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坐酌泠泠水]杏霖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1
發表於 2015-8-1 15:40: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章 送上門

    岑子曼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迷茫地道:“不是出自《項羽本記》,做事強橫跋扈的意思麼?”

    呃,好吧,這詞被後人引申歪了。

    夏衿只得挑挑眉,轉過頭朝窗外望去。

    邵家的男子已把馬栓好,從遠處走了過來。這群人裡頭,穿深紫色袍服,頭戴玉冠的,赫然是蘇慕閑。他本就長得好,被這華服一襯,更顯得面如冠玉,眼如點墨。

    夏衿看向他時,正遇上他也抬眸朝這視窗看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遙遙相對。

    夏衿倒也不覺尷尬,對他大方地微一頷首,便要將視線收回,岑子曼不知何時已湊到她的身邊,看到蘇慕閑,很高興地對他揮了揮手,惹得走在蘇慕閑身邊的夏祁眸子發亮,狠不得也朝這邊揮手。

    夏衿擰了岑子曼一下,道:“你矜持一點行不行?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怕人說你閒話。”

    岑子曼立刻紅了臉,跺著腳嗔道:“人家是跟表哥打招呼。”

    夏衿暗自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這貨,轉過身去找邵文瑄說話。

    漸漸的,下面的人多了起來。不光京城裡招募的普通士卒的親戚朋友都來了,便是從武職的官宦人家也有不少。有身份有地位的都包了酒樓、茶館,沒有的就擠在人群裡,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都伸頸盼著大軍出現。

    邵家男子呆在一樓,女眷們都呆在二樓,喝茶吃點心聊天,倒還安逸。

    “來了,來了……”過了一陣。便聽到樓下的行人喊道。

    邵家男人連忙起身出門,女眷們簇擁著岑家的女人到了窗前,朝外看去,便看到排成兩列的隊伍,騎馬從城裡縱出。為首的正是身穿鎧甲的宣平候。在他身後,豎著兩杆高高的旗子,一面大大地寫著個“周”字。另一面則是“岑”字。

    夏衿望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看到她的眼睛裡,有少女望向情郎時的那種熱切、傾慕與不舍,全然看不到憂慮與傷心。站在她身邊的蕭氏倒是隱含擔憂。與婆婆的那份豁達全然不同。

    年紀不同,心境也不一樣。

    有多少叮嚀,彼此都在家裡說過了,即便看到丈夫騎馬而來。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也沒有下樓去,更沒有出聲呼喊、招手示意。宣平候和世子倒是知道她們在這座酒樓上。不過也只是朝這邊看了一眼,便騎著馬賓士而過,直接出了城門。

    後面的騎兵、步兵亦是絲毫未停,直接出城。

    京城畢竟不大。到皇上面前誓師的只是一些精銳,區區五千人,走個形式而已。所以沒多久。軍隊就已全部出城,送行的人群慢慢散去。

    “咱們也回去吧。”宣平候老夫人道。

    岑子曼拉著夏衿走在最後。對她悄聲道:“趁著我表哥有空,咱們去看鋪子吧。看了鋪子,董岩才好做準備呀。”

    她這提議正合夏衿心意。

    她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既說要開酒樓和點心鋪子,董岩也來了,那便將事情做起來。待這事上了正軌,她還有其他事要做呢。

    不過,她考慮問題比岑子曼周全許多。鋪子要看,但蘇慕閑和夏祁就不用陪著了。夏祁和岑子曼成了未婚夫妻,不宜多見面;她也不想跟任何青年男子有牽扯,以免刺激到羅夫人,讓她做出什麼蠢事來。

    “你派人跟你表哥說,讓他派蘇秦老管家陪我們看鋪子就成了。“

    岑子曼提那個建議,本是想撮合夏衿和蘇慕閑,讓他們多相處,聽到這話未免失望。回頭一想夏衿和蘇慕閑確實不好多見面,只得作罷,派了雪兒去通知蘇慕閑。不過雪兒離開之前,她還是避開了夏衿的視線,給雪兒眨了眨眼。

    不一會兒,雪兒回來了,道:“表公子說,那鋪子就在東安街上。他現在就派人回府叫蘇管家,讓他在那裡候著。”說著,抬頭朝自家姑娘看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岑子曼連忙朝蘇慕閑那邊看,想知道他是什麼表情。卻不想蘇慕閑壓根就不往這邊瞧,臉朝著邵家兄弟那個方向,似乎正專注地聽他們說話。

    “榆木腦袋。”岑子曼暗自罵道。

    岑子曼和雪兒的眉眼官司,夏衿自然看到了。她懶得理會這傢伙,轉頭吩咐菖蒲道:“你回府裡一趟,通知董岩到東安街去。到時你也不用回這邊了,跟他一起在那邊與我匯合。”

    夏衿出門向來輕車從簡,身邊往往只帶一個下人。菖蒲雖不好意思跟董岩面對面,但今天只有她一個人跟了夏衿來,只得領命,匆匆而去。

    岑子曼和夏衿是小輩,她們的馬車只能走在一行人的最後。這倒合適。待大家上馬車往回走的時候,她和夏衿便脫離大部隊,往東安街而去。

    夏衿雖來京城有一段時間了,但逛街的次數並不多,待馬車停下,跟著岑子曼又往前穿過兩條街,站在一條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她才知曉,這東安街是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

    “我表哥手上還真有不少好鋪子啊。”岑子曼拉著夏衿,看著遊人如織的街道,興奮地道。

    “你可知道具體方位?”夏衿看到這條街比較長,從頭逛到尾怕不得小半個時辰,而且人又多,想走快一些都不行,不由得有些發愁。早知道就跟蘇秦和董岩他們約好是街東頭還是街西頭好了。

    “不知道啊。”岑子曼也苦起了臉。

    此時已是五月末了,今天又陽光明媚,曬在身上讓人冒汗。她剛走了這麼一會兒,就有些吃不消了。

    夏衿看到旁邊有一家茶樓,道:“你跟雪兒上樓上等著,我去找找他們。”

    “這怎麼行?”雪兒一聽急了,“哪有讓姑娘找人,奴婢歇息的道理?自然是兩位姑娘去茶樓。奴婢去找人。”

    雪兒在岑子曼身邊,就是個副小姐,身子又有些嬌弱,還不如岑子曼有活力。讓她去找人,怕是一個時辰都回不來。

    “行了別爭了,就這麼定了。”夏衿不由分說,對她們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岑子曼知道夏衿功夫了得。此時不是爭執的時候,只得拉著雪兒上了茶樓。

    雖說街上行人多,但夏衿身手靈活。穿花一般,身形步伐看似悠閒,實則一下子就竄到那頭去了。從街頭走到街尾,不過是一盞茶功夫。只是這了一趟她只遇上了董岩和菖蒲。蘇秦卻不見蹤影。

    “姑娘,您跟菖蒲先回茶樓。我去找蘇管家。”董岩道。

    “你跟他又沒見過面,如何找?”夏衿笑道。

    董岩只好無奈地停住腳步。

    “夏姑娘,夏姑娘……”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夏衿轉過頭一看,只見蘇慕閑一頭汗的從人群裡擠了過來。

    夏衿看了他身後一眼。見空無一人,她目光閃了閃,問道:“怎麼是你?蘇秦呢?”

    蘇慕閑在她面前站定。抹了抹額上的汗,道:“我回府時。他還在府裡,被事耽擱了些時日。過來在茶樓門口看到雪兒,我讓他到茶樓等著,便過來找你。”

    夏衿皺了皺眉,擺了一下手:“走吧,回茶樓去。”

    蘇慕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卻急上一步,走在了她的前面,幫她把路人擋開,一路護著她到了茶樓。

    到了茶樓門前,蘇慕閑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我那邊還有事要忙,就不陪你們了。鋪子就在不遠處,兩個聯在一起的。到時讓蘇秦陪你們去看就好。”說著他看了夏衿一眼,轉身就走。

    夏衿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眉頭微蹙。直到他消失在人群中,她才回過身來,進了茶樓。

    大概是為了讓她好找,岑子曼並未上二樓去,而是在一樓坐著等她。蘇秦正站在她身邊,跟著她說著什麼。

    “你回來了?”一見夏衿進來,岑子曼便站了起來,看看她身後只跟著董岩和菖蒲,又問,“我表哥找你們去了,看到他沒?”

    “嗯。”夏衿點點頭,“他說有事要忙,先回去了。”

    “他哪裡有事要忙……”說到這裡,岑子曼一擺手,“算了不說了。”問夏衿,“你先坐著歇一歇喝杯茶再去那邊,還是到那邊去再喝茶?”

    茶樓往往分兩到三層,二、三層擺設雅致,接待的是有錢有地位的;一樓往往是小市民,或溜鳥扯閒篇,或談點小買賣,環境嘈雜。岑子曼這麼一個俏生生的大家閨秀杵在這裡,跟四周人群完全不搭。

    夏衿道:“到那邊再喝吧。”

    “走吧。”岑子曼拉著她出了門。

    蘇秦引路走在前面。武安候府的鋪子果然離茶樓不遠,只隔了三個鋪面就到了。

    兩個鋪子的門都開著,裡面有人在打掃衛生。看到蘇秦進去,立刻有夥計跑上前來,點頭哈腰地打招呼:“蘇爺爺您來了?”抬頭看了到岑子曼和夏衿,頓時呆了一呆。

    “我領岑姑娘和夏姑娘來看看。”蘇秦說著又問,“樓上收拾妥當了麼?”

    “收拾妥當了。”

    “上壺碧螺春,拿幾盤點心。”蘇秦吩咐著,站在樓梯口對岑子曼和夏衿笑道,“二位姑娘樓上請。”

    夏衿掃了樓下一眼,見比臨江做酒樓的那個鋪面面積還大一些,地上鋪著青磚,廳裡柱子和擺放的二十來張桌子都閃著褚紅色的漆光,乾淨整潔,似乎原來也是做酒樓的。

    她跟著岑子曼上了樓,看到樓上也是如此,只是用屏風將桌子隔開,隔間還放了一些奇石瓷器做擺設,又點綴了些綠色植物,牆上還掛著些書法和繪畫。緊閉的蒙著薄紗的窗戶將縷下的喧囂阻擋開來,顯得十分清幽雅致。

    “二位姑娘請坐。”蘇秦拉開兩張椅子,請岑子曼和夏衿坐下,又從夥計手中接過茶壺,給兩人斟了茶,這才行了一禮道,“老奴先給二位姑娘陪不是。老奴接到候爺之命,便立刻往這邊趕,卻不想剛剛出府門,便遇上一些事,耽誤了些時辰。我家候爺本不欲過來的。回府時見老奴尚未出門,又想著沒說清楚地點,怕二位辛苦尋找,心裡放心不下,便過來看一看。”

    岑子曼在他說話的檔口,不停地往董岩身上看。

    夏衿是何等敏銳之人,立刻覺得不對,問蘇秦道:“你出府時遇上了什麼事,能跟我們說說嗎?如果不能說,就當我沒問,你不必當真。”

    蘇秦本也不想隱瞞,當即道:“是董方姑娘,說有話要跟候爺說。”

    這話讓董岩大吃一驚。他迅速抬起頭來,望向蘇秦:“這、這話當真?”

    蘇秦淡淡地笑了笑:“老奴雖年紀大了,眼睛卻還沒花。董方姑娘跟著夏姑娘到過候府,老奴是見過的,絕不會認錯。”

    “姑娘,姑娘……”董岩看向夏衿,面色惶恐,“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昨晚小人領了董方回去,就訓斥過她,叫她別癡心妄想,做那不知好歹的青天白日夢。卻不想她竟然……”他急的說不出話來。

    “我還了她賣身契,她想做什麼,都是她的自由。你不必這樣,快快起來。”夏衿虛扶了董岩一下,表情語調很是和言悅色。

    她轉頭又對蘇秦道:“董姑娘現在不是我的丫鬟了,她是自由身。”

    “可是……”蘇秦沒想到夏衿是這樣一個態度,一下子不知說什麼好。

    岑子曼蹙著眉看了夏衿兩眼,似乎看不懂她是個什麼意思。想了想,她轉頭問蘇秦:“那我表哥回去時,不是正好遇上她?她想對表哥說什麼?”

    “她說想伺候候爺,以報答候爺的大恩。候爺說,她報恩的對象應該是夏姑娘。他即便是幫了董家一把,也是看在姑娘的面上。”

    岑子曼便望向夏衿,眸子一閃一閃的,面有得色。

    董岩難堪得臉色漲紅,狠不得找一條縫鑽到地裡去。

    夏衿卻像是沒看到岑子曼和董岩的表情似的,端起茶來喝了一杯,贊道:“好茶。”放下茶杯,她問蘇秦,“另一處鋪面也跟這面積一樣麼?”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2
發表於 2015-8-1 15:42: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一章 考驗

    “呃,一樣。”饒是蘇秦人老成精,都要被夏衿這反應弄得呆了一呆,才回過神來。

    岑子曼看了夏衿好一會兒,才嘟著嘴,轉回臉去,端起茶杯喝茶。

    夏衿沒有再說話,喝了兩杯茶,掃視了碟子裡的點心一眼,拿起一塊嘗了一口,便放下,問蘇秦:“這點心是在哪裡買的?那家生意如何?”

    桌上的點心都是傳統點心,用料做工雖精良,但乾巴巴的,在天熱出汗之後,她實在沒興趣品嘗。

    “就在這條街上的餘記鋪子。餘記的點心在京城也是極有名的,生意很好。”蘇秦道。

    他是個有心人,知道夏衿和蘇慕閑他們要開點心鋪子,在有機會招待夏衿的時候,他會叫人將京城裡有名的點心鋪子的點心買來,讓夏衿一一品嘗。

    岑子曼拿起桌上的一塊點心看了看,嫌棄地將它放回碟子裡,對夏衿撒嬌道:“阿衿,我想你做的燒仙草了。”

    在漸漸炎熱的天氣裡,吃一杯涼涼的燒仙草,真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夏衿懶得理那貨,又飲了一杯茶,解了口中的乾渴,便站了起來,對蘇秦道:“蘇管家你歇歇喝口茶,讓個夥計帶我們看一看就行了。”

    “多謝夏姑娘體恤。”蘇秦渾濁的眼裡閃過一抹亮光。

    今天即便蘇慕閑不吩咐,蘇秦也要想辦法出來接觸一下夏衿。

    他本就十分精明,再加上年紀大了,閱歷豐富,眼光不是一般的毒。自上次在武安候府吃飯,他就看出自家公子對這位夏姑娘有意。

    公子年紀不小了。武安候府也急需一位女主人,蘇秦是十分希望主子能快些成親的。即便原來夏衿的身份地位不怎麼樣,但在他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雖說蘇家人丁單薄,像樣的親戚不多,能有一個有力的岳家再好不過了,但在經歷過人世沉浮的蘇秦看來,女主人的心性口行、對自家公子好不好。能不能讓公子幸福。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自打上次吃飯後,他就想辦法跟岑府的人打聽夏衿的為人,而且一直等待機會。能跟夏衿接觸。

    乞今為止,蘇秦對夏衿的印象極好。

    能讓岑子曼和雪兒進茶樓歇息,自己去找他,這是有擔當;在外面尋了一圈。進門看到遲到的他,也沒擺臉色。更沒抱怨,這是有氣量;聽到董方的事不氣不惱,也不多問,這是有城府;她跟岑子曼坐下喝茶吃點心時並未叫他坐下。這是講規矩知分寸,不濫施好心;坐一會兒就起身做事,這叫勤勉。雷厲風行;如今又讓他老人家坐下歇息,讓夥計領著她看鋪子。這叫體恤下人……

    總之,滿滿的都是優點。

    蘇秦將沏茶上來的那個夥計叫來,領著夏衿看鋪面。

    鋪子樓上樓下的面積和裝潢一目了然,夏衿現在要看的是後院和廚房。待看到後院有那麼大,廚房的面積也有三四十平米,後院還有六間夥計們住的屋子時,她極滿意。

    將要改正的一些地方跟董岩說了一遍,她回到二樓,對岑子曼道:“這邊做酒樓正好。隔壁跟這邊一模一樣的結構,我就不過去看了。不過這樣的面積,做點心鋪子太浪費了些,我準備一樓賣點心,二樓做茶樓。”

    她指指四周:“也像這樣隔斷,進些高檔茶葉,佈置雅致些,走高檔路線,別亂糟糟的跟菜市場似的。”

    “你看著辦吧。”岑子曼無所謂。

    夏衿轉頭對蘇秦道:“蘇管家把我的意思轉達給候爺聽,看看他是什麼想法。”

    “是。”蘇秦道,“夏姑娘這主意好,想來我家主子也不會有意見。”

    既是三人合夥,夏衿忙上忙下,岑子曼也不好做甩手掌櫃。她托腮想了想,道:“董岩不是京城人,而且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我府上也有幾個能幹的下人,到時候我讓兩個過來幫幫董岩吧。”

    說著她轉頭向蘇秦道:“蘇管家到時你也派兩個能幹的下人過來幫忙。”

    不待蘇秦答應,夏衿就擺手:“不用。”

    岑子曼一愣,不解地望向夏衿。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是三個派系?咱們三家各派一兩個下人,到時候誰聽誰的?”夏衿道。

    “我們兩家的聽董岩的。”岑子曼連忙表態,“這兩個鋪子既是你作主,自然是董岩為頭。”

    夏衿搖搖頭:“剛開始有你們叮囑,或許還好。但畢竟主子不同,董岩又是小地方來的,時間長了,他們難免會心大不服。不光是董岩,便是我也不好多說他們什麼,打狗還得看主人麼,為著些小事嘰嘰歪歪,你們也覺得我小氣量,不能容人。下人再在你們耳邊一吹風,更容易心生不快。我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寧願一開始就做小人。如果這兩個鋪子讓我來主持,我不希望你們派人進來。”

    憑岑子曼那單純的性子,足足發了好一會兒的愣,這才將裡面的道道想明白。

    她笑著搖搖頭,學著夏衿的樣子聳了聳肩:“你們這些人啊,就是想得多。”她輕歎一口氣,“好吧好吧,我不派人就是了。”說著又舉起了手,“我鄭重聲明啊,我原先說要派人來,只是擔心董岩忙不過來,不是要插手鋪子裡的事,更不是不放心你。”

    夏衿白她一眼:“你以為我還是第一天認識你啊。你要有那個心機,我剛才就不用費那麼多口舌了好不?”

    兩個人的對話讓一面表情淡定的蘇秦破了功。他那既詫異又好笑的表情,讓夏衿不由得側目看了他一眼。

    “咳。”被她這一看,蘇秦不得不尷尬地解釋,“姑娘見諒。以前伺候武安候老夫人時,京中大部分的貴夫人和小姐老奴都見過。她們說話都喜歡打機鋒,不像兩位姑娘說話這麼……”他思考著措辭,“……這麼直白而又風趣。”說完還用力點了點頭,表示這兩個詞用得很是恰當。

    岑子曼笑了起來,指著夏衿道:“都是她帶壞我的。我以前說話可是很有水準的,就她說話不愛拐彎,現在被她帶得有什麼就說什麼了。”

    見她這麼厚臉面,夏衿翻了個白眼:“就你那直腸子,能說出什麼有水準的話?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剛剛是誰說別人想得多的?”

    岑子曼說不過她,急得伸手就要擰一下她的胳膊。

    “喂,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夏衿將身子往後一靠,避開她的爪子。

    “哼哼。”

    夏衿坐正,對董岩道:“今天下午我叫人牙子帶人過來,你挑些人。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全看你了。”

    董岩在臨江這兩年,從一個稍懂經營手段的新手變成獨當一面的大掌櫃,在看人這方面也自有他的獨到之處。

    聽到夏衿這話,他並無擔憂之色,只躬身乾脆地應了一聲:“是。”並無二話。

    夏衿滿意地點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一張銀票,遞給董岩:“這是六百兩銀子,不夠你再找我要。”

    蘇秦見夏衿和岑子曼站了起來,準備回去,不由問道:“夏姑娘,其他地方的鋪面……”

    “讓董岩去看吧,他覺得行就可以了。”夏衿道,“點心鋪子多開兩家還行,酒樓就先開這一家吧。等這些穩定下來、賺了錢再說開分店的事。”

    交待完這些,夏衿便跟岑子曼離開了。兩輛馬車還要同一段路,岑子曼乾脆鑽到夏衿的馬車裡,問道:“那董方,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夏衿奇怪地看她一眼:“我不是說了嗎?她現在是自由身,做什麼事都是她的自由。我幹嘛要處置她?”

    岑子曼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確定她並不是在找藉口遮掩,而是真真正正地這麼想,她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那麼,我可以理解為,你根本不在乎我表哥嗎?”

    夏衿無語地望著她。要不是面前這位穿著古裝,她真要以為面對的是二十一世紀的年紀女孩子。

    “董方她漂亮,至少比我漂亮;其次她的身世也比較可憐;第三,她還一往情深,寧願不要自由和正妻地位,只要能守在心上人身邊。這樣的女子,心軟或多情的男子都難以拒絕。”

    岑子曼不明白夏衿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跟她表哥又有什麼關係。蹙眉想了一會兒,她才恍然大悟:“你是在考驗我表哥嗎?”然後很高興地得瑟道,“他沒讓你失望吧?”

    “胡說什麼?”夏衿瞪了她一眼,“董方去找你表哥可不是我指使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岑子曼吐吐舌頭:“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忽然臉色一變,“如果有這樣的女人去找你哥哥,你哥哥會不會收留她?”

    夏衿翻了個白眼:“那你要不要試試?”

    “可我哪兒找董方這樣的人吶?總不能給錢讓董方去試探你哥哥吧?”說到這裡,她眼睛一亮,“別說,這倒是個好辦法。董方在你家住那麼久,對你哥日久生情也是有的。她要說捨不得你哥,死活留在府裡,要給你哥做通房,也說得過去。”

    夏衿無語了:“你知不知道這叫沒事找事?小心我哥生氣不理你。”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3
發表於 2015-8-1 15:42: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怕

    “他敢!”岑子曼表現得十分彪悍,不過眼神裡小火花的黯然熄滅還是顯露了她被夏衿這句話打敗了。

    雖說她跟夏祁親事確定時,兩人的地位比較懸殊,照常理說,夏祁應該處於從屬地位,被她全面壓制才對。但別忘了,夏祁長期處於夏衿這個高氣壓下,不光是眼界和心胸,就是那副睥睨天下的氣度,都學到了幾分。即便他的地位跟岑子曼相差甚遠,他也不覺得需要矮岑子曼一截,有時候更是處在主導地位。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夏衿坐直身體。

    岑子曼見夏衿表情嚴肅,立刻斂起笑容,問道:“什麼事?”

    “你知道,當初開點心鋪子,我是跟羅公子合夥的。沒有他的幫助,我們恐怕很難分家,也賺不了那麼多錢,在臨江的日子不會那麼好過。現在他去了邊關,即便羅夫人的做法讓人討厭,但我對羅公子仍然十分感激。我想把點心鋪子屬於我的一半股權給他。拿他在臨江知味齋近期的收益做本錢,代他入股。這件事,你們要是覺得不妥,也不必勉強,我另做一項買賣就是了,到時候分他一半股權,也是一樣。”

    岑子曼睜大了眼睛,半晌方問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這樣老是牽扯不清,難道還想嫁給羅公子不成?”

    夏衿幽幽地歎了口氣,低聲道:“阿曼,這世上男女之間,除了夫妻,還可以做朋友的。我拿你和蘇公子當朋友,羅公子也是。在我看來,朋友之情。有時候比夫妻之情更長久更牢靠。”

    她的眸子透過車窗,望向天空,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

    這話岑子曼不理解,也不苟同。

    不過夏衿的話還是讓她想起了在臨江臭水塘改造時,夏衿愣是拉著她和蘇慕閑一起入股的事。最開始,她也是拿出自己的股份來跟他們分。眼前這一幕,何其相像。

    當初她拉蘇慕閑入股。並不是想要嫁給他。只是拿他當朋友;現在對羅騫恐怕也一樣。

    夏衿之所以讓人喜歡,就是因為她這份對金錢的淡然和對朋友的慷慨與掂念。

    這麼一想,岑子曼頓時覺得自己的思想很狹隘。

    “好吧。”岑子曼道。“不過不用從你的股份裡出,咱們把股子分成四分,一人兩成半好了。”

    “這件事光你一人說了不算。你幫我問一下你表哥,看看他是什麼說法。”

    提及蘇慕閑。岑子曼心裡的怪異又上來了:“你……你就不怕我表哥誤會?”

    夏衿笑了笑:“不怕。”

    “哎,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能不能跟我說說?我知道你這時候不宜跟我表哥怎麼樣,但跟我說說總無妨吧?”

    “你把股份的事問清楚了再說吧。”夏衿將身子往後一靠,看了窗外一眼,“差不多了。你該下車上你家的車了。”

    岑子曼知道夏衿的脾氣,她要拿定了主意不說,怎麼歪纏都沒用。她只得灰溜溜地下了車。回了自己的馬車裡。

    走到岔道口,兩輛馬車分道揚鑣。兩人各自回家。

    讓夏衿高興的是,不光董岩來了京城,菖蒲的父母魯良夫婦也一起來了。這就意味著她想要做什麼都有人去幫她跑腿了。

    回到家,她就吩咐魯良出去,為她尋找一處窯場,她需要做一些器具:蒸餾的瓶瓶罐罐,還有針筒這些醫療器械——這些東西,她不知什麼時候能用上,但羅夫人發燒的經歷,還是讓她覺得有備無患。

    過多地暴露自己的本事或許會為自己惹出麻煩,但如果生病的是自己的親人朋友呢?難道藏著掩著自己的本事,讓他們在痛苦中死去嗎?夏衿自認她做不到這麼冷酷無情。

    所以做一些準備是必要的。

    夏正謙去送行的時候一直跟在邵老太爺身邊,送行結束後他又跟著去了岑府,直到吃過午飯才回來,對夏衿道:“你祖父還是希望咱們搬過去一塊住。他說情分是處出來的。咱們搬過去住個兩三年,跟大家處出情分了,再想搬出來他就不管了。”

    舒氏看了女兒一眼,苦笑道:“兩三年?到時候咱衿姐兒就出嫁了。”

    夏正謙擺擺手,示意舒氏不要插嘴,對夏衿繼續道:“你祖父說完這話,帶我去看了一下邵將軍府。跟我說把西南的一處院落劃給我們,然後從旁邊開個門,咱們既然可以跟大家住在一起,又有自己獨立的空間。你完全可以自由出入,不必稟告你祖母和大伯母。”

    夏衿點了一下頭,笑道:“這倒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夏正謙又轉過頭去,對妻子道:“母親說了,咱們不必天天早晚去請安。只初一、十五早上去請安,初十、二十晚上一起吃飯就可以了,平時就是各房自己開夥。”

    “大嫂、二嫂她們也這樣?”舒氏驚異地問道。

    夏正謙點點頭:“是。”

    舒氏就放心了,又很感慨:“父親、母親真是太開明了。有這樣明理的老人,真是我們的幸事。”

    夏正謙也有同感。

    被老太太折騰了那麼久,要是再來一對那樣的父母,他們真是受不了了。寧願不要這份親情,也不願意再受折磨。

    “還有一件事。”夏正謙又道,“父親說了,養父把我抱回家,又養了我那麼大,幫我娶了個賢妻。不管怎麼樣都是對邵家有大恩。雖然他老人家不在了,但這份恩情卻不能不報。所以他打算帶我回一趟臨江,給養父上柱香,送兩千兩銀子給夏家大房、二房。”

    對於這個,舒氏自然沒有異議。她向來是那種容易原諒別人,只記得別人對自己的好、忘掉對自己的壞的善良女人。

    “爹,我跟你一起去。”夏祁道,“趁著還沒進國子監,我正好回去看看老師。”

    “這個應當。”夏正謙極贊成。

    夏衿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其實在她看來,對皇帝看病的事已過了這麼久了,應該不會有事了。這時候如果托蘇慕閑去問問太后,短暫的離開一下京城回臨江去,應該也是沒問題的。離開臨江時太匆忙,她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妥當。這次回去處理一下正好。

    但終是太麻煩。

    “哥,到時候你幫我辦點事。”她道。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4
發表於 2015-8-1 15:42: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三章 急召

    邵老太爺本是個將軍,做事雷厲風行。而且他現在剛剛回京,皇上給了他一點時間歇息。假期一過,很快就要重返軍營做事了。要去臨江,只能利用這點時間。

    於是在搬入邵宅的第二天,一行人就啟程去了臨江,除了邵老太爺、夏正謙和夏祁之外,還有邵大老爺邵恒定及他的大兒子。

    夏衿則跟舒氏在新搬的院落住下,早上去正院跟邵老夫人請安吃早飯,便回來做自己的事。院子果然有個側門可以通往外面。她想出門,只需跟舒氏打聲招呼,不必再請示邵家的什麼人。

    董岩做買賣是老手了,人也很聰明。在過去的兩年裡積累了許多經驗,如今再來張羅兩個店,駕輕就熟,不過十來天的功夫,就把攤子支起來了。

    夏衿並沒有完全甩開岑子曼和蘇慕閑一個人幹。她那天當著岑子曼和蘇秦的面說那些話,只是讓兩家知曉她的話語權,確定她的主事位置。她分別向蘇家和岑家各要了一個人做帳房,擔任會計和出納。他們只管入帳和出賬,不管店裡的人事。

    忙完這些,夏衿讓魯良去做的各種形狀古怪的器皿也到了。她在她的小院裡辟出了一個房間,作為禁地,不允許任何人出入;又讓魯良將市場上最好的酒買回來。然後她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開始做實驗,提煉烈酒及酒精,並試著做一些針劑。

    舒氏是個寵溺孩子的母親,而且經歷了這麼多事,對夏衿有著超乎尋常的信任;家裡下人都是臨江帶過來的,夏衿所使的更是原來清芷閣的原班人馬,忠心聽話不多事。所以夏衿將自己關進一個神秘房間。時不時地從裡面冒出一股煙,或是傳出一陣奇怪的味道,在菖蒲的嚴厲警告下,大家並不敢多問。

    唯一讓夏衿頭疼的是那些新認的嫂嫂或堂姐。

    邵文萱還好,性子文靜,只喜歡呆在自己院子裡看書繡花,只在她母親嘮叨下。讓她多跟新妹妹親近時。才會到夏衿院子裡來一趟。

    可那七個嫂嫂就不一樣了。她們大部分性格活潑,知道她們能回京是托了夏衿的福,邵老夫人對夏衿又極為疼愛。恨不得把這麼多年虧欠夏正謙的疼愛都彌補到夏祁和夏衿這兩個孩子身上——而因為夏衿對邵家有恩的關係,這份疼愛又更偏向夏衿一些。所以她們爭先恐後的表現出了對夏衿的關照。具體表現為隔三差五地就往夏衿這裡送東西,不是自己做的點心,就是特意為她做的針線活計。還時不時地拉她上街逛逛,以增進彼此之間的情誼。

    夏衿在做試驗做到關鍵地方的時候。就經常被菖蒲叫出來待客。

    她不是個能忍的性子。不過別人是一番好意,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在每位嫂嫂來時,從實驗室裡出來時磨磨蹭蹭,身上還帶著藥渣或污漬。眼底還有用黛筆劃出來的青痕,態度真摯地道歉:“對不住,我正研究一些新藥。剛才正做到關鍵時候,一放下就廢了。勞嫂嫂久等。實在抱歉。”

    她雖態度熱絡而親密,並沒有埋怨之色,但誰還好意思再來打擾她?一家人能回京靠的就是她的醫術,而且往後誰能保證一輩子不生病,用不到夏衿手裡的藥?

    於是兩天之後,來訪者就絕跡了。嫂嫂們依然會送點心、針線給她,但不再親自過來,而是讓丫鬟送來,夏衿這邊只需要派個丫鬟接待她們就是了。

    夏衿獲得了安靜。

    至於岑子曼那個瘋丫頭,是在家裡呆不住的。但因為跟夏祁的親事,她不好跑到夏衿家裡來,就隔三差五地約她出去,打的都是看鋪子進展如何的藉口。

    對於她,夏衿就沒什麼可客氣的了,該拒絕就拒絕。在家裡呆悶了的情況下,才約她出去走一走。

    而蘇慕閑一直沒來找過她,不光沒再爬她家的屋頂,即便是跟岑子曼去看兩個鋪子進展情況時,蘇慕閑也一次都沒有出現過。有必要三方坐下來商議事情的時候,都是蘇秦代替他出席。

    蘇慕閑現在做的事,夏衿從岑子曼嘴裡也瞭解了一些。燕王和彭家那邊或許是發現了什麼,又或許是現在的局勢不利於他們再有什麼動作,近段時間他們並沒有動靜。所以蘇慕閑他們沒有最開始時的那般繁忙,他甚至又回到皇宮當值去了。下值之後過去晃一下,時間還是挺清閒的。

    如此就表明,蘇慕閑這是通過了岑子曼的口,得知她在羅騫回來之前,不想在男女關係上傳出流言,所以做出了這樣的回應。

    而夏衿提出羅騫入股的事,在那第二日,岑子曼就來把蘇慕閑的反應告訴了她:“我把羅公子也入股點心鋪子的事跟我表哥說了,他說這是應當的,並沒有一點兒不高興。”

    夏衿聽了這話,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應了一聲:“知道了。”

    岑子曼凝視了她一會兒,湊過來問道:“你不怕我表哥生氣的原因,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了吧。”

    夏衿詫異地看她一眼:“你還沒明白?他要是不高興,自然就說明心胸小、沒氣量。這樣的男人你還怕他生氣不成?”

    岑子曼眨巴了一下眼睛:“你的意思是,現在我表哥沒生氣,所以心胸寬廣氣量大,你對他的表現很滿意囉?”

    夏衿笑了一下,很大方的點頭同意:“是的。”

    岑子曼臉上的笑容如花兒一般緩緩綻放,最後“哈哈”地笑出聲來,高興地道:“這麼說,你確定要嫁給我表哥了?”

    夏衿瞥她一眼:“不要亂說話。我跟你說過近期內不考慮親事的。”

    “知道知道。”岑子曼拉長聲音,表情意味深長。

    夏衿想了想不放心,叮囑道:“這事別跟你表哥說。我跟他雖說認識的時間不短了,但彼此瞭解並不深。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成了親再想和離太難了。所以需得慎重考慮。免得佳偶不成成怨偶。”

    岑子曼的臉頓時耷拉下來:“那我跟你哥互相也不瞭解……”

    夏衿捏捏她的臉:“這個你別擔心,你們有我啊。我要是覺得你們不合適,一定會阻止這門親事的。既然我沒阻止,就說明你們很合適。”

    岑子曼雖然跟夏祁相處的時間不多,但關係融洽而甜蜜,夏祁給她很強的安全感。兩人越相處,岑子曼對這門親事就越滿意。再加上她也不是喜歡傷春悲秋的性子。剛才也不過是隨口一說。夏衿一安撫,她的擔憂就煙消雲散了。

    “你放心,咱們之間的話。我不會跟表哥說的。相比起來,咱倆關係更好,不是麼?”她眨眨眼,表情俏皮。還帶著些揶揄的意味。

    夏衿就這樣過著平靜的生活。二十天后,在酒樓和點心鋪子開張的第二日。夏正謙和夏祁他們從臨江回來了。

    “父親帶著我們,去墓前上了香,又各給兩房一千兩銀子。大哥很爽快地同意我們把姓改回來。”夏正謙說到這裡,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他們還提出,既然我是邵家人了,那麼原先分的財產是不是應該還給夏家。”

    對於這一點。夏衿絲毫沒覺得意外。天上忽然掉餡餅,夏正慎和夏正浩怎麼可能不上去咬一口?區別只在於他們想要短期的收益。利用夏正謙多詐些錢財,還是放長線釣大魚,收斂自己的貪婪,跟邵家搞好關係,以期能讓邵家多提攜他們的後輩。

    如今看來,他們選擇了前者。

    “給他們就給他們吧。”舒氏是個不爭的性子,“這樣你也安心些。”

    “憑什麼?”夏正謙的回答卻讓夏衿吃驚,“那些財產,並不是夏家祖上傳下來的,而是我這麼多年賺回來的。給他們二千兩銀子已是報恩了,他們還想要我手中的財產,沒門!”

    舒氏跟夏衿對視一眼,沒有再說話。

    兩人都知道,定然是夏正慎和夏正浩太過貪婪,逼得夏正謙狠了,他才會說這樣的話。

    “那這麼說,父親要開祠堂讓你們改姓了?”舒氏換個話題問道。

    夏正謙點點頭:“父親看了日子,後天就是吉日。他吩咐了,咱們一家一起去。”

    祠堂在古代族居地是個極神聖的地方,拜祭時往往只允許男丁進入,女子是不能入內的。但許多人在外做官或經商,獨自遷到一地,為不忘祖宗,就在家裡自建一祠堂,逢年過節去燒一柱香,成親娶媳也要去拜祭一番。邵家的祠堂,顯然就是這一種。

    夏正謙和夏祁歇息了一日,到回來的第三日,就沐浴更衣,帶著妻兒前去邵家祠堂,在邵老太爺的主持下燒香磕頭。他們姓氏便改成了邵姓,夏舒氏也變成了邵舒氏。

    夏正謙剛出生時,邵老太爺給他起名邵恒安。本來為了感謝和紀念夏老太爺,他的名字邵老太爺不打算改回來了的。只改個姓,喚作邵正謙即可。

    但去了一趟臨江,見識了夏正慎和夏正浩的品行,邵老太爺有些不願意讓小兒子跟他們排輩序名,乾脆將名字也一併改了,叫回邵恒安這個名兒(下文也一併跟著改。夏祁、夏衿也改作邵祁、邵衿,特在此注明)。

    “老太爺,老太爺。”這邊剛拜祭完,便有個下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將嘴湊到邵老太爺的耳邊嘀咕了兩句。

    看到邵老太爺臉色忽變,邵家大老爺邵恒定連忙問道:“爹,何事?”

    “朝中之事,不要多問。”邵老太爺急急往外走,丟下一句話,“我去宮裡一趟。”

    大家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憂慮。

    邵老太爺是武將,皇上急宣他,只能為了武事。而現在最大的武事,就是邊關的戰役,算算日程,宣平候帶著大軍,也應該進入邊關所屬之地了。

    難道,是途中被人堵劫偷襲?

    這念頭一起,大家就把這荒謬的想法從腦海中趕出去。

    大軍雖未到,但邊關一直有士卒把守。外敵要大舉入境,偷襲一支十幾萬人的軍隊,一來不可行,二來也是愚蠢的做法。

    那除了這事,還有什麼事讓皇上急急傳召邵大將軍呢?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邵恒定將手一揮,對大家道:“祭祀完畢,大家都散了吧。”

    大家寒喧了幾句,便準備回自已院子。

    邵衿對邵祁使了個眼色。(我打著這兩個名字,怎麼這麼彆扭呢。大家感覺如何?)

    邵祁連忙對邵恒定道:“大伯,朝中有什麼事能宣之於口的,祖父回來,您派人通知我們一聲。雖說能力不足,不能幫上什麼忙,但好歹心裡明白,不至於瞎猜,平白擔心。”

    邵恒定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有什麼事,大伯一定通知你們。”

    他心裡很欣慰。新認的三弟因從小生活在社會底層,到底見識有限,格局不大。好在他有個邵祁和邵衿這兩個好兒女,在能力上倒比他們大房、二房的孩子還強些,足以將三房給支撐起來。

    得到保證,邵祁和邵衿放心地回了自已院子。

    邵老太爺這一去宮中,直到傍晚才回家。他回來不久,邵恒定就派了人來,不過不是告知邵祁什麼消息,而是道:“老太爺吩咐,讓三老爺,八公子和六姑娘到正院去,有事相商。”

    大家對視一眼,立刻站了起來。

    “這是出什麼事了?怎麼連衿姐兒也叫上?”舒氏很是擔憂。

    “可能是太后或皇上病了,要宣她入宮看病。”邵恒安道。

    舒氏嚇了一跳:“這、這怎生是好?”

    雖說邵衿給皇上看過一回病,給他治好了,還得了賞賜,但這種好事可不是每回都碰得上的。要請邵衿去看的病,想想都知道,定然是御醫們束手無策了才不得不為之。這樣的病症,治好治不好,只能看運氣。運氣不好,治壞了,可是要殺頭的。

    “不一定是這事呢,娘您別擔心。再說,就算是找我治病,我也能治好,放心吧。”邵衿趕緊安慰母親。

    “走吧,別讓你祖父等。”邵恒安催促著,率先出了門。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5
發表於 2015-8-1 15:42: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四章 傳

    到了正院,一進門,三人的心就往下沉了沉。

    此時大廳裡並無女眷,只有邵老太爺、邵恒定和邵恒國三人。三人表情肅穆,靜默不語,廳堂裡氣氛沉悶。

    三人上前行了禮。

    邵老太爺一擺手:“別多禮了,趕緊找個地方坐下吧。”

    待三人坐下,下人進來沏了茶,又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邵老太爺才開口道:“前方傳來消息,大軍走到半路,就出現觸惡之症,劇烈吐瀉、心腹絞痛,已有幾人死亡。而且病情還在不停蔓延中。皇上已派幾名御醫出發了。”

    夏正謙還不覺怎麼樣,夏衿的臉色卻是一變。

    身為醫者,她對史上幾次大規模流行病再瞭解不過了。“觸惡”,就是古代對霍亂的俗稱。《證治要訣》卷一裡曾提到:“霍亂之病,揮霍變亂,起於倉卒,與中惡相似,俗呼為觸惡。”這種病是霍亂弧菌所引起的烈性腸道傳染病,發病急、傳播快,被稱為是“摧毀地球的最可怕的瘟疫之一”。

    邵老太爺說這話時,就在觀察父女倆的反應。此時看到夏衿臉色驟變,便知她對這種病有所瞭解,忙問道:“衿姐兒,你對這觸惡之症是否瞭解?你手上有什麼藥能快速把它治好嗎?”

    夏衿搖搖頭:“不瞭解,只是聽說過。而且,這個病的症狀很複雜,發病前期和後期的症狀不一樣,每個人的情況也不一樣。這不是一個藥方就能治好的,得有針對性的治。”

    這話說得大家都靜默了一下。

    “行了,就這麼一件事,你們知道就行了。別外傳。”邵老太爺擺擺手,“都回去吧。”

    大家對視一眼,都站起來告辭離開。

    回到自己的院子,舒氏和夏祁在廳堂裡等著他們。夏正謙見妻子擔心,只得把事情跟她說了一遍。

    “相公,皇上不會把衿姐兒派到邊關去吧?”舒氏這話一出口,把自己嚇了一跳。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夏正謙也嚇了一跳。看看夏衿,然後用十分肯定的語氣道:“不會的。太醫院有那麼多御醫呢,他們拿著朝庭的俸祿。自然要為朝庭盡忠。咱衿姐兒只是一閨閣小姑娘,又沒拿朝庭一文錢,有事了,總不可能讓她沖在前面。要真這樣。朝堂上那群大老爺們還不得羞愧至死?”

    舒氏覺得這話十分有道理,放下心來。拍拍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夏衿卻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夏正謙這樣說,是還沒認識到霍亂的可怕。如果一般疾病。派御醫去治治就行了。但要真是霍亂,在大軍中肆虐並蔓延開來,恐怕得天下大亂。到時候她想躲都躲不過去。該她做的事總得她去做。

    她現在只等著御醫從邊關傳回消息,確定那到底是不是霍亂。然後她就需要做選擇。是要冒著生命危險主動上前,還是等病情不可收拾了再被朝庭點將。

    回到院中,她叫來魯良,拿出上次做出的瓷針筒:“你去訂做三百套這個。”

    古代能工巧匠的聰慧是無窮的。只要肯花錢,“白如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的瓷器針筒,也能顯現出玻璃針筒的特點。

    至於針頭,則是用最細小的竹管做成。雖再細的竹筒也要比現代鋼針大一些,但遇著人命關天的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邊關不停傳來壞消息,御醫已確認是霍亂,卻控制不了局面。朝庭不停地派遣御醫前去,大軍把得病的人放在半路,沒病的人繼續前行,這樣的隔離也沒能阻止那場瘟疫的肆虐,死的人越來越多,而北涼國的攻打卻越來越淩厲,陰影籠罩在京城上空,岑子曼已有幾天沒派人約她出去逛街了。

    夏衿自認是個涼薄的人,但聽著這些消息,她仍會心裡不安。對於瘟疫,她總比這些古代要瞭解得多些。眼睜睜地看著年輕的士卒死去,甚至是她認識的羅騫、岑雲舟或岑家別的人也喪命於瘟疫之下,她卻坐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做,她心裡總覺得不安。

    但她真能阻止這場人類的災難嗎?這種病傳染性那麼強,她這一去,可能就永遠回不來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還沒能好好談一場戀愛,成了回親,做一回母親……她不是聖母,她拯救不了蒼生。

    這兩念頭不停地在腦中糾結,她終於忍不住,跑去對夏正謙道:“爹,你說我要不要去邊關看看?”

    即便要去邊關,也不能她直接去找太后提出,總得先通過家人,然後由邵老太爺向皇上提出,再由朝庭下旨。所以夏正謙和舒氏這一關,她是不能繞過去的。

    再說,如果宮裡下了旨,舒氏這裡卻死活不讓她去,這個欺君或抗旨的罪就大了。

    一向忠君為國的夏正謙,這一次卻把臉沉了下來:“胡鬧!你別以為治好了幾個病例,就以為醫術天下第一了?那些御醫,他們在這方面的經驗哪個不比你強?再說,你一個小姑娘強出頭,讓那些大老爺們的臉往哪兒擱?你這請求一遞上去,咱們就得成為眾矢之敵。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後院裡看書繡花吧!”

    說著,趕蒼蠅似的朝夏衿揮揮手。

    舒氏也哭天抹淚地勸阻她。

    父母既不同意,夏衿告訴自己不是她不願,而是不能。心情平靜了一些,乖乖地回了自己院子。

    邵老太爺每日上朝,回來時都是肅穆著臉,並未再叫夏衿去正院;岑子曼後來還是約了夏衿出去逛街,絕口不提邊關的瘟疫,只是臉上再也沒有以前那種開朗甜美的笑容。

    夏衿心裡的天平又一次搖擺。

    一天晚上,夏衿睡得正香,猛地一個激淩坐床上坐起來——她感覺有人躍上了她的屋頂。

    坐在床上感覺到那熟悉的呼吸頻率,她穿戴整齊,開門出去,右腳一點地,也躍上了屋頂。

    蘇慕閑正坐在那裡,姿態端正,眼睛凝視著遠處,不知要想什麼。

    夏衿沒有出聲,走到他旁邊,輕輕坐了下來。

    蘇慕閑這才轉過頭,朝她望來。

    兩人四目相對。

    一段時間沒見,蘇慕閑似乎又成熟了許多。那雙從前能一眼看到底的清澈眼眸,此時已成了浩淼的大海,深邃難懂,在月光下閃爍著複雜的光輝。他鬍子拉碴,面龐消瘦,倒更顯男子漢氣概。

    此時他看向夏衿的目光很複雜,複雜到夏衿辯不清他想要表達什麼情緒。

    她沉默著,等著他開口說話。

    “今天……”他開口了,聲音嘶啞,“太后和皇上爭論了許久,為了你。”

    “是為了疫病之事?”夏衿輕聲問道。

    蘇慕閑點點頭:“太后想派你去看看,皇上不同意。他說一群大老爺們閑著,整日在朝堂上噴口水,卻派一個小姑娘去疫區送死,他這做皇帝的都沒臉見天下子民。”

    夏衿對那只有一面之緣的皇帝大生好感。

    “爭論的結果呢?”她問道。

    “這天下,是皇上的。”蘇慕閑的聲音越發的低沉。

    他轉過頭來:“不過你也要做好準備。沒准太后還是會叫你進宮,向你詢問疫病之事。”

    “你說……我要不要去?”

    蘇慕閑沒有說話,凝視著夏衿,半晌方道:“問你的心。你想去,我不會阻止你。”

    夏衿靜靜地跟他對視一眼,轉過頭來,看向天邊的一輪明月,沒有說話。

    微風輕拂,一片樹葉飄落到她的頭上。

    蘇慕閑很自然地抬起手來,從她頭上拿下那片葉子,扔到旁邊去。

    “夜深露重,回去睡吧。”他聲音輕柔。

    “好。”夏衿沖他一笑,站起來躍下屋頂,回了自己房間。

    蘇慕閑卻沒有馬上走,而是在屋頂上又坐了片刻,這才起身離去。

    蘇慕閑是御前侍衛,把太后和皇上的談話內容洩露出來,是殺頭大罪。雖他沒說,夏衿卻不是無知少女。這件事,她沒有任何人提起。只是加緊了手頭的藥劑工作。

    過了兩日,太后果然派了宮女來,宣她入宮。

    太后所住的甯壽宮,跟原來她去看診的皇上住的宮殿大不相同。大概是寡居之人害怕寂寞,面積寬大的宮殿,被各種擺設和帷幕分割成一個個使用區域,雖然繁瑣,卻不顯得雜亂。

    太后比起她見過的那次來,精神許多,面容也仿佛顯得年輕一些。

    她對夏衿態度極為和藹,給了她一個座位,又關切地問她跟邵家的關係,寒喧了好一陣,這才道:“邊關的疫病,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民女曾聽祖父提及。”夏衿道。

    “那不知你那師父,對這病有沒有瞭解?知不知道應該如何防治?”

    夏衿點點頭:“提過一些。不過這病很複雜,並沒有什麼特效藥。只能出什麼症狀就治什麼,別無他法。”

    聽得這話,太后很是失望:“哀家是擔心這大軍還沒走到邊境,就全病死了。沒有了他們守衛邊關,北涼國的大軍打進來,咱們也沒有好日子過。”

    說著她歎了一口氣,又對夏衿笑道:“不過這是朝堂上大人們的事,哀家宣你來,也只是想問問你對這病有沒有什麼好辦法。並無他意,你不要擔心。”讓宮女拿出幾匹宮錦,送夏衿出去。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6
發表於 2015-8-1 15:4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五章 請纓

    夏衿原還以為太后宣她來,是要她去邊關的。卻不想竟然隻字不提。她想想邊關的情形,如果情況再糟糕下去,即便她不主動,太后也會派她前去查看的。而且這種事自然是越早治療越好,到後面,瘟疫大範圍蔓延開來,便是神仙都救不了。

    她站在原地,稍稍猶豫了一下,便對太后道:“如果邊關那邊需要民女,民女可以前往。”

    太后的眼睛頓時一亮,看向夏衿的目光跟剛才全然不同。剛才她態度雖然和藹,目光卻淡淡的;這一會兒滿眼都是讚賞。

    “我輩女子,就應該像你這樣。國家有難時,有智出智,有力出力;而不是躲在男人身後,只享富貴太平。”她道,“你很好!”

    夏衿倒不曾想能在古代遇上一個女權主義者。不過想想太后的經歷,卻也釋然。能在後宮維持自己的地位,扶持兒子上位,又在皇帝病危時保持朝堂安寧,太后自然不是個平凡女子。

    “不過,這事我還得跟皇上商議。如需你去邊關,定會為你的聲譽和安全考慮周全。”太后又道。

    “多謝太后。”夏衿施了一禮,緩緩退了下去。

    這件事既跟太后提了,沒准什麼時候旨意就會下來。再瞞著邵老太爺,自然不好。

    夏衿回家後,便派人去上房探聽著,等邵老太爺一回來,她就去了上房求見。

    “什麼?你主動求去邊關?”邵老太爺聽了她的話,大吃一驚,驚訝過後,就是大加讚賞。

    他平生立志保家衛國,愛國忠君。雖受冤被流放三十多年。但知是外賊蠱惑,心中並無太多怨氣,一心只盼國家強大。他這樣的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也最讚賞英雄氣概的人。然而活了六十來年,除了軍中幾個氣味相投的好漢,並沒有太多讓他正眼相看的。卻不想自家流落在外、自小在市井中長大的孫女。竟然有這樣的大心胸大氣概!

    “好啊。好!不意我邵家竟然出了如此奇女子!”他拍著桌子,連聲驚歎,“哈哈”大笑起來。六十來歲的人。身板卻十分硬朗,中氣十足,這一喊一笑,聲音直震整個上房院落。

    “父親。何事如此開心?”邵恒定從外面進來。

    他正有事要稟,聽聞侄女求見父親。便不好進來,只在偏廳坐著。此時聽得這聲叫喊,自是坐不住了,要進來看個究竟。

    邵老太爺一腔驚喜與感慨。正要與人共用,見了大兒子進來,連連招手道:“來來。你來得正好,來見識一下我邵家新出的女英雄。”說著一把揪住兒子前襟。把他拉至夏衿面前,跟他說夏衿自動請纓去邊關的事。

    夏衿一陣無語。

    她沒想到自家祖父還是個老頑童。

    “衿姐兒,你竟然主動要求去邊關?你可知那是什麼地方?”

    邵恒定與邵老太爺不一樣,他自幼流落北寒之地,雖有父親教誨,但對先皇偏聽不明仍心懷不滿,忠君二字並無多大份量。在他心裡,第一是家人,第二才是國家。

    所以聽明白邵老太爺的話,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跟夏正謙一樣,想要勸夏衿不要衝動。

    “聽岑家阿曼說過一些。”夏衿道。

    “且不說那是茹毛飲血的未教化之地,你先得知道,那裡白天極熱,晚上極冷;無新鮮蔬菜可吃,無沐浴之水可用,一月都不能沐浴;住的是氈房帳篷,擋不住漫天風沙。男子粗魯,不講禮數;男女之間,並不守涇渭之禮……”

    未等邵恒定說完,邵老太爺就喝斥道:“如今國難當頭,大禍降臨,衿姐兒挺身而出,為國分憂。你作大伯的不鼓勵她,怎的還說這些渾話令她退縮?那些出去打仗的男兒受得了,憑什麼咱們邵家的女子不能受?”

    邵恒定卻不理他爹,繼續道:“不光是這些。只說那瘟疫之地,全是臨死之人,殘腐之軀,哀鴻遍野,猶如地獄。你身為救死之郎中,不管他是袒胸露腿,還是臭身腐體,你都得去診治;隨時都有可能被傳染上疫病,喪身荒野。這樣的地方,便是活了幾十歲的御醫,都唯恐避之不及;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怎可前往?”

    邵老太爺雖胸膛起伏,顯被大兒子的拆臺氣得不輕,但並未再喝止他的話。待邵恒定說完,他目光灼灼地望向夏衿,道:“衿姐兒,你大伯所說的並不是虛話,那裡的條件,唯有比他所說的更艱苦更可怕。多少男兒貪生怕死都不敢前往。你要是不願意去,祖父可去宮裡幫你跟太后分說。”

    夏衿不是真的十六歲未見過艱辛的小女孩兒。什麼叫做修羅地獄,她比邵老太爺和邵恒定更清楚。

    不過她沒想到一向孝順的大伯,能冒著被老父責罰和被人彈劾不忠的危險,也要向著她說話,顧及她的安危;老頭兒一心忠君愛國,也能壓抑住滿心的信仰,願意為她擔下一切,她對這些親人的認識,對邵家的歸屬感,又深了一層。

    “我今兒跟太后請求去邊關,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邊關的艱苦與慘狀,即使沒有見過,想也能想得到。到了那裡,我便不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只是郎中,與那些男子只是醫者與患者的關係。如今國難當頭,性命攸關,什麼男女大防、閨閣清譽,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麼?祖父、大伯,我已想好了,此去邊關,即便永不能回來,我也不悔。”

    “好,好孩子,果然是我邵家的種!”邵老太爺被她這番話說得熱血沸騰,“放心,你要去邊關,祖父陪你去。”

    “不可。”夏衿勸道,“邊關瘟疫,很是蹊蹺。恐是人為。此時大軍在外,京城空虛,正是內賊蠢蠢欲動,外敵伺機入侵之時。宣平候他老人家既去了邊關,祖父您坐鎮京都,穩定軍心,才是上策。孫女知您關心則亂才有此言。在您老人家心中。國事一定是最重。其次才是家人,對不對?”

    “還是你最懂祖父的心啊。”邵老太爺撫著鬍鬚大笑起來,“沒有國哪有家?自然是以國事為重。祖父剛才是失言了。”

    “祖父那裡離不開。大伯陪你去。”邵恒定道。

    雖然在邵家從北邊回來去面見皇帝時,皇帝給了他和邵恒國一個職位。但他們畢竟沒立過功,皇帝給的也只是一個虛職,沒有實權。為了送夏衿去邊關而請假。他相信皇帝會很高興應允的。

    如果說前面的話讓他和邵老太爺獲得了夏衿在感情上的認同,那麼兩人都說要陪她去邊關的話。就讓夏衿感動了。

    畢竟誰都知道,邊關,那就是一個修羅場,很可能去了之後。就永遠回不來了。

    “不用。”她斬釘截鐵地道,“剛才大伯還跟我說那裡是多麼危險呢。如果我讓大伯送我去,到時候發生了什麼。我于心何安?邵家有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不必多一個人去冒險。”

    看到邵恒定張張嘴。似乎還要說服她,她又道:“到時候我穿男裝去就行了,身邊最多帶一個下人。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用去,去了也是累贅。到時候生了病,會極大的影響我的情緒,耽誤我給病人看病。”

    要是影響夏衿給士卒治病,豈不是跟皇上對著幹麼?夏衿這個大帽子壓下來,邵恒定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好孩子,好孩子啊!”邵老太爺喃喃道。

    “祖父。”夏衿換了個嬌嗔的口吻,“我爹一心為國,知道我去邊關,他最多會不舍,絕不會阻攔。我娘那裡怕是有些難辦。到時候她哭泣絕食,就是不讓我去,我身為子女,也是很為難的。您跟祖母能不能好好跟我娘說說,讓她不要阻攔我去邊關?”

    邵老太爺還不知小兒子根本就沒想讓夏衿去邊關,聽了這話,還為小兒子的深明大義深感欣慰。對夏衿的一要求,他自然一口應允:“好,我讓你祖母好生勸勸你母親。”

    夏衿聽到屋頂上那個輕微的呼吸聲消失了,她大鬆了一口氣,湊到邵老太爺耳邊,以極低的聲音道:“祖父,剛才屋頂上有人。”

    邵老太爺大駭:“你怎知道?”

    “我武功不錯。”夏衿道。

    邵老太爺又是一驚。

    “你們在說什麼?”邵恒定看到一老一小在那裡嘀嘀咕咕,邵老太爺臉色數變,心裡大奇。

    在他的印象裡,父親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如今被夏衿兩句話就說得變了兩次臉色,實在讓他好奇夏衿說了什麼。

    在跟邵老太爺咬耳朵的過程中,夏衿再一次確認那偷聽之人已經走了,便把她剛才的話跟邵恒定也說了一遍。

    “什麼?”邵恒定也臉色大變,壓低聲音向邵老太爺道,“是不是……”他指了指天,“那位派來的?”

    邵老太爺點點頭。

    邵恒定臉上露出忿忿然的表情:“他還是不信任您?”

    “受冤幾十年,沒人相信咱們心裡沒有怨恨。”邵老太爺搖頭歎息道。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7
發表於 2015-8-1 15:43: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六章 準備

    邵恒定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轉過頭來,睜圓了眼睛望向夏衿,目光裡帶著不可置信。

    夏衿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大伯,怎麼了?”

    “你……你哪兒學來的武功?”邵恒定心頭的震動,不比聽到皇帝派人來監視他們小。

    “跟我師父學的。”夏衿這謊言說了百遍,說得自己都有點相信了,“就是教我醫術的姓邵的師父。”

    “奇人啊!”邵老太爺感慨一句,又慈祥地看了夏衿一眼,“也是因為這孩子夠好,人家才能看上她,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給了她。”

    邵恒定很贊同地點了點頭。

    他跟邵老太爺雖然感覺不到有人偷聽,但對夏衿的話沒有絲毫懷疑。一個能將生死置之度外,主動請纓到邊關救治病人的人,他和父親都願意相信她的人品。

    再說,夏衿有什麼理由欺騙他們呢?他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祖父、大伯,這下你們可以放心讓我一個人去邊關了吧?”夏衿把自己的功夫展示出來,也有這麼一番用意。

    在情感上認同了這些親人,她就不準備在他們面前藏著掩著。邵家的當家人是邵老太爺和邵大伯,她和父母、兄長遇到什麼事,都繞不開他們去。與其以後才讓他們知道,讓他們心生不滿,不如現在就坦誠以待。

    邵老太爺搖了搖頭:“皇上定然會派人送你去的,安全方面我倒不擔心。如何讓自己不傳染上疫病,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您放心,我自有法子。”夏衿道,“我一會兒把要做的東西寫出來。祖父您幫我找人做了。我擔心皇上下旨之後,馬上就讓我出發,畢竟邊關的情況,多等一天就糟糕一天。”

    “這沒問題。”知道夏衿胸有成竹,邵老太爺倒是放心了些,“需要什麼,儘管找你大伯。”

    邵恒定也表示:“你儘管說。”

    夏衿也不客氣。將防疫要用的口罩、衣服、手套之類的東西畫出來。並把要求寫出來交給邵恒定。

    這些東西,花費並不是很多,但找人做卻挺費事。夏衿還得把精力放在藥劑和酒精上。自然把這些交給邵恒定去操心比較好。

    一頓飯功夫後,夏衿回了自己院子,夏正謙卻被邵老太爺喚了去,回來後臉色很不好。直接進了夏衿院子。

    夏衿接下來還要夏正謙幫忙,也不避諱他。直接叫菖蒲把他領到了實驗室。夏正謙看到薄荷坐在一個古怪的大鍋前不停地往灶里加柴,鍋上連接的一個管子則不停要滴出液體來。而里間的夏衿則在擺弄一案台的瓶瓶罐罐,他嚇了一跳,顧不上興師問罪。好奇地看著這些東西問道:“衿姐兒,你這是幹什麼?”

    夏衿把她的“奇思妙想”和簡單的藥理跟夏正謙說了一遍。

    夏正謙自打跟夏衿學醫以來,就成了謙虛的弟子。在他眼裡。女兒是個神醫,有著匪夷所思的理論和各種神奇的手段。而事實證明。這些理論和手段都是無比的正確。

    所以夏衿不用多費口舌,他就全盤接受了這些東西,並且欣欣然地從女兒手上拿過藥筒,用鑷子裝上大小合適的小細竹管,抽了一點藥液,注射到一隻雞身上,然後看到不停撲騰地雞在針管抽出來以後,仍然活蹦亂跳,並沒有大出血,他“嘖嘖”稱奇,大為興奮。

    這些東西猶如給他打開了一扇大門,讓他沉迷,但仍沒有轉移他的注意力。放下手中的東西,他盯著夏衿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

    夏衿只得束手而立,等著挨批。

    其實,父親的批評她是很窩心的。像夏正謙這麼正統的一個人,違背立世的準則,反對她去邊關,這是深沉的父愛,讓她心裡暖暖的。

    不過大概知道木已成舟,夏衿在太后面前放了話,皇上一個旨意,她就不得不成行;又或許是邵老太爺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夏正謙盯著夏衿沉默好一會兒,終於只歎了一口氣,道:“你答應爹爹,一定要活著回來。”

    “嗯。”夏衿點點頭。向來不愛哭的她,只覺得鼻子酸酸的。

    “你娘那裡,先不要告訴她。等皇上下了旨,瞞不過去了再說。”夏正謙又叮囑道。

    夏衿又點點頭:“嗯嗯,這樣再好不過了。”

    做這個決定,她最怵的就是舒氏了。舒氏絕對是不會讓她去邊關的。

    “爹,你要知道,太后今天召我進宮,不是閑得沒事,讓我去陪她聊天的。”夏衿道,“她雖然一直沒提讓我去邊關的事,只是不好啟齒而已。她一提,燕王那派定然會上摺子彈劾皇上無用,要靠一個女人來維持天下太平。這樣皇上就會陷入被動。我今天就是避開了這個話題,過後也會有人來勸我站出來。到時候咱們就被動了,不光得不到好處,邊關還不能不去。這個道理,我想你能明白。您一定要勸住娘,讓她別鬧,否則不光阻止不了我去邊關,反而會給太后和皇上留下壞印象,甚至連累整個邵家。”

    聽得夏衿說得鄭重,夏正謙嚴肅地保證道:“放心,我一定會勸住你娘的。”

    有夏正謙做保證,夏衿就放心了。

    接下來兩天,夏衿和邵家人都在為她去邊關做準備,然而宮裡卻沒有什麼消息。直到第三天,宮裡終於傳出旨意來,讓她去邊關為疫病做治療。

    為確保她在路上的安全,這個旨意是秘密下的。邵家只有邵老太爺、邵恒定和夏正謙知道。

    救人如救火,既然是她主動請纓,聖旨又下下來了,她立刻收拾東西準備出來。

    現在唯一讓她為難的是,到底讓哪個丫鬟跟著她一起去——皇上派了十幾個武功高手,扮成走商之人護送她來去,以確保她在路上的安全。這樣的話,照古代的規矩,她起坐行臥就得有丫鬟照顧,拿個飯、端個水也有人張羅,不必她自己去跟那些人打交道,這於對維護她的聲譽很重要。邵家人是不會允許她連個丫鬟都不帶的。

    可是,無論帶誰,都是不公平的。這一去也許就再也回不來了。這些人雖然做了奴僕,命運似乎也由著主子擺佈,但有著二十一世紀思想的夏衿,還是做不出隨意主宰別人命運的事情。

    她要去邊關,要收拾東西,自然瞞不過菖蒲和薄荷這兩個貼身丫鬟。

    她乾脆把兩人都叫來,把她要帶一個人去邊關的話說了,並且把邊關的艱難也說了一遍,道:“如果你們哪個不想去,可以跟我說清楚。不想去我也不會怪你們,畢竟你們還是如花的年紀,誰也不想死。”

    菖蒲和薄荷聽了她的話,都有些怔愣,互相對視一眼,菖蒲道:“姑娘,奴婢以為您讓我們兩人都跟著一起去。這一路上,一個人伺候您肯定是不行的。”

    薄荷也點點頭:“是啊。”

    夏衿也一愣,隨即笑道:“不,我只需要帶一個。也不一定是你們兩人,你們倆都不想去,我還可以去問別人。這個由你們自己決定。”

    “奴婢跟您去。”菖蒲想都沒想,就直接道。

    “奴婢也願意跟您去。”薄荷唯恐落後似的,也急急道。

    這一刻夏衿是感動的,她這個主子做得還不算失敗不是嗎?至少有人願意跟她一起赴死。

    為讓兩人明確這一點,她冷酷地指出事實:“這一去也許就永遠回不來了。畢竟那是疫區,那裡的人一批批地死去。”

    “奴婢知道。”菖蒲仍是毫不猶豫。

    薄荷倒是遲疑了一下,不過仍然道:“奴婢願意去。”

    夏衿凝視著她們兩人,笑容慢慢地浮到臉上。她走到桌前,寫了兩張紙條,揉成一團,走到兩人面前:“我不能決定你們到底誰去誰不去。現在便由上天決定你們的命運吧。”

    薄荷看了看那兩個紙團,然後望向菖蒲。

    在夏衿院子裡,地位最高的丫鬟是菖蒲,其實才是薄荷。薄荷性子憨厚老實,不及菖蒲機靈,對夏衿忠心之餘,也很聽菖蒲的話。什麼東西一向是菖蒲先挑,其次是薄荷,然後才是別的丫鬟。所以,即便現在抓鬮,遵循慣例,也應該是菖蒲先抓。

    菖蒲卻沒有動,抬了抬下巴道:“你抓吧。”

    這不是姑娘賞賜的面料、絹花,而是送死的機會,薄荷即便不機靈,也知道不是推讓的時候。她抬起手,抓了一個紙團在手裡。

    可還未等她打開,菖蒲便跪了下去:“姑娘,您這一去,還是扮男裝的吧?自打您將董方領回家,奴婢就一直在學男子走路,現在已學像了七八分;而且在來京城的路上,奴婢還學會了騎馬;這一年來,奴婢也下苦功練功夫。現在姑娘不管做什麼,奴婢至少能跟上姑娘的步伐。所以,奴婢跟了去,不會拖累姑娘。就讓奴婢跟在您身邊吧。”

    “菖蒲,你姐姐去世後,你父母就只有你一個孩子了。你忍心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他們跟著老爺、夫人,不會沒人養老的。”菖蒲態度很堅定,“姑娘能去,沒理由奴婢不能去。比起姑娘來,奴婢的命又算得了什麼?我爹我娘不會阻止我的。”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8
發表於 2015-8-1 15:43: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七章 聖旨下

    聽菖蒲這麼一說,薄荷不服了,跪下去道:“奴婢家裡還有弟弟,比菖蒲姐姐強。姑娘,讓奴婢跟您去吧。”又將手上的紙團遞上來,“反正奴婢抓到了‘去’字。”

    菖蒲瞪她一眼:“聽話!”

    薄荷嘟嘟嘴,沒有反駁,卻眼巴巴地望著夏衿,等著她主持公道。

    夏衿心裡感動,上前將她們扶了起來,道:“皇上還沒下旨呢。讓誰跟著,到時候我再通知你們。也許,不用我去也說不定。”

    說是這樣說,但夏衿心裡篤定,為了江山的穩定,皇帝一定會讓她去邊關的,所以趁著聖旨未下,先作好一切準備。

    最重要的一個事就是跟大家告別。她這一去也許就是永別,不可能悄沒聲息的離開。

    那天傍晚,她跑到舒氏那裡膩歪了一回,又拉著她去陪邵老夫人吃飯,伯母和嫂嫂們那裡也走了一圈,回贈些禮物。第二天一早則去了一趟宣平候府,給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請安,聊了一陣後,她便去岑子曼的院子,拉她去店裡看看。

    可是剛從宣平候老夫人的正院裡出來,半路上就遇到了羅夫人。

    羅夫人當初來京城,一是為了讓夏衿寫信給羅騫,從邊關將他喚回來;二是為了處理鄭家的親事。

    現在兩件事都辦完了,照理說她應該回臨江了的,但宣平候去了邊關,在傳信給皇帝時,也會順帶送家書回來。羅夫人惦記著兒子的安危,自然不肯離開,要在京城等著宣平候的來信。所以這段時間就一直呆在京城。

    雖那日邵老夫人把羅夫人奚落了一頓,但第二天送宣平候他們出征時。舒氏跟羅夫人寒喧客氣了一番,已把彼此的面子圓回來了的,見面不至於太難看。

    其實就算沒有善良心軟的舒氏,夏衿看在羅騫的面上,也不會再當面給羅夫人難堪。

    遠遠看到她過來,夏衿就停住了腳步,避到一旁。待她走近時給她施了一禮:“羅夫人。”

    羅夫人停住了腳步。面色複雜要望著夏衿,好半天才吐出三個字:“夏姑娘。”

    夏衿朝她笑了笑,就準備轉身離開。

    “夏姑娘。”身後卻傳來了羅夫人的聲音。

    夏衿轉過身來。看向她。

    羅夫人張了張嘴,卻又閉上,沉默地望著夏衿,眉毛微蹙。似乎滿腹心思不知從何說起。

    夏衿見她的面容似乎又蒼老了些,鬢間已有幾根白髮。心裡不由得升出一絲憐憫,放柔了聲音問道:“有事嗎?”

    羅夫人嘴裡囁嚅了一下,終於小聲地開口道:“你真不願意嫁給我家騫哥兒嗎?如果你肯嫁給他,我……我可以不跟你們住在一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不會讓你不高興的。”

    夏衿一怔,抬起眸子凝視著羅夫人,看到她目光坦然。態度真誠,心裡不由得感慨萬千。

    羅夫人再不好。她對兒子的愛,都是應該讓人尊敬和佩服的。這是一個視子如命的母親,為了兒子的幸福,可以將自己剛硬的性子和極度的自尊踩在腳下。當初不讓羅騫娶她,而是幫他訂了鄭家的親事,她也是打心眼裡覺得這是為了兒子好。

    但她不可能為了羅夫人這份母愛,就答應嫁給羅騫。

    如果是平常,她或許不會顧忌太多。但此時面對羅夫人流露出來的這份卑微,夏衿實在不忍太過傷她的心。

    她思考著措辭,說話盡可能地委婉:“您知道,我祖母回來了。我的親事,必須由她老人家作主。夫人您這話,不該跟我提,而是應該去問我祖母。”

    羅夫人眸子倏地一亮,以為夏衿這是有心答應,立刻道:“如果你同意,我自然會跟你祖母提。雖然你祖母……咳,但為了我家騫哥兒,無論如何我都會爭一爭的。”

    “呃。”夏衿沒想到自己的委婉會遭到誤解。她只得將臉一沉,不大高興地道,“羅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哪家的好女孩兒會私下答應親事,然後讓對方以此為倚仗去跟自家長輩討價還價的?臉皮再厚、再沒廉恥心的人也不會這麼做吧?長輩們都是為自家孩子好,萬沒有跟她們對著幹的道理。”說著福了一福,轉身離去。

    羅夫人望著她的背影,愁眉苦臉的歎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轉身,往正院去。

    早在夏衿到宣平候府時,岑子曼就得到消息,早已在院門口等著她了。此時見她來,很是高興,跟她一同出了門,往鋪子去。

    董岩從臨江來時,知道夏衿有心在京城開店,已做了準備,將酒樓的一個廚子和做點心的師傅各帶了兩個上京來。有了他們,董岩再買了些下人,有蘇、岑兩家派的帳戶先生,鋪子又不需要重新裝修,所以只十幾天的時間,他就把兩個店給開起來了。至於宣傳手段,“一招鮮,吃遍天”,把當初夏衿在臨江時用過的手段在京城裡再用一遍,兩個店的生意就紅紅火火起來。

    兩人到的時候,酒樓因未到飯口,客人不多;但點心鋪子門前卻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去拿幾份燒仙草過來。”岑子曼吩咐雪兒,自己則跟著夏衿上了酒樓。

    “二位姑娘來了?”錢不缺從廚房裡出來,笑著招呼道。

    日子過得好,不到一年的時間,這傢伙就從當初的瘦如竹竿,變成了一個大胖子。

    他自打被夏衿拎到酒樓做事,就再也沒沾賭。夏衿看他表現好,便讓人給他找了個漂亮而厲害的小寡婦,幫著他娶了親。他也算是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前段時間夏衿離開了臨江,他也沒有再犯賭,老老實實呆在酒樓裡做事。因他手藝好,這一次董岩上京,便把他和他家人一起帶到京裡來了。

    “董岩呢?”夏衿問道。

    她話聲未落,董岩就從樓梯上來了,笑道:“小人去點心鋪那邊去了。客人太多,總得看著些,以免出差錯。”

    “人手夠嗎?”

    “還得再買兩個。生意好時,忙不過來。”

    夏衿跟董岩一問一答,解決著店裡的麻煩,看到岑子曼睜著眼睛望著他們,聽得十分認真,她對董岩道:“現在店裡走上正軌了,管理上的事,你以後可以跟岑姑娘說說,也好讓她知道一些買賣上的事。”

    董岩答應道:“是。”

    岑子曼眸子一亮,躍躍欲試。可又有些猶疑:“可我不懂啊。萬一錯了呢?”

    “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有董岩在,你犯不了什麼大錯。”

    岑子曼一笑,正要說話,忽聽“咚咚咚”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似乎有人正急促上樓。三人都轉頭朝那兒看去。

    “姑娘。”來人是邵家人從北邊帶回來的老管家邵勇。他急喘吁吁,走得甚急。一邊從樓梯口上來,一邊道,“老奴追到宣平候府,再從候府追到這兒來。”

    夏衿心裡一動,問道:“什麼事這麼急?”

    “您……”邵勇看了看岑子曼和董岩,猶豫了一下,“老太爺叫您趕緊回去接旨。”

    果然是這事。

    夏衿倒沒覺得意外,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岑子曼卻大驚,拉著夏衿問道:“接旨?接什麼旨?你怎麼了?”

    “路上說。”夏衿道,抬腳下了樓,丟下一句話,“董岩也一起來。”

    岑子曼和董岩連忙跟上。

    兩個姑娘帶著丫鬟坐車,董岩騎馬,急急往邵府奔去。到了邵府門前下了馬,董岩看到岑子曼白著一張臉下來,臉上竟然還掛著淚痕。他頓時大感不妙,心裡猜想著是不是邵家犯了什麼事,被皇上追究了。

    可一想又不對:就算犯了事,也不應該找自家姑娘啊?

    一路猜想著,董岩跟著夏衿和岑子曼到了邵家大廳,便看到兩個穿內侍服侍的人坐在上首喝茶,邵老太爺和邵恒定、邵恒國、夏正謙正陪在一旁。邵老太爺陪著笑說著話,其他人卻嚴肅著臉沉默著。

    “回來了。”看到夏衿進門,邵老太爺就站了起來。

    內侍看到夏衿,倒是挺客氣,笑嘻嘻地對她道:“夏姑娘,皇上有旨,請你接一下。”

    香案早已擺上了。

    偏廳裡的女眷得到夏衿回來的消息,由邵老夫人帶頭,一一進來跪好。

    董岩也跟著跪在了最後面。

    “上天承運,皇帝詔曰……”內侍打開明黃色的錦帛,對著邵家人念了起來。

    董岩也讀過書,聽得懂內侍嘴裡念的聖旨。可正是因為聽得懂,他腦子“嗡”地一聲就懵了。

    姑娘……姑娘要去邊關治瘟疫?

    他盯著伸手接過聖旨的夏衿,心裡亂成了一團。

    董岩這個外人尚且如此,邵家不知情的男人和所有的女眷更是如此。直到內侍叫“請起”,她們都還懵懵懵懂懂地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啊”地一聲呼叫,大家轉頭一看,卻是舒氏暈了過去,趕緊地掐仁中叫喚,亂成了一團。

    “衿姐兒,皇上讓馬上離京,你趕緊回去收拾東西準備出發。”邵老太爺叫道。又吩咐媳婦們:“把你們三嬸送回去歇著。”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9
發表於 2015-8-1 15:43: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同去?

    夏衿知道舒氏是因為受了刺激而暈倒,有夏正謙在,她倒不擔心。聖旨下,時間上不容拖延,畢竟救人如救火。

    “大伯。”她喚了邵恒定一聲。

    邵恒定點點頭:“你要的東西已做好了一部分,我叫人直接拉到城門口。你去收拾東西,一會兒我們在城門口集合。”說著便出了門。

    “菖蒲。”夏衿轉頭對菖蒲道,“你如果現在還沒改變主意,那就去跟你父母告個別。我讓薄荷幫我收拾東西。”

    “是。”菖蒲眸子一亮,快步朝她母親那邊跑去。

    夏衿看舒氏已醒了過來,擔心她拉著自己哭,趕緊趁著一群人還圍著她時,拉著岑子曼出了正院。

    “阿、阿衿,你要去邊關?”岑子曼明顯被這個消息嚇懵了,說話都有些口吃。

    夏衿笑了笑:“你不是聽到聖旨了麼?”

    岑子曼張了張嘴,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夏衿也沒空理她,匆匆回了自己院子,讓薄荷收拾她東西——其實昨天晚上,菖蒲和薄荷就把她要帶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段時間做出來的針筒和藥劑裝好,放進木箱,再用破布舊衣將四周塞滿,釘上蓋子,以免在路上被撞破。

    “衿姐兒。”

    這裡剛把東西收拾好,外面就傳來舒氏沙啞的叫聲。

    夏衿歎息一聲,走了出去。看到外面人頭攢動,不光舒氏,邵家老老少少所有人都來了。舒氏眼眶紅紅的,被楊氏攙扶著。步履蹣跚。

    “祖父、祖母……”不待大家說話,夏衿就將所有人都叫了一遍,然後道,“大家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說著,她跪了下去,給祖父母和父母分別磕了一個頭。

    “衿姐兒。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活著回來。”舒氏流著淚拉著她叮囑道。

    “嗯。娘,我答應你。”夏衿點著頭,鼻子酸酸的。

    “東西可收拾好了?”邵老太爺問道。

    “收拾好了。”夏衿知道不能再耽擱。轉頭朝人群裡掃視一眼,看到菖蒲提著個包袱,已在她身後候著了。不光是她,薄荷也拿著包袱站在那裡。

    “姑娘。”看到她望過來。薄荷的娘忙道,“讓薄荷也跟著您一起去吧。您身邊怎麼能只有一個丫鬟?拿個東西提個水都不方便。”

    “是啊是啊。”薄荷的爹也附和著。

    “讓菖蒲和薄荷都跟著去。在去邊關這段時間。每人的月例提高到二十兩銀子。”邵老夫人開口道。

    在場的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本來同情菖蒲和薄荷要跟著去送死的,現在都變成了羨慕。他們雖然疼兒女,但二十兩銀子於他們來說是個大數目,一輩子都攢不了這麼多錢。而二十兩這還僅僅是一個月的月例。要是兩人在邊關呆上兩三個月。賺個五、六十兩銀子,一家子都不用愁錢了。

    舒氏自接了聖旨,就心如刀絞。惶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才能在不抗旨的情況下。讓女兒的情況好過一些。

    聽到婆婆的話,她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道:“只要你們忠心護著姑娘,你們的父母什麼事都不用做,我給你們養著。”

    說著,她從腕上退下兩個金鐲子,分別塞到菖蒲和薄荷的娘手上:“這是賞你們的。待她們平安護送姑娘回來,我會再賞你們每家二十畝良田,將賣身契還給你們。”

    下人們又是一陣吸氣聲。能有自由身,還能得到二十畝良田,再加上一個足有三兩重的金鐲子,幾十兩銀子,會過日子的話,以後兩家都能過上殷實的小康生活了。

    菖蒲、薄荷願意跟夏衿去邊關,正是出於世僕的忠心。邵老夫人和舒氏這收買人心的手段一出,頓時獲得兩家的感激。兩家人一起上前給邵老夫人和舒氏磕了頭。

    一個下人進來,擠到邵老太爺身邊,跟他低聲耳語了幾句。

    “衿姐兒,皇上派的護衛都在城門口等著了。東西收拾好的話,咱們就走吧。”邵老太爺知道自己這話會有些不近人情,像是要趕孫女離開似的。但聖旨一下就不能拖延,他還是做了惡人,催著夏衿上路。

    “走吧。”夏衿將披風披在身上,朝院門走去。

    菖蒲和薄荷趕緊抹幹眼淚,指揮其他下人搬上行李,跟著往外走。

    岑子曼一肚子不舍,本來想跟夏衿乘一輛車的,但看到舒氏緊緊地拉著夏衿的手,她便識趣的沒有跟上,轉而上了自己的車。

    邵家所有人,連帶岑子曼、董岩和一些下人,乘車的乘車,騎馬的騎馬,一起將夏衿送到了城門口。

    城門處,十幾個精壯男子已在那裡候著了。除了他們,還有一個中年女子,穿著窄袖上衣,樣子十分幹練,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大概是太后貼心,特地派了個懂功夫的女子來伺候夏衿。

    除了他們,蘇慕閑也在場,正站在一旁跟邵恒定說話。

    夏衿以為他是來送行的,倒也沒在意。朝他微一頷首,就指揮邵家的下人將她要帶的東西搬上馬車。

    宮裡特意備了兩輛馬車,一輛豪華舒適的給夏衿乘坐,另一輛拉行李。除此之外,還備了幾匹馬給夏衿換騎。

    夏衿是極不喜歡哭哭泣泣的送別場面的,但為了親人,還是耐著性子跟大家一一告別。眼看著時辰不早了,這才上了車,準備啟程。

    然而在馬車徐徐朝前駛去的時候,她透過車窗,卻看到蘇慕閑也騎著馬,跟那些護衛走在一起,這樣子不像是送行,倒像是跟著一起去。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由詫異道。

    蘇慕閑的職位的御前帶刀侍衛,說白了就是皇帝的保鏢,工作崗位是在皇帝面前。他前段時間又接了一個盯梢燕王的事,這事也必須在京城做,他沒理由一同去邊關的。

    菖蒲這段時間都在做董方的思想工作,自然知道夏衿在京城時的這段經歷,知道蘇慕閑想娶她的事情。

    聽到夏衿的話,她伸頭朝窗外張望了一下,捂嘴笑道:“姑娘,蘇公子為了你,要一起去邊關呢。”

    “別瞎說,可能是皇上讓他護送我到十裡亭,看著我離京再返回覆命吧。”夏衿道,將視線從視窗收回來,放下了車簾。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0
發表於 2015-8-1 15:43: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九章 聽話!

    夏衿乘坐的這輛馬車,跟以前她坐過的都不同。外面看跟一般的車廂差不多,但坐在裡面,卻感覺空間很大;前面由兩匹高大的駿馬拉馬,車輛似乎經常特殊製作,加了些防震的手段,整輛車可以跑得很快,卻並不感覺顛簸。

    因此,馬車行駛的速度完全可以跟上騎馬賓士的速度。

    大家都跑得很快,不到一頓飯功夫,就到了十裡亭。可隊伍並沒有像夏衿預料的那般停下來,讓蘇慕閑代表皇帝說幾句話後告辭回去,而是一直向前,奔騰而過。

    看著漸漸遠去的十裡亭,再看看穩穩地騎在馬上,跑在護衛隊最前面的蘇慕閑,夏衿眸子裡情緒極為複雜。

    她雖然很不想自作多情,但思緒禁不住往那個方向去想:蘇慕閑去邊關,是因為她麼?

    然而這一路上,蘇慕閑都跑在隊伍的最前面,一直沒到她馬車旁邊來,就好像跟她不熟似的。夏衿倒沒什麼,菖蒲望向他身影的眼神卻十分疑惑。

    “夏姑娘,前面就是沙陀鎮了。咱們中午在那裡打尖,給馬飲水歇息一下再走。”一直跟在馬車旁邊的那個中年女子叫道。

    這個中年女子叫龍琴,四十出頭的年紀,剛剛上路的時候給夏衿做過自我介紹。她鏢局出身,武功高強,嫁給了在太子府做侍衛的師兄阮震。在太子做皇帝後,她被阮震舉薦到太後身邊做女侍衛。這一次,因為夏衿是女子,她和丈夫就被太后選中,一道來護送夏衿。

    “好的。”夏衿提高嗓門答應了一聲。

    沒辦法,馬蹄聲和馬車的“轆轆”聲響成一片。不提高嗓門根本聽不見對方說話。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在沙陀鎮上唯一一家酒樓前停了下來。

    龍琴早已下馬,在馬車前等著了。

    看到夏衿下了馬車,神采奕奕,絲毫不顯疲憊,而且走路的姿勢自如得很,全然不像她想像中的樣子。倒是夏衿身後那個微胖一些的侍女。步履蹣跚。顯是坐久了馬車不舒服,龍琴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之色:“夏姑娘,看你身體瘦瘦弱弱的。沒想到坐這麼久的馬車,一點不顯累。”

    夏衿笑了笑:“我看起來瘦,身體卻挺好的。”

    那些護衛早已下了馬,正招呼店小二拿新鮮草料來喂馬。蘇慕閑和一個四十多歲的黑臉大漢一邊往店裡走。一邊說著什麼。大概是聽到了夏衿的聲音,蘇慕閑轉過頭來。向夏衿看了一眼,可不待夏衿反應過來,他便又轉了回去,仿佛不認識她似的。

    倒是黑臉大漢停住了腳步。對夏衿拱手笑道:“夏姑娘,敝人阮震。”指指龍琴,“是她當家的。我們夫妻倆被太后所派。跟其他兄弟一起來護送姑娘去邊關。一路上姑娘有什麼要求,儘管吩咐。只要不耽誤行程。我們能辦到的,定會為姑娘辦理。”

    “阮校尉。”夏衿回了一禮。

    在古代,“校”為軍事編制單位;“尉”為軍官。“校尉”即是部隊長之意。阮震這大內護衛在朝庭裡是正經武職。既不知他具體官職是什麼,尊稱一聲“校尉”總不會錯。

    果然,這校尉二字一出,阮震就笑了起來,連聲道:“不敢。”跟妻子交換了一個眼色。

    出行前,他們都擔心這位夏家姑娘性子不好,或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對他們頤指氣使;或是太過嬌弱,一路上難以侍候。

    此時雖還剛見面,但看夏衿坐了這麼許久馬車都沒顯疲憊,就知她並不嬌弱;又對他這粗壯漢子尊稱一聲“校尉”,可見不是不知禮數之人。阮震的心放下了一半。

    他笑道:“為了安全和趕路的需要,咱們這一路上並不在大城歇腳,而是專挑小鎮。到了後面人煙稀少,恐怕還要在野外露宿。路上條件艱苦,還望夏姑娘體諒一二。”

    “無妨。既是去邊關,我自做好了吃苦的準備。”夏衿道。

    “夏姑娘的為人,我等佩服。”如果說阮震剛才的恭敬是客氣,此時便已是十二分的真誠。

    這酒樓叫做酒樓,其實不過是個小酒館,並無樓上雅座。龍琴要了個僻靜的位置給夏衿主僕坐了,她相陪。阮震和蘇慕閑則坐了另外一桌,招呼了菖蒲過去,給夏衿點了些合她胃口的菜。待其他人將馬喂好進來,飯菜已上桌了。

    因要趕路,大家也不喝酒,匆匆吃過飯,喝了兩口茶,便又上路了,騎馬的騎馬,上車的上車。自始至終,蘇慕閑都沒有看夏衿一眼,更不用說跟她說話了。

    “蘇公子這是什麼意思呢?裝著不認識咱們?”菖蒲平時不是話多的人,從不跟夏衿主動說起僭越的話。但主僕三人整日坐在馬車裡,都跟悶嘴葫蘆似的也不是個事,而且她對蘇慕閑這態度實在是好奇,便在回到車裡後,問出聲來。

    “他這也是為我好,免得被人說閒話。”夏衿倒是挺明白蘇慕閑的用意。

    就算他做的是跟阮震等人一樣的宮中侍衛,但依他武安候爺的地位,自是不必領這麼一趟危險差事。如今主動領了差事,再跟她顯得很熟絡的樣子,兩人一沒婚約二不是親戚,定然會惹來大家的非議。

    倒不如像現在這般,裝出不熟的樣子,避些嫌疑。

    阮震似乎對這一條路線極熟。何處該歇息,何處該加快行程,都安排得極合理。這一隊人馬除了蘇慕閑外,似乎都是他的手下,十分聽他的話,一路行來,隊伍倒沒出什麼問題。

    夏衿在行路方面自不必說,那次被急召上京日夜兼程都沒叫過一聲苦。如今坐在馬車裡,想坐想臥都隨意,她根本就不覺得辛苦。菖蒲也還好,到底是練了一段時間功夫。倒是薄荷開始有些難受。好在她身體壯實,能吃能睡。幾天後就慢慢適應了這種節奏,沒再覺得難受。

    阮震試走了兩天,見夏衿沒叫苦,便加快了行程。四、五天后,他們就將繁華世界拋在了身後,路上的風景漸漸荒涼起來。

    這天天將黑時,阮震終於找到了一家人家歇腳。在夏衿等人用潤了一點水的布巾擦了一把臉和手之後。主人家端了食物進來。放到桌上。

    “筍子?”薄荷看到盤子裡熱騰騰的炒菜,驚喜地叫道。

    “這裡怎麼會有筍子?”菖蒲滿臉詫異。

    不怪她詫異,實在是這地界越走越荒蕪。風沙滿天,綠色植物都少。她們有兩天都沒吃蔬菜了。竹筍……她都懷疑這裡的居民有沒有見過竹子。

    兩人正疑惑著,就聽房門一響,龍琴走了進來。對夏衿笑道,“蘇公子倒是個細心人。知道這邊蔬菜少。倒帶了些醃菜和菜幹過來。這竹筍,還是他請教了別人,用了個方法保存好帶來的。聽我說夏姑娘味口不好,他才想起自己帶了菜幹。叫主家做了給你嘗嘗。”

    菖蒲聽了,意味深長地看了夏衿一眼。

    蘇慕閑這哪裡是帶給他自己吃的?分明是擔心自家姑娘受不住這邊以肉食為主的飲食習慣,專門給她帶的。否則。帶些蘿蔔乾、豆角幹或是筍乾之類的東西多好,何必想方設法。將新鮮的筍竹做了鹽筍帶來?夏衿可是最喜歡筍子那清脆的口感和它鮮爽的味道。

    “這怎麼好意思?蘇公子也帶得不多罷?我們這一吃,他就沒了。”蘇慕閑既然要避嫌,夏衿自然要配合,也裝作跟他不熟的樣子。

    “嗨,他們男人無肉不歡。我看蘇公子吃肉吃得歡實著呢。你也別客氣,他既讓人做了送來,你就吃罷。”龍琴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你替我謝謝他。”夏衿又邀請道,“坐下一起吃吧。”

    “不了,我早年跟我父親跑鏢,常來這邊,吃得慣這邊的東西。我去外面跟他們一起吃。”龍琴說著,退了出去。

    蘇慕閑騎著馬,帶的東西自然不多,這筍子就炒了那麼一小碟,不光是龍琴,便是菖蒲和薄荷都死活不肯吃。

    接下來的日子裡,隔上一兩天,蘇慕閑就會拿出些好東西,或是蘑菇,或是木耳,或是蘿蔔和筍乾,要不就是一小碗白米讓主家熬粥,變著花樣地給夏衿改善伙食。

    雖然行走了十幾天他都沒跟夏衿說一句話,但這份體貼與關心,卻比任何的情話都要讓夏衿感動。

    她因本事高,在別人眼裡,從來就是彪悍能幹的代名詞。無論是前世今生,都是她照顧別人多一些,很少需要別人的照顧。現在忽然被人如此周道體貼地關心著,她那顆被包裹得十分堅實的心,漸漸柔軟了下來,望向蘇慕閑那張因消瘦越發輪廓分明、鬍子拉碴英俊臉龐的目光,也帶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大概是得了太后的吩附,阮震擔心夏衿路上生病,倒誤了大事,所以情況雖然緊急,他卻不敢日夜兼程,在行程上安排得張馳有度。這一路走了一個月零五天,他們終於到達了第一個疫區。

    之所以說是第一個疫區,是因為這裡是第一次發現有士兵得病的地方。發現醫治不了,而且還有蔓延的跡象後,宣平候下令大軍前行,將得病的士兵和隨行軍醫留在此處。可走了幾日後發現軍隊裡又有人生病,只得再留下人來,形成了第二疫區。如此一路走一路留,到現在已有七個疫區了。得病和留下照顧的士兵高達一兩千人。

    “我先派人去看過,如果還有活人,再回來告訴你。”阮震沉聲對夏衿道,吩咐了一個護衛,快馬去疫區打探。

    不一會兒,護衛回來道:“沒、沒活人……”臉色十分不好看。

    “怎麼?死去的人沒埋葬嗎?”夏衿皺眉問道。

    護衛搖了搖頭。

    夏衿轉頭對菖蒲道:“把口罩、罩衣、手套、帽子和鞋套拿過來,每人分發一份。”

    菖蒲趕緊去了後面馬車裡,將東西拿了出來。

    “這是什麼?”阮震問道。

    “那些屍體如果不及時掩埋,極容易引起大瘟疫。”夏衿說著,也不解釋菖蒲拿出來這些東西是做什麼的,手腳麻利地把它們都穿上戴上。除了一雙眼睛外,其餘部位都被包裹在了布料裡。

    “像我這樣穿戴上,去把疫區打掃乾淨。”她道。

    護衛們雖然沒有打過仗,卻也知道屍體要及時處理的道理。宣平候帶著大軍一路前行,被瘟疫的陰影籠罩,邊關又告急,自然沒空再派人回來看看這些人還活著沒有。而那些被皇帝送過來的禦醫,看到這裡沒活人後或是恐懼,或是掂著下一疫區的活人,所以也沒處理就急急離去。附近的居民遠遠避開猶恐不及,自然不會靠近這裡,以免沾染上疫病,因此這裡竟然成了人間地獄,一時無人幫著收屍。

    看到夏衿表情冷峻,面色正常,而且還說出這樣一番話,準備的東西如此齊全,似乎早就預料到會要做這些事,那些護衛們都面面相覷,表情十分古怪。

    不過大家都沒再廢話,接過菖蒲手裡的東西,照著夏衿的樣子穿戴起來。

    霍亂是經口感染的疾病,被污染的水和食物是常見的傳播媒介,並不會通過空氣進行傳播。夏衿當初做口罩這些東西,便想到今天這種情形:霍亂發病時會吐泄,病期汙物甚多。無論是面對活著的病患,還是如今這種情況,戴上口罩心裡會好受許多。

    看到大家都穿戴上了,夏衿轉過頭來,對菖蒲和薄荷道:“你們留在此處看守東西。”

    “姑娘……”菖蒲剛想說話,就被夏衿嚴厲喝止:“聽話!”

    看到夏衿目光冷峻,菖蒲咬了咬唇,不敢再說話。

    “走吧。”夏衿率先疫區走去。

    “夏姑娘。”阮震卻叫住了她,“你是皇上派來的郎中,要去別的疫區救活人的。這些髒活累活讓我們去幹就行了,你在這裡歇著吧。”

    夏衿眉頭一皺就要反駁,卻聽一聲喝斥:“聽話!”轉眼一看,卻是蘇慕閑皺著眉頭,口罩之上,那雙俊朗的眼眸十分嚴厲。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7-6 01:3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