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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2:00: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章 不在乎

  安久轉身,看見一人從陰影裡走出來,她穿著灰黑色的勁裝,卻是一個清秀男子的容貌。

  “果然姐姐!”她激動道。

  “梅如焰。”安久道出她的名字。

  梅如焰腳步一頓,梅久不是喚她“妹妹”就是“阿順”,幾乎不會喊這個名字。

  “姐姐怎麼這樣生分。”梅如焰走過來,神色很是受傷,戚然道,“我在揚州沒有等到楚大人的回信,便冒險跟到汴京來了,猜想姐姐可能會回梅氏,已經在這附近守了一個多月。”

  她揭下面具,露出一張明艷的面容。

  在安久眼中,梅如焰的美極具東方特色,細長的眼睛,可以很凌厲也可以很嫵媚,但同樣的,在她眼裡,這張面孔很會欺騙人,“如果你想利用一個蠢貨,很抱歉,那個蠢貨已經不在了。”

  梅如焰表情一僵,旋即道,“姐姐說什麼?”

  “不要裝了。”安久淡淡道,“魏予之精的像鬼一樣,精神力又能操縱外物,你憑什麼從他手裡逃走?”

  “他身體底子原本就弱,施展過一次操縱外物需要休養很長時間,我才能趁機逃走。”梅如焰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姐姐,你要相信我,我跑出來救你們,也是想著以後能投奔你,你若是不管我,待魏予之緩過來,我早晚是個死!”

  她急切之下,拔劍橫在自己脖子上,“既然早晚都會死,不如現在就了斷!免得惶惶不可終日。”

  笑容緩緩爬上安久的面龐,美是極美,只是在月光下冷如霜,“從今天開始。我對你改變看法了,你也不過如此而已。”

  安久是有些失望的,她從前覺得梅如焰從艱苦的環境中成長。如懸崖之花一般,固然太過世故狡詐。卻有種堅韌的美,比梅久那朵被養在羽翼之下的柔弱小花朵強多了,可是她現在覺得,梅久其實也不賴,最起碼,比眼前這個橫劍以死相脅的女人強的多了。

  梅如焰垂下劍,看著安久疾步離開的背影。揚聲道,“你為何這麼認定我不安好心?”

  “因為,我根本不在意你。”安久頭也不回,答非所問的拋下這句話。

  因為不在意。所以無視她的生死。

  梅如焰僵立。

  這不是她所認識的梅久!一個人,就算再怎麼改變也不會如此天翻地覆吧?

  安久在城中穿梭,身形恍若箭矢。

  不多時便回到控鶴軍中。

  她首先去了莫思歸的院子,將梅拳秘籍丟在他面前,“看看少了沒有?”

  莫思歸正在專心致志的修指甲。沒工夫抬頭,“我又不姓梅,怎麼知道拳譜長什麼樣?”

  “別的武功秘籍你都能看出來,怎麼唯獨這個看不出?”安久坐在他對面,直直盯著他。“你最近眼瞎了嗎?”

  “嘶!”莫思歸銼的手指發疼,惡狠狠的瞪過去,“你這是求人的態度?”

  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安久才撇了撇嘴,正准備說幾句好話哄哄他,誰知被他一抬手制止了,“你的心意我全明白,但是話就不必說了,腳指頭想想都知道,狗嘴裡永遠都吐不出象牙。”

  “能吐出來。”安久道。

  莫思歸大奇,拿過桌上的兩卷書,心情很明媚,“你竟然還會自嘲,我還以為你只會說難聽話刺撓別人。”

  安久伸頭湊過去跟他一起看,嘴裡答道,“我就覺得你常常說話挺有道理。”

  啪!莫思歸把書卷往桌子上一摔,“老子不看了!”

  安久忙去檢查那書卷,見並無散碎,才道,“心理醫生說,經常不能自控情緒的人很容易患上心理疾病,你經常無故發怒,還是小心點為好。”

  “無故?”莫思歸拔高聲音,旋即又洩氣,重新拿起秘籍,“老子都快被你氣的沒脾氣了,我想語重心長的告訴你——大久娘子,小心哪天老子投毒喂死你!”

  “你不會的。”安久篤定道,“因為你對我身上的傷感興趣。”

  “……”莫思歸有一種被人逮在手裡搓扁揉圓的感覺,這種感覺來的太強烈,太突然,以至於都“驚喜”的說不出話來。

  安久見他不動,催促道,“快看啊。”

  莫思歸默默翻看,速度很塊,直翻到第二冊最後一頁的時候突然咧嘴笑起來,一擼起袖子,“來來,讓老子猜猜,你為了得到這個肯定花了不少力氣吧?結果還是被人家擺了一道,這書根本就是缺了,後面最起碼還有兩式拳法,誒呦喂,真是風水輪流轉,總算讓老子等到今天了!”

  “果然。”安久對莫思歸的話很有共鳴,摸了摸書卷,道,“是花了不少力氣,前任家主臨死前交給我的玉佩,辛辛苦苦保存了這麼長時間,說給他們就給他們了,我也猶豫了一整天。”

  莫思歸的笑被噎住。

  “他們這麼輕易就給了我秘籍,又沒有搶回去,我就料想是被扣下了一些內容。”安久繼續說著,纖細白皙的手指屈起,輕輕敲著桌子,“我練習到後面還需要幾年吧?我琢磨,到時候梅氏不給我余下的拳譜,或者要求太過分,我應該有實力去搶,最不濟,偷總行吧?”

  莫思歸一臉嘲笑的道,“沒看出你這麼有本事,失敬失敬。”

  他的嘲笑太誇張,安久想不注意到都困難,“這是件很嚴肅的事情……”

  莫思歸抓過指甲矬,“帶大久和小月一邊玩兒去,莫打擾我做正事。”

  安久心想挫指甲算什麼正事啊!但是轉眼就發現他用毛筆把挫下的指甲粉末輕輕掃進了一個紙包裡,“你收集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配藥。”莫思歸好像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笑道,“這是給你配藥的啊!慎得慌?”

  “你剁了手指頭我也照吃不誤。”安久目光在他手指上停了停。

  這回反倒讓莫思歸慎得慌,他揣起紙包,“去去去,該干嘛干嘛去!”

  安久回到自己房間去仔細研究梅拳。

  梅拳發力的方法與斷經掌有很大不同,斷經掌的勁力剛猛,在斷人經脈的同時也會損傷皮肉,幾乎就等於把對手打殘廢了,而梅拳則是“隔山打牛”,蘊含的力道柔中帶剛,照秘籍上面的說法,若將梅拳練至爐火純青,可傷人髒腑而皮肉不留絲毫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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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2: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戰場

  安久埋頭研究了幾日拳譜,剛剛琢磨出一點門道來,便突然接到了上面派下來的任務——赴戰場協助宋軍作戰!

  這一次是在高大壯的帶領下,整隊人馬一起出動,而這麼遠距離的任務,來回少說也要三五個月,何采他們無法跟隨。

  一得到消息,何采立即把消息傳給了楚定江。

  安久這邊,除了樓明月接的任務尚未完成之外,其他人已經連夜上路。

  星夜快馬疾馳。

  待日出之時,已距離汴京幾十裡之外。

  越往北地,越是能感受春寒料峭,汴京如今早已卸下厚厚的冬裝,而此地清晨枯葉上還結著厚厚的霜。

  高大壯栓好馬,哼哼道,“定是被人算計了,才接到這份任務!”

  李擎之是個血性男兒,當即道,“不錯了,去戰場助一臂之力,比成天殺些身份不明的人好的多!”

  “你知道什麼?”高大壯拈著蘭花指狠狠點了點他寬厚的胸膛,“咱們大宋的軍隊,有多提不上把,你沒見識過,根本不能感同身受!”

  聽他這麼說,隋雲珠道,“高大人莫非是……”

  高大壯的聲音聽起來很娘氣,難免讓人想到太監,只不過沒有人敢張口去問。

  出乎安久意料,高大壯竟然沒有生氣,反倒是幽幽歎了口氣,“當時我是親眼看著那些草包臨陣逃竄,真是不堪。”

  安久冷不丁的插了一句,“我還以為太監做監軍才是毀了宋軍的關鍵。”

  “……”

  春風輕輕拂過,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高大壯突然爆發,一手叉腰,一手點著她,“你懂什麼?!太監少的是一條腿又不是少腦子!別以為有楚大人護著你。你就可以胡亂給人扣帽子!”

  安久一臉淡然的看著他,“我不會同你這個殘障人士計較。”

  高大壯別的沒在意,但是“殘障”二字聽的明明白白。頓時擄起袖子就要掐架,“你個小矬子。小地墩!你給我說清楚,誰殘障!”

  “大人息怒。”隋雲珠伸手擋住他抓過來的一爪,“梅娘子心直口快,並無心詆毀侮辱,大人有容人雅量,還請饒過梅娘子這一回,一切以任務為重啊!”

  還未到達目的地。就出現內訌,這在控鶴軍中是受到處罰。

  高大壯一經提醒,想到方方面面的顧忌,又有了個台階下。便甩手道,“罷了!反正我也不是太監!”

  眾人聽罷,心說沒看出您哪兒不像太監,再者便是無奈,您不是太監跟人急什麼啊!

  “大人能否詳細說說戰場之事?”李擎之在沒有進入控鶴軍之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從軍,滿心熱血的希望能夠率軍擊退遼國,因此他對這次的任務尤為上心。

  高大壯見眾人都一副感興趣的樣子,清了清嗓子,“八年前。我身在控鶴軍中,那回也是被派到戰場協助宋軍作戰,那會兒我才十六七歲,跟你這傻大個一樣滿腔熱血,辦事不計生死,比領其他任務時要賣命的多!記得當時我們豁出命潛入敵軍陣營,搜集到許多至關重要的消息,當時宋軍將領也是信心滿滿,可是待首戰之時,遼軍鐵騎氣勢磅礡的逼近,呵呵,咱們軍隊的士兵嚇的蛋都軟了,有一個逃兵起了頭,便一窩蜂的逃竄,誒喲,當時我站在半坡上,那個場面叫一個壯觀!鐵騎還沒有到跟前,宋軍已經被自己人踩踏死傷。”

  “待到宋軍撤離,偌大的戰場上只有遼軍和一個太監。”回憶起那一幕,高大壯至今感慨,“我聽見那監軍高呼吾皇萬歲,便抓著劍孤身沖向遼軍!震驚至極。”

  後來那太監被亂箭射殺,但是遼軍給予的足夠的尊重,並未損毀其屍首。

  高大壯親自裹了屍首為其下葬。

  “那太監六七歲便被斷了子孫根養在深宮裡,沒有什麼見識,也就是識得幾個字,知道怎麼看人臉色罷了,哪會做什麼監軍!”高大壯歎息,“只不過他算是好的,不懂也不會亂指揮,咱們都只當這個人不存在,心裡沒有人瞧得起,不想,臨了就屬他最忠心,最硬氣。”

  眾人聽罷,紛紛默然。

  這十余年來,大宋軍隊對陣遼軍,極少有捷報傳回,能夠勉強守住邊關,沒有讓遼軍長驅直入已經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這情況,對於他們這些奔赴戰場的人來說,十分不樂觀。

  沉默了許久,李擎之忍不住問道,“最近戰場那邊是什麼情況?”

  “遼軍燒殺搶掠唄,過了一個長冬,遼國那邊物資匱乏,只能朝大宋伸手。”隋雲珠答道。

  孫娣嫻道,“我聽說遼國皇帝要不行了,真的嗎?”

  “大概是吧。遼國皇帝一向短壽。”隋雲珠道。

  “嗤!燒殺搶掠的事情做多了,能不短壽嗎!”高大壯尖著聲音道。

  眾人沉默以對。

  天色大亮,眾人走小路前行,心裡已經沒有來時熱血或輕松。

  安久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規模的作戰,對此,她多少是有點心裡陰影。此時此刻,她告訴自己要向前走,哪怕是類似的事情,也不重復過去的路。

  很多時候,人的心態決定一件事情的成敗。

  一行人急急行軍,第二天的時候,樓明月完成任務追了上來。

  半月之後,終於到達了大宋北端最大的一個城——河間府。

  控鶴軍派遣來的暗影歸大將軍指揮,但同時也接受監軍的命令,如果監軍對大將軍的命令有質疑,他們則不必執行大將軍的命令。

  這一個讓人很無語的規定,而他們不得不執行。

  到了河間府,高大壯便帶領眾人先去拜見了傳說中的監軍。

  這一次,監軍並不是太監,而是一個文官。

  月色如銀,照入堂內。

  燈火被風吹的忽明忽滅,主座上那個面白美須的中年男人輕輕擱下茶盞,“你們既然是朝廷派來,這段時間暫且居住在此,以便隨時聽候調遣。”

  “不必了。”高大壯毫不客氣的拒絕,“我們是奉聖上命令前來領差事,不是來享福,大人若是有什麼差遣,只需在院中輕咳三聲,我等隨時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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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2:01: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將軍

  監軍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本來他在京城混的不錯,突然被派來做這什麼勞子監軍就已經夠憋屈的了,眼下連一個小小暗影都敢給他顏色瞧,那哪兒成!

  “氣性倒是不小!”監軍重重一拍桌子,茶盞震的亂晃,茶水撒在桌面上,“你給我計較清楚,究竟是誰聽誰的命令!”

  高大壯身形一晃,一爪抓住他的衣領,將其提起來,陰測測的道,“咱們都是刀口上舔血之人,頭掛在褲腰帶上,今次是聽聖上命令來助此戰微末之力,不是他娘的看你耍威風!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呆著,不然沒殺遼軍先活剮了你!”

  眾人不動如碑,好像沒聽見也沒看見。

  監軍氣的臉色發青,然而高大壯身上的嗜血之氣讓他一個字的反駁也不敢出口。

  高大壯見狀更是鄙夷,一臉嫌棄的把他丟在椅上,“告辭。”

  其余人聽見他的話,紛紛閃身出門,轉眼間便消失在月色裡。

  監軍死死盯著空蕩蕩的門口,牙齒咯咯做響,神色陰郁,不知是恐懼還是怒氣。

  一隊人停在距離監軍住所百丈之外的暗處,各自尋了個地方落腳,或隱在樹上,或在屋頂,或是暗巷……

  一切歸於平靜,只聽暗巷裡傳來高大壯自言自語,“嘖,何必跟那監軍一般見識,早知道睡在那府裡多好。”

  他也想呆在環境好的地方,可是一見到監軍那副官架子實在控制不住火氣,那些個文士懂打仗嗎?大宋早晚要亡在這些懦弱又自視甚高的玩意手裡!一見到屁都不懂的家伙在那邊擺譜,高大壯就腦仁疼。不過監軍畢竟對他有直接的指揮權,若是存心報復,給他下絆子,他也無可奈何。

  現在回過味來,才想到木已成舟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高大壯覺得自己現在如此沉不住氣,就是在作死啊!

  他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一番“英姿”成功的挽回了“死太監”的形象,安久等人原本對他作為頭領還有些不情願,現在卻默認了他的身份。

  縱然,高大壯的做法是很不理智的,可是他說的也對,他們是把頭顱掛在褲腰帶上的人,能活的肆意一些。對自己也算是一種慰藉。

  “不去見大將軍嗎?”李擎之問道。

  暗巷裡的高大壯沉默片刻,答道。“沒有接到命令。”

  控鶴暗影要嚴格執行上面的命令,像這些事情,沒有指示的事情,不能擅自做主。

  安久頓了一下,問,“這監軍是什麼人?”

  高大壯還記仇,本不打算理會她,但是對此實在又不吐不快,“那人叫趙嶺,七八年前科舉及第。排名也不靠前,在京城也沒有什麼名氣,不過跟皇室沾親帶故的,為人擅長鑽營,所以官途一直很順當。此次不知什麼原因被舉薦做監軍,就憑這種人能懂什麼打仗!”

  他說著說著又被勾起了怒氣。

  不能去見大軍統領,又聽了高大壯這番話,所有人心裡都深深感到了一種無力。

  一個從未經歷過戰爭,只會在朝堂上鑽營的文士,真的懂作戰嗎?身為控鶴暗影,所有人都沒有太把性命當回事,可是想到自己可能會死於毫無意義的命令之下,就覺得可悲又可笑。

  沉默。

  靜待命令的第二天剛剛入夜,從監軍趙嶺的院子裡傳來三聲輕咳。

  “全部過去,我與隋雲珠一起現身,其他人在院子四周待命。”高大壯道。

  一條條黑影穿梭,眨眼功夫便已至監軍住所。

  高大壯和隋雲珠如鬼影悄無聲息的落在趙嶺面前兩丈遠。

  趙嶺前兩日剛剛被高大壯威脅過,面子上有些過不去,等了一會兒,不見高大壯說話,便干咳了幾聲,沉聲道,“這兩日遼軍游騎在邊境村落裡肆意燒殺搶掠,我想知道遼軍兵力分布,三天為限,你們給我回話。”

  “是。”高大壯領命,原地靜待。

  趙嶺道,“沒別的事了。”

  高大壯和隋雲珠閃身出來。

  其余人聚集過去。

  “你們也聽見了,此次任務就樓明月、李擎之、邱雲烔三人去做。”高大壯道。

  “是!”三人齊聲答道。

  待他們離開,高大壯轉眼恰好看見安久,沒好氣的道,“要不是你輕功差到姥姥家,我真是半點都不想留你在我眼跟前晃悠!”

  安久淡淡道,“你要是真討厭一個人,大可不必說廢話。”

  高大壯愣了愣,仔細想起來,他討厭安久原因只不過是一些細枝末節,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並未到深惡痛絕的地步,因此才會拿她發洩情緒。

  一般人在面對羞辱的話語時,很難保持平常心,然而他自己有沒有看清楚的事情,她卻一語道破,真是不是太冷靜就是洞察力超強。

  北地的風還有些尖利,夜晚比汴京要冷的多。

  他們就守在院子周圍啃干糧,監軍趙嶺卻讓人准備了夜宵,六菜一湯,還有點小酒。

  這種差別,讓眾人心裡越發不平衡。

  只有安久恍如不見,大口大口的吃干糧。

  高大壯狠狠要了一口干饃,瞪了安久一眼,“沒出息!”

  安久吃完一塊干饃,抹了抹嘴,冷冷道,“看著別人的飯咽口水更有出息?”

  高大壯恨的牙癢癢,“能力差,長的妖艷就算了,說話還不招人喜歡,能活到今天全指著上輩子造化,你不省著點用,仔細老天轉眼收了你!”

  “多謝關心。”安久系上面巾,不冷不熱的道,“出於回報,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老天說不定對異變更感興趣。”

  這話很好理解,無非是說他不男不女,高大壯瞬間臉色鐵青,手裡的干饃一瞬間化作粉末。

  “大人息怒。”隋雲珠連忙道。

  高大壯哼了一聲,“像她這種天理難容的家伙,用不著我動手!你要是想求情還是趕快燒香敬老天!”

  隋雲珠把手裡的干饃遞給他,“大人請用。”

  高大壯剛想伸手去接,卻聽安久涼涼的道,“這麼有出息的人還吃干鏌?”

  “不吃!在這盯著,有命令就去接,等我回來安排!”高大壯咬牙切齒的說完,扭頭閃身沒入一片屋捨之中。

  隋雲珠歎了口氣,“梅娘子,你這樣的罪他不好。”

  “他不會怎麼樣。”安久有敏銳的直覺,這高大壯雖然扭捏作態,但並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這一點從他敘說遼宋之戰中便能看出來。

  安久見隋雲珠還是憂心忡忡,便道,“我感覺他性子與李擎之有些像。”

  “像?”隋雲珠微詫,一個五大三粗的豪邁漢子和一個扭扭捏捏特別愛說酸話的人,能找出什麼共同之處?

  這會兒經安久提起來,隋雲珠忽然記起高大壯講起經歷時的那些話,那種心性,的確不像是個小肚雞腸之人。

  想到這裡,隋雲珠不禁多看了安久一眼,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面前這個仿彿說話永遠不過心的女子。

  監軍夜宵吃到一半,有個身著盔甲的武將帶人大步走了進來。

  這約莫是個三十五歲左右的漢子,身形高大,若刀刻的面容被須髯掩埋一半,臉頰上有道深深的疤痕,頭發胡亂在頭頂窩了個髻,穿著盔甲雖然還算干淨,但怎麼看都有點髒亂之感。

  讓安久幾個人注意的是,這個武將身上帶著只有屍骨如山才能堆積出來的煞氣,他站在那裡,不怒自威,即便不用做什麼亦能震懾普通人。

  有人進去通報,趙嶺快步迎了出來,身上還帶著濃濃的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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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2:01: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三章 美人計

  那武將攏起眉頭,想說什麼,卻按捺住了,朝他略一抱拳,“趙監軍。”

  監軍這個官職在軍隊裡的地位很微妙,若是等級,自然是越不過大將軍,但是“監”有督查之意,他替皇帝監察整個軍事行動,等於是皇上的耳目,權威極重,自是無人敢怠慢。

  趙嶺拱手還禮,“大將軍入夜前來,有何要事?”

  說著話,竟也沒有請人進去落座的意思。

  趙嶺作為監軍,本應該和大將軍一起呆在中軍大營,但是他執意要留在河間府,大將軍也怕一個不懂戰事的人在旁邊礙手礙腳,便同意了,今番親自前來見他,遭到這份冷遇,大將軍身後的幾個隨從都隱有怒氣。

  “是這樣,半個月前我便上奏說糧草不足,不知為何至今未有回應?”大將軍壓著氣,平靜問道,“趙監軍能否問問此事?”

  “糧草不是還夠吃上兩個月嗎?急什麼?將軍是怕聖上不知輕重嗎?”趙監軍被高大壯話語刺激,心中至今還存著氣,說出口的話分外犀利。

  主要管理這件事情的是樞密院,而不是聖上一個人做決定,趙嶺這麼說完全是沒事找事。

  大將軍身邊的副將實在忍不下去,冷冷道,“糧草運至河間府少說得需要半個月,而且遼軍游騎神出鬼沒,說不得就會打糧草的主意,到現在咱們都沒有聽到音訊,到時候萬一斷了糧,趙監軍要一個人酒足飯飽守邊關嗎!”

  “你!”趙監軍怒道,“大將軍,你該好生管管你的下屬了!”

  大將軍扭頭道,“滾回去自己領軍棍!”

  “是!”那副將干脆利落轉身便走。

  接著,大將軍便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一派平靜的道。“聖上和樞密院日理萬機,怕是有所遺漏,監軍還是提一提吧,畢竟若是真的因此守不住邊關,監軍的前途也毀了。”

  “好。”趙嶺分明看出大將軍是在和副將做戲,卻也將這話聽進去了,他不想斷了大好的前程。“我會連夜上書。”

  “有勞!”大將軍拱手,轉身要走。

  趙嶺這才道。“瞧我這記性,大將軍來去匆匆,可曾用飯?我忙到現在才吃,大將軍可要一並用一點?”

  “不必,趙監軍不要忘了上書就好。”大將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聽說聖上派了暗影前來助戰,不知到了沒有?”

  趙監軍驚奇道,“將軍說的哪裡話,暗影負責保衛聖上,保衛皇城。怎會到邊關助戰?”

  暗中幾人聽見這話,都忍不住跳出去揍趙嶺一頓。

  大將軍沒有再說什,大步離開。

  安久散開精神力,隱約聽見遠處傳來大將軍的聲音,“他娘的老子在這裡出生入死。要口吃的都要低三下四,成天受這個鳥氣,沒死在戰場上也活不長久!”

  轟的一聲,也不知是什麼倒塌。

  原來這將軍非但不是個好脾氣,火氣還不小。

  “為什麼瞞著大將軍?”孫娣嫻悄聲道。

  隋雲珠歎息,“剛才那位就是凌將軍,這些年來所有人武將裡面就屬凌將軍戰績最佳,虧得有他才能防住遼軍,整個大宋百萬兵力,他手握三十多萬大軍,你說聖上要不要防著他?”

  凌將軍名叫凌子岳,讀過書,十幾歲就出來從軍,亦頗有頭腦,是個文武雙全的人。他為人豪邁,在軍中二十幾年,從兵卒到副將,多半都死忠於他。

  這樣一個人,若想造反實在輕而易舉。更何況,自古以來孤身坐在那權利頂端的人,多有疑心,鮮有人能豁開心胸,做到真正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咳咳咳!”

  趙嶺站在院中掩嘴咳了幾聲。

  幾人都不願意出去,但也不能不去領命,最後安久和隋雲珠翻身過牆,出現在趙嶺面前。

  “剛才大將軍出去之後可有說什麼?”趙嶺問。

  竟然是這點小事!

  安久沒做聲,隋雲珠道,“大將軍說,遼軍隨時可能來襲,要盡快趕回軍營。”

  趙嶺點頭,“沒事了,退下吧。”

  兩人道了聲是,一並離開。

  趙嶺問了這一件事情之後,便沒有再召喚他們,幾個人角落裡看著地上月影換日影,東升西落了兩回。

  樓明月三個人返回,帶回了關於遼軍的許多消息,可是趙嶺卻並沒有立刻告訴大將軍,而是心中起了一計,想奪頭功。

  於是他再次召喚了暗影。

  這一次是高大壯一個人進去。

  “我觀你們之中似乎有幾個女人。”趙嶺道。

  高大壯應是。

  “把她們都叫出來。”趙嶺道。

  高大壯猶豫了一下,道,“你們三個出來。”

  樓明月、孫娣嫻、安久三人先後出現在屋內。

  趙嶺仔細打量她們三人的身形,“把你們面罩摘下來。”

  “呵。”高大壯嗤笑一聲,“這世間能對她們說此話的人只有聖上,趙監軍是想造反?”

  趙嶺臉色數變,最終沒有發火,好聲好氣的解釋,“這位大人誤會了,我只是想看看她們的容貌。因為我對遼國蕭成頗有耳聞,他好美色,我想請一位過去接近他,看看從他那裡能否得到有用消息。”

  遼朝以前奉行“以國制治契丹,以漢制待漢人”,所以,中樞官制分為北面官與南面官兩大系統。北面官管理契丹政事,南面官管理漢人事務,後來南北兩院合並,由一人擔任“知樞密使”之職。

  蕭成便是遼國知樞密使,乃是遼國權傾朝野的重臣。

  “此事可曾經過大將軍同意?”高大壯問道。

  “本官不信你不知聖上心意,就不要再大將軍了,你們只聽本官一人之令。”趙嶺擺出官威,不等高大壯再接話,抬手指了指安久,“就她吧。”

  “她不行。”高大壯反對。

  既然必須領命,高大壯也認了,他指了樓明月和孫娣嫻,“從她們中間挑一個吧。”

  樓明月武功最高,能夠自保,而孫娣嫻八面玲瓏,很上次逢迎籠絡人心這一套,且都長得不差,就算孫娣嫻稍微差一點,不是還有易容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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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高大壯的過去

  高大壯深深覺得,由梅十四這樣除了長相之外各方面都很差的暗影去執行任務,完全是羊入虎口。

  趙嶺道,“蕭成對江南女子情有獨鍾,這位身量嬌小,瞧著眉眼也最為俊俏,最合適不過。”

  高大壯道,“恕我直言……”

  “哼。”趙嶺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心道你直言的還少嗎!

  “上面派我們來助戰,往蕭成府上安插細作,一時半會對戰事起不到什麼作用,所以我拒絕接受你的命令。”高大壯這話果然很直。

  一時間安久等三人都不禁側目,高大壯似乎到了河間府之後就變硬氣了,連那點娘娘腔都可以忽略不計。

  “你敢拒接命令!”趙嶺一而再的吃癟,臉色鐵青,怒視他,“我要上奏聖上!”

  “嗤,你去試試。”高大壯咂咂嘴,周身殺氣隱露,雙目中透著一股嗜血的興奮,“我也可以奏稟聖上,你有叛心,要不要賭一把,聖上是信你還是信我?”

  “你!”趙嶺寒毛根根豎起。

  當今聖上疑心病頗重,就連凌子岳這種一點反叛跡象都沒有的忠臣都要忌憚,倘若有暗影在聖上面前告一狀,他會是怎樣的下場?趙嶺想到這裡,微微打了個冷顫。

  如果趙嶺是凌子岳這種耿直坦蕩的人,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大可理直氣壯,可是趙嶺為了往上爬做了不少小動作。縱然這些與叛國一點關系都沒有,但人一旦有了虧心,與人對峙時從內心上就弱了幾分。

  其實高大壯是唬了趙嶺一把。趙嶺不知道其實聖上早就開始出手整治控鶴軍了,他更不知道控鶴軍內部情況,像高大壯現在這樣的級別。別說面見聖上,就連上奏的資格都沒有。

  “大人若是還有什麼正經吩咐再傳喚咱們。”高大壯丟下一句話,扭著腰出門。

  安久跟在他後面,瞧著那比她們三個女人還搖曳的身姿,微微揚了揚眉。

  樓明月向來喜歡直爽之人,對高大壯的做法沒有任何異議。

  好歹這幾個人中,還有孫娣嫻算是比較理智的,出了院子。她輕輕道,“大人這樣是在玩火。”

  暗影的職責就是無條件服從命令,而高大壯不僅拒絕執行任務,還對上級不敬,這是趙嶺沒有弄清楚狀況,若是他弄明白自己是站在壓倒性的高度上,高大壯就危險了。

  “我從前在控鶴榜占著前十位。”高大壯翹著手指輕輕捋了捋自己的秀眉。斜眼睨著她們,“知道我為什麼被踢出控鶴軍嗎?”

  眾人都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紛紛吃驚的看著他。

  “因為我打殘了暗都虞候。”高大壯哼哼道,“知道我犯了死罪,為什麼沒有被整死嗎?”

  暗都虞候!那是控鶴軍的三把手啊……

  安久冷不丁的道,“禍害遺千年這句話很有道理,越是令人生厭的物種,生命力越是頑強。”

  比如蟑螂、蒼蠅之類。

  高大壯瞪她。

  其他人忍著笑,待看見安久嚴肅認真的目光,越發的忍不住。

  孫娣嫻調整了一下心態,拍了一個馬屁。“大人好生厲害,還請教教咱們吧?”

  高大壯投去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揉著自己的腰,慢悠悠的道,“因為我死忠聖上,聖上說天是紅的,我絕不說是藍的。聖上處我宮刑,我揮刀自斷子孫根,不需任何人動手。”

  從前高大壯也是能夠直接面聖頂級殺手之一,因為犯了錯才被踢出控鶴軍。然而,沒有把他安排到別的地方,卻調到了為聖上培養親信暗衛的控鶴院,由此可見,聖上對他還是很信任。

  “不想我兜兜轉轉又回來了,還被人整到了這步田地。”高大壯說罷,豎著手指點著幾個人道,“控鶴軍中的生存之道就是死忠,除此之外就是看自己本事了。”

  安久一次次刷新對高大壯的印象,迄今為止,她對這個死太監竟是生出些許好感來了。

  “大人剛開始是同意監軍的計謀,為何後來又改主意?”孫娣嫻目光從安久身上飛快掠過。

  分明是最後趙嶺指了安久,他才一口回絕。孫娣嫻沒有見到安久做過什麼討人歡心的事情,卻很奇怪,怎麼人人都護著她?

  高大壯嬌笑兩聲,甩了甩手,“我剛開始只想到梅十四是個草包,往大江裡一丟,攔不住水更成不了壩,後來仔細一想,你也沒好到哪裡去!唯一一個符合條件的,還滿腦子都是仇,去了遼國保不齊比你們兩個草包還不濟!這麼死了真是可惜,還不如丟到戰場上去殺幾個遼軍。”

  三個人心中的那一點被人保護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

  “再說美人計這種活,實在不必用你們這些練了十幾年武功的人去做。危月裡一抓一大把心機深沉的蛇蠍美人,往哪兒一扔都能攪渾一池水。”高大壯點著安久和樓明月,“就你們這樣一臉別人欠你二兩銀子的臭臉,不是那塊料。孫娣嫻吧性格倒是挺合適。”

  孫娣嫻被這麼評價還有點小得意,誰知,高大壯緊接著就說道,“不過長得丑是硬傷。”

  孫娣嫻臉一僵,心道剛才的馬匹白白拍了,輕哼了一聲,“大人說話與梅十四一般。”

  雖然她距離施展美人計的水平還有一段距離,雖然站在樓明月和安久面前的確是沒有什麼可比性,但模樣至少也算清秀吧。

  安久被數落竟是一句也沒有反擊,高大壯有些疑惑,看了沉默的安久一眼。

  安久察覺他的目光,淡淡道,“我向來只說事實,從不以挖苦人為樂。”

  明明說起話來能毒死一個村,這副要和他劃清界限的表情是怎麼回事!高大壯黑了臉,心道誰願意和你一個小矮子一道!

  隋雲珠、李擎之、邱雲烔在附近也聽到他們的話,偷偷咧嘴笑。而笑過之後,心裡對高大壯更加尊重起來。在控鶴院的時候,沒有人看見幾個教頭出手過,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看起來不咋地的娘娘腔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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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女人味

  在附近蹲守兩天,高大壯令樓明月留守待命,其他人分批去查探消息。

  他們沒有接到命令,但不能不知道戰況。

  遼國大多是馬背上的部族,這回還是向往年一樣,小支游騎兵襲擊,每隊不超過五百人,所過之處燒殺搶掠,這幾年來附近村落已經有數十個遭殃。

  大宋軍隊至今還沒有對付這種游騎兵的有效辦法,常常趕到之時,只能處理善後。

  而且那些游騎兵個個能以一當十,彪悍異常,大宋五千人馬都不見得能擋住對方五百。是以每次應對遼軍這種戰術,大宋軍隊都被拖的疲憊不堪,那種被人戲耍的感覺亦令將士們士氣低迷。

  隋雲珠認為,今年冬季比往年要長很多,遼國不會滿足於小批的搶掠,至少會謀取幾座大城,才能稍微填補遼國的物資匱乏。

  大將軍凌子岳也有這種猜測,所以才會上奏請聖上派遣控鶴暗影前來助戰,他一心為了大宋著想,卻也知道,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會讓聖上更加疑心。可是若非逼不得已,他又何至於這麼做!這些年他培養了許多路探,只是這些人原本到底只是些莊稼漢,沒有武功底子,起到的作用有限,而遼國那邊是不計血本的往軍隊中投入高手,所以游騎兵如此銳不可當。

  “唉!能守得大宋幾年便守幾年吧。”凌子岳站在風口,望著遠處開始泛青的草地。歎了口氣。

  跟在後面的副將道,“可是將軍,咱們催糧草的奏折都上了五六個,至今也沒聽說要給,要控鶴暗影的折子也早早就上去了。也是沒個影子!”

  “控鶴軍已經來了。”凌子岳道。

  那副將詫異,連忙看了看四周,“在哪裡?”

  “在趙嶺那裡。”凌子岳握住垂在腰間的劍柄,皺起了眉頭,聲音裡滿是疲憊,“看來是聽命於趙嶺,只要拿捏好趙嶺,也能讓那些人為我們所用。”

  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武將。在邊關守了十幾年統共就回過兩次家,被君主如此對待,說不受傷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也早已看透了,只把自己當做遼宋之間一座山,遼軍想要過去,除非從他屍體上踏過。

  副將聽出話外意思。眼眶發紅,“當年娘讓我好好讀書。我不聽,這會才知道考不上科舉一輩子都是廢人,再是為家國拋頭顱灑熱血也一樣被人看不起。”

  “哈哈哈!”凌子岳笑聲狂放,抬手重重拍了拍副將的肩膀,讓他踉蹌了兩步,“都快三十而立的人了,說起話來還像個毛頭小子,能有個鳥出息!”

  他轉身回去大營,副將揉著肩膀隨行。

  “都他娘的文縐縐。誰抗遼軍鐵騎!”凌子岳開玩笑道,“大宋應派萬把個先生去遼國教書才是正經,等我死了,他們的娃都變成酸溜溜、滿嘴仁義的孔孟門生,連馬背都爬不上去,那時我大宋才是高枕無憂!”

  “將軍這個主意好!”奚落讀書人是他們平時最大的愛好之一,副將樂顛顛的道。“這麼說起來,讀書還真是很有用!”

  “那當然!”凌子岳大笑。

  安久從一株後探出半個身子,目送那兩個身影進入大營。

  她的目力,能夠看見還在壯年的凌子岳頭上已有絲絲白發。

  原來大宋也有這樣的人!然而,在他前面是彪悍的遼國大軍,背後是大宋君臣的提防。

  安久沒有見過文臣武將相處時的樣子,但平時從一些書生的嘴裡常能聽到“武夫”、“粗鄙”,言辭之間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可想而知,武將在大宋的地位並不高。

  她在原地站了許久,心中很想走近這個身在絕境卻能笑得如此豪爽的硬漢,但是最後還是抑制住了這股沖動。

  她趁夜潛入大營,在凌子岳的大帳附近觀察了一整天。

  凌子岳不愧是久戰沙場的將領,雖然他精神力不如安久,但憑著直覺隱隱能感覺周圍有人在窺探。

  他不動聲色,令人加緊了大營防守,並仔細檢查了機密要函,發現沒有被動過的痕跡才稍稍松了口氣。

  入夜,他遣退身邊的人,在站在帳中問道,“可是控鶴軍的暗影?”

  安久遠遠聽見這句話,微抿了一下嘴,沒有應聲。

  “若是自己人不妨現身說話,若不是,莫怪本將軍不客氣!”凌子岳的精神力不弱,驟然爆發的時候,連安久都是心頭一顫。

  欣賞歸欣賞,安久是從來不吃威脅這一套的。

  凌子岳仿佛有一瞬感受到了那個暗中窺視的人,可是只一剎便消失了,連同那種窺視的感覺都一起消散。

  凌子岳越發確信對方是控鶴軍暗影,只是摸不清對方來意,究竟是受命來助戰,還是過來監視他?

  之後的兩天,大營裡再沒有異樣。

  第四天的時候,有人往營帳裡面扔了一個紙團。

  凌子岳正在看地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又消失了,他遲疑了一下,撿起紙團打開,上面扭扭曲曲的寫這幾行字:析津府,遼軍十五萬。

  在紙條最後印了一個栩栩如生的鶴印。

  凌子岳很久以前曾經見過,這是控鶴軍暗影令牌上的一部分!收到這個消息,令他精神一震,但是出於謹慎,他一邊派人去核實消息,一邊緊急部署迎戰。

  析津府距離河間府並不遠,遼國偷偷摸摸的在那裡聚集十五萬大軍,意味著馬上要有大動作。

  安久離開大營,回到河間府趙嶺的居處與其他人會和。

  “送到了?”高大壯問。

  “嗯。”安久微頓,“他派人去核實,並著手部署。”

  “那就好。”高大壯打了個呵欠,“我還以為過來要出生入死,誰知道無所事事。”

  “不是無所事事,是你拒絕了命令。”安久提醒道。

  高大壯斜了她一眼,“你看上去挺想去當細作?”

  “我這種一副別人欠了我二兩銀子的臭臉,沒有這方面天賦。”安久靠在牆邊,聲音幽幽從陰影裡傳出來,“我甚至還沒有你有女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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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2:02: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六 游騎兵

  李擎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音。

  “笑什麼笑!”高大壯氣的聲音都尖利起來。

  沒有人再出聲。

  安久翻身上了屋頂,躺在屋脊上看星垂平野闊。

  北地的夜風凜冽。

  月中天之時,地面傳來一種不尋常的震動,各自隱藏的暗影俱是一驚!紛紛落在地上,貼耳傾聽。

  高大壯擰眉,立即道,“梅十四,速去通知凌將軍!”

  “是!”安久閃身朝軍隊大營而去。

  他們這些天收集了很多消息,知道凌子岳並沒有在附近安排騎兵,近兩日也沒有調動騎兵的計劃。除此之外,如此整齊有力的聲音,不太像是大宋騎兵。

  安久以最快的速度抵達軍營。

  瞭望台上的守軍只看見黑夜中一道殘影閃過,再定睛看去時,卻沒有人影。

  安久直奔凌子岳大帳。

  他還沒有睡,正召集眾將布置防守遼軍突襲。

  安久突然出現在大帳內,眾多武將齊齊戒備,殺氣驟然爆發,卻被安久如巨浪的精神力撲滅。

  “河間府有騎兵,數量過萬。”安久沉聲道,“不是大宋騎兵吧?”

  眾人看著眼前這個神秘女子,玄色衣角處用銀線繡著一只白鶴。她一襲勁裝勾勒出姣好玲瓏的身形,與他們這些糙爺們比起來,顯得又瘦又小,身後背著一個比她人小不了多少的長形黑布包袱,看形狀並不是刀劍。而是弓弩之類的東西。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從那具瘦小的身軀中竟然能夠散發出如此駭人的威壓。

  凌子岳首先回過神來,看了安久身上的裝束,沒有問她的身份。立即揚聲道,“迎戰!”

  一聲吼,令眾人瞬間清醒,心有余悸的看了安久一眼,紛紛攜起桌上的盔甲,大步跟了出去。

  凌子岳一邊走一邊快速布置。

  隨著他一聲聲令下。整個大營仿佛突然蘇醒。

  安久遲疑了一下,舉步跟在凌子岳身後。

  待各方出發之後,凌子岳才發覺身旁這個影子一般的存在,“多謝。”

  安久沉默片刻才道,“我們應該早給你遞消息。”

  凌子岳無言而笑,能給點幫助已經不錯了,他從來沒有對旁人有過奢求。

  “實際上,我們已經違背了命令。”安久特別說明這件事,也是想告訴他,不要把暗影相助的事情透露出去。

  凌子岳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看著軍隊急匆匆離營,他問道,“據說控鶴軍唯命是從,你們為何要違背命令?”

  “同病相憐。”安久道。

  凌子岳沒有聽懂,心中猜測,控鶴軍其實跟他一樣。混的很不如意。

  他道,“我還以為你會說保家衛國。”

  “我沒有家。”安久從來沒有過這樣高尚的情操,她做事只憑感覺,之所以願意幫助凌子岳,完全是因為欽佩他這個人。至於高大壯怎樣想,她就不得而知了。

  以凌子岳的分析,河間府有大量守軍,城牆堅固高大,短時間內難以攻克,而且距離凌子岳大營很近。支援方便,所以遼軍的目標九成不是河間府。如果遼國有大部隊行動,他不可能得不到絲毫消息,最大的可能是,遼國把所有的游騎兵都聚集在一起。

  而且攻城不可能只出動騎兵。他們定然是有別的謀劃。

  凌子岳下令大營加強戒備,重點看管好所余不多的糧草。

  “我該回去復命了。”安久知會了一聲,不等凌子岳回答,便迅速離開。

  她的速度比擅長輕功的人慢點,但勝在精神力高,能夠斂住所有氣息。

  半途中,安久正撞見被凌子岳派出的副將與一隊遼國游騎兵遭遇。她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並不是偶然遭遇,而是遼國有預謀的劫道。

  那些盔甲遮住整張臉的遼國游騎兵單從身形上就比宋人魁梧高大,揮刀的氣勢凜冽,戰斗力極其彪悍,兩廂對比之下,好像與宋人是不同物種,以一種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氣勢在屠殺!

  看著宋人慌亂中鮮血四濺,安久皺眉。

  她沉吟一下,抽出伏龍弓,一根白羽箭上弦,瞄准一個正用長矛挑起宋兵的游騎兵。

  周身的氣息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嗖!

  弓弦嗡嗡,那支羽箭若流星劃破夜空,直逼那人脖頸。

  安久觀察過,游騎兵渾身盔甲嚴密,只有頭盔和身上連接的地方有一線漏洞。

  那游騎兵殺的正起勁,待到發現箭矢想要躲避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箭矢刺穿大動脈,鮮血如驟雨。

  游騎兵中有人用契丹語吼了一句,緊接著有十余個騎兵策馬朝安久這邊猛然沖來。

  安久夾著四根羽箭同時上弦,狠狠發力,第一次將伏龍弓拉開四分之三,成為一個半滿月形。

  伏龍弓似乎不堪重負,發出要崩斷的吱呀聲。

  安久手指一松,四支羽箭瞬間沒入游騎兵坐騎的體內。那四匹馬痛苦的嘶鳴,跟著慣性往前沖了幾十丈之後撲倒在地,在地上轟隆隆的又滑出六七丈,撞到了幾顆碗盞口粗的樹。旁邊的馬匹受驚,突然減緩速度,扭頭要別的方向跑。

  安久趁機迅速發出數箭,箭箭不落空。

  那邊混戰的游騎兵頭領發現這一狀況,不知用什麼東西打了一個尖利的響哨。

  游騎兵中有一個人突然躍下馬,飛身脫出戰局,眨眼間便距離安久不到十丈。

  安久心中一驚,放起伏龍弓,握住匕首,將自己的氣息全部斂住,閃身向左移動數丈。

  戰場嘈雜,那人沒有發現安久已經移動了位置,待到達她方才所在之處才發覺人已經消失了。

  安久緊緊盯著那個人。

  他與其他遼國游騎兵是同樣的打扮,卻並不魁梧,身材高而瘦,面部被金屬頭盔全部遮住,露出一雙黝黑的眼睛。

  這就是遼國放在游騎兵中的高手,安久判斷他大概有八九階,以一敵數千普通士兵不成問題!遼國把這等高手都放在了軍隊裡,而大宋的高手不是變成皇城護衛就是皇帝的私人物品,拿什麼去跟人家拼?

  那人一邊戒備,一邊仔細探尋安久的所在。

  然而畢竟精神力上的差距太大,他無法找到安久,同時他猜到對手武功高於自己,於是更加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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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22:18: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宋高手

  小樹林裡月光疏漏,一束束冷白的光線落在游騎兵的盔甲上,顯得幽冷陰森。

  安久隱於暗中,看著他身上光斑隨著前行不斷變化,待雙方相距不到五丈的時候,安久抬起手臂,扣動弩上懸刀。

  那人反應也是極快,就在聽見聲音的同時向右閃身,那一支弩箭堪堪擦著他的右臂飛過,箭簇與盔甲擦出一串火花。

  安久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四箭連珠,每一箭都錯開半尺距離,並且高低各不相同,將對方路封死。

  那游騎兵見狀,足尖一點,想要飛身躍上身旁的樹,然而身子才起一半,那四支箭矢就已然逼到,其中一支箭簇正中大腿!

  他悶哼一聲,心知對方擅長弓弩,若是保持這樣遠距離對峙,自己會一直處於下風,必須要近身才行!

  想到這裡,他咬牙揮刀斬斷礙事的羽箭,如閃電般躥了出去,由於用力過猛,腿上傷處噴出的鮮血落了一路。

  安久還是低估這個游騎兵的速度,她一面向後急退,一面抽出藏在背後的雙劍。

  游騎兵眼中浮現一絲陰鷙的笑,厚重的刀在疏漏的光斑中閃現出血色,刀鋒未至,安久便感覺到一股強勁風鋪面而來。

  刀雄渾豪邁、揮之若如猛虎,摻雜了罡氣的刀風亦可傷人,安久躲閃稍慢,左頰上面就已經冒出豆粒大的血珠,順著臉頰滑落,彷如流下的一滴血淚。

  刀劍重重相擊。迸出火星,安久的雙劍上已經出現了一道道裂紋,似乎隨時都可能碎裂。

  光線很暗,但借著那一點點光亮,安久瞥見劍身上裂紋,而對方的刀絲毫未變。

  安久猛的頓足,全身的勁力陡然爆發,以一種不死不休的氣勢反攻回去。

  那游騎兵此刻心中又喜又疑。喜的是,外修者的武功路數大多以剛烈霸道為主,在外修這條路上,女人在先天上就弱於男人,疑的是,對方不知是用什麼方法隱藏氣息,當若是精神力極高。也會變得非常棘手。

  就在他走神的這一瞬間,安久手中的雙劍斷裂,她向後一仰,刀鋒貼著鼻尖劃了過去。

  安久順勢抽出別在腿邊的匕首,翻身躍開三丈。

  雙方持刃對峙。

  外面的廝殺聲漸漸小了,安久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宋軍落敗撤離了!

  她得想辦法迅速脫身才行!

  安久一念閃過,抬手向游騎兵連放了七八支箭。在他躲閃的一瞬間,安久旋身沒入黑暗,斂息急速撤離。

  身後響起尖銳的口哨聲。

  緊接著,安久感覺到身後多了六個高手不斷追擊。

  這六人的武功等級雖不如之前那個游騎兵,但是速度快的出奇。

  安久的速度本就不如內修者,雙方的距離越來越拉近。

  對方暫時沒有找到她的蹤跡,但是以這種包抄的姿態追擊,很快就能發現她。

  如果沒有機會逃跑,不如絕地反擊!

  安久猛然停下了腳步,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跟隨精神力的感覺,張開伏龍弓,朝著感應的方向嗖嗖放出幾箭。

  林子裡響起箭簇與兵刃相擊的聲音,還有慘呼聲。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正在拼命逃跑的人會忽然停下來反擊,更沒有想到,有人能夠在看不見對方身影的情形下還能射中目標!

  有個人用契丹語吼了一聲,剩下的五個人速度突然快了兩倍。

  幾乎是在兩息之間便出現在了安久藏身的樹前。呈半扇形將她圍攏起來。

  安久從另一邊躍下樹,緩緩從樹後走出來。

  雙方在對峙兩息之後,五個人手握大刀齊齊沖了上來。

  安久紋絲不動的迎著勁風罡氣,待到那幾人距離她只有幾步遠的時候。精神力陡然迸發,那中沖擊和壓力不亞於一座巨山從天而降,那些人毫無預兆的遭受如此強悍的精神力攻擊,腦海中突然一片空白,只有耳中想著尖銳的聲音!

  這是安久觀察了很久之後得來的一招精神力攻擊,雖是第一次付諸使用,但效果顯然和想象中差不多。

  安久抽出腿側雙劍,隨即迎了上去,那劍上抹著從莫思歸那裡得來的毒藥,一觸及皮膚,立刻冒起一股皮肉被腐蝕燒焦的味道。

  安久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游騎兵的盔甲在她面前變成空殼,落在地上成為一攤死物。

  短短一剎,她劍下已經放到三個。

  其余兩個人才從那處解脫出來,看見眼前的情況,不禁膽怯的向後退了幾步。

  安久有點後悔,怎麼沒有把這些有限的毒都用在箭矢上。

  “宋軍已經撤退,四周都是我們的人,你還是乖乖投降吧。”其中一人用別扭的漢話道。

  四階以上武師並非到處都是,遼國就算把所有的武師都投入到了軍隊,也不可能有太多人。

  安久絲毫沒有因這些話而膽怯,反被激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冷冷道,“跑到別人地盤撒野,竟敢大言不慚!”

  話音未落,人已經如箭簇沖了出去。

  精神力將她和手中的雙劍融合為一體,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如同一把巨大的劍當空斬落。

  劍鋒尚未落下,精神力卻已經將地面泥土劈出一道溝壑,那兩個人僵直身子,感覺到從天靈蓋有血湧出,洗刷臉頰。

  一裡意外的遼國游騎兵正在朝這個方向趕來,遠遠的看見林中鳥雀突然大批撲稜稜飛起,沖上夜空,樹葉不知被怎樣的力道激起,密密壓壓的揚起,隨著鳥雀一起幾欲覆蓋明月。

  沒有人下令,然而所有的游騎兵都停在原地,詫異的看著這一幕異象。

  游騎兵的頭領皺眉,喃喃道,“這就是大宋的高手嗎……”

  林中,樹葉紛紛落下。

  安久噴出一口血,用殘劍支撐身體站住,轉眼看了看一片狼藉中的幾具屍體,確認這些人全部死亡之後,才從懷裡掏出藥瓶,服了一粒藥後抹掉嘴邊的血,重新覆上面巾,匆匆離去。

  她經過一次重鑄之後,精神力對身體沖擊傷害已經好了七八成,再加上莫思歸給配的藥,現在幾乎痊愈,連安久都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爆發出如此強悍的精神力!就連重鑄之後的身體都無法承受……

  是因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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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22:19: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八章 藥

  安久不再理會大宋軍隊是進是退,一路疾奔回河間府,與高大壯等人會和。

  此時,河間府的城牆上燈火通明,顯然正在准備迎戰。

  安久潛入城內,尚未看見監軍住所,便察覺到了高大壯等人的氣息!安久心中驚疑,以前她只能遠距離辨別個別人的氣息,比如楚定江,而不會像現在這樣!好像自己現在的精神力特別敏銳,雖是受傷嚴重,但靈竅比任何時候都清明。

  眼下來不及多想,安久直奔其他人所在之處。

  高大壯察覺到安久的到來,同時嗅到濃重的血腥味以及未散的殺氣,“你與誰動手了?”

  “遼軍。”安久咽下喉嚨裡湧上來的血。

  未經命令便私自動手,這是犯了控鶴軍的禁忌。

  隋雲珠正要求情,卻聽高大壯問,“贏了還是輸了?”

  “殺了幾個遼國武師,從我個人來說是贏了。”安久道。

  高大壯咯咯笑了兩聲,滿意道,“干的好。”

  安久接著道,“可是,我和一個遼國武師交手不到五招時,宋軍就落敗撤退了。”

  高大壯冷哼一聲,道,“果然個把熱血漢子拯救不了這麼一大堆慫貨!”

  “咳!咳!咳!”

  監軍府裡傳來三聲咳嗽。

  高大壯翻了個白眼,足尖一點,飛身躍入院中。

  趙嶺沉著臉問,“遼軍要攻城了?”

  高大壯懶得同他多說,簡單明了的回了兩個字,“沒有!”

  趙嶺神態明顯輕松了幾分,“那守城將領剛剛來回稟說是有遼軍入境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高大壯道。

  趙嶺臉色更沉。冷聲道,“去查!你不會連這個命令都要拒絕吧!”

  “是!”高大壯答畢,未曾動身。

  趙嶺不耐煩的揮揮手,“沒別的事了,走吧。”

  本來他以為朝廷能給派幾個控鶴軍暗衛是天大的好事,不管於戰事有沒有益處,至少自己的性命多了七分保障,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這些暗影一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而他還拿他們還真是沒有什麼辦法,畢竟聖上沒有給他直接調令暗影的權利,明面上是說給他打下手,實際上是合作……

  高大壯返回,“找個地方睡覺。”

  “不告訴他?”隋雲珠問。

  他們這幾天查到了很多消息。據此猜也能猜到遼軍此次突襲的意圖,而高大壯似乎並不打算把這些告之趙嶺。

  “他知道這些做什麼?”高大壯不鹹不淡的道,“他要是住在大營。現在保准能知道情況,何須我們來告訴他?”

  “大人,您行事是否太極端了些?”孫娣嫻擔憂道。

  畢竟監軍的職權不小,真的把趙嶺逼到極點,恐怕他們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孫娣嫻一般不太輕易得罪人,尤其是上級。

  “一點屁用都沒有的廢物,我沒有心情伺候。”高大壯想奉承誰全憑心情,起初他就知道趙嶺的身份背景,但是心裡並不算太抵觸,畢竟這是大宋的一貫規矩。可是這趙嶺竟然大耍官威,這還了得!

  高大壯以前也接觸過不少文官。對他們的秉性摸的很透,如果從一開就唯命是從,他們就會把這樣當做理所當然,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得叫暗影辦,所以必須要提前警告,控鶴軍暗影不是誰都能隨意指使的!

  沒有人再說話。眾人各懷心事的尋了合適的地方休息。

  安久縮在走廊的梁上閉眼調息。

  服了莫思歸特別准備的藥丸之後,她體內被精神力沖壞的地方很快修復,約莫兩個時辰的功夫已經不再像方才那樣痛,而她明顯感覺到自己七竅變得更加清明。

  安久掏出放著藥丸的小瓶,打開嗅了嗅,首先聞到的是一股濃重藥味,當她正要塞上封口時,突然察覺一縷似有若無的血腥。

  那味道極淡,但是安久向來對血腥味很敏感。

  安久仔細聞了聞,那股血腥味越來越清晰。

  回想起來,她重鑄身體之後,莫思歸便給她服用過類似的藥丸,比瓶子裡的這種要大很多。當時她剛剛從藥浴中出來,身體各方面的知覺還沒有恢復,所以並未察覺到有這股血腥氣。

  現在……她可以肯定,自己傷口迅速愈合和精神力的變化與這藥丸有莫大關系。

  聯想到自己七竅的變化,安久心頭突突跳了幾下,仿佛抓到點什麼,但是那感覺稍縱即逝,終究沒有更清晰。

  安久揣起藥瓶,暗自琢磨梅拳。

  東方浮白。

  遠處隱約響起隆隆戰鼓聲。

  躲在角落裡的眾人被驚醒。

  趙嶺也從睡夢中醒來,屋內燈火點亮,他急急穿了衣服跑到正堂中,“來人!”

  守衛領命進屋,“大人!”

  “發生何事?”趙嶺問道。

  那人道,“屬下不知,但從方向判斷,估計是遼軍偷襲大營。”

  “什麼?”趙嶺心中驚駭,不過混跡官場多年,雖不還達不到喜怒不形於色的境界,但至少不會輕易失態,“遼軍竟然敢偷襲大營?”

  那人微微抬眼,沒敢答話,心想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遼國狼子野心,在邊境游襲多年,大軍壓境是早晚的事。

  而趙嶺想的卻是,凌子岳不是號稱大宋神將嗎?他多年鎮守邊境使得遼軍不敢輕舉妄動,不是很厲害嗎?

  “你下去吧。”趙嶺慢慢平復心情。

  “是!”守衛垂首退了出來。

  安久在廊上將對話都聽的清清楚楚。

  趙嶺咳嗽三聲。

  一粒碎石擊在安久附近的柱子上,啪的一聲。

  安久知道高大壯是讓她進去,便輕輕躍下,閃身進屋。

  安久一身殺氣未曾盡斂,身上有多處破損,因著黑衣,看不清上面的血跡,但是能聞見淡淡血腥味。

  趙嶺多看了她幾眼,“發生何事?”

  “與遼軍武師遭遇。”安久如實答道。

  趙嶺愣了一下,“在何處遇上遼軍?”

  咦?說漏嘴了?

  安久皺起眉頭,想著怎麼圓謊,總不能實話告訴趙嶺,他們暗中在幫凌子岳辦事吧……

  趙嶺見她不語,追問道,“不會是派來刺殺本官吧?”

  太棒了!竟然給她找好了理由,安久眉頭舒展開,慎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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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22:19: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安久的照顧

  趙嶺心說這些暗影果然頂用,還是應該好好處理關系,這麼想著心裡便有了點套近乎的意思。

  他猶豫了一瞬,目光最終落在安久如玉的額頭和眉眼上,見她眼下有傷痕,頗為憐憫的道,“卿本佳人,為何會走上這條路?”

  安久一向同陌生人沒太多話,但是對他的問題,頗想發表一點自己的意見,於是停了幾息之後,把想說的話總結了一下,“面對強敵,你們硬不起來,我們不上誰上?”

  這話若是稍微想歪一點,真是粗的令人發指!

  但是趙嶺忍住了,他必須要趁機拉攏一下控鶴軍,不能讓關系繼續惡化。他扯出淡淡的笑容,“姑娘言辭爽利,應是性情中人,只不過姑娘可能有所誤會,我們對待遼國入侵,從不軟弱。”

  “呵。”安久沒有半點笑意,經過對大宋處境的深入了解,她覺得這是個極其嚴峻的事情,所以為了讓趙嶺充分理解她的意思,便用了一個比喻,“看來我們對軟弱的理解有差異。面對還有反抗余地的強暴,有人一邊喊著不要一邊享受,用實際行動表明所接受的教育都難以抗衡本性中的獸欲,我們不喊,省著力氣搏斗。”

  趙嶺緊緊咬著後槽牙,胡須微微發顫。

  安久見他表情不太好,心說自己是不是把話說的重了點?於是用一種自以為很委婉的方式道。“隨便乖乖就范這種事情,我不太能做的出來,所以至今還干這一行。”

  嗯,真是很棒的解釋,很照顧對方情緒。安久覺得自己越來越趨於正常,沒有多久就可以脫離精神病患者的行列了。心中略激動。黑亮的雙眼炯炯有神的盯著趙嶺。

  “你……”趙嶺連聲音都開始發顫,“你……你出去。”

  安久目光平靜下來,這個反應跟預想的不太一樣……

  “是。”安久躍上房梁,垂眸看見看見趙嶺喘著粗氣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安久不懂如何與人交流,但是對方是喜是怒還能清楚的分辨,於是反思了一下,好心的補充一句。“大人要是不想反抗,我們可以保護你,不需要太感激,只要末了別反過來恨我們妨礙你享受就好。”

  噗!

  趙嶺一口水噴的滿桌都是,更甚至有些從鼻孔噴出來,嗆得他眼淚橫流。

  他手忙腳亂的掏出帕子擦拭。

  安久停了停,聽見遠處隱隱傳來高大壯要笑抽過去的聲音。蹙了蹙眉。沒等趙嶺收拾好便抬腳趕了過去。

  “你笑什麼?”安久落在附近的樹上。

  高大壯笑的眼淚奔湧,軟趴趴的伏在一棵橫枝上,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梅……梅十四……你說的太好了,大宋以你為榮。”

  “直覺告訴我,你在嘲笑我。”安久才不上當。

  “真的。”高大壯抹了抹眼淚。認真的告訴她,“我終於覺得你是個挺招人喜歡的小矮子。”

  “我還會長。”安久淡定的告訴他這件事實。

  安久前世有一半歐美血統。十六七歲時就有一米七幾了,現在身高大約一米六左右,盡管比前世要矮,但作為一個還在發育的女孩來說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那等你長了以後再說。”高大壯心裡已經暗暗決定,以後對付趙嶺這種人,就應該派梅十四出馬!

  兩人正說著話,樓明月趕了回來。

  “是遼軍襲擊大營,沖著糧草和裝備去的。”她說出剛才探到的消息,“這次遼軍出動了很多高手,連我都差點被尾追,盡管凌將軍已經做了部署,但是依我看,遼軍還是能夠全身而退。”

  隋雲珠分析道,“他們鋌而走險,應該是在為遼國即將開到的大軍鋪路,前兩天我去查過了,河間府糧倉裡也沒有多少余糧。”

  大宋有百萬兵力,這麼大一批人,即便是不開戰消耗也十分巨大,更何況現在正是戰事吃緊的時候?

  邊境的農耕業本來就沒有南方發達,糧食產量供給本地都很勉強,再加上遼國不斷犯境,到處燒殺搶掠,很多地方都已經開始荒蕪,這幾年來,就連各府的糧倉都空了大半。凌子岳借了幾回,從當地官府借糧,比向朝廷要糧草輕松不到哪裡去,只是圖個近。

  很多人身在富貴鄉,對這種事情沒有切身體會,只覺得凌子岳不斷的要物資這件事情很有問題。文官不願武官擁有過大的權利地位,因此常常拿此事做文章。

  “兩軍還在混戰,糧草物資暫時無損失,但再這樣下去就說不定了。”樓明月道。

  凌子岳手裡有三十幾萬大軍,但是這些人馬不可能駐扎在一個地方,大營裡最多不超過十萬人,遼國游騎兵不僅善戰,而且機動性很強,再加上眾多武師,很有可能會得手。

  高大壯的面色凝重起來。

  沉默了許久,李擎之道,“大人,我們去助戰吧,至少給戍邊將士留口吃的。”

  “梅十四留下,其余人跟我一起走!”高大壯道。

  孫娣嫻看了邱雲烔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哀怨。

  邱雲烔與孫娣嫻並肩作戰過幾回,私下裡關系也有些曖昧,邱雲烔擅毒,也算是醫道上的人,可是控鶴軍對待莫思歸和他的態度是千差地別。再加之他看中的梅十四和樓明月都與莫思歸有扯不清的關系,他打心底的不平衡!而恰好孫娣嫻很會安慰人,亦很會恭維別人,這種處境之下,她給他那一點點虛假的滿足,就顯得很難得。

  因此,邱雲烔待孫娣嫻與旁人有些不同。

  接收到孫娣嫻的眼神,邱雲烔略頓了一下,道,“大人,梅十四擅弓弩,能派上大用處,孫娣嫻遠戰近博都平平,不如換一下吧。”

  對於安久的弓術高大壯也略有耳聞,但他沒有親眼看過,於是向樓明月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樓明月頜首。

  他玩味的看了邱雲烔和孫娣嫻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那就換換吧。”

  說罷扭頭又對安久道,“楚大人不在,可憐沒人疼喲!”

  安久感覺自己的身上的傷修復的差不多了,對此安排沒有異議,便將殘破的兵刃換下,與眾人一道奔赴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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