有什麼不一樣?”

  “這個……”楚定江想了想,“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這個說法不太好聽。”

  “肉體、肉體、肉體。”安久反復品味了好幾遍,抬眼望著他,“哪裡不好聽?”

  楚定江凝著她熠熠的眼眸,心中一頓,她的確是與之前不太一樣了,然而這種變化又不是病發時那種不正常的狀態,她能夠對他敞開心扉,是件好事。也許真像她自己所說,病情已經有所好轉。

  “你覺得好聽就好聽。”楚定江懶得在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同她較真,想他一個心思深沉的“老年人”同一個心智不全的丫頭片子計較些什麼!

  楚定江突然的出現,安久除了一開始心中觸動之外,心裡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愉悅。

  作為一個資深精神病患者,安久情緒反應很合格,低沉或爆發的時候具有可怕的毀滅力,難得高興一下就像打了雞血,雖然沒有表現的瘋瘋癲癲,但是看著那發亮的眼睛,激動到有點漲紅的臉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莫思歸給她胡亂吃了什麼藥。

  如果要安久形容一下自己現在的感受,她會說:就好像有一萬遼軍鐵騎在心裡奔來奔去。

  “阿久,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憋著不利於病情。”楚定江忍俊不禁的道。

  安久一聽這話,矜持了一會兒,便慢慢放開控制。

  之後的幾天裡,楚定江很後悔自己說了這句話。

  第一天,河間府一到半夜就有個女鬼狂笑不止,聲音之大,城中居民都能聽見女鬼笑的要抽抽了;第二天,河間府郊外有一大片小樹林,有人聽見女鬼半夜吆喝吆喝的在伐樹,早上那片小樹林已經一片狼藉;第三天,倒是沒有聲音,但是有人說,城裡有一道黑影在城中躥來躥去,整整躥了一整夜,月才中天就開始學雞叫;第四天,河間府最大的酒莊遭到女鬼光顧,聽聞女鬼坐在地窖裡一邊喝酒一邊唱歌一邊哭……

  第五天,城中人開始成群結隊的捉鬼,楚定江滿城找,在溪邊找到人的時候,她正一手抱著酒壇,一手拿著一根樹杈,唱,“ down bang bang, i hit the ground bang bang……”

  楚定江聽不懂,就見她拿著樹杈比著他,“梆梆、梆梆”的吆喝。

  有楚定江保駕,河間府的捉鬼行動毫無疑問以失敗告終。

  次日他們便尋思找佛道兩家高人前來驅鬼。

  整個河間府人心惶惶,而那“女鬼”此刻正一臉冷漠嚴肅的蹲在監軍府外的樹上,仿佛一切外物都不能撼動她絲毫情緒。

  除了正在養重傷的李擎之,其他同隊的暗影時不時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大人,梅十四……”高大壯懷疑是前幾天遼軍突襲的時候,她被打壞了腦子。

  “無事。”楚定江道。

  安久正在思考,她發洩完畢之後便第一時間打聽了戰況。

  果如楚定江所說,六天前凌子岳大敗遼軍一萬騎,此消息振奮人心,捷報早已快馬加鞭送往汴京。這是近年來最漂亮的一仗,雖然宋軍也死傷近一萬人,但是把遼國引以為豪的游騎兵滅掉如此之大的數目,其意義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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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回營

  河北大營沒有縞素,但是幾萬人的軍營裡一片靜默,靜靜的收屍、包扎……

  所有人都沉浸在哀傷和沉怒之中,而當下最歡喜的非趙嶺莫屬了,這麼大的功勞,一定會攤到他頭上,這河北大營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勝仗,但他一來就突然傳回捷報,意味著什麼?只要他返回汴京,至少能夠官升幾級!

  為免被別人捉到把柄,是不能再呆在河間府了!

  趙嶺決定之後,當即令人收拾包袱,乘馬車前往河北大營。

  安久這些人自是跟隨。

  “啐。”高大壯看趙嶺這等表現,不禁罵道,“賤人!”

  到了河北大營,趙嶺立刻斂去面上的笑容,理了理衣襟,下車之後肅容進去。

  待通報後,趙嶺便直奔將軍營帳。

  大帳中,凌子岳卸去一身鎧甲,身著中衣,一襲暗藍色長袍披在肩頭,剛毅的面容如染風霜,肩膀和整條左臂都受了重傷,用厚厚的布包裹起來。

  “凌將軍。”趙嶺拱手,瞧見凌子岳的模樣,微微吃驚,“將軍受傷了?”

  “打仗受傷如家常便飯,趙監軍未免大驚小怪。”凌子岳淡淡看了一眼,此刻沉重的心情讓他懶得去偽裝,“監軍前來有何貴干?”

  趙嶺見他面色沉冷,原想恭喜他大捷的話到了嘴邊又連忙咽下去,轉而道,“將軍節哀。我這段時日身子骨不大爽利,所以暫居河間府,前些日沒事倒也罷了,如今正遇遼軍大舉來犯,我豈能袖手旁觀?今日特地搬回大營。”

  “來人。”凌子岳朗聲道。

  有士兵進來,凌子岳道,“給趙監軍安排營帳。”

  “是!”那人領命出去。

  趙嶺有些意外,心道凌子岳雖然對他一向客客氣氣,實際心裡火氣大著呢,常給他軟釘子吃,不應該這麼好說話啊!

  正在他心中猶疑時,便聽凌子岳道,“據探,遼國十五萬大軍正在集結,六天前的偷襲不過是個小場面,趙監軍好好養精蓄銳,准備與本將一並迎戰吧。”

  “這是當然。”趙嶺笑的有點勉強,既然來了,凌子岳也已經同意他住下,就已經沒有退路了,至少現在不能回去。

  只能先住在這裡,然後在開戰之前找個借口離開!趙嶺打定主意,表情便自然了幾分,起身道,“我先去拜祭亡者。”

  “自便。”凌子岳道。

  趙嶺不在意他的怠慢冷淡,兀自起身出去。

  凌子岳朝四周看了看,“姑娘可是在這裡?”

  躲在暗處的幾個人都沒有想到凌子岳竟有這樣強悍的精神力,都有些驚訝,而他口中的“姑娘”應該指的是前幾日來傳信的安久,但是該不該答話?紛紛看向高大壯。

  高大壯翻了個白眼,一副“我又不是姑娘”的神態。

  “姑娘若是無事,就吱一聲吧。”凌子岳道。

  那日,他親眼看見安久消失在耀眼的白光裡,畢竟在戰場上被一個姑娘拼死相救還是頭一遭,這份恩情他領了,另外就是想問問安久是否知道關於藍光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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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22:20: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五章 真容

  安久不語,楚定江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可以出聲。

  “咳咳。”安久清了清嗓子。

  凌子岳站起來,對安久道,“姑娘可還安好?”

  “挺好。”安久道。

  高大壯輕輕哼哼兩聲,腹誹道,你是挺好,整個河間府不都好了。

  “那凌某就放心了。”凌子岳不兜圈子,直接問道,“姑娘是控鶴軍中人,可知道那威力巨大的弩箭是何物?遼軍有多少?”

  此事讓他這幾日食不能下咽夜不能安寢,倘若遼軍手中持有大量那種弩箭,莫說有三十萬人馬,就是一百萬人馬亦會如這次一樣。

  安久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就好像冷兵器時代突然出現了威力巨大的槍炮,於是說的很詳細,“這種東西叫暴弩,我們不久以前也曾遇見過,威力十分巨大,但是在清掃遼國奸細的戰爭中,發現他們擁有的數量也不多,總共加起來不會超過十個,遼國會有多少我們不得而知,但估計制作這種暴弩的材料很稀少難得,所以並不會有太多。”

  “就算有幾十把也很驚人了!”凌子岳歎道。

  大宋也有兵器監,主要的責任就是研發和制作兵器,他們送來的兵器質量無可挑剔,可是已經很久不曾做成新的兵器了。

  “將軍讓趙監軍下令吧。”高大壯突然插了話,“我們可以前去遼國查探。”

  楚定江攏起眉頭,這麼一來。安久也要隨之犯險。

  遼國不乏高手,他們幾個深入,恐怕是凶多吉少!

  “不必通過趙監軍,我親自去一趟。”楚定江低沉的聲音響在帳中。

  高大壯彎起眼睛,往楚定江身邊湊了湊,“大人為國為民,真是好官。”

  凌子岳聽見他們的對話,沉重的表情不禁松了幾分。“今日才知我道不孤,凌某甚喜。”

  楚定江看了一眼波瀾不驚的安久,他不是為國為民,而是為了某個懵懂無知的混賬。

  他如夜魅閃身離開,安久頓了一下,默默跟他奔出好遠。

  到了空曠的河岸,楚定江忽然停住,回頭看向她,“你跟來做什麼?回去。”

  河風吹得玄色斗篷烈烈作響。他的連被帽兜投下的陰影全然遮住,看不清表情,但是聽語氣有些不悅。安久站在距離他十丈之外。沒有上前。也沒有回去。

  楚定江見她沒有過來,便抬腳上了橋。

  待過橋之後,察覺身後尾巴還在,扭頭瞧見她纖細的身影站在橋上,發現他回頭,便停了腳步瞅著他。那雙眸中映著月光,盈盈發亮。

  “回去。”楚定江道。

  安久沒有說話。

  而他前行一裡路之後,那尾巴居然還在。

  “不用千裡相送,聽話,快回去。”楚定江揮揮手。

  可是看見那個身影依舊不動。楚定江便知道她是決定要跟著了。

  兩人僵持了一會,楚定江無奈道。“過來吧。”

  安久眉梢揚起,飛速的奔了過去。

  楚定江看見她這個細微的表情,心中亦莫名的愉悅起來,“你要跟著我去遼國,可曾同高什長說過?”

  安久搖頭,“他就像放了別人家的羊,領回來再領回去,平時不管咱們。”

  楚定江大笑,“阿久,你真的是大姑娘嗎?”

  不僅是個大姑娘,還是個老姑娘了!

  安久疑惑的看著他,“有什麼問題?”

  “像個孩子。”楚定江道。

  “你最近分辨力確實有點問題。”安久認真的道,“以我在殺人方面的成就,完全可以證明我的頭腦和行動力不僅遠遠高於孩子,還遠遠高於一般人。”

  楚定江啞然失笑,摸摸她的頭,“不許驕傲。”

  安久拂開他的手,道,“我就是覺得你最近各方面都有下降的趨勢才跟著你,萬一你突然癡呆,好歹有人把你領回來。”

  “知道你這麼關心我,我很高興。”楚定江伸手攬過她的腰,足下發力,在月夜裡疾馳。

  耳畔風聲呼呼,安久臉頰貼在他的左胸膛,感受隔衣傳來的溫度,聽著強有力的心跳聲,心裡感受到了只有在放羊時才有寧靜,甚至多了一種沐浴陽光的溫暖。

  安久抬頭,看見他沒有覆面,下顎上長著短短的胡須,於是抬手摸了摸,“我想看看你。”

  楚定江腳步微緩,然後慢慢停下來。

  “我臉上有傷,待會來回來之後,我讓莫思歸醫治好它,你再……”

  楚定江話沒有說完,安久已經抬手去拉他的帽兜。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阿久。”

  “莫思歸那麼討厭你,會給你治?”安久問。

  “我自有辦法。”楚定江道。

  “我先看一眼。”安久堅持。

  以楚定江對她的了解,今日不讓她看見,絕對不會罷休,於是松開手。

  安久順手扯下他的帽兜。

  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露了出來,不出意料,與華容添竟是有六七分相似,劍眉入鬢,鼻梁挺直,目光深邃,本是極好的五官,只是從左眼角到臉頰兩道猙獰的傷疤破壞了面貌,再加上胡須雜亂,使得他威嚴只中多了幾分粗獷,不同與華容添在富貴裡養出來的精致。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看過他的容貌了,前段時間,他自己看了一眼,雖然破了相不太好看,但不算惡心。不過,總歸不是一張完好的臉,楚定江心裡稍微有點忐忑。

  安久仔細端詳一會兒,“你真的是二十多歲?”

  “嗯。”楚定江道。

  安久道,“以前只看身材、聽聲音,感覺你像是三十左右。”

  “……”楚定江預感她嘴裡不會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但也沒有阻止。

  安久繼續道,“華容添快三十了吧,但你看起來像他叔。”

  其實楚定江面上連一根皺紋也沒有,只不過懶得打理自己,還有那份來自靈魂的深沉令他看起更加成熟。

  “不覺得丑嗎?”楚定江問。

  安久搖頭,“一般丑。”

  楚定江歎了口氣,“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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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22:21: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六章 白衣

  月下,他的發髻微微凌亂,安久盯著幾縷隨風飄動的發絲,陷入沉思。

  她時常有這樣莫名的時候,楚定江早已習慣,於是戴上帽兜,攬住她的腰,在夜色下飛奔。

  析津府距離河間府騎馬不過三四個時辰,可以說遼宋這場戰爭一觸即發,這段路程之間有不少遼軍探子,所以不便騎馬,楚定江只能用輕功。連續趕路很耗內力,為免消耗過甚,楚定江每隔半個時辰便休息一會兒,次日晌午才到達析津府。

  兩人在郊外易容,從正門進入。

  這些年來,遼國一直處於攻方,而大宋多數只能被動防守,所以相較於河間府守城的小心翼翼,析津府就顯得寬松許多。

  楚定江和安久輕輕松松的混了進去。

  然而析津府作為遼國邊境最大的一個城府,不可能像表面上這樣馬虎大意,城中的守衛外松內緊,入城容易,可是普通人想要接近府衙卻很困難。

  兩人在府衙外圍轉悠了一圈,大致了解一下守備情況,到了傍晚時分便找了酒樓吃飯。

  飯罷,楚定江道,“你在此處等著我,我半個時辰就回來。”

  遼國府衙高手眾多,但是還沒有能夠攔住楚定江的人,全天下的化境高手也就那麼幾個,他在遼國府衙裡可謂來去自如。

  安久心知自己跟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便道了一聲,“好。”

  楚定江拍拍她的頭,閃身出去。

  安久一動不動的坐了一會,抬手揉了揉被楚定江拍過地方,若有所思。

  保持同一個姿勢坐了約莫兩刻,安久聽見大堂裡有些吵鬧,便湊過去看了兩眼。

  回字形的酒樓,站在二樓的走廊上能看見樓下大唐裡設起了一個高台。安久瞧見台上有四個衣著清涼的舞姬像蛇一樣扭動,她們面上戴著長長的面紗,幾乎將整個身子罩進去,將那曼妙的身姿遮的若隱若現。

  絲竹聲聲,大堂裡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或對著台上的舞姬起哄。或含笑觀看,或開懷暢飲……

  析津府介於遼宋,既有大宋的風雅。亦有遼國的奔放,也只有在此處尚能窺見一絲絲盛唐遺風。

  安久正看的津津有味,忽而有個大漢過去,與酒樓的掌櫃耳語了幾句,很快便將其中一個身材最美的舞姬領走。

  眾人追隨她的身影上了二樓,知道是有貴人看中,便不再多瞧。

  那大漢領著舞姬從安久身後路過,安久分明察覺這兩個人都身懷武功,甚至舞姬的等階更高。竟有八階。

  她目光淡淡從舞姬身上掠過,錯身進了屋內,將房門關起。

  還有兩刻,楚定江就會回來。

  不多時,外面突然傳來嘈雜聲,緊接著安久發現一個八階武師朝她這個方向奔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著水藍色的紗衣女子悄悄落在安久面前,血淋淋的匕首指著她,“不許出聲!”

  匕首距離安久還有三寸距離,安久目光無波的望著她。

  藍衣女子心頭一跳,不禁仔細看了裝扮成少年的安久幾眼。面對威脅能夠如此冷靜,定非常人!可是眼下已經到了絕路,顧不得那麼多了!

  安久將她神情看的一清二楚,眼見她要破釜沉舟,緩緩開口道,“你最好站在那裡別動。”

  藍衣女子正要近身挾持,聽見這句話,一時進退不得。

  安久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正在此時,外面有人敲門。

  外面敲門聲越來越急促,藍衣女子鬢發間滲出大滴的汗水,她看著面不改色的安久,咬咬牙翻身上了房梁。

  砰!

  房門被人撞開。

  幾個大漢沖進來,隨後一個年輕的白衣公子舉步而入。

  他一身契丹窄袍,兩側頭發剃掉,中間留了一片扎起,額前留了一縷從臉側垂下,腦後的頭發編成數個發辮。

  安久心想,要不是臉長得好,真是壓不住這個發型……

  他出現的一剎,她仿佛瞧見一個熟悉的人,那麼俊美的容顏,哪怕僅僅見過一次,也不會輕易忘記。

  此人,居然有幾分像顧驚鴻。

  然而不同的是,顧驚鴻那雙眼睛清湛如水,仿佛能夠看透過去未來,亦能看透世間一切,而眼前這個白衣公子眸若點漆,一張俊臉陰沉,目光很是陰鷙。

  他看了安久一眼,而後目光在屋內慢慢移動。

  安久放下茶盞,起身面不改色的踩住地板上的一滴血。

  白衣公子沒有說話,在他面前的一個大漢用契丹語問道,“你可曾看見有個舞姬闖進來?”

  安久當然聽不懂,於是她也沒有做聲,只是看著那白衣男子。

  那男子的容貌的確能夠教人一見忘俗,因此並不覺得安久的反應有什麼奇怪。他在屋內看了一圈,沒有發現異樣便轉身出去。

  安久盯著他的背影瞧。

  男子轉身的時候發現她的目光,眼睛微轉,忽然停住腳步,用生疏的漢話問,“你叫什麼名字?”

  安久不語,只當聽不懂。

  男子心裡早就覺得有些怪,剛剛一時沒有想到原因,現在卻突然發現了,眼前這個少年雖然也像尋常人那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但是眼裡沒有那種仰慕、癡迷、驚艷之類的目光,並且,這析津府不知道他的人就十分刻意了。

  “你是何人!”男子聲音一沉,身邊的護衛便立刻沖進來呈半扇狀圍住安久。

  安久伸手比劃了幾下。

  不會契丹話,她卻會啞語。這時候沒有啞語一說,但是她的手勢比劃出來,其他人便知道她是個啞巴。

  男子大致看懂了安久的意思,知道她是在這裡等人。

  見她答非所問,男子心想,難得不僅是個啞巴,還是個聾子?

  靜了一會,男子低聲跟身邊的一個大漢交代了一句之後抬腳下樓。

  人呼啦啦的撤退,但是安久發現外面還有一個人在。

  房梁上的女子輕輕躍下,在她落地的一瞬間,安久拉動凳子,在地上發出極大的聲音。

  那藍衣女子極為聰慧,立刻便猜到外面還有人,於是感激的看了安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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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22:28: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七章 北院大王

  安久將茶盞裡的水潑了,重新倒了一杯,坐下來旁若無人的繼續喝茶。

  藍衣女子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不多時楚定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屋內,他看見一個陌生女子坐在安久對面,微微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走?”安久道。

  楚定江頜首。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藍衣女子咬著唇,沒有喊住他們。

  楚定江領著安久出析津府,才問道,“你與那女子相識?”

  “不認識,不過我知道她是刺殺遼人,所以助一臂之力。”安久想起那個白衣男子,“我剛剛遇見一個人與顧驚鴻長得很像。”

  早在那些人闖進安久所在的雅間時,楚定江就已經到了,“你說的是那個白衣契丹人?”

  “你也看見了?”安久偏頭看向他,“真的很像吧?”

  楚定江沒有見過顧驚鴻完好的面容,唯一一次,他已經形若骷髏,自是不知道顧驚鴻長得什麼樣,因此也沒有發表意見,只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安久目露疑問。

  “他就是耶律競烈。”楚定江道。

  “耶律競烈怎麼了?”安久很奇怪,這個人很出名?

  “遼國北院大王。”楚定江見她不知道,便解釋道,“遼國樞密院和大王院都分南北,樞密院南北合並,但是大王院卻依舊分南北……南北院同樣的官職,職責卻有很大差異,南樞密使院相當於大宋的吏部,而北樞密院卻主管整個遼國的軍事,北院樞密使更是契丹的最高官職,一般不是皇族耶律氏就是后族蕭氏。”

  “現在遼國樞密院的職責與大宋差不多,但遼國有許多部族,大王院主要管理這些部族。”

  樞密使和大王是相對獨立的官職,可說互不相干,他們一個是樞密院的首腦,一個是大王院的首腦。

  安久隱約明白了,這個所謂的南院大王不同於她印象中的皇親國戚,而是一個官職。作為北院首領,出身固然重要,但是能夠年紀輕輕坐上這個官職,可謂天縱奇才了!

  安久就有些嘀咕,莫非長成那樣都是天才?

  “耶律競烈也是二十多歲吧?”剛才匆匆一瞥,安久感覺他年歲不大。

  楚定江沉默了幾息,告訴她,“他今年三十有四。”

  “……”安久沒有說什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別人三十四像二十出頭,楚定江二十五卻像人家的叔,平時過得多麼糙才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啊!

  楚定江轉移她的注意力,“你猜顧驚鴻和耶律競烈是什麼關系?”

  安久果然很感興趣,“叔侄?要是真有關系,顧驚鴻還是好人嗎?”

  “阿久。”楚定江摸了摸她的腦袋,“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

  再說,殺人如麻的顧驚鴻與“好人”這兩個字早就八竿子打不著了,在控鶴軍中,哪還有什麼好可言?楚定江怕打擊她的積極性,便沒有說出口。

  “這世上的人大致可以分為兩種,有用之人與無用之人。”楚定江打算引導她走向正常的道路。

  安久停住腳步,定定看著他。

  楚定江是怎麼樣一個人,安久大致了解,像他這種滿心謀算的人能說出這種話來一點也不奇怪,只是她有點想知道,“那我對你來說有什麼用?”

  “很多用處。”楚定江瞧著她肅然的表情,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多到已經必不可少。”

  夕陽金紅,楚定江的面容掩埋在一堆雜草般胡須中,不好看,但是安久看著他含笑的眼睛,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噗通噗通亂跳,然而奇怪的是,這樣紊亂的心跳,她卻沒有覺得不舒服,反而分外安心。

  “阿久。”楚定江何等的會察言觀色,自是沒有漏過安久細微的表情變化,於是趁熱打鐵,“待回到汴京,尋了你娘親,我與你一同隱退吧。”

  “像你這樣野心勃勃的人,會甘心平庸?”安久滿臉不信。

  楚定江淡淡的糾正她,“是心有抱負。”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我的抱負,我的不甘心,似乎全都留在了很久很久以前。就算在大宋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也難以填補我那份不甘……”

  沒有氏族便是飄零的孤葉,迄今為止楚定江心中最怨的是被族人拋棄,他有很強的氏族觀念,渴望葉落歸根的這種心情,安久哪怕退回去一千年也不能理解。

  可是,當他知道自己再次投身在華氏之後,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抗拒。

  他,不需要一個拋棄自己的氏族!

  “你不是不甘心。”安久道,“是老了。”

  沒有等楚定江答話,她又道,“我們一起走吧,等到你想施展抱負的時候,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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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相視一笑間

  楚定江挑挑眉,“此話何意?”

  安久道,“我覺著你是個不安分的,你現在想歸隱,是因為想找著落腳,一旦安定下來的時候,你就會不甘寂寞。”

  楚定江稍怔,“阿久,你……”

  “沒什麼好吃驚。”安久面容在黑暗裡模糊,聲音反倒顯得更清晰,“我渴望平靜的生活,但是在平靜中我也會暴躁,無聊,更想殺人。”

  安久曾經有過一段長達三個月的假期,然而過上渴望的生活時,並不如想象中那樣有趣。也許是從一開始組織培養她的時候,就刻意灌輸了一些錯誤處事方法,這讓她血液裡的躁動越發不可控制。

  歸隱的首要問題,是她必須要把自己變成一個正常人,所以此事並不著急一時。而楚定江心中那股指點江山的豪氣,並不比精神病好治。

  星垂平野,兩個身影在夜色中飛快前行,身後不遠處一隊騎兵舉著火把疾馳。

  “站住!”騎兵中有人用漢話厲喝。

  安久回頭看了一眼,以她的目力,能夠清楚看見那些騎兵正在追兩個騎馬的女子,不是再呵斥他們。

  “是你今天救的那個女人?”楚定江頭不用回頭看,也能猜到情況。

  “嗯。”安久道。

  楚定江減緩了速度,“耶律競烈是頭狼,行刺他若是得手倒罷了,若沒有得手絕不會有好下場,這兩人能跑出城實屬不易,搭把手吧。”

  安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這兩人是危月。”楚定江解釋道,“在酒樓我便認出其身份。”

  “何時動手?”安久看了看遼騎兵的數量,皺起眉頭,“對方有兩百騎,另外有四個九階高手。”

  這個耶律競烈為追殺兩個女人就出動如此多人馬,明擺著不殺刺客絕不罷休。

  “稍等等。我去後面偷襲,取兩匹馬,你從前面用弓弩襲擊,等我一得手你便停。別的不能做,我們只能引開一些追兵。”楚定江說著話,人已經消失在夜幕中。

  若是用輕功奔逃,剛開始肯定比馬匹要快點。但若是不間斷的疾奔一個時辰,很容易會出現真氣衰竭。到時候對上四個內力充沛的高手,楚定江作為化境的優勢不大,即便得勝也要付出一定代價,所以先奪兩匹馬才是上策。

  眼見隊伍末尾有兩個人悄無聲息的栽下馬,安久趁著遼國騎兵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用勁弩射擊。

  最前面的遼國騎兵栽落,發出聲音巨響,緊接著馬隊開始亂起來。

  “有埋伏!”有人吼了一聲。

  遼國騎兵立即停住。

  那兩名危月眼前突然出現一絲曙光,越發急促用力的揮馬鞭。

  馬匹吃痛,速度比方才快了一些。

  楚定江吊在馬側。避開遼軍的視線,從那面看過來,就好像兩匹無人的馬在曠野裡亂竄。

  遼軍一時慌亂,無暇去想為什麼會有兩匹馬躥出來。

  兩匹馬就要接近安久埋伏的地方,她躍上樹。看著由遠而近的馬匹內心飛快的算著速度,帶它從樹下經過的時候便穩穩的落在馬背上。

  楚定江見她順利上馬,亦翻身坐上馬背。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只在幾息之間,那邊遼軍反應過來,立即打馬追上來。

  兩人與那兩名危月方向不同,遼騎兵只好兵分兩路。

  引開一半的追兵,是楚定江和安久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剩下的,就看那兩名危月自己的造化。

  馬速飛快,那些遼兵的水平也是參差不齊,甩開了大部隊,但還是有兩個人追了上了。

  其中一人已經與安久齊平,兩人之間相距十來丈,這個距離還在慢慢靠近。

  安久前傾,盡量穩住身子,抬手用臂弩瞄准追兵。

  那遼國騎兵不以為然,契丹人善騎射,但是在這種瘋狂的速度中也沒有人能夠命中目標,是以那遼國騎兵心中根本不以為然。

  在這種情況要考慮的因素很多,安久必須將風速、對方的前進速度、箭速都計算在內,把箭射在對方在那一刻恰好會到達的前方,對方不躲避,就為她省去了不少事。

  距離越來越拉近,搖晃的視線中,安久揚起嘴角。

  三箭齊發,方向位置略有不同。

  “哼。”遼騎兵冷笑一聲,更快速的靠近過來,然而轉眼間,他就驚駭的看見三支泛著冷光的箭矢在左前方不遠處,看樣子能夠定是能夠命中。

  可惜這時候再去勒馬已經來不及。

  馬匹馱著他狂奔,就在他仰身想要躲避箭矢的那一刻,其中一支貼著他的喉結劃過,而另外一只射中馬匹的眼睛!

  鮮血噴濺,馬匹痛苦嘶鳴,失去方向似的開始亂跑,遼兵被重重甩下馬。

  “駕!”安久揮動馬鞭,吆喝一聲,與剛剛處理完另外一個追兵的楚定江會和。

  狂風中,兩人相視一眼,打馬向南。

  約莫三個時辰便進入了大宋地界。

  東方魚肚白,唯有啟明星在昏暗中璀璨。

  兩人這才放緩了速度,早晨的風有些涼,楚定江解了外衣丟給安久。

  安久接住還帶著楚定江體溫的衣物,遲疑了一下,還是穿上了身。對於安久來說,莫說這一點涼風,就是冰天雪地裡穿單衣的時候都有過,可是被人關心的感覺,很好。

  沒有人說話,想起被追殺時略顯狼狽,楚定江無聲笑了起來。

  安久也笑。

  “哈,偶爾這樣玩一下,感覺還不錯。”楚定江笑道。

  安久穿著他的衣服就像裹了毯子一般,松松垮垮,甚至看不出來是件衣服,“不要裝瀟灑,我看見你臉都白了。”

  “死丫頭,我是替你急。”楚定江屈指彈了她腦門一下,旋即又自我挖苦道,“不過,難為你還能看出我臉白了一白。”

  楚定江戴了人皮面具,麥色的皮膚在黑夜裡很不顯眼,再加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胡須,的確難以辨別臉色,只是當時某個瞬間,安久看見他心有余悸的一歎,所以才取笑他。

  回到河北大營,兩人先去見了凌子岳。

  他在知道遼國聚兵析津府之後,也收到了軍中斥候傳來的詳細消息,便立即開始布置迎戰,此刻已經基本妥當。本應好生休息,可是心中壓著事,輾轉反側,今夜只睡了不到兩刻。

  倘若遼軍擁有大量暴弩,那宋軍拿血肉之軀去擋,能不能守住邊關且不說,白骨成山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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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氣爆棚

  楚定江與安久同時出現在凌子岳面前時,他一掃滿面疲憊,急切問道,“不知查探結果如何?”

  “析津府地窖中藏著二十把爆弩。”楚定江沉聲道,“我不了解爆弩結構,雖能在析津府來去自如,但無法動手毀去,將軍還是向朝廷請命,請一個能夠拆爆弩的人過來。”

  安久心中有數,爆弩有點類似於炸彈,需要專家拆解,胡亂搗鼓可能導致提前爆炸,楚定江心中有天下,卻還沒有到了為天下犧牲自我的偉大境界。

  “兵器監……唉!”凌子岳重重歎了口氣,“有勞二位了!”

  兵器監還真是找不出這樣的人才來!

  大宋很重視“工”,但畢竟是旁門左道,不比正統儒學,入仕還是要走科舉這條道,於是很多即便有這方面的天賦的人也會棄之不學。

  楚定江把事情說完就要走,余光看見安久想有點往上湊的意思,便駐足等等她。

  “我認識一個人對此很有研究。”安久想起樓小舞,“樓……”

  “即便將軍知道此人,怕也不好張口。”楚定江打斷安久的話,對凌子岳道,“將軍只管把此事嚴重性。交代清楚,上邊自會尋到人。”

  凌子岳點頭,但目光還是在安久身上停留一瞬。

  楚定江見狀,提醒了一句,“為將者,應不仁,不義,不趨利,不求名,望將軍能明白。”

  不趨利、不求名很好理解,凌子岳不懂的是,“何謂不仁不義?”

  “為將者更要狠心。將軍做好了馬革裹屍的准備,底下的人更應如此,仁愛之心是皇帝該做的事情!所謂不義。不是讓將軍不講義氣,而是大戰當頭。凡事不能被義氣驅使。”楚定江盯著他道,“狠心,冷靜,不在乎個人名利,不被義氣沖昏頭腦,凌將軍可以做到。”

  楚定江的話如當頭棒喝,凌子岳混沌的腦子突然清明起來。皇帝之所以忌憚他。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手裡握了多少兵馬,而是忌憚他守得邊關無虞獲得了天下萬民擁戴敬仰,忌憚他在軍中的名聲,太祖皇帝就是一介武將覆滅了前朝。聖上又怎能不擔心有人效仿從他手裡奪了趙氏江山?

  凌子岳一身冷汗,這些年他覺得自己做的不錯,內心深處對聖上的猜忌難免有怨憤,原來……壞就壞在他做的太好了!

  聖上要的是一把利刃,而不是一個得名聲赫赫戰神!

  仔細回想起來。他心中多多少少是在意史冊上如何記載他的功勳,聖上猜忌,他也以獲得百姓的心作為堅持下去的動力,原來……他從一開始就錯的很徹底。

  凌子岳仿佛聽長著訓誡一般,恭敬的拱手施禮。“多謝前輩指點。”

  楚定江點頭,拉著安久離開。

  “照你這麼說,凌將軍人氣爆棚,皇帝還挺委屈?”安久道。

  “爆棚?”

  “就是他一出現,人們的歡呼聲把屋頂都掀掉了。”

  “挺有意思的說法。”楚定江道,“不過這跟他人氣爆棚沒關系,一個廢物坐在權利巔峰,能不委屈?”

  楚定江認為當今聖上的作為實在難以入眼,“好好的江山,不想著如何滅遼、西夏,竟然琢磨起修仙問道!好好的道家也給毀成這副鬼樣子!好好將領無法掌控,還要反過來猜忌防備!”

  安久深以為然,但她疑惑,“為何要滅西夏?”

  印象中,這個國家算強敵吧?

  “有國就有紛爭,凡是能看得見的國家,都應吞並,這才是一個皇帝應該干的事情。”楚定江說的理所當然。

  安久心道,戰國來的果然不一樣,侵略意識如此之強!

  “剛才為何不讓我說?”安久把侵略的事情暫放到一邊,“樓小舞若是能幫上忙,能救不少人命。”

  楚定江道,“皇帝和凌將軍之間的關系微妙,可以說那根弦一處即崩,若凌將軍能打聽到控鶴家族,還能准確的點出那個擅造兵械之人,你覺得皇帝會如何想?”

  “他願意說是他的事。”安久對凌子岳了解不深,但是一個可以忍受猜忌把所有熱血都葬在邊關的鐵血將軍,不管是出於仁心還是求名之心,恐怕為了成千上萬的將士性命,不會介意背上更深的猜忌。

  楚定江笑了,“你才是不仁、不義、不求名、不趨利的人啊!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也做的如此理直氣壯。”

  安久撇嘴。

  “你還別不服,這次凌子岳點名要樓小舞來了,救了萬千將士的性命,但凌子岳早晚得被皇帝整死。”楚定江含笑看著她,“你猜凌子岳死了,遼軍鐵騎萬一踏碎大宋河山時,會死多少人?”

  安久神色慢慢變嚴肅,認真想了想,心裡贊同了楚定江的話,可是嘴上依舊不服軟,“那也是整個大宋太娘炮,沒了一個漢子就都不活了?關我什麼事!”

  “哈哈哈!”楚定江伸手將她攬入懷裡,使勁揉了揉她的頭,“阿久,你真是有趣。”

  大宋血性兒郎也不少,未必不能培養出第二凌子岳來,但是短短時間定是不夠的。

  兩人正說著話,楚定江察覺有幾個人靠近,便松開了安久。

  安久來不及理,頂著一頭亂毛,扭頭看高大壯一行人過來。

  高大壯瞧著她,掐著嗓子陰陽怪氣的道,“喲,這不是徹底瘋了吧?”

  安久的注意力卻一直放在與他們同行的兩個女子身上。

  是在析津府偶然救下的“危月”。

  兩名危月也看見了安久,其中一個覆面紗的藍衣姑娘拱手道,“原來恩公竟是同僚,多謝搭救!”

  楚定江多數情況下在陌生面前都表現的沉穩寡言,但是安久只要和他在一起多半就像個啞巴似的,什麼都指望他張口,不說不行啊!楚定江無奈,淡淡代她回了一句,“舉手之勞。”

  “大人,這兩位要參戰。”高大壯道。

  楚定江道,“這裡是你主事,不必問我。”

  高大壯也沒有再奉承他,歎了口氣,對兩個姑娘道,“我把你們引薦給將軍,其余的事,二位自行決定吧。”

  兩名女子抱拳道,“多謝大人。”

  危宿值日不多吉,一切修營盡不利,災多吉少事成災。危月是執行的任務大多是要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任務成功多半要死,任務不成功也要死。這兩名危月刺殺耶律競烈失敗,結果自是不必說,她們拼命奔逃,不是為了生,而是留著命再殺幾個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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