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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8:04:57 |只看該作者
第240章

  成王府。

  成王從衙門回來,本想像以前一樣先去書房的,李華容卻派人請他回後院。

  成王微微吃驚,自從他告訴表妹他要娶側妃,表妹對他就冷了下來,邱鐸歸隱側妃進門日子推遲到明年後表妹舒心了些,但也不曾主動示好的。

  「表妹。」天氣漸熱,成王換身家常的輕便袍子,笑著跨進了內室。

  李華容坐在床上看書呢,見他進來,她朝他柔柔一笑。

  成王腳步一頓,痴痴地盯著溫柔淺笑的妻子。

  都說傅容是京城第一美人,成王也承認傅容確實夠美,但他更喜歡李華容的美。傅容美得嬌美得像牡丹,他的表妹卻是天上的明月,清冷孤傲,只有在他面前才會溫柔下來,看她冷傲對待旁人轉眼就小鳥依人地投向他的懷抱,成王格外滿足。

  他快步走了過去,將李華容抱到自己腿上,與她耳鬢廝磨,「今日有什麼喜事?」

  前兩天還因為傅容懷孕悶悶不樂的,現在怎麼?

  親暱夠了,成王疑惑地看著妻子。

  李華容心情好,靠在他臂彎,輕輕說了今日在水慈庵的見聞。她去尋醫,本來打算瞞著丈夫的,但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李華容也不在乎被成王知道了,反正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她能懷孕,生個嫡子,表哥肯定也高興的。

  成王錯愕,隨即心思快速轉了起來。

  崔綰出嫁一年未孕,親嫂子已經生子又再次懷孕,崔綰跟她母親著急也在所難免,那他……

  心中有萬千念頭,成王面上絲毫不顯,正色問妻子:「你是不是有了什麼主意?說來聽聽。」

  李華容眼裡閃過一道報復的快.感:「她從小在崔皇后身邊長大,崔皇后將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徐晉將她當親妹妹,徐晧更是愛她如命,表哥,你說,咱們安排那個妙善道姑給她開的生子藥裡放點要命的東西,崔綰聰明反被聰明誤意外死了,那邊會難過成什麼樣?」

  她的母親死了,兒子也死了,那一年李華容疼得整晚整晚睡不著覺,傅容的仇可以以後再報,在那之前,李華容想借妙善道姑的手殺了崔綰,讓徐晉一家人也嘗嘗痛失親人的滋味兒。

  成王嘴角翹了翹。

  婦人之見。

  崔綰死於他有何用?

  「我也有個主意,表妹要聽嗎?」成王笑著道。

  李華容也算瞭解他了,一看他笑成這樣便知道他有更好的主意,又興奮又疑惑地點點頭。

  成王低頭,在她耳邊耳語了一陣。

  李華容靜靜地聽著,眼睛越來越亮,興奮地抓緊了男人胳膊,「表哥,還是你聰明!」

  成王也很自得,撫摸她臉道:「成功的話,今年他們兩兄弟都能死於非命,咱們既報了仇,太子之位也會落到我手裡,我也再不用娶側妃納妾室了,從此一心一意只守著表妹。」

  他說得那麼認真,李華容不禁問了出來:「表哥真的不娶側妃了?」

  成王輕輕親她嘴角,「大事已成,何必再碰別人?難道之前我跟表妹的保證,表妹都不信?」

  李華容眼睛泛酸,情不自禁回應他,被人壓在床上衣裳快剝乾淨了,她才想起一事:「那孩子怎麼辦?我的身子……」

  成王喘著氣道:「那個妙善道姑不是靈驗嗎?我留著她的命,等她治好了你,再……」不知是明白她肯定懂,還是被眼前陡然露出來的美景吸引,他張嘴欺了上去,不再說話。

  李華容雙手插.入他發中,頭暈目眩中又想起一事:「表哥打算讓誰去給崔綰送子?」

  成王目光變了變,可惜李華容沒有看見,含糊不清地道:「我有那麼多暗衛,隨便挑個忠心的便宜他罷,表妹,表妹,你看你高興的,這麼快就準備好迎接我了……」

  李華容羞得併攏雙腿。

  成王笑笑,猛地將她翻了過去。

  一夜龍鳳舞。

  次日早上,李華容還在酣睡,成王醒了,親親身邊難得露出輕鬆模樣的妻子,他掀開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後去了前院,喊來貼身侍衛道:「將水慈庵的妙善道姑請到莊子,今晚我要過去會會她,注意別驚動庵裡任何人,日後還有用。」

  「是。」

  目送侍衛快步離去,成王笑了笑,腦海裡浮現崔綰姣好的臉龐。

  當天紅日西垂,成王提前片刻離開衙門,騎馬直奔自家在郊外的莊子。

  侍衛領他前往妙善道姑所在的客房時,低聲回稟了一句。

  成王腳步一頓,皺眉道:「男的?」

  與此同時,肅王府。

  許嘉也正在向徐晉回稟:「王爺,成王去莊子上了。」

  徐晉背對他站在窗前,輕輕嗯了聲,「盯著水慈庵,任何消息都要報與我知。」

  許嘉皺眉,不解地看向男人的背影。

  昨日謝氏李華容同時去水慈庵,他們就將妙善道姑的來歷查了一遍,乃是江南一個落魄秀才,因為男生女相受同窗學子排擠,秋試屢試不第,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這種喪盡天良的營生,假扮道姑給鄉野村婦看病,實則趁那些婦人昏迷之時行苟且之事,殘害了不少良家婦人,每次身份快要暴露時便提前逃竄到另一處地方,繼續作惡。

  謝氏顯然打算帶懷王妃過去的,成王出手,定是存了險惡用心。許嘉知道自家王爺憎惡崔綰,可崔綰畢竟是娘娘親手帶大的,現在也是懷王爺的王妃了……

  怕自己領會錯了意思,許嘉試探著提醒道:「王爺,如果那邊真的出手謀害懷王妃……」

  徐晉沉默,但也只是沉默了幾息的功夫,「不必插手。」

  許嘉駭然,面對男人挺直的脊背,良久才回神,低頭道:「屬下懂了。」

  聽著許嘉離去的腳步聲,徐晉最後看一眼窗外夕陽,轉身,回到了紫檀木書桌前。他落座,拉開右邊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鏤空金環,金環上掛著一串鈴鐺,叮噹作響。

  這是六弟送瑧哥兒的,瑧哥兒玩膩了,徐晉便收了起來。

  看著六弟送給侄子的玩物,徐晉卻想到了上輩子那個他素未謀面的侄子。

  真的是他的侄子嗎?

  事到如今,徐晉已經明白他大概是如何死的了。

  六弟上輩子殺他,不是因為要搶軍功,而是因為崔綰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六弟不知道,崔綰知道,但她沒有告訴六弟,讓六弟一直高興地認為那是他的親骨肉,等時機成熟再另寫一封家書向六弟坦白……

  六弟恨得殺他,崔綰定是說孩子生父是他了吧?

  徐晉笑了,笑著笑著,猛地將手中金環砸到地上,更是一腳踹翻了書桌。

  他的六弟,寧可相信一個虛偽的女人,也不肯信他,竟然會以為他這個親哥哥真的會染指弟妹!

  徐晉恨,恨不得立即殺了崔綰殺了成王,甚至殺了那個蠢到家的胞弟!

  可他不能殺,他無法對自己的親弟弟下手,那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弟弟啊。每當官哥兒過來稀罕外甥,徐晉就彷彿看到了他跟六弟小時候,他又如何能殺了那個他曾經親自喂他吃飯親自講故事哄他睡覺教他讀書認字的弟弟?他如何忍心讓母親看著他們兄弟相殘?

  面對一室狼藉,徐晉漸漸平復了下來。

  他不會要六弟的命,但他必須為自己平反,他要讓六弟看清他喜歡的女人到底是什麼品行,要讓他一輩子都後悔冤枉了親兄長,讓他記住這次教訓,這樣以後再有人挑唆他與兄長的關係,六弟才不會輕易上當。

  崔綰算什麼?一個女人算什麼?徐晉要的是兄弟間的信任,要的是社稷安穩。

  將來他會是皇上,六弟是王,徐晉會防著安王康王,卻不想防敵人一樣防著六弟,只有讓他記住親哥哥永遠不會害他,他才不會再做傻事。

  深深吸一口氣,徐晉喊人進來收拾,他去了芙蕖院。

  傅容給兒子講她小時候的趣事呢,「娘親八歲那年去外祖父的書房裡玩,不小心把外祖父最喜歡的一方硯台弄壞了,掉在地上磕掉好大一塊兒。娘親怕外祖父生氣打我,哭著去找二舅舅,二舅舅幫我擦了眼淚,然後說那硯台是他弄壞的,外祖父就打了二舅舅的手板心。」

  瑧哥兒聽得可認真了,瞅瞅自己的手心,怯怯地道:「外祖父凶,打二舅舅。」

  傅容笑,「因為外祖父很喜歡很喜歡那硯台啊,所以才打了二舅舅。」

  瑧哥兒不懂了,疑惑地問娘親:「娘親弄壞的……」

  傅容擺出十分難過的樣子,「那瑧哥兒是希望外祖父打娘嗎?」

  「不打娘!」瑧哥兒馬上抱住娘親,著急地解釋,「不打娘,打二舅舅!」

  傅容最喜歡被兒子緊張的時候了,笑著親親他額頭,繼續給他講道理:「那你知道二舅舅為何寧可自己挨打也不想讓娘親挨打嗎?」

  瑧哥兒搖頭。

  傅容便將他的小手按在自己肚子上:「因為二舅舅是娘親的哥哥啊,當哥哥的就要照顧弟弟妹妹們,寧可自己挨打也不能讓弟弟妹妹們挨打,往後瑧哥兒當了哥哥,也要照顧弟弟妹妹知道嗎?」

  瑧哥兒似懂非懂,但娘親期待地看著他呢,小傢伙就乖乖點頭,最後沒忘了更正:「妹妹,不要弟弟!」

  傅容捏他小臉,「這個是妹妹,往後娘親還會給瑧哥兒生弟弟呢,弟弟妹妹都要。」

  一個兒子哪夠啊,傅容想多生幾個,兄弟姐妹多了才熱鬧。

  門口忽然傳來珠簾相碰的清脆響聲,傅容抬頭,就見徐晉一臉溫柔地走了進來。

  傅容朝他笑:「王爺忙完了?」

  瑧哥兒高興地喊爹爹。

  徐晉將娘倆都親了一遍,然後將瑧哥兒抱到腿上,低頭問他:「娘親剛剛給瑧哥兒講什麼了?」

  瑧哥兒瞅瞅娘親,東一句西一句地重複給爹爹:「娘親淘氣,怕外祖父打她,外祖父打二舅舅,二舅舅是哥哥,不讓娘親挨打,我要照顧妹妹!」

  條理也算清楚了。

  徐晉毫不吝嗇地誇兒子,跟著問道:「那妹妹犯錯了,妹妹把娘親氣哭了,瑧哥兒怎麼辦?」

  瑧哥兒茫然地張開小嘴兒,回頭朝娘親求助。

  傅容不懂徐晉要做什麼,也就沒有開口。

  瑧哥兒老老實實搖頭。

  他喜歡妹妹,可是妹妹把娘親氣哭了,瑧哥兒不想讓娘親哭,別人讓娘親生氣,他會打那人,可是妹妹,娘親說他要照顧妹妹的……

  看著兒子困惑的小臉,徐晉頂了頂他額頭,語重心長地道:「那瑧哥兒就要告訴妹妹她哪裡錯了,努力讓妹妹改好,弟弟也是,瑧哥兒是哥哥,要保護弟弟妹妹,也要教導他們,跟爹爹教導你一樣,記住了嗎?」

  瑧哥兒呆呆的。

  傅容笑著將兒子抱到自己身邊,嗔怪徐晉:「他才多大啊,你就教他這個?」

  徐晉也笑了,不再想那些煩心事,陪他們娘倆玩鬧。

  四月最後一日,徐晉休沐在家,用過早飯沒多久,許嘉來報,謝氏崔綰悄悄出城了。

  徐晉神色平靜。

  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會再優柔寡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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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端午將近,天越來越熱了。

  崔綰坐在騾車上,對著窗外一片片金黃的麥田出神,忽然身下一個顛簸……

  崔綰皺眉,這鄉間土路十分不穩,今日她不知道被顛簸了多少下了。再看看身上生平第一次穿的細布衣裳,崔綰嫌棄地皺眉,對母親口中那個神秘的妙善道姑越發沒有好感。太醫都說她身體沒事,這種所謂道姑又會有什麼真本事?

  只是都快到地方了,崔綰也懶著再跟母親辯解,到了水慈庵諷刺那道姑一頓再回來也好。

  謝氏將女兒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的,笑著道:「綰綰再忍忍,我第一次來也嫌棄這路不好走,可妙善道姑真的有本事,咱們辛苦這一趟肯定值得。」

  夏嬤嬤的二兒媳婦身子沒問題,妙善道姑有一套治法,女兒八成是有些隱疾的,先請妙善道姑看看,若是有,趁老六回來之前先調理好,沒有就等老六回來後再請妙善道姑給女兒施同樣的法術。

  崔綰充耳未聞。

  謝氏笑笑,心想女兒見到妙善道姑肯定就會跟她一樣信服了。

  騾車到達水慈庵外頭,車伕提醒有人從庵裡走了出來,謝氏崔綰便暫且沒有下車。此行是秘密,見到的人越少越好。

  不下車,也能聽到聲音,似乎是一對母子。

  崔綰心生好奇,悄悄挑開一道簾縫,就見一個身穿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裳的農婦牽著一個瑧哥兒那麼大的男娃笑容滿面地走了過來。

  謝氏也看見了,低聲吩咐坐在外面的夏嬤嬤一句。

  夏嬤嬤會意,等那對母子走到跟前了,笑著問道:「小娘子也是來求子的?」

  那農婦二十多歲,膚色蠟黃,聞言有些拘謹地道:「不是,我是來向妙善道姑道謝的,每年虎娃生辰我都會過來一趟,當年若不是妙善道姑救了我,我早就被夫家休了……那個,我們先走了啊。」

  因為小男娃好奇騾車,纏著娘親讓他坐一坐,那農婦越發尷尬,匆匆離去。

  謝氏越發篤定了,高興地朝女兒道:「看見了吧?」

  崔綰抿抿唇,終於對那位妙善道姑生出了三分好奇。

  戴好帷帽,崔綰同母親下了騾車。

  再次見到妙善道姑,謝氏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女兒,容貌醜陋,平時不敢示人,您幫她看看?」

  妙善心砰砰地跳,知道這就是貴人想要的人了,強忍著打量對方的衝動,依然一副高深模樣,按例詢問崔綰一些問題。

  崔綰可不是夏嬤嬤的兒媳婦,雖然見到妙善道姑的清秀容貌後生出了一分好感,被人問及房中事,依然不喜。

  謝氏知道女兒害羞,示意夏嬤嬤出去。

  妙善道姑便也讓身邊的小道姑去外面候著。

  到底是來尋醫的,崔綰忍了忍,小聲配合起來。

  妙善一聽崔綰的聲音,再看看那露在外面的纖纖玉手,就知道是個美人,心中可惜,但保命最重要,凝眉沉思片刻,蹙眉道:「少夫人聽起來沒有問題,不知可否讓貧道號脈?」

  這種小事,崔綰沒有拒絕,抬起手搭在桌子上。

  妙善的那雙手白皙修長,也是極美的,生的也小,只比崔綰的大一圈,任誰也不會懷疑那是男人的手。此時妙善三指扣在崔綰手腕上,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才收回手,再隔著白紗端詳崔綰兩眼,神色凝重:「少夫人這是流症。」

  崔綰心中一緊。

  謝氏已經問了出來:「何為流症?」

  妙善不急不緩地道:「女子必先納陽固精而後才能受孕,少夫人體內卻異於常人,陽氣精華入體便出,因此無法受孕,這便是流症。此症千人裡才有一例,我也是五年前在柳州遇到過一例……」

  「那人可治好了?」謝氏提著心問。

  妙善頷首,卻現出為難之態。

  謝氏心還沒放下去就又提起來了,「道姑為何面現愁容?」

  妙善嘆道:「化解流症,消耗精血過多,貧道若為少夫人施法,半年內再也不能救治旁人了。」

  謝氏懂了,立即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子,「請道姑幫小女一把,再多的診金我都願意出。」

  妙善搖頭:「夫人誤會了,貧道並不是為了錢財,只是不願耽誤其他有求之人……罷了,少夫人先來便是緣法,合該那些人要多等半年,二位請隨貧道來。」

  謝氏大喜,扶著崔綰站了起來,一起跟在妙善後頭。

  水慈庵裡靜謐清幽,崔綰看看院中素雅的景緻,心中稍安,只是得知自己要跟妙善單獨在裡面待半個時辰,她莫名有些不安,故作平靜地拉著母親的手,小聲求妙善:「道姑破例一次,讓母親陪我行嗎?」

  妙善態度堅決:「不可,天機不可洩露,如果少夫人不信貧道,這便去罷。」

  言罷就要走。

  謝氏連忙攔住她,再三賠不是,然後將已經後悔失言的女兒推到屋裡,「娘就在外面等著,有什麼好怕的?」

  崔綰勉強笑了笑。

  妙善見母女倆商量好了,朝謝氏行了一禮,平靜地將門關上,然後轉身對崔綰道:「少夫人請到榻上躺好,貧道要施法了。」

  說著先走到長榻旁邊的蒲團上盤腿坐好,擺出要唸經的架勢。

  崔綰猶豫片刻,躺了上去。

  輕柔的經聲裡,她聞到淡淡的幽香,又有一種玄妙的感覺。

  是妙善道姑的法術開始管用了嗎?

  崔綰迷迷糊糊地想著,眼皮越來越重,沒有發現北面一塊「牆壁」不知何時被人推開了,像門一樣,緊跟著一道高大的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那是妙善設計出的簡單機關,平時有人過來求子,用枕頭裡的迷香迷暈對方後,他就會抱著人從暗門挪到後院一個房間辦事,由小道姑進來,假冒他唸經。

  今日倒不用小道姑假冒他了,妙善閉著眼睛穩穩坐著,只在聽到男人輕輕的腳步聲快要消失時,他才悄悄睜開一條眼縫,瞥到男人打橫抱著美人離去的背影。

  ~

  崔綰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極其羞人的夢,夢裡快要飄到雲端時,忽然聞到一股刺鼻味兒。

  她皺眉,慢慢睜開眼睛。

  看到一個男人撐在她身上,面容俊朗,鳳眼有些眼熟。

  再看一眼,那種似夢非夢的恍惚感徹底消失,崔綰張嘴……

  成王在她發出聲音前緊緊摀住了她嘴,溫柔地看她:「你若叫出來,被整個水慈庵的人知道你失身給我,我能活,你卻必死無疑。」

  他緊緊地盯著她,確定崔綰不會再做傻事,才松開她嘴,繼續自己還沒做完的事情。看著崔綰緊緊咬著唇眼中淚如雨下,他低頭去親她,崔綰扭頭,他就親了親她耳朵,「舒服嗎?六弟妹?」

  崔綰咬唇。

  成王發狠,讓她想咬破嘴唇流血都不能。

  事畢,成王體貼地為崔綰擦拭,然後將顫抖不已的美人摟到懷裡,溫柔地摩挲她長發:「綰綰,今日時間有限,我只能出此下策,下次我再好好疼你,現在咱們說說話吧,還有兩刻鐘左右。」

  崔綰只是哭,哭得發抽。

  她完了,落到成王手裡,這輩子徹底完了。

  成王翻身壓到她身上,彷彿這樣便能壓制她的顫抖,無法壓制也沒關係,他撥開她臉上被淚水打濕的長發,輕聲道:「綰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都跟你說了吧。我想當太子,想當皇上,那就必須除掉徐晉,可是徐晉太狡猾,我沒法殺他,想來想去只有徐晧能辦到。綰綰,你若能挑撥他們兄弟互相殘殺,事成之後,我許你寵妃之位。其實我可以騙你允諾你皇后的位子,但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但寵妃完全可以,屆時你再為我生個皇子,母憑子貴,豈不比當一個王妃好?」

  崔綰依然泣不成聲。

  成王並不著急,趁她閉著眼睛,親親她嘴唇:「你若不答應,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我這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肯聽我話的,我不會忘了她的功勞,不肯聽的,再不捨得,我也只能辣手摧花了。怎麼樣,綰綰,你願意做我的寵妃嗎?」

  崔綰本能地咬唇。

  「別咬,我心疼。」成王掐住她下巴,霸道地吻了下去。

  崔綰劇烈掙扎,成王不管她胡亂抓打的手,只全心全意親她,於是崔綰的手在他背上抓了一道又一道,漸漸地就沒了力氣,由徹底的憤怒變成了認命地捶打。

  成王滿意地鬆開她嘴,誇張地吸了口氣:「你想疼死我嗎?」一邊說著,一邊幫她擦了滿臉淚,又來了一番長吻,「綰綰,你真美,比我夢裡夢見的美多了,你知道嗎,以前在宮裡遇見你,我就喜歡你了,可惜那時咱們不可能在一起,到了今日,我才能如願以償,若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我絕不會這樣欺負你的……」

  崔綰冷笑著睜開眼睛,看向他時目光清冷:「王爺真會哄人,你這樣對我,李華容知道嗎?」

  成王笑:「為何要讓她知道?綰綰,實話告訴你,她現在就是我應付父皇的一個幌子,有她在一天,父皇就不會猜忌我,等我坐了父皇的位子,李華容也就沒用了。她會是妃子,屆時只要你生個皇子,就能將她踩在腳下。」

  「王爺心真冷。」崔綰別開眼,眼淚又流了出來,這人就是毒蛇,他越狠,她越甩不開他了。

  成王將手放到她胸口,實話實說道:「我確實心冷,但綰綰可以試試,或許你能捂熱乎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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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8:05:25 |只看該作者
第242章

  半個時辰算是很長了,小道姑搬了把椅子出來,給謝氏坐。

  謝氏關心女兒,就在屋簷下坐了。初夏的時節,又是晌午時候,夏嬤嬤哪能讓夫人被日頭曬啊,扯開帕子在謝氏頭上遮著,不叫那日光曬到謝氏臉上。

  換過幾次茶水,裡面妙善的唸經聲終於停了。

  謝氏緊張地站了起來。

  法堂屋門打開,妙善面色蒼白,勉強道:「貧道體力不支,先行一步。」由小道姑扶著踉踉蹌蹌地走了。

  謝氏沒管她,挽住女兒胳膊,往外走時小聲問道:「綰綰覺得身子如何?」

  崔綰頭上照舊戴著帷帽,謝氏仔細瞧了瞧,沒發現什麼異樣。

  崔綰卻如行屍走肉,午時再熱也驅散不了她遍體的寒意,可她不能讓母親察覺,不能讓這個親自將她推入深淵的蠢女人察覺,也不想再聽她嘮叨囉嗦,咬了咬嘴唇,壓下那股恨道:「出了很多汗,道姑說是排了毒,只是我身子乏力,想馬上歇會兒。」

  謝氏忙道:「好,管用就好,一會兒上車了你躺娘腿上睡,娘讓車伕慢點走,保準不顛著你。」

  崔綰眼裡倏地落下淚來,被她迅速抹去。

  這一路,她躺在母親腿上假寐,卻根本沒有睡著,腦海裡各種情景浮現。

  待她如親生女兒的姑母,青梅竹馬將她捧在手心裡的六哥,就連冷漠對她的四哥,以前也不是這樣的,他把她當妹妹,每年都會送她生辰禮物。

  可是四哥不知為何不喜歡她了,然後她做了錯事,被四哥懷疑,再也不能回頭,哪怕四哥沒有對付她,崔綰依然害怕,害怕哪日被四哥找到了證據,害怕四哥會要她的命,所以她迫切地想要個孩子穩固自己的地位,有了孩子,看在親侄子的份上,四哥也許會放過她。

  如今她沒有孩子,卻掉進了狼窩。

  醒後成王對她做的一切,歷歷在目,急切或溫柔,六哥對她做,她羞澀歡喜,換成成王,她噁心,恨不得殺了他!

  可她殺不了他。

  告訴六哥嗎?

  崔綰不敢。六哥本就是衝動簡單的性子,他有多在乎她,知道成王害她後就會有多恨,崔綰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勸服六哥穩住,一旦他怒上心頭去找成王算賬了,她就完了,被嘉和帝知道,成王落不得好,她這個紅顏禍水也必死無疑。

  且不說六哥回來後的事,成王現在就逼迫她了,要她明日去買個丫鬟,買他早就準備好的丫鬟,放在她身邊監視她,替兩人傳話。崔綰不想要,但她能不要嗎?不要,水慈庵的人都被成王控制住了,她不聽成王的話,成王馬上會指使妙善等人揭發她的醜事,那時她無憑無據想要指認成王都不行,成王那邊卻有母親留下來的把柄,甚至那對兒農婦母子,都有可能成為對方的人證。

  崔綰看不到一點希望。

  要麼死,要麼……

  崔綰不願再想下去。

  當天晚上,崔綰稱自己想養隻狗,第二天管事嬤嬤就尋了幾隻毛色雪白的幼狗過來。崔綰挑了一隻,又讓她去請牙婆,再挑個會養狗的丫鬟。下午,崔綰身邊就多了一個名叫百靈的養狗丫鬟,中等模樣,嘴甜伶俐。

  兩日後崔綰再次出城,去了她的一處嫁妝莊子,到了地方,她領著百靈去旁邊自家竹林裡賞景。

  竹林裡有座小屋。

  百靈識趣地停在了內室門口。

  崔綰猶豫片刻,走了進去。

  成王愜意地靠在炕頭看書呢,見崔綰進來,他仔細打量她兩眼,朝她伸手:「想明白了嗎?」

  崔綰恨恨地瞪著他。

  成王訕訕地笑,放下書,赤著腳走到崔綰身邊,伸手要抱她。崔綰本能地往後退,成王目光一閃,跟著前進一步,轉瞬就將崔綰打橫抱到了懷裡。成王不傻,崔綰當天沒有哭鬧尋死,又收了他的丫鬟前來赴約,定是有了決斷,只是女人臉皮薄,得他給個台階,兩人親密了才好說話。

  他將崔綰放到炕上,低頭親她,「綰綰,這幾天我都在想你……」

  崔綰閉著眼睛躲。

  面對京城數一數二的美人,成王又怎會沒有一點花花心思,也不用強,只先摟緊人說甜言蜜語,說的時候不時佔佔便宜,慢慢地話越來越少便宜越佔越多,成王再不忍耐,將崔綰壓到炕上,恣意地憐愛起來。

  成王可不是初出茅廬的無知少年,與李華容成親前就暗地裡跟寢宮的幾個宮女好過了,瞞得嚴嚴實實沒叫李華容知曉,到現在與李華容成親四年,對這事早已嫻熟,特別是對付崔綰這種心裡應了你但依然顧忌重重的人,他更是手段盡出,逼得崔綰再也無法保持世家女的端莊,開口相求時,兩人的關係瞬間拉近,他才專心享受。

  夫妻之間的動靜,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之久。

  歇下後,成王摟著崔綰溫存:「綰綰真好,你放心,只要你幫了我,我一定不會辜負你,我也舍不得辜負啊,恨不得夜夜與你在一起。」

  最不堪的模樣都被他見過了,崔綰埋在他懷裡待了會兒,自嘲地道:「王爺別再騙我了,你以為我不知道?我真幫了你,王爺回頭就會殺我滅口,王爺對李華容都能那般冷情,又怎會對我動真心?」

  成王笑笑,翻身壓到她身上,看著她眼睛道:「剛剛我對綰綰還叫冷?我跟旁人可沒這樣暢快過,綰綰,早知今日,當初我早早就把你搶過來了……」

  崔綰摀住他嘴,平靜地回視他:「王爺不必再說這種話,我不會信的,只是已經成了王爺的人,王爺要我,我反對也沒什麼用,但我有個疑問,王爺覺得我如何才能讓他們兄弟互相殘殺,之後又能保住崔家保住我?如果沒有完全之策,我寧可死,也不會做個冤死鬼。」

  沒人可以把她當傻子。

  成王怔住,跟著苦笑,重新改成平躺,將崔綰拉到他胸口趴著,一邊摩挲她脊背一邊嘆道:「看我,沒碰你之前想的只是先將你拉到我身邊再圖謀大事,碰到你了,我滿心滿腦就都是你了,還沒來得及打算將來呢。綰綰放心,我一定會找個兩全之策,你呢,可有什麼好主意?」

  崔綰貼在他胸口,看著對面的牆壁道:「王爺把我當什麼?我逼於無奈不得不從了王爺,王爺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可你讓我主動謀害兩個表哥,我辦不到。」

  成王「嗯」了聲:「也是,你一個女人,算了,綰綰安心等著,我有了法子,便會告知你,咱們一起商量,務必保證沒有任何紕漏。」

  是他想得太簡單了,只想著徐晧痴情崔綰,崔綰只需將徐晉請到懷王府,在他酒裡下些東西,然後誣衊徐晉欺凌她,徐晧那個冒失鬼必然會朝兄長下手,百靈再趁徐晧不備殺了徐晧崔綰,製造兄弟為了崔綰互相殘殺崔綰不甘受辱自盡而死的假象。

  計畫不錯,可惜他低估了崔綰,這並不是一個膽小怕事只知道對男人唯唯諾諾的女人,她將她的後路都想好了。明白了這點,那麼成王想繞過崔綰只囑咐百靈趁徐晉去懷王府時暗中下藥都不行,因為崔綰既然有這份心機,肯定會防備百靈的。

  也就是說,他必須借崔綰成事,還不能讓崔綰賠進去。

  這女人,比他的表妹還聰明。

  成王喜歡聰明的女人。

  崔綰這樣聰明,他還怕成不了事?就算這幾年沒有機會,待到父皇駕崩徐晉登基,反而更簡單了,因為那時徐晉徐晧兄弟死了,不會再有父皇追究,崔綰隨便扯出刺客或是給徐晧安排一個妾室當冤死鬼就能把她摘出去了。

  為了大事,成王等得起。

  胸口騰起豪情,身體也跟著衝動,成王抓住因為震驚想要逃開的美人,再次壓了上去。

  ~

  進了五月,傅容漸漸發現徐晉心情似乎不太好,白日裡在前院的時間越來越長,夜裡翻身次數特別多,好像有什麼煩心事。傅容問他,徐晉不說,接下來也不翻身了,傅容卻知道他並沒有睡著,只是不想讓她知道而已。

  他愁什麼呢?

  嘉和帝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雖然看起來老了十來歲,崔皇后身體照舊康健,無病無災的。家裡她跟瑧哥兒也都好好的,難道,他在記掛黃河邊上的六弟?

  端午前一天,傅容將新編好的長命縷套在了兒子的手腕上,還給他綴了一個鍍金的銅鈴鐺。瑧哥兒高興極了,傍晚爹爹回來迫不及待地去跟爹爹顯擺。兒子活潑可愛,徐晉心情好了些,坐到榻上,從懷裡摸出當年傅容為他編的那根,也跟兒子顯擺:「娘親也送爹爹了。」

  瑧哥兒抓過爹爹的看了看,仰頭道:「沒有鈴鐺!」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有鈴鐺就表示娘親更喜歡他一點,瑧哥兒的小嘴兒抿了起來,笑得有點得意,鳳眼微眯,還以為自己不咧嘴笑旁人就猜不透他的小心思呢。

  這自作聰明的狡猾樣像極了傅容,徐晉真心笑了,佯裝不高興問傅容:「我的怎麼沒鈴鐺?」

  難得他開朗起來,傅容當然要配合了,朝瑧哥兒眨眼睛道:「因為我最喜歡瑧哥兒啊,所以送瑧哥兒的是最好的。」

  瑧哥兒憋不住了,緊緊抿著的小嘴終於咧開了,露出兩排小白牙。

  娘親果然最喜歡他!

  夜裡歇下後,徐晉摟著妻子動手動腳。

  確定他是真的恢復了好心情,傅容先幫了他一次,事後半趴在他胸口不錯眼珠地看他。

  大眼睛水漉漉的,欲語還休。

  徐晉不解了,捏捏她鼻子:「這樣看我做什麼?」

  傅容笑:「王爺好看啊,我喜歡看。」

  徐晉心裡受用極了,但也沒有糊塗,摸摸她頭髮道:「說吧,是不是有求於我?」

  傅容瞪他一眼,轉身躺到自己的枕頭上,背對他:「既然王爺這樣想我,那我不看你行了吧?」

  徐晉哈哈笑,追了過去,「別別別,我喜歡讓濃濃看,過來,繼續看我,我也好好看看你。」

  夫妻倆鬧了一陣,傅容見氣氛差不多了,從他懷裡抬起頭,擔憂地問道:「王爺最近沒事吧?我看你前幾天都悶悶不樂的。」

  徐晉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沒了。

  傅容暗道糟糕,緊張地垂下眼簾。

  她這樣謹慎這樣怕他,徐晉突然生出一股自責。傅容怕成這樣,是不是因為前世他太冷了,一直都以王爺的身份對她,所以這輩子他再好,她都不敢只將他當普通的丈夫?

  一時半刻徐晉也想不到徹底打消她顧慮的法子,那就只能不讓她擔心了。

  他抬起她下巴,目光溫柔:「六弟那遇到點麻煩,昨日我已派人過去了,濃濃別擔心,沒事。」

  傅容認真地觀察他神情。

  徐晉突然露出一個得意的笑:「看來本王越來越好看了,才叫濃濃著迷成這樣。」

  傅容呸他:「厚臉皮!」

  徐晉抱緊她不讓她跑,在她耳邊說無賴話:「濃濃光明正大盯著本王看,到底是誰不知羞?」

  傅容悄悄撇嘴,若不是想打探他心事,她才不會……

  至少不會看那麼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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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傅容不清楚徐晧在黃河邊上遇到了什麼麻煩,接下來幾日徐晉不再眉頭緊鎖,她也就不去想了。

  月中景陽侯府傳來喜訊,傅宥的妻子韓玉珠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喜三那日,傅容帶著瑧哥兒回了娘家,許靈親自扶她下馬車,生怕她出一點事。

  傅容倒沒有懷瑧哥兒時那麼小心翼翼了。上輩子她沒有懷過孩子,這輩子傅宛先懷,傅容看著都不敢靠姐姐太近,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撞了姐姐,傅宛再怎麼解釋傅容也不敢,待自己懷了,才知確實沒那麼誇張,特別是前三月,除了孕吐等懷孕必有的症狀,感覺跟平時也差不多。

  「瑧哥兒!」

  下車見家人,往常都是傅宣朝傅容笑,傅寶笑著跑過來抱傅容,現在卻成了傅寶傅宣一起搶外甥了。瑧哥兒呢,當然最喜歡親姨母了,顛顛地跑到傅宣身前,高興地抱住姨母大腿。

  昨晚就住在外祖母家裡的媛媛則乖乖走到傅容身邊,甜甜地喊三姨母。傅宛估計月底也就要生了,今日便沒有過來。

  傅容摸摸外甥女腦袋,再逗逗那邊的大郎,一行人進了正院。

  先去看韓玉珠。有大郎開頭,傅宥的兒子就直接喊二郎了,剛出生三日的孩子,眉眼還沒長開呢,閉著眼睛乖乖睡覺。傅容同韓玉珠說話時,媛媛大郎瑧哥兒姐仨在床前排成一排,媛媛搶了大郎的風頭,站在兩個弟弟中間小聲跟瑧哥兒介紹:「看,這是二郎弟弟,二郎睡覺呢,瑧哥兒別用力按,只能輕輕摸。」

  抓著瑧哥兒小手往二郎身上湊,要教弟弟。

  瑧哥兒搖頭,用力把手掙了回來,躲到娘親身邊,鳳眼在韓玉珠母子身上打轉,緊緊抿著嘴。

  韓玉珠笑著問瑧哥兒:「是不是覺得二郎弟弟長得不好看啊?瑧哥兒別嫌我們丑,下個月瑧哥兒再來,二郎弟弟就好看了,不信你問你娘?」

  瑧哥兒仰頭看娘親。

  傅容點點小傢伙鼻子:「瑧哥兒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這樣,越長越好看了。」

  他才沒那麼醜。

  瑧哥兒再看向床上的小娃娃,第一次連娘親的話也不太相信了。

  陪韓玉珠坐了會兒,傅寶三姐妹領著孩子們出去玩了,傅容跟喬氏林氏等長輩在花廳裡聊天。

  自從太子被廢,林氏對傅容的態度比以前更加和氣了,並非刻意討好,但確實有了明顯的變化。傅容明白,林氏也將徐晉看成了准太子,心裡應該是盼著將來他們夫妻寬待傅寧娘仨呢。

  這個,傅容真的不敢保證。

  跟徐晉在一起這麼久,特別是今年,傅容發現她跟徐晉私底下相處親密無間,徐晉對她也無比的縱容溫柔,但是徐晉骨子裡流著皇家的血,他做什麼都是從大局出發的。夜裡聊天時,傅容也問過將來璋哥兒珝哥兒會如何,徐晉告訴他,他不會虧待兩個侄子,但也不會讓他們成為瑧哥兒的威脅。

  因此傅容知道,徐晉還是很寬仁的,但她不知那兩個孩子將來會變成什麼樣。現在他們都是招人疼的可憐孩子,等他們長大了,就是另外兩個跟徐晉一樣的皇家男人。

  無法保證,傅容便不妄加喂林氏吃定心丸,只將自己上次進宮看到的告訴林氏。嘉和帝真的沒有遷怒三個孩子,每日都會讓乳母將三個孩子帶到崇政殿,或是檢查璋哥兒珝哥兒的功課,或是逗逗剛開始出牙的玥姐兒。

  林氏近似貪婪地聽傅容描述外孫外孫女,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因為嫉妒做出傻事,也慶幸喬氏教出了傅容這樣有福氣的好女兒。傅容仁善,看在兩家的情分上,林氏就知道傅容至少不會苛待她大姐姐的一雙兒女。再多的,傅容沒法做主,她也就不奢求。

  說完大房,傅容看向三夫人,「聽我娘說今年給五妹妹提親的人越發多了,三嬸可相中了誰?」

  上輩子傅宓這時候已經定親了,男方是冠陽伯府司家的三公子,傅容沒見過,只聽說是個學識淵博的。兩人婚期定在十一月,而這位三公子也不知得了什麼病,十月裡突然一命嗚呼了。

  傅容跟傅宓說話不多,姐妹倆沒什麼情分,甚至還有點小恩怨。最初聽母親說有人登門給傅宓提親時,傅容想到這點,還猶豫要不要幫傅宓一次,上輩子因為司家三公子死在大婚前頭,京城裡就有了一點傅宓剋夫的名聲,硬是讓傅宓變成了老姑娘,傅容從肅王府回來時傅宓還沒嫁人呢。

  不過沒等傅容拿定主意,就意外從秦二夫人口中得知司家三公子跟他一個表妹定親了。

  這輩子太多的事情都跟上輩子不一樣了,又來這麼一件小小的差別,傅容沒放心上。

  三夫人道:「有兩個感覺不錯,請你大伯父大伯母幫著打聽呢,等有准信兒了三嬸再告訴你。」

  年後來侯府提親的人確實絡繹不絕,不過大多數都是奔著二房的傅宣去的。三夫人並不嫉妒,自己的女兒雖然是嫡子嫡女,但生父早死,就連長房的勢頭都被二房壓了下去,他們三房就更不行了。這是家世,單論舉手投足的氣度,女兒也遠遠輸於傅宣,因此能找個家世簡單為人本分的好女婿,三夫人也就滿意了。

  傅容笑道:「那我就等著五妹妹的好消息啦。」

  傅宓這世的姻緣傅容就不在意了,她相信大伯父不會選錯人的。

  晌午散了席,傅容隨母親回了他們二房的東院。

  瑧哥兒媛媛上午玩得太瘋,這會兒都困了,喬氏親自將小姐弟倆哄睡著了,就讓他們睡在正房,巧杏許靈在裡面看著,她們娘幾個在外間說話。

  傅容裝模作樣檢查官哥兒的功課。

  官哥兒倒背如流,搶過書反過來讓傅容背。

  傅容哪會啊,彈了弟弟腦袋瓜一下,繃著臉訓斥他:「聽說你跑去如意齋幫人算賬去了?」

  官哥兒茫然地看著姐姐:「誰說的?我是想給外甥外甥女一人買對兒鐲子……」

  「鐲子呢?」傅容朝他伸手。

  「我這就去拿。」官哥兒立即跳下地,飛快跑了。

  傅容震驚地望著還在晃動的珠簾,問母親:「弟弟真買了?」

  喬氏哼了哼,點了點坐在一起的兩個女兒:「還不是你們慣的,每年都給他那麼多壓歲錢,他現在可有錢了。」就因為手裡有錢,才總是以買東西送外甥外甥女為名去各種鋪子晃悠,被她抓住好幾次了。

  母親發愁,傅容也發愁了,看弟弟這架勢,真打算做生意了?

  那怎麼可能,父親第一個不答應!

  「明年我讓王爺少給點。」傅容暫且只想到這一個法子。

  傅宣低頭笑,「這事姐夫會聽你的話?」

  傅容嘆口氣:「是啊,你姐姐我沒本事,管不住你姐夫,宣宣這麼厲害,將來定能將妹夫收拾的服服帖帖吧?對了娘,你跟爹爹到底有沒有相中誰……宣宣你怎麼走了?」

  傅宣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傅容笑個不停。

  喬氏可笑不出來。提親人的是多,但找個合適的可不那麼容易,不少人一看就是衝著王爺女婿的關係來的。丈夫說了,王爺現在正是關鍵時候,不能出一點差池,因此更要仔細挑選,寧可耽誤到明年也不能嫁錯了。

  但這話不好跟女兒說,喬氏便道:「你爹爹哥哥眼光高,到現在還沒有瞧得上的,慢慢來吧,不急,你跟你姐姐都嫁了,宣宣我巴不得多留兩年。」

  傅容隱隱盼著吳白起贏得妹妹的心呢,暫且也不著急,問起薛家那邊來:「庚帖退了,薛夫人可又來找過母親?」

  喬氏搖頭:「沒有,端午的時候倒是見過一次,客客氣氣的……」

  正說著,官哥兒捧著兩個小匣子回來了。

  母女倆默契地打住話。

  下午徐晉過來接傅容,看見瑧哥兒手腕上的新鐲子,笑著問道:「外祖母給的?」

  瑧哥兒脆脆道:「小舅舅給的,姐姐也有!」

  徐晉托起兒子手瞧,見那鐲子上雕了麒麟,栩栩如生,朝傅容讚道:「官哥兒眼光還挺不錯。」

  傅容哼道:「眼光不錯有何用,整天惦記著賬本生意,我娘都快愁出白頭髮了。」

  徐晉瞅瞅兒子手上的鐲子,替小舅子說話:「官哥兒還小,或許過兩年就換了興趣,且我看著,那小子聰明,做什麼都會有大出息,你跟岳母不用瞎擔心。」

  傅容沒接這話,心想若是徐晧一心琢磨做生意,徐晉肯定不是這副態度了。

  過了幾日,喬氏領著傅宣來王府串門,告訴傅容傅宓的婚事定下了,是傅宥的一位同窗,姓柳名堅,已經考了舉人,因為守孝錯過了上次春闈,但他有才學,明年春闈十有八.九能中進士。且他家裡父母都沒了,只剩年過六旬的祖父祖母,人口簡單,正適合性子內向的傅宓。

  夜裡傅容將這事跟徐晉說了。

  徐晉抱著她道:「你大伯父會選人,你五妹妹那性情,硬是配個高門第的,反而容易出事。」

  傅容也這樣想的,見徐晉談興不錯,她笑著問他:「那王爺說說,我這樣的適合嫁什麼人家?」

  徐晉聞言,半壓到她身上,一邊動手動腳一邊咬她耳朵:「濃濃命貴,注定要母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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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對於傅容而言,今年的五月喜事連連。

  先是端午佳節,跟著三哥傅宥得了兒子,五妹妹傅宓定了親事,轉眼到了月底,梁府管事火急火燎過來報信兒,傅宛要生了。

  碰巧今日徐晉在家,先讓許嘉準備馬車,等一切準備好了,他才扶著傅容告訴她這個好消息:「濃濃別急,車已經備好了,咱們慢慢過去,趕得及的。」

  儼然還記得那年傅宛生媛媛時傅容的著急樣呢。

  傅容當然不會急成那樣了,吩咐梅香乳母好好照顧還在歇晌的瑧哥兒,她跟徐晉緩緩走向前院。

  盛夏時節,知了叫個不停,到了馬車上,傅容出了一身汗,朝徐晉念叨:「這回姐姐坐月子可要辛苦了,這麼熱的天。」

  徐晉沒生過孩子,卻見過傅容坐月子,幫傅容擦完汗,他一邊給她搖扇子一邊摸摸她肚子:「還是我會種,濃濃臘月生孩子,不怕熱著。」

  這種事情他也要比,傅容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徐晉得意地笑,手中動作不停。

  看著他自然無比地給她搧風,他俊臉泛紅額頭還帶著汗珠,傅容心中忽然一酸,飛快偏轉過身。

  徐晉一直盯著她呢,見她毫無預兆落淚,慌了,不敢強行碰她,他快速轉過去,扶著她肩膀急道:「怎麼又哭了?哪裡不舒服?」

  傅容搖頭,大夏天也不嫌熱了,埋到他胸口嗚嗚哭了起來,「王爺對我好,我,我想王爺……」

  他對她太好,懷瑧哥兒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好得傅容無法想像徐晉不在她身邊她要怎麼過。馬上就要六月了,八月徐晉就要出徵了,傅容捨不得徐晉遠行,更不用說他此行有性命之險,徐晉再怎麼跟她保證他不會出事,傅容也無法完全安心。

  她哭個不停,徐晉又心疼又茫然,「想我?我這不是在你身邊……」

  說到一半,忽然明白她為何哭了。

  不是想他,是捨不得他吧?

  這……

  徐晉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放下團扇,摸出帕子幫她擦淚。一會兒還要見客,胸口濕了一大片像什麼樣子?等傅容淚水漸漸止住,徐晉抬著她下巴親她。

  那紅唇濕潤,跟她的人一樣,好像都是水做的。

  徐晉慢慢地品,心中溢滿了柔情。

  她平平靜靜的,他以為她忘了八月的戰事,或是徹底放心了,沒想到她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心裡一直記掛著,今日不知怎麼觸動了心事,再也忍不住了。如果她只將他看成榮華富貴的倚仗,她會擔心,不會哭,她哭了,說明她心裡真的有他,那些淚水,都是因為捨不得他流的。

  不是演戲,因為沒必要演戲,因為她不知道他記得上輩子,她也不知道他會明白她為何哭。

  「濃濃,你喜歡我是不是?」

  鬆開她唇,徐晉捧著她臉問。

  傅容睜開眼睛,淚眼朦朧地看著近在眼前的俊美臉龐,那鳳眼平靜,平靜如水,水下卻有什麼湧動,彷彿只需要她給個理由,他便會將她吸納進去,讓她看清他眼底的波瀾壯闊。

  「喜歡。」她盯著他的眼,喃喃地道。

  怎麼會不喜歡?就算她的心是石頭,被他這樣一點一點地暖著,也軟了。

  「有多喜歡?」徐晉愛聽,聽不夠。

  有多喜歡?

  傅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親他,現在就想親。

  手抱著他腰呢,沒法抬起來,傅容情不自禁地伸長脖子,閉著眼睛將唇送了過去。

  她的眼睫是濕的,合攏時有淚珠滾了下來,像是夏日一場雨的最後一滴雨珠,落在粉色的荷花花瓣上,倏然滾落。

  徐晉猛地按緊她背,再次含住了她嬌豔的唇。

  車裡忽然熱了起來,她的側臉,她的脖子,她的耳朵,都成了最美味的珍饈,徐晉親不夠愛不夠,手忍不住想往她衣裳裡探。他想要她了,唯有要她,才能宣洩一腔柔情給她知,才能用她的美她的婉轉鶯啼填滿他空落的心。

  「濃濃……」

  這世上怎會有這樣一個女人,氣人的時候氣得他吐血他也放不下,乖順的時候要他命他也願意給了。是因為只能碰她嗎?不是,他徐晉還不是為了身體欲.望就忍氣吞聲將就誰的人,倘若傅容換一種性子,他要麼早就殺了她,要麼就徹底忘了這個人,或是讓她生了兒子再去母留子,但傅容就是有本事讓他割捨不下……

  他真的想把命給她了,傅容卻不稀罕他的命,也不稀罕他那隻不老實的手,嘴唇離開他,上半身往後退,雙手一起按住他的壞手,紅著臉喘著氣,眼裡含著水軟軟地跟他撒嬌:「我熱……」

  徐晉強忍著吞嚥的衝動,啞著聲音道:「我也熱,濃濃,我這就幫你脫……」

  誰要他脫?

  傅容推開他,往一側挪了挪,不小心坐到團扇上,傅容反手抽.了出來,忍著笑遞給他:「我熱,王爺給我扇搧風。」

  徐晉怔住。

  傅容抿唇笑,用團扇頂了頂他胸口:「王爺到底幫不幫忙啊?」

  徐晉看看她,再看看她肚子,認命地接過扇子,「扇,王妃有命,本王怎敢不從?」

  傅容笑得肩膀輕顫。

  徐晉卻也不是白白賣乖的,往傅容身邊挪挪,右手給她搧風,左手拉過她手伸到自己衣擺裡面,盯著她羞紅的臉道:「王妃熱,本王幫王妃搧風,可是我癢,王妃心疼心疼我,幫本王摩一摩?」

  他沒個正經的,傅容別開眼嗔道:「一會兒就到了。」

  徐晉挑開窗簾,示意她看:「還沒走出咱們王府多遠呢。」

  傅容自知逃不過,況且他難受成這樣也是被她哭出來的,便低下頭,幫他。

  徐晉不喜歡隔著衣服,麻溜地將腰帶抽開了,恬不知恥地道:「這樣涼快。」

  傅容扭頭呸他。

  她咬他徐晉也高興,一邊給她搧風,一邊看她那雙纖纖小手為他賣命……

  馬車慢慢悠悠地走,終於停下時,傅容一雙胳膊都提不起勁兒。

  徐晉早就收拾好了,衣冠楚楚地先下車,再穩穩將她抱了下去。

  「三姨父,三姨!」媛媛興奮地從裡面跑了出來,「你們來得真慢啊,外祖母小姨母小舅舅早到了!」小丫頭懂事了,知道三姨母懷了弟弟妹妹不能碰,便往徐晉身上撲。

  徐晉屏住呼吸,摸摸媛媛腦袋,然後不著痕跡地過去跟許嘉說話,再走到傅容另一旁。

  媛媛右手牽著傅容,左手牽著隨後趕出來的傅宣,高高興興的,將三姨父拋到了腦後。

  今日人來得特別齊全,傅品言傅宸都在,跟梁通一起出來接人,徐晉就同他們在前院等消息。

  大概是第二次生都比頭回容易,紅日西垂,迎面吹來的風帶點涼意了,產房裡忽的傳來喜人的嬰兒啼哭。

  是個小少爺。

  喬氏高興極了,給傅宛擦汗時嘴就沒有合攏過,一直笑。

  這次傅容沒在產房裡,跟傅宣媛媛一起在偏房等消息,孩子收拾好後幾人一起看,傅容先笑了,這外甥黑得,跟他爹一模一樣。

  媛媛也嫌棄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好黑啊,沒有瑧哥兒大郎二郎白淨!比凌守還黑呢!」

  梁通頗為自豪,接過寶貝兒子稀罕地親:「男人就該黑,不黑的都是……」

  「小白臉」三字還沒出來呢,傅宸在旁邊用力咳了咳。

  梁通頓時啞巴了,瞅瞅傅宸旁邊的岳父大人跟王爺妹夫,抱著兒子躲到了產房裡頭。

  媛媛興奮地跟了進去。

  姐姐平安生子,傅容放心了,因為惦記家裡的兒子,晚上就沒在這邊用飯,跟徐晉打道回府。

  這邊喜氣洋洋,懷王府,崔綰收到了徐晧派人送過來的家書,說是初十他就能回京了。

  看著那熟悉的字跡,崔綰眼裡落下淚來。

  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想跟六哥好好過的,是老天爺見不得她好……

  夜裡崔綰輾轉反側,遲遲無法入睡。

  轉眼就到了初九,明日徐晧就回家了。

  身邊的丫鬟們個個喜氣洋洋的,就連百靈都裝得有模有樣,崔綰卻是強顏歡笑。

  她的月事遲了,遲了三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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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8:06:01 |只看該作者
第245章

  崔綰讓百靈給成王遞了信兒。

  她的月事一向準時,這次晚了,身邊兩個大丫鬟還擔心她身子出問題了,要請王府的郎中來看。她們並不知道她與成王的事情,崔綰暫且也不想讓她們知道,是以用思念徐晧太過心緒煩躁敷衍了過去。

  但崔綰隱隱有種感覺,她可能有了,有了成王的骨肉。

  她必須先確認一下,確定了,她才有心思去想以後該怎麼走,而不是空坐著白白擔心。

  崔綰不清楚百靈是如何跟成王的人聯絡的,只知道她早飯後吩咐的百靈,半個時辰就收到了回信,成王讓她去莊子。

  崔綰應約,到了莊子,再次單獨領著百靈去了那間小屋。

  成王跟心腹郎中早在裡面等著了,有郎中在,他跟崔綰對視一眼,暫且沒有說話,只讓郎中先給崔綰號脈。

  崔綰面無表情地落座,將手伸了出去。

  成王體貼地站在她身後,大手穩穩地按著她肩膀,彷彿這樣便能讓她安心。

  郎中對此視若無睹,凝神號脈,片刻後起身,朝成王道:「王爺,王妃雖然日子淺,確實有喜了。」

  成王聽了,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兒,看看同樣茫然的崔綰,他讓郎中先下去。等郎中走了,成王一臉高興地將崔綰抱到炕上,捧著她手親:「聽到了嗎,綰綰你有了我的骨肉,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要當爹了!」

  徐晧三月裡離京,這個孩子可不就是他的?

  崔綰心中苦,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因為想要孩子才落到了成王手裡,如今卻陰差陽錯懷了成王的孩子,命運弄人。

  成王並不想要這個孩子,他也從未想過事成之後真的收崔綰為自己的寵妃,屆時只要崔綰幫了他除掉徐晉兄弟倆,成王馬上就會要了崔綰的命,因此見崔綰哭了,成王以為她害怕了,假意詢問道:「這是喜事,綰綰哭什麼?」

  崔綰哭了好久才停下,紅著眼圈問他:「王爺我怕,被六哥發現怎麼辦?他會要了我的命的!」

  成王哪裡捨得事情暴露啊,等得就是這句話,故作煩躁地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幾圈,重新走到崔綰身邊,一臉沉痛的模樣:「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恨不得現在就接你到王府親自照顧你,只是……綰綰,身孕這事難以瞞住,一旦被老六知道了,你我都完了。」

  崔綰哭得更厲害了。

  成王長嘆一聲,一手摟著她,一手放在她肚子上按了按,良久才終於下定了決心般,「罷了,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我,我這就安排他去準備藥……綰綰別哭,等將來咱們正大光明在一起了,你想要多少孩子我都給你!」

  崔綰埋在他懷裡,淚水還在流,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

  冷笑,嘲諷地笑。

  成王要了她身子,害她懷了孕,現在又想親手打掉這個孩子。

  這樣狠心無情的人,崔綰如何信他不會在成事後殺了自己?成王想殺徐晉兄弟必須借她的手,想殺她,一個百靈就夠了。為了保命,她也必須生下這個孩子,若是女兒,崔綰會再等最合適的機會下手,若是兒子,崔綰相信成王不會狠心到連第一個兒子也不顧,那時她再柔順乖巧一些,成王應該會履行他的諾言的。

  只需給她換個假身份,她就可以繼續做成王的妃子了,這種事情,前朝就有過。

  一切就看她的肚子爭氣不爭氣了,爭氣了,生下的就是她的保命符。

  有了決定,崔綰緊緊抱住成王,哭著搖頭:「不要,這是我跟王爺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我不要打掉他,王爺,這是咱們的孩子啊,你怎麼如此狠心?」

  成王身體僵了一下,馬上哄道:「我這不是無可奈何嗎,你以為我捨得自己的孩子?到現在我膝下一兒半女都沒有,我比你更想保住這個孩子,可是被人發現怎麼辦?你不要命了?」

  崔綰慢慢止了哭,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他:「我要命,我也要我的孩子,王爺放心,只要王爺願意幫忙,我自有辦法保住咱們的骨血,瞞得天衣無縫。」

  成王心中一震,看著這雙含著淚珠的美麗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問:「綰綰,你真的不恨我這樣欺負你,我以為……」

  「王爺以為我會恨你入骨?」崔綰目光溫柔下來,輕輕嘆了口氣,抱住他腰道:「一開始肯定是恨的,可是王爺對我好,那樣溫柔,我慢慢地就恨不起來了,現在我肚子裡有了王爺的孩子,就更不會恨了,只盼事情順順利利的,將來可以跟王爺做真正的夫妻。」

  成王笑了。

  女人果然都一樣,被男人佔了身子,再懷上孩子,就死心塌地了。

  怪只怪他那個六弟沒用吧。

  美人如此待他,成王心裡極為受用,但也沒有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在崔綰身邊坐下,「那綰綰打算如何隱瞞?這事關系重大,咱們必須計畫好了。」

  崔綰點點頭,細聲說了起來。

  ~

  次日徐晉早早就進了宮,下朝後隨嘉和帝一起去了崇政殿。

  成王也來了。

  「四哥。」朝嘉和帝見禮後,成王微笑著跟徐晉打招呼。

  徐晉神情與往常無意,淡淡點頭算是應了。

  嘉和帝瞧著這兄弟倆,見他們相處起來跟以前差不多,勉強也算安了心,拿起之前六子遞過來的奏摺道:「老六這次差事辦得不錯,你們當哥哥的可不能懈怠,別讓六弟超過去。」

  正說著,外面報懷王到了。

  嘉和帝連忙讓人進來。

  徐晉也朝門口望了過去。

  徐晧大步跨了進來,個子好像又高了些,臉因為在外面奔波三月曬得有些黑了,但那雙徐家兒郎都有的一雙鳳眼明亮有神,志得意滿。到了嘉和帝身前,徐晧利落地跪了下去,仰起頭滿臉都是笑:「父皇,兒臣回來了,父皇身體可好?」

  么子向來更受寵,在嘉和帝這裡也不例外,而且幾個兒子裡面也確實是老六更像兒子,會跟他撒嬌,不像其他的,廢太子裝老實孝順,老二不學無術,老四天生一張冷臉,老五偏內向拘謹。

  此時見了兒子笑容燦爛的臉,嘉和帝心情大好,起身將人扶了起來:「父皇好的很,萬全,命人端碗冰鎮酸梅湯過來給懷王解渴,看他這滿臉汗。」

  徐晧瞅瞅旁邊的四哥,有些尷尬地道:「兒臣不熱,父皇別叫人麻煩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

  嘉和帝朗聲笑。

  成王打趣道:「六弟不好意思了。」

  徐晉垂下眼簾。

  聊了一陣正事,徐晉徐晧兄弟倆一起去鳳儀宮看母親。

  到了鳳儀宮,徐晧陪母親說話時坐立不安的,崔皇后心裡有數,笑著道:「行了,快回家看你媳婦去吧,娘這兒有你四哥陪我說話。」

  徐晧如蒙大赫,興奮地跑了。

  崔皇后搖頭笑,看看徐晉,見兒子垂著眼簾不太高興的樣子,想到崔綰曾經做過的事,心中黯然,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長子看在兄弟情分上不跟崔綰計較了,難道她還能再勸他放開點,別因為弟弟喜歡崔綰不快?

  「你也回去吧,濃濃這會兒有孕,你多陪陪她。」

  徐晉點點頭,走了。

  回到王府,卻沒有去芙蕖院找傅容瑧哥兒,自己悶在書房裡。

  懷王府。

  徐晧沒讓人通傳,直接跑到了後院,崔綰聽到動靜出來迎接,沒看清人就被徐晧打橫抱了起來,壓到床上就親,「綰綰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男人熱情如火,崔綰心中酸澀不已,抱著他脖子回應他的吻,只在徐晧要扯她裙帶時急著攔道:「六哥,我,我小日子在呢。」

  猶如一盆冷水迎頭澆下,徐晧氣喘吁吁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她。

  崔綰將衣襟往上提了提,紅著臉道:「昨下午從莊子上回來來的……」

  成王的郎中給百靈開了催月事的藥,崔綰想用這種辦法先證明自己的清白,一個月後再假裝懷了徐晧的孩子,任誰也不會懷疑,至少徐晧是肯定不會懷疑的。

  徐晧一身火,突然得知不能馬上跟心心唸唸的妻子親近,猶如螞蟻在身上四處亂爬一樣,壓在崔綰身上不肯離開,手隔著裙子在她腿間徘徊:「我想,綰綰……」

  崔綰拉回他手,哄孩子似的道:「六哥忍忍,後天就差不多了……」

  「我忍不住!」徐晧急切地扯開她上面的衣裳,貪婪地跟闊別三月的妻子親近。

  崔綰沒辦法,任由他胡作非為,只牢牢守住裙子,最後動手幫他。

  待到後日晚上「月事」結束,崔綰沐浴回來,看著早早準備好的男人,不再拒絕,柔順地給他。小別勝新婚,徐晧恨不得將她拆了,崔綰擔心傷到腹中孩子,察覺他要瘋,她及時制止,徐晧從小就什麼都聽她的,見她拒絕地堅決,便強忍著急躁慢慢來……

  再怎麼說,有總比沒有好。

  過了這陣膩歪勁兒,崔綰就不再夜夜陪他了,第一次感受到孕吐,崔綰回了娘家。

  這事必須有母親幫忙。

  謝氏得知真相,如遭雷擊,悔得腸子都清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這情形,後悔無用,只有按照女兒的計畫走,她們母女才有好下場。

  母女倆合計好了,崔綰離去,沒過兩日謝氏走路突然摔了一跤,額頭撞到石板上,臥病在床。崔綰憂心不已,同徐晧商量回家侍奉母親。舅母岳母生病,徐晧也擔心,雖然捨不得跟崔綰分開,還是應了。

  崔綰在娘家住了近一個月才歸家。

  媳婦回家了,徐晧心裡癢癢,提前半個時辰回府,到了後院發現丫鬟們個個喜氣洋洋,他不解其意,進屋就見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坐在妻子對面,兩人正說著什麼。老者見到他,匆匆起身,朝他行了一個大禮:「劉正見過王爺。」

  徐晧詢問地看向崔綰。

  崔綰俏臉泛紅,轉身去了內室,快進屋時對劉正道:「你跟王爺說吧。」說著落了簾子。

  劉正頷首,從容地道:「王爺,王妃有喜了……」

  徐晧大喜,激動地就要進去。

  「王爺稍等,」劉正及時攔住他,低頭道:「王爺,王妃這一個月憂心母親,致使胎像不穩,須得在王府安心休養,不宜車馬勞頓,也請王爺同王妃相處時留心些……」

  「我知道,那個以後再說,你先下去吧。」徐晧緊張地去了內室,湊到崔綰身邊抱住她,「綰綰,他說的是真的,我真的要當爹了?」

  崔綰羞澀地靠到他胸口,拉著他手放到自己肚子上:「是啊,劉先生是給母親看病的神醫,今早我照顧母親時突然昏了過去,醒來就……母親連忙將我攆了回來,又派劉先生一心照顧我,六哥,我好高興,我終於也要當娘親了。」

  徐晧也是欣喜若狂,連連親她,「是啊,我也要當爹了,綰綰你好好養著,王府的事情都交給下人做,往後也別再出去跑了,養好身子,明年也給我生個瑧哥兒那樣活潑聰明的兒子!」

  崔綰擰了他一下:「六哥只喜歡兒子嗎?萬一生了女兒呢?」

  徐晧忙道:「女兒也好,女兒我也喜歡,咱們的女兒肯定跟你一樣美!」

  崔綰這才滿意,過了會兒卻又皺起眉頭,惋惜道:「可惜我身子不好,沒法親自進宮跟娘道喜了,也不知她會不會怪我不懂事,連有孕都沒察覺,還累到了自己。」現在月份淺,看不出來一個月跟兩個多月的差別,越往後拖肚子就越明顯,因此要儘量減少出門的次數,免得被人懷疑。

  「娘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怪你。」自己的母親,徐晧十分瞭解,柔聲寬慰道:「綰綰也是為了盡孝,放心吧,我會好好跟娘解釋的。你安心養胎就是。」

  崔綰輕輕點頭。

  徐晧陪她膩歪了會兒,又去外面問了劉正幾句,跟著派人去報喜。

  傅容聽說崔綰胎像不穩,記起上輩子崔綰也是早產的,暗暗唏噓。看來有些事情照舊會按照上輩子來了,好在崔綰最終母子平安,傅容也就沒必要為徐晧的子嗣擔心了,眼下她最惦記的,是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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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娘,娘!」

  院子裡傳來瑧哥兒大喊的時候,傅容坐在榻上給徐晉縫袍子呢。

  眼看秋老虎走了,八月就要到了,傅容對邊關注定會來的戰事無可奈何,也無計無心阻攔徐晉出征,只能趁早給他準備一套冬袍。上輩子兩人沒什麼感情,戰事來得又突然,傅容想獻慇勤都不能,這輩子她不是獻慇勤,而是真心想縫一套,徐晉帶在身邊,多少都能提醒他家裡的妻子都在等他回去吧?

  聽到兒子興奮的叫聲,傅容情不自禁地笑,將手裡還差兩條袖子就縫好的袍子交給梅香收好,她慢慢下了地。眼看小傢伙顛顛跑了進來,傅容沒再往那邊走,笑著問他:「瑧哥兒跑什麼呢啊?」

  瑧哥兒懂事了,怕撞到娘親,跑到跟前就停下了,舉起小手給娘親看:「花生,凌守家的!」

  傅容低頭,就見他小胖手裡攥著三個花生,淡黃色的花生殼乾乾淨淨,儼然已經被人洗過了。

  凌守隨後走了進來,紅著小臉解釋道:「家裡快要出花生了,我娘讓我帶些給王妃世子嘗嘗鮮,剛從地裡挖出來的,我娘跟我姐姐一起洗乾淨的,王妃生吃煮著吃都行。」

  他旁邊的嬤嬤朝傅容點點頭,笑眯眯道:「老奴也幫忙了,這新出來的花生就是好吃。」

  話裡頭的意思是說這花生可信。凌守是世子身邊的人,王爺怕他回家時出事,每次都叫她跟侍衛親自送凌守回去,現在王妃有孕了,這吃食更是了不得的事,從出土到洗水嬤嬤都在旁邊瞧著的,否則才不敢帶回來,謹慎起見,路上她跟侍衛還隨手抓了幾個吃呢。

  傅容對徐晉安排的人還是挺放心的,接過花生剝開,兩個仁她跟瑧哥兒一人一個,吃完了問瑧哥兒:「好吃嗎?」

  上次凌守回家探親,帶回來一籃子苞谷,傅容讓廚房煮了,挑了最嫩的給瑧哥兒吃,小傢伙啃得滿臉都是苞穀粒兒,特別可愛。

  瑧哥兒點頭,「好吃。」說完又遞給娘親一個,自己留下一個,低著腦袋有模有樣地剝。

  傅容摸摸兒子腦袋,誇了凌守幾句,又讓梅香將花生送到廚房去,晚上做鹽水煮花生。沒出嫁時,每年秋收時節莊子上都會送新鮮吃食進府,平時大魚大肉吃慣了,傅容挺喜歡吃這些粗糧的。

  於是傍晚徐晉回來,發現飯桌上多了一盤煮花生。

  「凌守家的!」瑧哥兒跪坐在爹爹旁邊,指著煮花生告訴爹爹。

  徐晉笑著捏了一個。

  認識傅容之前,他還真沒吃過這個,後來兩人成親了,到了秋天傅容就讓莊子上送過來,他吃了幾次也喜歡上了。眼下見兒子小小年紀就吃到了他小時候沒有吃過的東西,徐晉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兒子的前半生,會比他幸福多吧?有一心疼他的娘親,也有一心疼他的爹爹,更有尊貴無比的身份,不像他,要喊先皇后為母后,要同其他皇子在父皇面前爭寵。

  「瑧哥兒張嘴。」兒子過得好,徐晉心情就好,將一個花生仁遞到兒子嘴前。

  父皇就沒有這樣喂過他,他卻喂了他兒子。

  莫名地歡喜,接連給瑧哥兒剝了好幾個,徐晉才記起兒子他娘,心中一動,抬頭看去。

  傅容一臉溫柔看著他們呢。

  瑧哥兒真的很像徐晉,一樣的額頭,一樣的鳳眼,並排坐在一起,大的剝花生小的在一旁期待地看著,大的喂過來小的張開小嘴兒高興地接,看得傅容心裡軟軟的。

  「你也吃。」徐晉將手裡新剝好的遞了過去。

  傅容學兒子那樣,朝他張嘴。

  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吃完飯,去院子裡逛了一圈,哄完瑧哥兒睡著後,傅容徐晉回了上房。

  傅容睡裡側,躺好了,腦袋露在外面,睜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睛期待地望著沐浴過後走來的男人。

  徐晉只穿了一條白色中褲,頭上束髮的簪子還沒拆,於是從脖子到腰間都露在外面。寬闊結實的胸膛,窄瘦柔韌的腰,還有他擦拭時肌肉繃起的右臂,傅容都看在了眼裡,看得心裡喜歡又癢癢。

  徐晉根本沒料到妻子在看他,將巾子扔到椅子上回頭,才對上傅容「色.眯眯」的眼神。

  徐晉無奈又好笑。

  自打進了七月,傅容就越來越黏糊他了,比瑧哥兒還像個孩子,他一回來她就往他跟前湊,有時候沒話說她就坐在他旁邊縫衣裳,縫一會兒抬頭看他一眼。徐晉怕她累著不讓她費事,她不肯聽,非要為他準備一身過冬的衣裳,說話時那眼神認真又執著,還有她自以為無人能察覺的不捨。

  這是白日,到了晚上,以前她都是羞澀的,或是裝羞澀,情濃時才無所顧忌,現在她不羞了,燈一吹她就主動往他懷裡鑽。

  徐晉當然知道這些變化是因為什麼。

  他也十分享受,無論是她心裡的依依不捨,還是給他的肉眼可見的好處,徐晉都喜歡極了。

  「又覺得我好看了?」留下一盞小燈,徐晉笑著躺進她被窩。

  「王爺一直都好看啊。」他伸開胳膊,傅容熟練地靠到他肩窩,貼著他胸口道。

  徐晉故意道:「濃濃最近對我越來越好了,又給我做衣裳又說甜言蜜語的,我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兒,濃濃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做錯了什麼事怕被我發現?」

  「才沒有,王爺不喜歡算了。」傅容輕輕咬了他肩頭一口,卻沒有假裝生氣轉過去,依然抱著他,小手在他腰間轉圈。

  徐晉咳了咳,按住她手道:「睡吧,你有了身子,別累著。」

  傅容點點頭,閉上眼睛。

  手老實了,腿卻搭在了他腿上,膝蓋慢慢往上挪,碰到徐晉,感覺到徐晉的平靜,傅容抿抿唇,無意般蹭了蹭。徐晉馬上不平靜了,傅容滿意了,收回腿假寐。

  徐晉接收到了傅容的暗示,故作不知,耐心地等著。

  男人榆木疙瘩似的,傅容不敢抬頭看他,怕被他發現她是故意的,便乖乖老實了會兒。這次她不用腿了,彷彿這個睡姿不舒服般在徐晉懷裡動了動,身前隔著單薄睡衣抵著他,右手要收回般沿著他腰往下……

  眼看快要碰到了,徐晉忽的一個轉身,背朝她轉了過去,呼吸平穩。

  傅容懊惱地咬唇,這人是真的茹素了嗎?

  可是她想。

  不知是因為捨不得才想珍惜聚在一起的時間,還是單純的想,反正傅容就是想跟他親近。

  暗示不成功,傅容豁出去了,臉貼過去,親他的肩膀。

  一下一下的,如春雨。

  徐晉依然一動不動。

  傅容不信邪,手繞到前面去,這次徐晉沒有再擋,傅容成功地碰到了。

  碰到了,便明白了,他也想的。

  傅容放了心,唇依然在他身上輾轉,手也玩鬧般繞著他。

  「濃濃……」徐晉迅速轉了過來,摟著她親,「就這麼想?」

  傅容膽子再大,也沒有他那個厚臉皮說出來的,閉著眼睛不搭理他,只將胳膊纏過去。

  如春風與春雨,風輕輕地吹著細細雨絲,想要從中順利穿過,雨絲細細密密織成溫柔的網,不許他走,想要將其一直都擁抱在懷裡。於傅容而言,現在的徐晉就是風,她捨不得他走,不想讓他走……

  「王爺,王爺……」

  不知是身子太歡喜,還是心裡太害怕太難過,傅容低低地哭了起來,不敢說心裡話,就在他往外退時求他,「王爺別走……」

  他走了她怎麼辦,他在外面出事怎麼辦?她想一直享受他給的無盡寵愛,想要她的瑧哥兒她以後的孩子一直都有爹爹喂他們吃飯陪他們玩耍,她想跟他一起照顧孩子們長大,看他們各自婚嫁。一輩子那麼長那麼長,上輩子她沒在最好的年華遇見他,這輩子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她想跟他一起過完,一起走完上輩子沒有機會的走的漫漫長路。

  眼淚越來越多,傅容下意識地緊緊纏他,抱他,感受這個活生生的他。

  看著她濕漉漉沾滿淚水的臉,哭得彷彿今晚就是生離死別,彷彿明日家裡就只剩他們娘倆了,徐晉哪裡捨得走啊,慢慢地給她,柔聲哄她:「濃濃不哭,我哪都不去,一輩子都在你身邊了,不哭啊,我哪都不去……」

  傅容沉浸在自己的難過不捨裡,沒聽見他到底說了什麼,只抱著他,王爺王爺喊個不停。

  哭聲終於止了,傅容縮在他懷裡輕輕抽搭。

  徐晉溫柔地幫她擦淚擦汗,「怎麼哭成這樣?我還以為你不舒服了。」

  傅容發.洩過了,回想剛剛的情景,自覺丟人,怎麼好意思說實話啊,越發往他懷裡鑽。

  徐晉輕笑,撥開她長發咬她耳朵:「是不是因為我太厲害?」

  傅容抱住他腦袋,咬他牛皮一般厚的臉。

  徐晉乖乖給她咬,等她咬到他嘴角,他張開,等著她來。

  傅容感覺到了,無聲微笑,故意往他下巴那去,還沒來得及得意呢,被人主動追了下來。

  窗外秋風吹不倦,屋內鴛鴦交頸眠。

  八月初九,陝西邊關八百里加急戰報,肅州衛、甘州五衛、涼州衛一線同時遭受胡人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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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朝堂上,嘉和帝大怒。

  胡人屢次犯境,十年前一場大戰,大魏逼得胡人北遷王庭百里,主動求和,願臣服大魏,年年上供良駒金銀,並立下盟約不再進犯,沒想才十年過去,胡人便出爾反爾大舉來襲。

  「此番胡人領三十萬鐵騎攻襲我大魏,陝西府屯兵共二十萬,全部調集過去需要時間,朕決意從山西河南湖廣調兵十五萬前去增援,由誰統率,你們可有合適的人選舉薦?」

  眾朝臣交頭接耳,陸續有人提名。

  成王垂眸靜聽,某一時刻攏了攏右手袖子。

  很快便有人朗聲道:「皇上,臣舉薦原兵部尚書邱鐸,邱大人少時與胡人多次交戰,對胡人作戰方式十分熟悉,逢此兩軍交戰之際,臣提議皇上奪情任邱鐸為帥,北拒胡人。」

  嘉和帝看他一眼,點點頭,沉思片刻撫鬚道:「邱鐸之母故去不及半年,邱鐸悲痛不已,朕不忍誤其守孝,難道除了邱鐸,咱們大魏就再無將才了?肅王,你怎麼看?」

  徐晉站在康王之後成王之前,此時出列,朗聲道:「父皇,胡人率大軍夜襲西北數衛,僅有肅州、鎮夷所因敵軍過眾失守敗退,其他幾處皆領兵頑抗,未能讓胡人佔一分便宜,足見陝西巡撫郭魯平時督軍有方,應對及時,且郭魯鎮守陝西數年,對各處地形險要瞭如指掌,故兒臣舉薦郭魯統率全軍。」

  上輩子齊策之父齊崇明任陝西巡撫,御下不嚴,胡人大舉來襲時直接丟了十幾處要塞,軍情比如今凶險萬分,父皇大怒,直接將其關入大牢,命他與六弟親自領兵援軍。徐晉在西北奔波半年有餘,對西北各營將領十分熟悉,重生之後,他為傅容報仇時先撤了陝西巡撫齊崇明的官,後暗中籌謀,陸續升了真正有才之人。當然,他只是個王爺,不可能想升誰就升誰,好在大體上都換了一遍,因此這次胡人沒佔多少便宜。偷襲不成,接下來憑他上輩子對胡人戰法的瞭解,這輩子擊退對方只會更容易。

  徐晉預測,此戰至少可以提前兩個月收兵。

  兩相一對比,郭魯確實比邱鐸更適合。

  嘉和帝見朝臣們紛紛贊同,滿意地點點頭,軍國大事上,幾個兒子裡面確實老四最有天分。

  徐晉卻沒有退回去,主動請纓道:「父皇,兒臣請命督運糧草,為我大魏將士助威。」

  成王、徐晧聽了,同時上前:「父皇,兒臣也願親赴戰場,為我大魏將士助威!」

  只有康王扭頭看看他們,再抬頭看看龍座上的父皇,摸摸鼻子,低下了頭。

  嘉和帝忍不住瞪了一眼那個沒出息的兒子。

  目光落到下面三個英姿勃發的兒子身上,嘉和帝尋思起來。老四肯定不能去的,那是他看好的儲君,雖然他相信老四過去了只會讓這場戰事結束得更快,但萬一遇到不測呢?嘉和帝可不敢拿儲君賭。

  老四不行,剩下倆個,按理說老五年長最為合適,不過老五立了軍功,朝臣們免不得生出些念頭,就是老四心裡恐怕也會結疙瘩。先前老四被皇后忌憚,不就是因為立過戰功嗎?

  「懷王去吧,你的功夫是秦老將軍親自教的,這次正好去戰場好好歷練歷練,否則光說不練,就只是紙上談兵了。」

  老六是老四的同胞弟弟,有點戰功也沒關係。

  徐晧聽了,腰背不禁挺得更直,朗聲接旨:「兒臣領命,絕不辜負父皇厚望!」

  嘉和帝笑著點頭。

  成王鼓勵地拍拍徐晧肩膀,與他一起退回了原位,徐晉也默默退了回去。

  ~

  肅王府。

  傅容呆呆地坐在榻上,望著窗外秋景發怔。

  就是今日了,上輩子就是今日,她像往常一樣在後院輕鬆悠閒,傍晚自己吃的飯,都要睡下了,徐晉派人過來說他要來,然後兩人一起吃了飯,進了內室,就在她打算鑽進被窩伺候他時,徐晉告訴她他要出徵了。

  次日他離京,一去不回。

  好歹是她的丈夫,這樣的日子,傅容怎麼會不記得?徐晉在外面的時候,她還為他上過好幾柱香拜過菩薩呢,祈求菩薩保佑她的肅王爺平平安安歸來,別讓她守一輩子的寡。結果徐晉沒回來,她也沒守寡……

  那一幕幕接連在腦海裡閃過,牡丹花宴落水,睜開眼睛就回到了十三荳蔻年華,又偶然遇到了出來辦差的他。

  十五歲的八月嫁過來,一晃眼,他們已經做了四年的夫妻了,瑧哥兒都三歲了。

  現在的肅王府,早已不是記憶裡的那個,記憶裡的肅王府只是個籠子,她像只金絲雀住在裡面,如今呢,肅王府是她的家,幾乎每一處他都曾領著她一起走過賞過,後來夫妻倆中間又多了小小的瑧哥兒。

  眼睛一酸,淚水落下。

  傅容飛快擦了淚,揚起頭。

  不能哭,因為她沒有哭的理由,回頭徐晉看見了問她,她總不能說自己未卜先知知道他要離開了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提醒他此行的危險。

  傅容去了內室,躺在床上睡覺。

  還是做夢吧,除了做夢她也沒有旁的辦法了。

  看似睡覺,不過是假寐而已,這種時候,怎麼可能睡得著?

  瑧哥兒在外面玩累了,顛顛地跑了回來,掀開簾子見娘親躺在床上,小傢伙眨眨眼睛,好奇地走到床前。梅香就在後面跟著呢,俯身小聲哄道:「世子,王妃睡覺了,咱們繼續去外面玩吧?」

  瑧哥兒盯著娘親美麗的睡臉瞧了會兒,輕輕摸摸她搭在床邊上的右手手腕,自言自語般地道:「娘親睡覺了,不能吵娘親。」說完了,這才乖乖由梅香牽著走了。

  傅容慢慢轉了過去,淚如雨下。

  明天家裡就只剩他們娘倆了。

  心裡難過,徐晉終於回來時,傅容都不用裝的,閉著眼睛在床上哭,無聲哭。

  她哭得那麼安靜,以至於徐晉歪坐在床上,探頭看時才發現她哭了。

  他心裡一緊,一手撐著床,一手伸過去幫她擦淚,心疼地喚她:「濃濃,怎麼又哭了?」

  傅容要裝做惡夢呢,就像沒聽見一樣,繼續默默地哭。

  徐晉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小心翼翼將人扶了起來,讓她靠在他懷裡,取出帕子幫她擦淚。傅容就在此時睜開了眼睛,瞧見他,她愣住,「王爺回來了?」

  徐晉親了她一口,抱著人問:「哭什麼呢?最近你眼淚多的跟下雨一樣,我都快被你淹死……」

  「不許你說那個字!」傅容摀住他嘴,突然就控制不住了,埋在他胸口哭:「王爺,我剛剛做惡夢了,我夢見父皇派你跟六弟去戰場,你跟六弟都,都沒能回來……王爺,我害怕!」

  「濃濃真夢見我們去戰場了?」徐晉扶住她肩膀,讓她看著他,奇道:「去哪個戰場?怪了,今日確實收到戰報,胡人……」

  傅容連連點頭,淚眼婆娑的,「就是胡人,王爺,胡人真的進兵了?父皇派你出徵了嗎?那你一定要小心,我跟瑧哥兒都等著你呢……」越哭越傷心,泣不成聲。

  徐晉沒讓人將消息傳進來,就是料到傅容多半會用這種方式提醒他,本想趁機問問她有沒有「夢」到他跟六弟死後的事情,此時見她哭成這樣,徐晉不忍心再瞞她再利用她的不捨套她的話了。該提醒他的,她已經提醒了,剩下的就看他的了,她只需要等著做她的皇后便可。

  「濃濃別哭,我不去,父皇只讓六弟去運送糧草了,你那只是個噩夢,怎麼就當真了?」想明白了,徐晉捧住她臉,無奈地看著他水做的姑娘。

  傅容準備了一肚子話要說呢,譬如讓他出門在外多穿點,夜裡被子蓋嚴實些……可惜自己太沒出息,一開口就是哭腔,哭著哭著就聽徐晉說他不去戰場。

  如落到一半的雨突然斷了,傅容的眼淚也斷了,抬起頭,不敢相信地問他:「王爺不去?」

  徐晉笑著幫她擦淚,「怎麼,你寧可相信你的噩夢也不願相信我這個大活人?」

  傅容傻眼了,有那麼一瞬,忽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夢了,做了一個徐晉不用去戰場的美夢。分辨不清真假,傅容盯著面前的人,將手指伸到他嘴前,抽搭著道:「王爺你咬我一下。」

  徐晉攥住她青蔥般的纖纖玉指,奇怪道:「為何要咬?」

  傅容急了,「你別問了,快點咬我!」

  徐晉才不捨得咬,含住她手指,輕佻地吮。

  傅容身子一軟,那悸動太真實,傅容總算相信這不是夢了。

  「王爺真的不用去?」她激動地抱住他,滿眼期待。

  徐晉點頭笑,見她不哭了,他再次探究她的夢,「你能夢到這場戰事,也算神奇了,那濃濃可夢見我跟六弟出事後京城都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走了,傅容迅速恢復了理智,一邊抹淚一邊搖頭道:「不知道,夢到王爺出事,我就一直哭,哭著哭著就被王爺叫醒了。」

  太子已經廢了,不會再謀反,太子不謀反,安王應該就沒有機會渾水摸魚,況且安王那邊的邱鐸被徐晉父子倆奪了官職,徐晉又已經提防安王了,傅容再說安王繼位也沒什麼意義,反倒容易讓徐晉懷疑她為何能夢得那樣具體。

  徐晉下巴抵著她腦頂,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苦笑。

  他不走了,他的淚人濃濃馬上就變成原來的小狐狸了。

  幸好,哪個他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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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哭過了,安心了,傅容趕緊趁瑧哥兒過來找爹爹之前洗了臉。

  夜裡歇下後,依偎在徐晉溫暖的懷抱裡,傅容才終於確定,徐晉是真的不去戰場了。

  心裡又生出一絲疑惑。

  這個變數也太大了。

  想到前世自己對邊關軍情一無所知,傅容摸摸徐晉胸口,試探著問道:「王爺,六弟沒去過戰場,為何父皇派六弟去不讓你去啊?我捨不得王爺走,但王爺英勇善戰,不該是最合適的人選嗎?」

  打探軍情還順口奉承了他一句,徐晉嘴角噙笑,輕聲給他的傻狐狸解釋道:「這事換成去年,父皇肯定會派我去,今年,父皇不派我,證明他心裡確實屬意我為儲君了,國之儲君,又怎能輕易去戰場冒險?且胡人雖來勢洶洶,咱們大魏的將士也不是吃素的,將邊關守得鐵桶一般,特別是陝西巡撫郭魯,治軍有方,此戰由他統率,必勝無疑。如此皇子出征更多的是為了鼓舞士氣,我們幾個誰去都一樣。」

  傅容懂了。

  太子廢了,齊策父親更是早早撤了,這兩樣大事加起來確實影響甚大。

  真好,他的王爺不用走了。

  疑惑都解了,傅容徹底安心了,在徐晉懷裡蹭蹭,美.美地睡了過去。

  徐晉輕輕親了親她腦頂。

  做出那些安排,他就沒打算再親赴戰場,最初只是擔心自己兄弟出征在外京城有變,他們遠水解不了近憂,後來就是傅容懷孕了,就算傅容不哭,他也舍不得走,他要陪在她身邊,讓她安安心心地為他生兒育女。

  哄好了妻子,六弟那邊他既有明面上送去的幕僚輔佐,又有暗地裡安排的人護他周全,這一晚徐晉也是高枕無憂。

  次日一早,懷王徐晧領兵運送糧草去了。

  邊關大戰,京城依舊繁華,平靜地彷彿沒受半點影響,嘉和帝應該也篤定了大魏必勝無疑,因此秋闈照例舉行,只比上屆推遲了一個月,由八月初十開場改成了九月初十。

  消息傳出來,景陽侯府與提前過來準備親事的蘇州林家女眷都鬆了口氣。秋闈一共九日,傅寶林韶棠的婚期定在九月底,不用怕耽誤吉日了。當初定這個日子,是要等林韶棠秋試結果出來的,好的話雙喜臨門,不好的話,也沒辦法,該嫁還是得嫁,畢竟傅寶都十六了。

  傅容給娘家送了節禮,跟著就同徐晉領著瑧哥兒去參加宮裡的中秋家宴了。

  開席之前,徐晉帶著瑧哥兒去見嘉和帝,傅容留在鳳儀宮同婆母說話。

  崔皇后讓傅容站著,她仔仔細細盯著兒媳婦的肚子,驚異道:「濃濃這胎懷得,是不是雙胎啊?我記得你懷瑧哥兒時六個月才跟現在差不多,郎中怎麼說?」

  傅容摸摸肚子,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婆母。

  徐晉的事定下來之前,她心裡想的都是徐晉要出徵了,沒怎麼留意肚子大小,後來安心了,才驚覺肚子有點大。五個月的身子,已經能察覺到胎動了,傅容隱隱覺得吧,有時候好像是兩處一起動的,但並不明顯。請來張先生,張先生號脈判斷不出來,聽她描述胎動位置時也不太確定,就讓她等到下個月再看看,那時胎動頻繁些,雙胎跟單胎差別還是挺大的。

  傅容就這樣說了。

  崔皇后馬上就讓人去請太醫過來,不是不信兒子那邊的郎中,實在是太過興奮緊張。

  傅容笑。

  回娘家時母親也是這樣,看到她肚子,第一件事都是請郎中。

  太醫很快就來了,仔細詢問過後跟張先生說法差不多。

  崔皇后越發好奇了,叮囑傅容有了准信兒後一定要馬上告訴她。

  傅容點點頭,見崔綰遲遲未到,疑道:「綰綰還是老樣子呢?」

  以前崔綰進宮比她頻繁的,妯娌倆每月都能碰上一兩次,但崔綰懷孕後,她就再也沒有進宮了。

  崔皇后嘆了口氣:「她胎相本就不穩,你六弟領兵出徵了,她更是憂心忡忡,我就提前遞了話,讓她以身子為重,別勉強過來應付這虛禮。」

  傅容連忙勸慰道:「娘別擔心,六弟親赴戰場為父皇為百姓解憂,這是積福呢,綰綰她們娘倆肯定會平平安安的。」

  其實崔綰如何傅容並不上心,但她肚子裡怎麼說都是徐晧的骨肉,看徐晧對瑧哥兒的喜歡勁兒,傅容對這個六弟還是挺有好感的,自然盼望他的子嗣康健。

  晚宴結束,徐晉抱著瑧哥兒來接她回府。

  瑧哥兒還熬不得夜呢,勉強撐到現在,鳳眼就睜不開了,乖乖巧巧趴在爹爹肩頭,聽到娘親說話回頭瞅瞅,撒了一個小嬌就又睡了。

  上了馬車,傅容親了親已經睡熟的小傢伙。

  徐晉穩穩抱著兒子,扭頭問她:「今兒個娘宣太醫了?」

  傅容失笑,摸摸肚子道:「也想快點知道是不是雙胎呢。」

  馬車裡點著燈,她低頭淺笑,嬌媚溫柔。徐晉握住妻子的手,暗暗祈求老天爺真想一起送倆孩子的話,最好送他倆兒子吧,一兒一女也行,別是倆女兒就好。

  當然,一定要讓她跟孩子都好好的,這才是最重要的。

  ~

  重陽將近,最適合登高望遠,往年這時節,國子監西山書院的學子們都會結伴出遊,今年大多都在埋頭準備即將到來的秋試了。林韶棠也不例外,坐在書房悶頭讀書,傅寶偷偷見過他一次,見青梅竹馬的表哥讀書讀瘦了,就想在秋試開場之前,親自去永泰寺為林韶棠上香求高中。

  不想自己去,傅寶跑到東院攛掇傅宣一起。

  傅宣太瞭解她了,都不用婉拒的,傅寶才表明來意,她便一口拒絕,不留轉圜餘地。

  倒不是不想陪傅寶,而是自從開春被吳白起抬了一路,傅宣有心提防他,這一年越發不愛出門了,出門肯定是隨母親一起去看兩個姐姐的。眼下傅寶邀她去永泰寺,去她撞見吳白起兩次的地方,傅宣心有餘悸,堅持不松口。

  傅寶搬出她即將出嫁的事實,想打姐妹情分牌,可惜這招去年元宵用過了,這次就沒管用。

  姐妹倆相持不下呢,喬氏過來了。

  傅寶撒嬌地抱住她胳膊:「二嬸,你幫我勸勸六妹妹吧,如今我在家,出門總記著帶上她,下個月我,我嫁人了,她這樣悶在屋裡,伯母您就不擔心嗎?」

  喬氏呵呵笑:「一點都不擔心,你六妹妹打小就這樣,只要屋裡有書有筆墨紙硯,她就能一個月不出屋門,我早就習慣了。再說我們宣宣這樣多乖啊,不用我費心的,不像她四姐姐,都快嫁人了還一副小孩子脾氣呢。」

  她這樣說,傅宣抿唇笑了,傅寶嘟嘴耍賴。

  不過喬氏馬上又對傅宣道:「既然你大伯母跟四姐姐要去上香,明日咱們也去吧,給你三姐姐求道平安符。」

  女兒肚子越發大了,瞧著確實有雙生之相,喬氏高興又不安,一胎生倆感情好,可是風險也大啊,就她聽說過的,母子平安的真不多。

  三姐姐……

  想到傅容的肚子,母親說過的擔心之話,傅宣猶豫片刻點頭應了。

  傅寶高興地抱住她,傅宣皺眉推開。

  約定好了出發時刻,次日兩房人一起出了門。

  到了永泰寺山腳,照舊要由轎伕抬上去。

  透過帷帽面紗,傅宣認真辨認自己的兩個轎伕,確定不是那人後,安心坐了上去,青竹跟在軟轎旁邊守著她。熟悉的山路,熟悉的風景,只是秋風比春風涼,心也沒有上次那樣緊張了,青竹悄悄打量自家姑娘,不知姑娘心中是何感想。

  傅宣沒什麼感想,就盼望吳白起上次只是隨口說說戲弄她的,盼著半年過去,他已經找到了新的興趣,別再來打擾她。

  上完香去求籤,無論科舉還是生子,都是大吉。

  林氏喬氏心情好了,就想去逛逛寺院,傅寶欣然陪同,傅宣心裡也是喜歡這滿山秋色的,只是她還記得那次跟姐姐一起賞楓葉時吳白起就跟在後頭,頓時沒了遊興,領著青竹回客房休息了。

  那邊喬氏三人遊園賞景,在菊園偶遇薛夫人,薛榮薛茂兄弟倆就跟在她身旁。

  轉彎遇上,想避開都來不及。

  薛夫人笑著先打招呼,薛榮兄弟也客氣地行禮喊伯母。

  喬氏笑容和善地與之寒暄。

  分開後,傅寶回頭看看,困惑地問喬氏:「二嬸,我看薛公子人不錯啊,怎麼……」

  「什麼叫他人不錯?」林氏低聲斥責道,「馬上就要出嫁了,說話還這麼口沒遮攔,你要是有宣宣的三分懂事,我也放心了。」

  傅寶悻悻地縮了縮肩膀。

  喬氏熟悉這個侄女的性子,沒放在心上,柔聲解釋道:「我瞧著薛公子人也不錯,只是你六妹妹不喜歡,我跟你二叔也沒辦法。唉,哪那麼容易遇到合適的啊,所以阿寶嫁過去後要溫柔體貼點,好好跟韶棠過日子,別叫你娘擔心。」

  嬸母聲音柔柔的,比親娘說話好聽多了,傅寶乖乖點頭,看得林氏搖頭苦笑。

  中午在永泰寺用過齋飯,歇息片刻消了食,一行人打道回府。

  喬氏林氏同乘一輛,傅寶傅宣姐妹倆坐在後面,車前車後都有丫鬟婆子守著,護衛們跟在外圍。

  走到當初傅容徐晉遭遇埋伏的那段山路時,後面的馬不知為何受了驚嚇,前蹄高抬,直接將毫無準備的車伕掀了下去,跟著瘋了一般朝前疾奔而去,轉瞬就將喬氏二人的馬車拋在了後頭。

  喬氏林氏都嚇飛了魂,回神後聲嘶力竭地喊人去救女兒。

  然護衛們都步行跟在馬車旁邊,哪裡跑得過驚馬?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馬車顛簸著從官道拐了下去,眼睜睜看著一道身影被甩了下來,紅衣白裙,不是傅寶是誰?

  林氏喊得嗓子都啞了,使出全身力氣朝女兒趕去,跑到一半就見傅寶踉蹌著自己站了起來,沒顧得上嚇壞了的母親,轉身對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大喊:「六妹妹你快跳下來啊,沒事的!六妹妹快跳!」

  女兒中氣十足,林氏一顆心落了一半,喬氏卻踉蹌著倒了地,第一次恨自己將女兒養成了書呆子,要是女兒跟傅寶一樣活潑好動,就會跟傅寶一樣大膽地跳下來了,而不是……

  哭得肝腸寸斷呢,一騎快馬忽的從身旁疾馳而過。

  「夫人,是薛公子!薛公子去救姑娘了!」巧杏驚喜地喊道。

  喬氏已經被人扶了起來,抬頭看去,前面已經沒了薛榮身影,後面卻傳來薛夫人關切的聲音。

  怎麼會這麼巧?

  莫非……

  喬氏身體僵住,眼裡寒意忽起。

  她轉過身。

  薛夫人匆匆從自家馬車前趕了過來,急切詢問道:「怎麼回事?我們在後頭聽到前面不對,阿榮騎馬先去救人了,誰在馬車上呢?六姑娘沒事吧?」說著四處張望,尋找傅宣身影。

  喬氏雖然猜到其中有蹊蹺,此時女兒性命攸關,哪裡又有心思跟她虛與委蛇,冷靜地命車伕卸車,騎馬快去追人。

  就在此時,又一道快馬疾馳而來,風一般從眾人身前閃了過去。

  馬跑得太快,喬氏只瞥見一張俊朗的少年面孔。

  青竹認出來了,湊到她身邊小聲道:「夫人,那是忠義侯府世子吳白起。」

  喬氏一聽,皺起了眉頭。

  這事,到底是薛家安排的詭計,還是吳家混小子又來欺負她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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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8:06:52 |只看該作者
第249章

  傅宣是想跟傅寶一起跳下去的。這馬明顯瘋了,誰也不知這樣跑下去會有什麼後果,跳下去護住腦袋,或許會有一線生機,只是眼看傅寶跳下去在地上滾了兩滾,傅宣不禁瑟縮,趕巧馬車在那一瞬猛地拐了彎,傅宣措手不及朝裡面跌去,額頭撞到車板……

  再次恢復意識,她側躺在車板上,馬車還在劇烈顛簸,額頭火辣辣地疼。

  傅宣扶住窄榻勉強坐了起來,正要挪到車門那邊,忽然聽到有人喊她。

  傅宣扭頭看了過去。

  看見一男子策馬疾馳而來,車門在顛簸裡啪嗒啪嗒來回擺動,打開時,傅宣看清了對方的模樣。傅宣跟薛榮只見過一次,但薛榮畢竟是她第一次相看的男人,長得也是玉樹臨風,因此傅宣很快就認了出來。

  「六姑娘,你到外面來,把手給我!」薛榮迅速靠近,看著車裡俏臉蒼白額頭紅了一塊兒的美人,雖情況危急,薛榮心中卻竊喜。

  這位六姑娘有容貌有家世,經此一遭娶回家,簡直是人生一大幸事。

  傅家拒絕他的提親,薛榮確實沒有料到,思來想去,覺得問題出在傅宣身上,應該是傅宣沒看上他,否則無論是家世還是品貌,薛榮找不到傅家拒絕他的理由。既然如此,他就安排一場英雄救美,有了救命之恩,六姑娘肯定會對他死心塌地吧?

  眼看車裡的美人猶豫不定,薛榮伸手過去,再次催她:「六姑娘,情況緊急,你母親還在等你回去,你信我,我一定會接住你!」

  傅宣別開眼,目光落到了路邊的野草上。

  好端端的馬怎麼突然受驚了?為何薛榮出現地如此及時?這人的品行,哥哥已經幫她試探出來了,今日遭此意外,傅宣不得不懷疑。就算不是薛榮做的,她接受他的好意跟他同乘一騎,肌膚相親……

  傅宣寧可受傷,也不願嫁給一個小人。

  再無猶豫,傅宣挪到車門前,面朝路邊同薛榮道:「薛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男女有別……還請薛公子朝右邊避一避。」

  薛榮臉色一變,大喝道:「不可!六姑娘此舉容易受傷,真出事了,你讓你母親如何過?我知道六姑娘的忌諱,請六姑娘放心,我接住姑娘後會立即下馬,絕不敢唐突姑娘,回去後也不會讓對第三人言!」

  傅宣正要探究他此話真假,忽聞後面又有快馬趕來,身影被薛榮遮擋,聲音卻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宣宣別聽他的!你的馬車就是他動的手腳,你等著我去救你!」

  是吳白起!

  傅宣本能地看向薛榮。

  薛榮長眉緊皺,回頭看了一眼,快速辯解道:「六姑娘別聽他胡言亂語,我……」

  話沒說完,忽聽一聲巨響,卻是馬車撞到一顆大樹,猛地震了一下,跟著繼續被瘋馬拉著往前跑,而傅宣則在那撞擊裡被甩飛了出去,撲通一聲落在草地上,偏偏那裡是個斜坡,傅宣直直滾了下去。

  薛榮當即棄馬,見那斜坡緩和,馬上去追,「六姑娘!」

  看似滾了很長時間,於傅宣而言只有頭暈目眩和連續的顛簸,下一刻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腦海裡卻還是天旋地轉,身上處處都是疼,特別是胸口後背,裡面的骨頭好像都要斷了一般。

  她想起來,一動就是難忍的疼,動不了,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薛榮迅速來到她身邊,俯身要抱她。

  「別碰我!」傅宣冷聲喝道,「薛公子真想幫我,就請你去告知我母親一聲,讓她過來接我。」

  她眼神冰冷,薛榮明白了,傅宣心裡是真的一點都沒有他,錯過這次機會,他再也沒法娶她。

  可他怎麼能錯過?吳白起在那邊胡說八道,傅宣聽得清清楚楚,薛榮雖自信事情做得乾乾淨淨沒留下任何痕跡,卻也怕傅宸光憑疑心就對付他,為今之計,只有先跟傅宣定下關係,兩家成了姻親,他才能保住前程。

  「小人再此,恕我無法棄姑娘於不顧。」薛榮目光誠摯深情,彎腰就要去抱傅宣。

  「不許你碰她!」

  吳白起突然從後面撲了過來,狠狠將薛榮推了出去,顧不得看薛榮,他焦急地跪在傅宣身前,看著她額頭身上的傷,想碰不敢碰,說話都不利索了,「摔哪了,都哪疼?宣宣別怕,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說著說著,眼角竟然落下淚來。

  吳白起是真的心疼了。他認識傅宣也算四五年了,每年都會遇見一兩次,傅宣從來都是平平靜靜的,端莊秀氣,何曾如此狼狽過?衣衫凌亂躺在草叢裡,額頭紅腫流了血,臉上也多了幾道小口子,這是他能看見的,身上他看不見的地方,誰知道到底傷成了什麼樣?

  「宣宣……」他伸出手,想要抱她起來。

  傅宣震驚於他的那兩串淚,回神時剛要制止他,卻見薛榮舉著劍鞘悄悄走了過來,傅宣大驚,不知何處來的力氣,猛地將吳白起朝前面推了出去。

  薛榮偷襲不成,愣住,難以置信地看她:「六姑娘,他多次欺負你,這次車馬受驚必然也出自他手,現在他阻攔我救你,六姑娘為何幫他?」

  傅宣冷眼看他:「孰是孰非你心裡清楚,現在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寧可讓他救也不用你救,還請你馬上離開,否則回頭我告知父親兄長……」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但傅宣相信薛榮明白。

  薛榮確實明白了,看著地上目光冰冷的美人,聽到後面又有馬蹄聲趕來,定是傅家護衛來尋傅宣了,薛榮迅速壓下心頭一絲殺念,臉上浮現失望與疏離,退後兩步道:「既然六姑娘寧可相信小人也不願信我,我也不再自作多情,這便告辭了。」

  言罷轉身,決絕而去。

  傅宣不信他,傅宸卻知道吳白起的德行,回頭他將馬車受驚推脫在吳白起身上,傅宸應該不會疑他,若是吳白起色膽包天再佔佔傅宣便宜,回頭傅宣跟兄長告狀,就更容易讓傅宸信服了。

  吳白起並不知道薛榮的心思,見他走了,他狂喜地回到傅宣身邊,興奮又緊張地問她:「宣宣,你剛剛說的是真心話?你真的信我了?」

  傅宣沒有理他,瞥見林子裡快步趕來的自家護衛,心中一喜。

  護衛來了,只要他跟吳白起一起在這邊守著,等到母親跟丫鬟們尋來,她的清譽就保住了……

  念頭剛起,吳白起突然托起了她肩膀,傅宣又驚又怕又疼,低聲斥道:「你放開我!」

  吳白起非但沒放,反而打橫將人抱了起來,趁那護衛靠近前湊在傅宣耳邊道:「宣宣,我知道薛榮為何要弄驚你的馬了,他是想佔你的便宜,然後娶你回家。他真卑鄙無恥,可我突然發現這確實是娶你的好辦法。」

  傅宣驚駭地看他。

  吳白起毫不躲閃地回視她:「我喜歡你,我跟你說過了,開春說的,到現在也沒有變,這輩子都不會變了。我知道這樣做你會生氣,可是我受夠了,受夠了每天盯著你的去向只能遠遠跟在你家馬車後頭,只能遠遠看你一眼,所以我寧可惹你生氣也要娶你,再用後半輩子向你賠罪。」

  他十七了,她十五了,老爺子開始催他娶媳婦,去她家裡提親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吳白起怕了,怕有一天她會嫁給旁人,既然今日老天爺給了他機會,他就想抓住。

  「宣宣你們家只來了一個護衛,我不會把你讓給他的,他敢跟我搶,我就抱著你躺在地上,他力氣再大也別想分開你我,你不信的話儘管試試好了,看我做不做得出來。」

  在傅宣耳邊說完這一句,吳白起威脅地看她一眼,轉身往坡上走去,對那護衛道:「六姑娘受傷了,無法騎馬,我慢慢抱她往回走,你快去通知傅夫人,盡快派馬車過來接。」

  護衛哪認識他啊,疑惑地看向傅宣。

  吳白起見了,乾脆停住,也低頭看懷裡的美人,眼睛含笑。

  傅宣也算瞭解吳白起了,他膽大包天,如果她向護衛求助,他會不會真的做出那種事?

  腦海裡浮現吳白起緊緊壓著她抱著她不肯放手的情形,傅宣咬咬唇,最終選擇妥協,閉著眼睛朝護衛道:「聽吳世子的,去請夫人過來。」

  姑娘發話了,護衛不再猶豫,快步離去。

  林子裡只剩下他跟心上人,吳白起心裡樂開了花,忙將傅宣輕輕放到地上。

  傅宣皺眉,不知他要做什麼。

  吳白起見她如此防備,迅速摸出帕子,心疼地道:「你受傷了,我抱著你亂走不好,宣宣先委屈在地上躺會兒,我幫你清理一下傷口,你放心,我會輕點的。」

  說著就要去碰傅宣額頭的傷,那神情小心翼翼的。

  傅宣此刻卻不想看他這張臉,扭頭拒絕:「不用,你離我遠些,再敢碰我一下,我……」

  「我就碰了,你能怎樣?」吳白起也看不慣她冷漠的臉,一把握住她手,還稍微用力捏了捏,對著傅宣憤怒的眼睛再次問道:「我碰了,你能怎樣?打我,還是找你哥哥姐夫求助?宣宣你再敢說一句,我,我就親你!」

  他無賴無恥,傅宣氣得紅了臉,使勁兒往回掙手。

  吳白起怕她弄疼自己,乖乖鬆了手,放柔聲音求她:「你乖乖躺著,我幫你收拾收拾,你看你額頭臉上都是擦傷,萬一留疤怎麼辦?宣宣聽話啊……」

  「你閉嘴!」聽他用那種哄孩子的語氣喊她,傅宣忍無可忍,厲聲罵道。

  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吳白起委屈極了,想替自己分辨,見傅宣氣得胸口起伏,他不知怎麼想到了曾經碰過的軟,心跳加快,紅著臉放下手,「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也不碰你了,你別生氣?」

  傅宣懶得看他,朝另一邊扭頭,閉上眼睛。

  她這樣,正稱了吳白起的心,屏氣凝神,貪婪地打量她。

  十五歲的姑娘,眉如遠山膚若凝脂,那凌亂的青絲那道道細小擦傷反而讓她比平時多了嬌弱可憐。吳白起又喜歡又憐惜,情不自禁伸出手,用帕子輕輕碰了碰傅宣額頭的傷,又在她皺眉時搶先道:「宣宣別躲,我就想幫幫你。」

  傅宣深深吸氣。

  吳白起見她認了,滿足地心彷彿飄了起來,動作越發輕柔,從她額頭到側臉,每一道小傷都仔細清理,整個人也從跪坐著變成了跪趴著,腦袋距離她面頰只有一掌左右。擦完最後一道傷口,吳白起自以為溫柔地勸慰道:「宣宣你別擔心,我會找最好的去疤藥給你的,絕不叫你留疤,留疤也沒關係,我照樣喜歡你,你在我眼裡永遠是最好看的。」

  傅宣躺著裝死。

  吳白起說了甜言蜜語,心裡也甜,只要能看到她他就高興。

  他不再胡言亂語了,傅宣卻能感覺少年的目光還在她臉上,甚至不用睜開眼睛看也知道他挨得很近,因為有溫熱的呼吸落在了她下巴脖子上,帶來一種莫名的癢。

  她抿抿唇,猶豫是繼續同他浪費唇舌還是白白讓他看下去。

  吳白起卻被她抿唇的動作撩得心神一蕩,他盯著姑娘紅潤的嘴唇,鬼使神差地,湊過去親。

  唇忽然被含住,傅宣身體一僵,下一刻猛地往一側躲,手也揮了過去。

  吳白起沒有躲,老老實實受了這一下。

  「啪」的一聲響,在這安靜的林子裡極其突兀。

  吳白起彷彿不知道疼似的,摸摸臉,看著傅宣笑了:「要不要再打一下?」

  傅宣氣結,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吳白起卻有句話迫不及待地要告訴她:「宣宣,你這兒是甜的……」

  少年蛤.蟆一般趴在姑娘旁邊,笑得甜蜜又滿足,目光盯著姑娘緊抿的唇,好像還想再吃一口。

  傅宣攥緊了地上的草。

  遠處傳來馬蹄聲,隱隱夾雜著喬氏擔憂的聲音,吳白起慢慢回神,再次將心上人抱了起來。

  「宣宣,嫁給我吧,我會對你好的。」

  往坡上走的時候,吳白起低頭,認真無比地道。

  傅宣沒有回應,卻有眼淚從臉龐滑落。

  吳白起瞧見了,有點不忍心,卻依然堅定地抱著她去見她母親。

  他要娶她,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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