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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9:59 |只看該作者
第230章

  傅容出嫁前是景陽侯府的姑娘,出嫁後是肅王妃,收到的宴請帖子不計其數,幾乎京城有頭有臉的府邸她都去過,但這個定國公府兩輩子傅容都不熟悉,畢竟京城那麼大,不可能誰她都認識。

  喬氏知道的也就是大面上的東西,還是因為薛榮在金吾衛掛了差,跟傅宸有些交情。

  定國公有兩任妻子,原配早逝,留下一個嫡長子薛名,後繼室進門,生了薛榮薛茂兄弟倆。薛名先天不足,沒到二十就去了,成親三年的妻子始終沒能為他誕育子嗣,世子位便落到了薛榮身上。

  繼室不是那麼好聽,不過喬氏自己是個庶女,也沒資格嫌棄薛夫人的身份,再說薛夫人願意當繼室嗎?哪個女人能掌握自己的命呢,所以這門親事關鍵還要看薛夫人好不好相處,薛榮為人如何,家世上本來傅家差一些,但有傅容這個王妃姐姐,傅宣根本不用擔心誰拿身份壓她的。

  傅容聽母親形容了一番薛榮的品貌,感覺挺不錯的,得知父親還在暗暗打聽薛家,沒有確切消息呢,八字沒一撇,她就沒去傅宣那邊逗她,興奮地回了王府。

  傍晚徐晉回來,傅容迫不及待地跟他說了這事,「王爺,你跟定國公府打過交道嗎?」

  徐晉仔細想了想,搖頭道:「這些靠祖宗蔭庇的勳貴,很多都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的定國公沒什麼建樹,我也就沒聽過。你等等,我讓許嘉去查查。」

  三天後,薛家兩房人的消息便送到了徐晉手裡。

  給傅宣挑相公,徐晉乾脆拿著信去了芙蕖院,陪傅容一起看。

  薛榮年方十八,弓馬嫻熟,靠著關係進了金吾衛,但也是有真本事的。薛榮為人品行端方,謙和有禮,平時閒賦在家或是與同僚一起出去遊山玩水跑馬比試,或是照顧弟弟,且他潔身自好,身邊並沒有妾室通房。

  薛榮的母親薛夫人,對守寡的長媳照顧有加,跟二房妯娌相處和順,簡直就是賢妻良母。

  但身為繼室,難免有些流言,暗示當初薛名就是她害死的,好讓親兒子薛榮繼承爵位。

  傅容上輩子吃過婆母的苦,如果薛夫人真的謀害過原配嫡子,可見其心歹毒。傅容不覺得女人有心計是壞事,比如薛夫人聰明地收服了國公爺的心,令其不再踏足幾個妾室的院子,傅容只會佩服她聰明有手段,但手段不能用在害人上。

  「王爺查過嗎?薛大公子真的病逝……」

  徐晉捏捏她手:「郎中、薛府老人都這樣說,但當時情形到底如何,因時間太久,查不出了。」

  暗衛不是什麼都能查出來的。徐晉讓他們去查傅容,他們能查出傅容哪年生了病,發生過哪些大事,卻查不出傅容生病時有沒有人在藥裡動過手腳,除非當時就有懷疑,趁人家銷毀證據前發現端倪,或是一直跟蹤著,知曉來龍去脈。邱鐸與楚太妃的私情,因為邱鐸心中無愧,沒有去滅口,暗衛才能查到,薛夫人若真的害了薛名,當時她肯定就處理地干乾淨淨了。

  傅容有點猶豫了。

  查不到,可以解釋成薛夫人是清白的,也可以說成她做了,但是毀滅了證據。

  按道理,她不該隨便質疑人家薛夫人,可是萬一呢?

  傅容突然想到了吳白起。

  吳白起家裡多簡單啊……

  可是吳白起竟然用蛇嚇唬妹妹,都把妹妹嚇病了,妹妹也不喜歡他。

  「既然沒有證據,就不能隨便將人想壞了。」沉思片刻,傅容對徐晉道,「他們母子明面上都沒有不妥之處,明日我就去跟母親說,對方到底如何,還是得相處過後才知道,母親是聰明人,薛夫人真面慈心狠,總會露出馬腳的。」

  徐晉抱著她親了親,「我也會派人盯著那邊,濃濃別擔心,宣宣不會嫁錯人的。」

  想到以後薛榮母子出門附近都會有徐晉的人暗中跟著,傅容突然笑了,仰頭看他:「宣宣真幸運,有王爺姐夫給她把關,可憐以後那些要提親的人了,都得先被王爺跟蹤一段時間才行。」

  徐晉冷哼:「不然他們以為你的妹妹是那麼好娶的?」

  傅容笑著捏他鼻子:「王爺真霸道,幸好我是嫁給你,如果我是男的,想娶你這個公主,你是不是也會派人跟蹤我?」

  徐晉心中一動,打趣般問她:「是的話,濃濃會生氣嗎?」

  傅容撇嘴,瞪著他道:「當然會生氣啊,出門去哪裡都有人跟著,換你你樂意?」

  「濃濃親自跟蹤我的話,我就樂意,故意走到荒郊野外,再反過來抓住你,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徐晉壞笑著將傅容壓到了床上,心中卻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能讓她發現他只能碰她一個,否則以她的聰明,定會猜到他是重生的,跟著猜到他早就盯上了她,這些都沒什麼,她生氣他可以哄,但徐晉不想讓傅容誤會,誤會他對她的寵愛只是出於無奈。

  ~

  傅容跟母親說了定國公府的事。

  喬氏點點頭:「我也聽說過,可那都是捕風捉影的事,繼室填房恐怕就沒有不被人懷疑苛待原配子女的,先處處看吧,你哥哥也誇薛榮有本事,差一點點就配上咱們宣宣了。」

  傅容樂了,母親兄長都誇薛榮,她越發好奇薛榮長什麼模樣了。

  喬氏道:「不急,初十薛夫人約我去永泰寺聽經呢,濃濃有空不,有空跟我一起去,你姐姐也想去,可她大著肚子亂跑什麼啊,我沒讓。」

  傅容懂了。

  大戶人家提親,男方家裡想看看兒媳婦人品如何,女方也想看看女婿夠不夠好,就會找個由頭挑個時間出去見面,順便讓小姑娘也瞧瞧男方合不闔眼。

  事關妹妹婚事,傅容當然要去,初十一早就過來了,徐晉休沐,有他在家哄瑧哥兒,她很放心。

  到了侯府,就見傅宣穿了一身櫻紅色妝花褙子,頭戴如意齋的粉碧璽彩蝶簪子,耳邊插朵白玉蘭珠花,襯得一張小臉比平時多了幾分嬌憨明麗。

  傅容並沒有吃驚。

  妹妹向來懂事,平時喜歡穿素淨的衣裳,今日知道要去相人了,男方還是父母都看好的,她為了不讓對方以為傅家敷衍,也會穿的大方得體,不在禮節上出紕漏。

  「妹妹緊張不緊張?」去永泰寺的路上,傅容笑著問。為了跟妹妹說貼己話,她故意將人拉到王府馬車上,沒有跟母親坐一起。

  傅宣無奈地看她一眼。

  有什麼緊張的,既然父母覺得薛榮好,那薛榮肯定就適合嫁了,嫁過去她好好當一個妻子,盡一個妻子的本分也就是了。當然,如果今日薛家對她不滿意,她也沒辦法。

  知道姐姐喜歡胡說,傅宣拿出自己帶的書,低頭看了起來。

  傅容頭疼了。

  妹妹還不如姐姐開竅呢,談及婚事,姐姐好歹會害羞,喜歡與否傅容都能看出來,妹妹這副樣子,分明只將婚嫁當必須經歷的一件事,完全隨父母安排……傅容至今不太懂情啊愛的,但好歹她嫁徐晏的時候,也是自己滿意的啊,兩人也是互相喜歡的。

  算了,先看看薛榮為人如何吧,興許薛榮夠好,妹妹看一眼就心動了?

  妹妹不理她,傅容自己胡思亂想起來。

  那邊薛家人已經到了。

  遠遠瞧見景陽侯府與肅王府的馬車,薛榮翻身下馬,走到停在樹蔭下的馬車前:「母親,傅夫人她們來了,肅王妃也在。」

  薛夫人應了聲,挑簾下車,頭上戴著帷帽。

  傅容娘幾個也下來了,傅容最先看向前面的男人。

  薛榮十八歲,個頭沒有徐晉跟傅家兄弟們高,但也算是鶴立雞群的,寬肩窄腰,穿一身湖藍錦袍,真正是芝蘭玉樹一般。單憑這副氣度,傅容就明白母親為何那麼喜歡他了。

  雙方見禮時,薛榮目光從傅宣身上掃了一眼就移開了,謙和守禮。

  傅宣雖然信任父母的眼光,畢竟是將來要相處一輩子的人,她也不可能一點都不上心,藉著帷帽白紗遮掩,認真端詳薛榮兩眼,見他面如冠玉儀表堂堂,舉止頗有君子風度,心裡還是很滿意的。

  薛家下人領著幾個轎伕走了過來。

  女眷們紛紛上了軟轎,從山腳到永泰寺正門前的一百零八層台階有段路程呢。

  眾人裡面傅容身份最高,按道理她的軟轎應該在前面,但喬氏薛夫人是長輩,傅容就跟傅宣一起在後面了,正好薛榮在薛夫人身邊跟著,方便她們姐妹打量。

  傅容低聲吩咐抬著自己的兩個轎伕往妹妹那邊靠一些,姐妹倆好說悄悄話,卻發現妹妹的轎伕好像故意跟她對著乾似的,這邊靠近兩步,那邊就往遠了挪三步。傅容皺眉,扭頭看去,就見傅宣後面的那個轎伕朝她笑了笑,帽子底下是因為他高抬著頭才露出熟悉的面容,一口白牙被陽光照得有些晃眼。

  傅容凝目看,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第一個念頭就是命轎伕停下。

  可是沒等她開口,她先摀住了自己的嘴。

  不行,薛家人就在前面,此時她指認吳白起,對方會怎麼想?

  傅容看向妹妹,可惜姐妹倆隔了段距離,有白紗阻隔,她看不清妹妹的神情,但看吳白起嘴唇不停地動,應該是在跟妹妹說話吧?

  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

  傅容氣得額頭冒汗,卻不得不為兩人遮掩,吩咐轎伕走在中間一點的位置,這樣妹妹落後也不顯眼了,又讓許靈去後面警告吳白起。

  許靈很快回來,湊到傅容耳邊道:「王妃,他說到了台階前就跟其他轎伕一起離去。」

  傅容咬唇點頭。

  吳白起還是有點小聰明的,好比那次在秦府,崔綰的哥哥崔洵差點壞事,吳白起還知道配合她,只是他也太狡猾了,竟然假扮轎伕,穿那麼一身灰撲撲的粗布衣裳,鼻子下面還假裝貼了鬍鬚,彎腰低頭跟其他轎伕一起過來,誰會去特意看他?

  也不知他鬧這一出是要做什麼。

  傅容強忍著回頭的衝動,在心裡罵了吳白起千百遍。

  傅宣現在卻恨不得自己沒有長耳朵,就不用聽吳白起胡說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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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8:00:13 |只看該作者
第231章

  當初秦英說他喜歡傅宣,吳白起不相信,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他確實喜歡傅宣了。

  他會想她,白天想,想去找她,看看她在做什麼,晚上也想,會夢到她,夢見她被他欺負哭了,哭著喊他哥哥求饒……

  一開始吳白起不習慣這種想,他試著去找那群狐朋狗友出去玩,但是他再沒有以前的玩鬧心情了。看見路邊有跟她身形類似的姑娘,他會忍不住跑過去再回頭看看,不是她,他會很失望,聽到像她的聲音,他也會伸著脖子在人群裡尋找。看到堂兄堂嫂帶著侄子一起散步,吳白起忍不住想像他跟傅宣成親後的情形,甚至老爺子教訓他,吳白起都能想到將來他也會這麼教訓他跟傅宣的孫子……

  想的多了,吳白起明白了,這就是喜歡。

  按秦英所說,喜歡就該去她家提親,可是吳白起不傻啊,傅家就沒有一個喜歡他的,他真去了,還不被人打出來啊?

  所以吳白起想先讓傅宣喜歡上自己。

  他派人悄悄盯著傅家,傅宣一出門他好跟出去,但傅宣很少出遠門,常去的就是她兩個姐姐家,因為路程短,等下人回來告訴他他匆匆趕去時,傅宣已經到了。他在附近傻傻等半天,也只能在傅宣出門上馬車的那會兒瞧見她,根本沒有機會說話。

  好在瞧見了,吳白起就滿足了。

  去年冬天傅宣去永泰寺,吳白起跟了一路,但那次傅宸也在,吳白起一不小心被傅宸發現了,挨了一頓狠打。真的狠,吳白起在家裡養了一個月身上的淤青才消,老爺子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撒謊跟人打架了,沒敢說真話。

  年後他更小心了,沒想到被薛榮搶了先。

  吳白起認識薛榮,薛榮只比他大一歲,兩人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一起玩了,後來大概是他七歲那年吧,他跟薛榮在旁人家做客,坐船玩時薛榮不小心將人撞到水裡了,卻說是他撞的。因為薛榮一直都表現得老老實實的,那位朋友跟他家大人都信了薛榮的話,吳白起一氣之下就再也沒有同薛榮說過話,薛榮做了虧心事也沒臉理他……

  這樣的小人,他憑什麼跟他搶媳婦啊?

  吳白起越想越不甘心,得知兩家要來永泰寺相看,他就想將這事告訴傅宣,免得她被薛榮道貌岸然的模樣騙了,那其實就是個沒有擔當的人,也就長得好看點罷了。

  料到自己輕易接近不了傅宣,吳白起早早想到了假扮轎伕的妙招,跟長隨打扮好了,給對兒真正的轎伕賞錢,便接了這單生意,然後他跟長隨搶先將軟轎放到了傅宣面前。他頭上戴著帽子,臉上稍微掩飾了一下,若不是剛剛故意抬頭給王妃看,王妃也認不出他,更不用說十來年沒有怎麼打過交道的薛榮了。

  上了山路,後面僕婦家丁遠遠跟著,不許旁人靠近這些貴人,吳白起瞅瞅旁邊傅宣的丫鬟,壯起膽子喊了一聲「六姑娘」。

  傅宣跟青竹都熟悉吳白起的聲音,傅宣身體一僵。回頭,對上吳白起那雙熟悉的眼睛,傅宣臉就白了,青竹更是緊張地握住了她搭在軟轎扶手上的手。

  傅宣最先鎮定下來,瞅瞅前面的母親與薛夫人,再看看旁邊還沒察覺異樣的姐姐,她朝青竹搖搖頭,重新坐正,冷冷回了一句:「你若讓我身敗名裂,我家人也會索你的命。」

  那低低的聲音裡是無盡的寒意,吳白起無奈又納悶,動不動就死啊死的,她就那麼恨他?

  怕傅宣誤會更多,吳白起急著解釋道:「你別怕,前面那個轎伕是我的長隨,咱們小點聲說話,旁人聽不見的。」

  傅宣沒理他。

  吳白起走在後面,看不見她神情,等跟傅容打過招呼兩姐妹的軟轎拉開距離後,吳白起才繼續道:「六姑娘,你聽我說,薛榮不是好人,你可千萬別答應他,我跟他認識,七歲那年……你不用懷疑,我爹是我八歲的時候死的,所以那兩年的事情我記得特別清楚,絕不會冤枉他。」

  他說話的時候,傅宣不由看向了前面的薛榮。

  身形高大的男人,實在讓人難以想像他小時候會做過那種事。

  她也不會輕信吳白起的胡說八道。

  目光落在山路兩側的風景上,傅宣只當那是耳旁風。

  吳白起說了那麼久,一句回話都沒得到,自己都覺得很沒面子。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吳白起開始打量起眼前的姑娘來。她身子被軟轎靠背遮擋,但肩膀以上是露在外面的,耳朵上戴了碧玉耳墜,隨著軟轎顛簸一晃一晃的,隔著薄紗也能瞧見,後面長發如瀑垂下來,髮絲輕揚,好像有淡淡的清香隨風飄了過來。

  吳白起深深吸了一口氣。

  看著她偶爾露出來的細白耳垂,想到下次見面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吳白起悄悄往前面挪了挪。軟轎輕輕晃了晃,傅宣感覺到了,身體一僵,吳白起察覺她的緊張,連忙安撫道:「宣宣別怕,我不會讓你摔了的。」

  一聲「宣宣」,叫的順口又自然。

  傅宣恨恨攥緊了帕子。

  吳白起夢裡叫了無數次,當著她面還是第一次叫出聲,臉上有點燙,好在他臉皮夠厚,一邊穩穩抬著她往前走,一邊將心裡話說了出來,「宣宣,你知道我為何要告訴你這些為何不希望你嫁給薛榮嗎?因為我,我喜歡你,我也想娶你……

  「你閉嘴!」他口沒遮攔,出言下流,傅宣忍不住低聲斥道。

  吳白起本能地揚了揚脖子,賭氣似的道:「我特意過來跟你說話的,閉嘴你就不知道我想說什麼了。宣宣,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也後悔之前欺負你,後悔沒能早點發現我喜歡你了,真的,宣宣你別不信,現在想想,我可能是被你打的那天就喜歡你了,那會兒你才十歲吧?那麼矮,力氣卻那麼大,我後背都青了好幾塊兒……」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搭理過旁的小姑娘了,一心琢磨找你報仇,可是你不知道,哪怕我找你一次就被你哥哥你姐夫打一次,我還是高興,因為見到你了……不說那個,那會兒咱們都小,說上次在秦府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你跟我服軟才嚇唬你的,誰知道你那麼膽大,我下不了台,就……反正我後悔死了,聽說你做惡夢了,現在還做呢嗎?」

  越說越熟稔,好像兩人是相知多年的老友。

  青竹悄悄回頭,見少年神色誠懇,不知為什麼,她竟然看對方沒有那麼不順眼了,只是……

  她看向自家姑娘。

  白紗也遮掩不了傅宣臉上的紅。

  就是不知是羞得還是氣得。

  青竹看看姑娘緊攥的手,明白了,是氣紅的。

  傅宣如何能不氣?

  就算旁人聽不見,她的丫鬟他的長隨都在旁邊呢,吳白起如此直白……

  眼看再轉個彎就要到台階前了,傅宣閉上眼睛,深深呼吸。

  吳白起也瞧見那高高的台階了。

  他有些失望,納悶這路怎麼這麼短,他還沒說夠呢。

  時間不多,吳白起撿緊要的說了起來:「宣宣我真喜歡你,只要你同意,明天,不,今天你們回去我就派人去提親,我跟你發誓,你嫁給我後我再也不欺負你,什麼都聽你的,你怕蛇,我就不養了,一心一意對你,行不行?」

  軟轎上的姑娘一動不動。

  吳白起真的沒辦法了,近似哀求地問她:「你到底怎樣才肯信我?你倒是說話啊?」

  傅宣依然無動於衷。

  吳白起咬咬牙,豁出去似的道:「我不管,反正我認定你了,你一天沒嫁,我就糾纏你一天,就算你嫁了,我也會盼著那人早點死的,然後我再娶你。宣宣你不用怕,我不會壞你的名聲,我就在你跟前晃悠,讓你知道我還沒死心。」

  到了地方,吳白起慢慢放下轎子,然後在傅宣起身前突然搶了她帷帽。

  青竹摀住了嘴。

  吳白起則迅速轉到傅宣右前側,背對前面眾人朝傅宣彎腰,故意啞著聲音道:「姑娘,你的帷帽掉了。」抬起眼簾,緊緊地盯著小姑娘氣得發紅的臉。

  少年雖然粘了鬍鬚,不倫不類的,但模樣還是俊朗的,特別是那雙眼睛,璀璨明亮,堅定不移地望著她。

  傅宣強壓怒氣,伸手去接帷帽,扯了一下卻沒扯動,她皺眉,剛要鬆手,吳白起先鬆了手,深深看她一眼,貓著腰規規矩矩往後面走,從她身邊經過時身形微頓,「往後多吃點飯,輕飄飄的沒點份量。」

  尾音帶了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

  傅宣飛快戴上帷帽,瞥見前面姐姐轉了過來,她抿抿唇,平靜地下了轎子,挽住姐姐手道:「沒事,咱們走吧,不用管他。」

  傅容看看那邊低著頭的少年,見他沒有鬧出事端,她想了想,到底沒能狠心讓許靈去教訓他。

  從講經院出來,喬氏娘仨與薛夫人到客房裡休息用茶,薛榮留在了前院。

  薛夫人比喬氏年輕幾歲,瞧著如二十五六的少婦,容顏嬌美。她娘家門第並不顯,能給定國公做填房,美貌佔了很多功勞,但是在喬氏母女三人面前,她的姿色就不是那麼明顯了。

  薛夫人也沒有跟人家比美的意思,和顏悅色地誇傅容姐妹:「早就聽人說夫人膝下有三朵姐妹花,今日一見,果然跟天女下凡似的,真是叫人羨慕。當年有了阿榮,我就盼著生個女兒好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誰想第二個還是小子……」

  喬氏馬上誇讚薛榮兄弟倆,「大公子年少有為,阿茂那孩子更是聰明乖巧,比官哥兒懂事多了,夫人有這樣兩個出類拔萃的兒子,已經讓不少人眼紅了,再有個跟夫人一樣貌美的女兒,哪還顯得出來我這邊的女兒好?」

  兩人互相誇讚,相談甚歡。

  薛夫人又問傅宣平時在家都做什麼。

  傅宣大大方方道自己喜歡讀書練字。

  薛夫人笑了,「讀書好,修身養性,阿榮也是安靜的性子,當差回來就喜歡去書房坐坐。」

  傅宣垂眸。

  腦海裡卻響起吳白起小孩子告狀一般的聲音。

  傅宣不想在意吳白起的一面之詞,但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她想試一試薛榮的品行,若他真是那等小人,她肯定不會嫁的。

  回到侯府,傅宣立即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肯聽母親姐姐嘮叨詢問,卻派青竹留意傅宸的消息。傍晚得知傅宸回來了,傅宣收拾收拾去找哥哥。

  傅宸跟人跑馬出了一身汗,正要沐浴呢,聽說妹妹來了,趕緊系好衣裳,出門迎客:「宣宣找我?」這個妹妹可是很少來他這裡的。

  傅宣點點頭,兄妹倆在堂屋裡說話。

  傅宣仔細想過了,八歲的薛榮撒謊栽贓只是害怕被長輩責罰,想知道十八歲的薛榮會不會污衊旁人,就得用更嚴重的後果嚇唬他,哥哥是他的上峰,最適合出手。

  傅宸聽了,意外問道:「宣宣從哪聽說的?」今日兩家是去相人的,薛家總不會揭自己的短吧?

  傅宣面無表情:「哥哥不用管,你幫我試試他就行。」

  她悶葫蘆一般,傅宸只好鄭重應下,「宣宣放心,他若真是那種人,哥哥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一個小人,也敢覬覦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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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8:00:25 |只看該作者
第232章

  定國公府。

  薛榮隨母親一起去了上房堂屋。

  薛夫人先落了座,看著自己儀表堂堂的兒子在另一邊坐下,她仔細盯著他瞧了瞧,笑著道:「我怎麼看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我們談得如何啊?這門婚事可是你先看上的,你要是不那麼喜歡,我也就不上心了。」

  母親愛開自己的玩笑,薛榮都習慣了,淺笑道:「兒子當然好奇,娘快告訴我吧。」

  傅品言乃通政司通政使,正三品要職,傅宸也是嘉和帝眼裡的紅人,照這種情形下去,早晚會坐上金吾衛指揮使的位子,再加上傅家三姑娘肅王妃甚至未來太子妃皇后的身份,他若能跟景陽侯府攀上親,整個定國公府在京城的地位都會跟著水漲船高,況且傅宣文靜貌美,確實合他的意,能娶回來,紅.袖添香不失一件樂事。

  薛夫人當然知道這門婚事給自家的好處,端起茶碗道:「放心吧,我看傅夫人挺滿意的,過兩日我再親自將你的庚帖送過去,很快就能知道消息了。」

  庚帖送過去,請女方先合八字。其實兩人的八字合不合,還是看傅家願不願意。人家願意了,自會請高僧給個吉祥的說法,不願意,那就討個相剋的話頭充當婉拒藉口。看今日喬氏肅王妃言笑晏晏的樣子,薛夫人很有信心。自家好歹也是個國公府,兒子又相貌堂堂有真才實學,哪方面都配得上六姑娘的。

  薛榮聽了,點點頭。

  薛夫人的大丫鬟突然走了進來,在薛夫人耳邊低語了一陣。

  薛榮困惑地看向母親。

  薛夫人嘆氣:「你堂弟的通房懷孕了,真是,六月新人就要過門了,這時候鬧出這種事情,不是給人家添堵嗎?」

  她就不主張在兒子成婚前給他安排通房,男人當以前程為重,年紀輕輕的就讓丫鬟勾了魂兒,整日想入非非,多浪費精力。二來她希望兒子找門好親事,而真正的貴女,家裡父母挑選女婿時也會看看男方院裡有沒有人,說到底誰都不希望女兒受委屈。

  今日喬氏如此滿意她的兒子,不就證明了她的先見之明?

  薛夫人頗為自得,示意薛榮自便,她去二房串門了。

  隔了兩日,她到景陽侯府做客,將庚帖遞了過去。

  ~

  愛屋及烏,徐晉對傅宣的婚事還是挺上心的,這日回來後問她:「今兒個又回去了?」

  自從薛家提親後,傅容就三天兩頭往娘家跑了。

  暮春時節,晚風清涼,傅容坐在窗邊給瑧哥兒縫夏天穿的小褂子呢,聞言暫且停下針線,對拉著椅子在她旁邊落座的男人道:「嗯,薛家將薛榮的庚帖送來了,不過宣宣說過個十天半月再去寺裡問八字,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王爺坐遠點,小心扎到你。」

  她穿針引線,他湊得這麼近做什麼?

  徐晉按住她手,搶了兒子未縫完的小衣裳放到一旁,笑著道:「明天我不在家你再縫,我回來你就專心陪我。」言罷熟練地將傅容抱到自己腿上,摟著她說話,「宣宣是不是沒看上薛榮?」

  不能縫衣裳了,傅容便一心同他聊了起來,有些無奈地道:「不知道啊,當天回來就躲到屋子裡去了,第二天見面跟沒事人似的。王爺你不瞭解宣宣,她從小就不愛哭也不愛笑,除非她主動跟你說,否則誰都猜不出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她嘟著嘴抱怨,委屈又可愛,徐晉湊過去親了親,「跟你一樣。」

  傅容不依,上半身後退,撐著他胸膛納悶質問:「什麼叫跟我一樣?」

  她跟妹妹完全不像啊?

  徐晉將她摟了回來,撫著她臉跟她對質:「你看不出來宣宣的心思,是因為宣宣臉上表情不多。你呢,愛說愛笑的,生氣撒嬌裝可憐信手拈來,裝得跟真的似的,心裡可能是另一樣,所以我也看不出你的心思,那你說你跟宣宣是不是一樣?而且你比她會裝,明明心裡在罵我卻能說出讓我信以為真的甜言蜜語,你說你壞不壞?」

  傅家三姐妹,屬傅宛最老實,傅容這個最狡猾的竟然還敢埋怨妹妹心思深?

  傅容怔了一下,沒料到徐晉竟然這麼瞭解她。

  她當然不能承認啊,抱住他脖子撒嬌,水汪汪的眸子無比認真地望著他:「王爺冤枉人,我何時罵過你啊?要罵也就罵過一次,就是新婚那晚……」說到傷心委屈處,半真半假的,眼裡慢慢浮上淚珠,將落未落的,楚楚可憐。

  一提這個,徐晉頓時心虛了。

  他親她的眼睛,哄瑧哥兒似的道:「行了行了,不說你行了吧?每次說不過我就跟我算舊賬。」

  傅容嘿嘿笑了:「這叫因果報應,誰讓王爺先欺負我?」

  連報應都用上了,徐晉氣結,不再跟她打嘴仗,低頭堵住她壞壞的嘴。

  一通長吻,徐晉心裡癢癢,想要趁晚飯前來一回。傅容還記著前天兩人胡鬧被瑧哥兒撞見的事呢,說什麼都不肯,推來推去的徐晉越發忍不住了。見傅容真的鐵了心不給,他心中一動,忽的嘆口氣,摟住人道:「又要入夏了,父皇派我去視察黃河堤岸,後日就出發了。」

  傅容被他撩撥起來的蕩漾的心不由一緊,「後日就走?你怎麼才說?」

  徐晉貼著她臉蹭了蹭,目光那個依依不捨啊,「怕你知道難過。」

  傅容已經難過了,埋在他胸口道:「什麼時候回來?」她捨不得徐晉這個頂樑柱離開,瑧哥兒也肯定捨不得,本就為秋天徐晉出征擔心呢,沒想到……

  想到上輩子,傅容忽的皺眉。

  不對啊,上輩子嘉和帝確實派人去視察黃河了,只是那次派的是徐晧,傅容記得這事,是因為徐晉可能是太過牽掛弟弟第一次出遠門吧,來她這邊時居然看起了輿圖,還破天荒地教她看,告訴她哪裡是黃河,徐晧此時大概到了何處……

  轉念又想,這輩子那麼多事情都變了,換成派徐晉去也不是不可能。

  離別在即,傅容好像突然有許多話想跟他說,擔心京城這邊沒了他出事,也怕他在外面遇到不測,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緊緊抱著徐晉,眷戀非常。

  「濃濃,給我?」她難得如此緊張他,徐晉心都軟了,但也沒忘了真正的目的,順著她耳朵往衣領裡親,喃喃地哄她:「還沒走,我已經捨不得你了,已經想你了,濃濃,現在就讓我疼一疼?我想,想得厲害……」

  這樣的時候,這樣的情話,傅容哪裡能拒絕?

  他親她,她也主動回應了起來。

  徐晉大喜,生怕她反悔一般,先褪了她裙子,木已成舟,他才抱孩子似的抱她去了床上。

  徐晉本想飯前解解饞就行的,沒想到傅容因為離愁變成了藤蔓,死死纏著他,妖嬈得要人命,徐晉停不下來,也舍不得停。

  正難捨難分呢,外間忽然傳來瑧哥兒的聲音:「爹爹回來了,我要找爹爹。」

  梅香知道里面王爺王妃在做什麼,急得勸道:「世子看錯了,王爺去花園裡了,世子不信,我這就帶你去找。」怪她估計錯了,以為這會兒夫妻倆差不多鬧完了,誰想門竟然還關著呢!

  瑧哥兒才沒那麼好騙呢,甩開她手,態度非常堅決,任梅香怎麼勸都不聽,漸漸有了哭腔。

  心疼兒子,傅容急得要起,可現在起來匆匆收拾也來不及啊,徐晉乾脆按住她不許她動,扭頭對外面道:「瑧哥兒聽話,爹爹給你,給你縫衣裳呢,你先去院子裡玩,爹爹縫好了再出去找你。」

  瑧哥兒趴在緊緊關著的門上,聽到這話不哭了,眨眨眼睛問:「爹爹會縫衣裳?」

  看著傅容因為忍笑而顫動的身前美景,徐晉嚥了嚥口水才應道:「嗯,新跟你娘學的,瑧哥兒聽話,一會兒爹爹就出去找你,現在沒縫好呢,不能給你看。」先解決自己的大事要緊,反正兒子還小,好哄。

  瑧哥兒第一次收到爹爹送的衣裳,高興極了,「那爹爹快點!」

  說完,乖乖地跟梅香出去了。

  他這麼壞,傅容假裝推他:「王爺快去縫衣裳吧!」

  徐晉瞪她一眼,再次征伐。

  外面天色漸漸地暗了。

  結束後,因為瑧哥兒沒催,傅容暫且忘了兒子,趴在徐晉身上,目不轉睛地瞧著他俊美臉龐,撇撇嘴,眼淚又落了下來:「瑧哥兒想你了怎麼辦?」

  她這樣可憐,徐晉再也不忍心騙她了,「濃濃,我突然想起來有個好消息忘了告訴你,要聽嗎?」

  他都要走了,傅容不覺得現在還有什麼事情能算得上好消息,勉強嗯了聲,心不在焉的。

  徐晉雙手抱住她腰,雙腿困住她腿,提前做好防範才軟聲道:「濃濃,其實剛剛我騙你的,是六弟去辦差,我不去,我……」

  話沒說完,傅容猛地掙紮起來。

  徐晉朗聲大笑:「濃濃別生氣,你看我不用去了,你該高興是不是?你……別咬別咬,疼!」

  傅容不咬才怪,手腳被困,她在他身上一通亂啃,啃著啃著又被人翻身壓了上來……

  這邊夫妻倆鬧得歡騰,懷王府,崔綰可是真的捨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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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發表於 2015-8-5 18:00:35 |只看該作者
第233章

  看著對面滿臉興奮的男人,崔綰依舊有些難以置信:「父皇,怎麼讓你去辦差了?」

  徐晧去年封的懷王,在工部領了一個閒差,大大小小算是辦了幾件事,但那都在京城,夫妻倆從來沒有分開過,現在聽說徐晧要去視察黃河,一去就要三個月左右,崔綰突然很不捨。

  嫁了人,夜夜耳鬢廝磨,徐晧對她那麼好,那種被人捧在手心裡的感覺,跟小時候的表哥表妹又不一樣。崔綰已經習慣了這種甜蜜清閒的日子,除了對孩子的擔憂期盼,除了對徐晉的隱隱害怕,崔綰真的很滿足了,就連母親在她面前說傅容的酸話,崔綰心裡也沒有多大波瀾。

  姑母成了皇后,徐晉極有可能當上太子,可那又如何?

  曾經她想嫁給徐晉,是因為覺得徐晉應該是喜歡她的,因為徐晧才對她那麼冷,後來那些事情讓她明白了,沒有徐晧,徐晉也不會喜歡她,他對她那麼狠,連兄妹情分都沒有的。崔綰不懂自己哪裡招惹了徐晉,但事實就是事實,她不會再自欺欺人下去。徐晉再好再尊貴,都跟她無關了。

  不,也有關係,徐晉當上皇上,她跟徐晧的日子反而更舒服些。

  徐晧也舍不得妻子,但他第一次可以單獨出去辦事了,父皇終於認可他的能力派他去做件大事了,徐晧幹勁兒十足,抱住一臉擔憂的崔綰哄道:「綰綰別難過,就去三個月而已,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我給你帶黃河邊上的特產!」

  崔綰撇撇嘴,仰頭看他。

  十九歲的徐晧,臉上線條冷峻了些,確實是大男人了。

  嘆了口氣,她靠到他胸口:「我不稀罕什麼特產,六哥在外面做事要小心,黃河決堤是大事,你千萬別把這差事辦砸了。」

  這話說得人心裡暖融融的,徐晧抱起人走到床上,看著崔綰眼裡的留戀,他的興奮勁兒終於被不捨壓了下去,親她臉道:「要不我帶你一起去吧?」他也舍不得她啊。

  崔綰心裡一喜,隨即又黯然搖搖頭:「算了,父皇器重你才把這差事交給你的,我去算什麼?你真不捨,就爭取早點回來,好好的回來。」

  徐晧想想也是,再看看懷裡委屈的妻子,想到後日就要長分別,胸口的不捨就變成了火,低頭親了下去,幽幽道:「三個月啊,夜裡沒有綰綰我怎麼過?綰綰,你會不會想我?」

  崔綰瞧著已經開始替她寬衣解帶的男人,突然擔心起旁的來了,抓住他手道:「六哥呢,你在外頭會不會碰旁人?你是王爺,下面那些官員肯定會巴結你,有送銀子的,肯定也有送美人的……」

  徐晧嗤笑,攥緊她手道:「誰敢賄賂我,我就送他一頂貪官的帽子,回來正好給父皇一個交代!至于美人……」

  他脫了靴子覆上去,捧著崔綰臉,痴痴打量半晌才道:「我心裡就綰綰一個美人,這輩子也只有你一個。」

  他神色認真,崔綰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一夜纏綿。

  次日徐晧去了兄長那邊。

  徐晉也辦過這種差事,徐晧有的是請教他呢,不過過來時見徐晉正在哄兒子,徐晧就樂了,還沒進門就朝瑧哥兒喊道:「瑧哥兒看看,誰來了?」

  「六叔!」瑧哥兒興奮地朝他跑了過來。

  瑧哥兒身邊的長輩們,傅宸最忙,跟外甥相處時間最短,官哥兒倒是閒,但他自己還是小孩子呢,每次過來喬氏都看得緊緊的,生怕他把瑧哥兒帶壞了,所以瑧哥兒就最喜歡常常見面的六叔了,喜歡被六叔高高舉過頭頂。

  徐晧舉著侄子轉了一圈,將咯咯笑的小傢伙抱到懷裡,喜歡地親了口:「瑧哥兒又沉了,這幾天都吃什麼好東西了?」

  瑧哥兒仔細想了想,歪著腦袋道:「吃魚了,爹爹釣的,娘做的,好吃,六叔吃不?」

  徐晧聽了,意外地看向徐晉。

  四哥竟然還陪四嫂釣魚了?

  真有閒情逸致啊。

  徐晧揶揄地笑。

  徐晉面無表情,問他過來做什麼。

  徐晧抱著侄子坐在了徐晉對面,「四哥,明日我就要出發了,你指點我幾句唄?」

  徐晉瞅瞅乖乖坐在六叔懷裡玩玉珮的兒子,走過去將兒子搶到自己懷裡,帶著徐晧去了書房。書房一側掛著大魏輿圖,徐晉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指點黃河邊上幾處最容易出事的河段給徐晧看。

  徐晧聽得極為認真。

  瑧哥兒也一本正經地聽著,小胖手好奇地往上面摸,沒碰到呢,就被徐晉抓了回來,「瑧哥兒還小,大了爹爹再教你。」

  瑧哥兒便老老實實了,小嘴兒學爹爹話說,一個個地名喊得特別清晰。

  徐晧羨慕極了,談完正事,他又將侄子搶到自己這邊,抱著小傢伙道:「瑧哥兒真聰明,等著,今年不行,明年六叔也給你添個弟弟!」他跟綰綰的兒子,也會這樣聰明可愛。

  瑧哥兒搖頭:「不要弟弟,要妹妹!」

  徐晧哈哈大笑,「行,妹妹也行!」

  徐晉在一旁看著,想到了上輩子。

  兄弟倆在西北過的年,正月裡六弟收到信,崔綰確實早產給他生了個兒子。最後一戰結束前,他們在草原上跑馬,六弟的家書跟捷報同時送了過來,他心裡泛酸,嫌棄傅容不給他寫信不給他報喜不給他生兒子,六弟看信時,他下馬去河邊喝水。六弟過來,他背對他問信上說了什麼,六弟說侄子會坐了,徐晉喜歡孩子,聞言道回去要好好逗逗侄子,沒說完,六弟的刀就……

  他怎麼就這麼狠,就算崔綰或旁人挑唆他獨佔軍功,他怎麼能對兄長下殺手?

  徐晉不是聖人,他沒法對親弟弟狠心,狠心到重生後像對待其他一些敵人那般直接殺死,但他心裡也會有怨氣,平時都能忍住,偶爾會突然竄出來。眼下見徐晧如此稀罕瑧哥兒,卻狠心到在他談及他兒子時朝他動刀,徐晉那股火就又冒了出來,一把搶過瑧哥兒,頭也不回地走了。

  徐晧一臉迷惑。

  瑧哥兒回頭朝他招手:「六叔也來!」

  徐晧笑呵呵跟了上去。

  徐晉瞅瞅兒子,默默收起脾氣。

  他是兄長,他不跟他計較,但他要讓六弟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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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發表於 2015-8-5 18:00:51 |只看該作者
第234章

  薛家十二那日將薛榮的庚帖送了過去,照例說等個三四日傅家那邊應該就會回消息了,可薛夫人盼了一天又一天,傅家就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薛榮心裡也奇怪,這日回來,見到母親先打聽有沒有回音。

  薛夫人納悶地搖搖頭,想了想,問他:「這陣子在宮裡,傅宸跟你相處如何?」

  傅宸只比薛榮年長四歲,已經憑著那年救二公主的功勞升任正四品指揮僉事,薛榮卻只是正七品的總旗,雖然他去年進的金吾衛今年就能掙到品階,已屬難得,跟傅宸相比,還是遜色不少。

  薛榮馬上道:「跟以前差不多,見面打個招呼,也沒有太客氣,不過二十那日休沐,傅宸約了幾個同僚去狩獵……」

  「請你了嗎?」薛夫人急著問。

  薛榮笑道:「請了。」

  薛夫人鬆了口氣:「那就好,看來是咱們太著急了。」

  一般人家都是么子么女受寵,傅家三個女兒只剩一個了,挑女婿時當然會更慎重幾分。至於傅宸的態度,人家是上峰又是嫁妹妹的,跟兒子表現得太親近,會顯得傅家巴不得把女兒嫁過來呢,冷淡點反倒很正常,出去狩獵知道叫薛榮,已經算是一種暗示了。

  薛榮也是這樣想的。

  兩家關係沒有進展,吳白起卻在幸災樂禍。

  他跟堂兄打聽過婚嫁過程了,接觸過後,第一步就是合八字,薛夫人從永泰寺回來後去了景陽侯府,肯定是把庚帖送過去了。因此景陽侯府遲遲不去合八字,吳白起就猜到傅宣多半是信了他的話,雖然沒有馬上攆走薛家,但也決定要多看看了。

  正高興呢,這日留在侯府盯梢的人突然回來告訴他,說傅宸薛榮跟幾個侍衛騎馬出城了。

  猶如一盆冷水迎頭潑下,吳白起一顆心都涼透了。

  傅宸見他一次打一次,卻肯叫上薛榮去狩獵,這樣明顯的差別,可不就是認準薛榮了?

  吳白起不甘心,趁老爺子出門會友了,他也偷偷騎馬追了出去。

  他得想個辦法讓傅宸認出薛榮的真面目!

  ~

  京城北郊四十里外有座虎頭山,那些勳貴子弟閒了,常常來此狩獵。

  傅宸等人騎馬過來,有說有笑的,速度就慢了,後面吳白起快馬加鞭,竟然在山腳下被他追上了眾人。馬蹄聲急,傅宸好奇回望,看到吳白起,先是皺眉,跟著想到什麼,忽的笑了。示意身後五六個精壯侍衛原地等著,他催馬迎了上去。

  在場眾人都知道吳白起跟傅宸之間的梁子,都露出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薛榮許久沒跟吳白起打過交道,此時也淡淡地笑了,看吳白起的目光就像是看陌生人,彷彿兩人小時候不是夥伴,亦彷彿他早已忘了童年的事情。眼看傅宸跟吳白起快要碰上,傅宸忽的高高揚起馬鞭,薛榮在心裡喝了聲彩。

  但傅宸的鞭子並沒能打在吳白起身上。

  吳白起打人的功夫或許拿不出手,防打的本事不小,知道傅宸不待見他,早早防著他呢,靠近時一看傅宸抬手他哧溜就從馬背上跳了下去,動作利落乾淨。

  傅宸沒料到吳白起馬術還有兩下子,意外地挑挑眉,勒住馬,折回頭,居高臨下地看他:「上次我跟你說過,不許你再出現在我眼前,今日看到我你還敢湊過來,是不是皮又癢了?」

  吳白起瞅瞅那邊薛榮等人,點頭哈腰,討好地挪到傅宸馬前,見傅宸沒有馬上對他,吳白起連忙小聲道:「傅二哥,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聽我說,我知道六姑娘跟薛榮正議親呢,六姑娘是不是沒告訴你啊,薛榮他就是個縮頭烏龜,犯了錯不敢承認栽贓到我頭上,他怎麼配得上六姑娘!」

  傅宸嘴角的笑收了起來,緊緊盯著吳白起。

  那日妹妹從永泰寺回來,告訴他薛榮曾經誣陷過朋友,沒說是什麼時候的事,沒說薛榮誣陷的是誰,連從哪聽到的消息妹妹都不肯告訴他。傅宸心中生疑,跟母親打聽可曾遇到過什麼人,母親否定,傅宸查不到,便不再想了,選擇相信妹妹。

  可是現在,他知道妹妹是從哪聽說的了。

  傅宸握著馬鞭的手忽然有點癢癢,吳白起這混球,是不是那天也去永泰寺了,還在母親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跟妹妹說上了話?

  可惜今日有正事要做,不能收拾他。

  攥緊手,傅宸低頭,沉聲問道:「此事當真?」

  吳白起連連點頭,飛快將他跟薛榮的過節又說了一遍。

  傅宸掂了掂手中馬鞭,在薛榮等人看來像是要懲罰吳白起,嘴上卻道:「真若如此,我肯定不會把妹妹嫁給他,可我憑什麼相信你的一面之詞?你們兩個非要信一個的話,我也是信他。」

  吳白起犯難了,陳年舊事,證據當時就沒有,現在更沒有,就算他去找薛榮對質,肯定也如當年一樣,薛榮一狡辯,就沒人信他,甚至會嘲笑他小肚雞腸,用這種兒戲詆毀人。

  找不到證據,吳白起只能嚇唬傅宸:「傅二哥,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想想,萬一這事是真的,我沒有撒謊,你卻因為厭惡我將六妹妹嫁了一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就算將來你發現我沒撒謊,六姑娘已經錯嫁了,你會不會後悔?」

  傅宸掂馬鞭的動作一頓,如遭雷擊。

  吳白起鬆了口氣,剛要說話,就聽傅宸道:「你的話確實有道理,我也想到辦法試探他人品到底如何了,只是這個法子需要人配合,你可願意將功贖罪?」

  將功贖罪?

  吳白起大喜:「此話當真?我幫你試探他,你就不怪我以前做的蠢事了?」

  傅宸頷首,卻在吳白起一口應下前提醒道:「你先別急著答應。」低低說了一陣,這才重新道:「這樣的皮肉之苦,你也願意受?」

  他之前安排好了幫手,但這事由吳白起做更適合。

  得了傅宸原諒就離娶媳婦更近一步了,吳白起有什麼不敢的,更何況傅宸也要吃苦頭,他想娶傅宣,就得讓傅宸知道他也願意為傅宣吃苦,因此想也不想就點頭應下。

  「那好。」

  傅宸再次笑了出來,忽的朝吳白起甩了一馬鞭子,吳白起吃痛,嗷嗷大叫,不用演戲也是真的委屈了,「你下手這麼狠做什麼?」

  傅宸朗聲大笑,一邊催馬往回走一邊目視前方冷哼道:「你得罪我那麼多次,我打你一鞭子已經算便宜你了,看在你誠心道歉,我許你今日跟我們一起狩獵,若你連一鞭子的苦都受不住,那就趕緊回家待著去吧!」

  吳白起在原地站了會兒才翻身上馬追了上來,到了跟前朝眾人拱手,一臉賤笑:「聽傅二哥說諸位個個身手不凡,一會兒還請多多指點小弟啊!」

  都是大男人,傅宸跟吳白起本就沒有什麼大過節,如今傅宸都原諒吳白起了,吳白起又如此爽朗,那幾個侍衛便痛快地應了。

  薛榮見吳白起自始至終沒往他這邊看,儼然還記仇呢,他笑了笑,沒有理睬,調轉馬頭隨傅宸朝林子裡去了。

  吳白起緊緊跟著他,故意插.在他跟旁人的馬匹中間。

  薛榮不悅看他。

  吳白起呲了呲牙,小聲哼道:「沒料到你也來了,哎,我記得咱們有十來年沒說話了吧?你還記得當年的事不?」

  他依然一副孩子脾氣,薛榮懶得跟他計較,神情淡然:「不懂你在說什麼。」

  吳白起氣得瞪眼睛:「好啊,這麼多年你還是如此厚顏無恥!」

  薛榮嗤了聲,不屑與他理論般,往前去了。

  吳白起偏要跟著他,薛榮朝哪射箭,他就跟著搗亂。

  傅宸見了,呵斥吳白起:「你不想打獵馬上走,再敢搗亂我扒了你褲子將你綁樹上!」

  吳白起縮了縮脖子,不再明顯搗亂了,卻依然緊隨薛榮左右。

  傅宸搖頭,朝眾人道:「咱們散開吧,一個時辰後在此匯合,誰獵物少今晚就由誰請客喝酒!」

  有人不依,起鬨道:「大人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我們嗎?這裡你箭術最好,怎麼都不會墊底,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想佔我們便宜啊?」

  傅宸整日跟一群侍衛混,說話就粗了,指著他笑:「佔你便宜?你下馬站好,我看看你是胸大還是腚圓啊?」

  一句話引起鬨堂大笑,吳白起笑得最大聲。

  傅宸瞪他一眼,高喝一聲,揚長而去。

  笑聲還在林子裡飄蕩,幾人已經四散開去。

  吳白起如跟屁蟲一般跟在薛榮後頭,因為傅宸不在身邊,他又開始招惹薛榮了。他最想告訴薛榮他配不上傅宣的,但薛、傅兩家議親的事並沒有傳出去,他現在提出來可能會壞了傅宸的計畫,便強忍著,一會兒折了樹枝朝薛榮丟,一會兒喊他小時候的綽號。

  薛榮的涵養還不錯,始終不理會他。

  吳白起正要繼續挑撥他,忽見前面膝蓋高的草叢裡閃過一道白影,眼看薛榮搭箭,吳白起急忙忙也從背後箭囊裡抽.出長箭,朝那邊草木掩映處射.了出去。只是他的箭剛飛到一半,草叢後突然傳來一聲痛呼。

  是傅宸的聲音!

  薛榮大驚,剛要上前查探,身體一僵。

  傅宸中了箭,箭是他射的,傅宸傷得輕還好,受了重傷,別說他跟傅宣的婚事,恐怕他在金吾衛的差事也會丟了吧?

  吳白起從他身邊竄了過去,薛榮望著他背影,幾乎本能地冒出一個念頭。

  可是,吳白起的弓箭……

  不是吳白起從自家帶來的,是傅宸將備用的弓箭借給了他!也就是說,吳白起的箭跟他們幾人一樣,都是傅宸準備的,任誰也無法憑箭斷定傷人的是誰!

  念頭一起,薛榮大聲喝道:「吳白起,看你做的好事!」

  吳白起聽了,猛地拉住馬韁,瞪著眼睛質問他:「你說啥?你,你給老子再說一遍!」

  那邊草叢裡還沒有動靜,薛榮提起了心,忍不住猜測傅宸受了重傷,故此更加堅定了推卸責任之念,下馬趕過去時斥責吳白起:「你非要搶我的獵物,現在傷了人就不肯承認了?你……大人,你沒事吧?」

  傅宸捂著手臂從草叢裡站了起來,扯扯被箭劃破的袖子,無所謂地道:「沒事沒事,我命大,箭從旁邊擦過去的,只受了點皮外傷。」朝薛榮笑呵呵的,目光落到隨後趕來的吳白起身上,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上前就朝吳白起踹了一腳,「讓你老實你不聽話,剛剛差點要了我命!」

  吳白起踉蹌著爬了起來,一邊躲他一邊指著薛榮辯解:「傅二哥你冤枉人了,不是我,是薛榮射的,你別聽他信口雌黃,小時候他就……」

  「呸,傷了人你還敢誣陷別人?」傅宸再次朝他踹了一腳,吳白起撲倒在地上,傅宸馬上又追了上去,一腳踩在他背上,掄起拳頭就要打。

  「大人算了,」薛榮緊緊攥住他手腕,看著吳白起道:「好在大人沒事,就別跟他計較了,這種人,往後少理會就是。」

  吳白起氣得七竅冒煙:「你……」

  「你什麼你!」傅宸狠狠碾了他背一下,吳白起疼得嗷嗷叫,再也沒心思罵薛榮了。他老實了,傅宸指著前面道:「剛剛我想在這方便,沒想差點丟命,算了,我的馬在那邊,薛榮你去幫我牽過來,我再給他點顏色看看。」

  薛榮無奈地笑:「好,只是大人手下留情,吳老侯爺那邊……」

  傅宸擺擺手,「我知道。」

  薛榮便去牽馬了。

  等他走遠,吳白起顧不得求傅宸挪開腳,興奮地道:「這回二哥信了吧?」

  傅宸回頭看了一眼,收回腳道:「嗯,薛榮確實品行不端,好了,你幫了我一次,咱們以前的帳一筆勾銷,但我警告你,再讓我發現你找宣宣的麻煩,我決不輕饒!」

  轉身就要走。

  「二哥!」因為顧及那邊薛榮回來,吳白起沒敢起來,隻眼疾手快抱住傅宸小腿,不是很有底氣的跟他坦白道:「二哥,其實,其實我之前欺負六姑娘是因為我喜歡她……先別打啊,二哥你聽我說,我真的喜歡宣宣,你看我怎麼做你才肯把她嫁給我啊?你說,只要你說,什麼我都肯做!」

  少年趴在地上,臉上有些狼狽,唯有一雙眸子堅定明亮。

  傅宸盯著他瞧了兩眼,笑了笑。

  他一笑,吳白起心裡就冒出了一點點希望,期待地望著他。

  「滾!」

  傅宸卻又賞了他一腳。

  薛榮好歹道貌岸然,好歹有身不錯的功夫,他吳白起有什麼?連宣宣一個手指頭都不配!

  等薛榮回來,傅宸上馬,與他並騎離去。

  聽著馬蹄聲遠去,吳白起連連捶地,過了會兒改成躺在地上,對著頭頂的樹葉藍天發呆。

  算了,至少傅宣不會嫁給薛榮了,他還有機會。

  少年重振旗鼓時,傅宸沉著臉回了家。

  喬氏見兒子傷了,心疼得不行,親自給兒子上藥,埋怨他為何不小心。

  傅宸根本沒將這點小傷看在眼裡,低聲道:「娘,薛榮非宣宣良配,明日你派人去合八字,就說兩人命理相剋,拒了吧。」

  傅宣聞訊剛好趕過來,聽到這話,頓了頓才跨進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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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發表於 2015-8-5 18:01:03 |只看該作者
第235章

  山上的事,傅宸沒有提及吳白起,跟家人解釋時只說薛榮無意傷到他卻誣陷另一個同僚。

  喬氏回想薛榮的好相貌,有點不信或是不願相信,怕女兒錯過了一個好人選,多問了兒子一遍,萬一真的不是薛榮傷的呢?

  傅宸理解母親的心思,再三保證道:「娘,我在草叢裡瞧見他們出手了,所以才能避過要害,你就別惦記他了,徒有虛表而已。」

  他如此肯定,喬氏徹底死心了,垮下肩膀道:「真是……」

  當初齊策瞧著也是謙謙君子,沒想到現在又遇到了個薛榮,這麼點小事,明擺著是無意傷人的,薛榮誠心解釋一番,難道他們傅家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真是膽小怕事,況且為這麼點小事就冤枉同僚,將來遇到別的事了,肯定更會著急先把自己撇乾淨。

  傅容見母親一臉惋惜樣,笑著勸道:「娘別捨不得,沒有他還有旁的好人家呢,反正咱們宣宣才十五,明年再定下也不遲。」

  喬氏點點頭,昨晚丈夫也是這麼安慰她的。

  安撫了母親,傅容把兒子留給他外祖母,她跟著傅宣一起回了小姑娘的院子,進屋後打發伺候的丫鬟們下去,傅容將傅宣按在椅子上,氣鼓鼓道:「說吧,你跟哥哥到底在搞什麼鬼?」

  傅宣面不改色,疑惑問道:「姐姐在說什麼?」

  小丫頭撒謊的本事也挺厲害啊,見她還想狡辯,傅容冷笑,在她旁邊落座,盯著她眼睛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告訴你,從薛家提親那天開始,你姐夫就派人跟著薛榮了,本想查出他有什麼缺點,沒想查出哥哥跟吳白起一起設下圈套誘薛榮犯錯。你說,哥哥跟吳白起怎麼聯手陷害人了?別告訴我這跟你沒關係。」

  如果不是有妹妹牽橋搭線,哥哥會讓吳白起近身?

  家人信任哥哥,哥哥說薛榮冤枉同僚,父親自然不會再派人多餘打聽。當日徐晉的人怕被哥哥發現沒有靠近,對山中情形並不知曉,卻知道哥哥跟薛榮等人一起下山的,丟下了吳白起,晚上去喝酒,眾人相處甚歡,而吳白起也是高高興興的,再聯想後面退庚帖的事,傅容就是沒有徐晉聰明,也猜出七七八八了。

  傅宣意外地看她。

  原來吳白起也攙和進去了?

  瞞不住了,傅宣也就不再隱瞞,反正這事沒有什麼不可說的,那天吳白起找她都被姐姐發現了,「我不信吳白起,也不敢相信薛榮,就請哥哥幫忙試探,但我事先也不知道哥哥會用什麼法子,更不知道他會跟吳白起一起動手。」

  她平平靜靜的,傅容突然有點說不清楚的感覺,失落還是難過?妹妹有心事會告訴哥哥,卻不肯告訴她。

  傅容跟傅宣撒嬌,埋怨她不信自己。她被妹妹冷落,她心裡不好受,才不管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看著姐姐孩子般嘟嘴的模樣,傅宣無奈道:「不是不想告訴你,是想等哥哥確定了再說,否則證實吳白起撒謊,跟你說了不是徒添煩惱嗎?而且跟你說了姐夫也會知道,姐夫那麼忙,我的事情不想再讓他費心。」

  沒想還是費了心了。

  姐妹倆互視一眼,忽的都笑了。

  「算了,這事就算過去了,咱們不再提。」傅容握住妹妹的手,想到吳白起折騰的這些事,想到那天吳白起傻了吧唧的抬著妹妹走了一路就是為了說薛榮壞話,哪裡還不知道吳白起的心思。知道了,看在他這件事辦得還算圓滿的份上,傅容又起了點念頭,小聲問妹妹:「宣宣,你說,吳白起是不是喜歡你了啊?」

  傅宣沉了臉,掙開她手站了起來,「姐姐再說這個,我送客了。」

  傅容氣結。

  這丫頭氣性怎麼就這麼大呢?姐妹之間說這個有什麼關係?

  不過傅容也明白了,妹妹心裡依然是不待見吳白起的,所以才聽都不想聽他的名字。

  「好好好,不說這個了,走吧,咱們去看瑧哥兒。」不能說婚事,不能說妹妹心事,傅容突然也想不出來還能說什麼,嘆息一聲,牽著她手往外走。

  回到王府,傅容坐在後院的鞦韆架上慢慢晃悠,眼睛看著瑧哥兒跟凌守小丫鬟們在那邊玩耍,腦袋裡琢磨妹妹的婚事。

  吳白起是什麼時候意識到他喜歡妹妹的?是不是意識到了,往後就不會再欺負妹妹了?

  一定是這樣吧,上輩子吳白起在妹妹面前那是妹妹指東他就不敢往西走的,這樣聽妹妹的話,要不要再給他一次機會?

  徐晉換完衣裳走過來,就見傅容呆呆地坐在鞦韆上,左腳繡花鞋尖兒輕輕點著地,前前後後小幅度晃悠,眼睛盯著前面一點,一看就是有心事。可是這樣安靜的她別有一種美,像幅畫,卻又讓他忍不住走過去,喚醒她,看她眉眼靈動起來。

  徐晉想從一側繞過去矇住她眼睛逗她,那邊瑧哥兒眼尖瞧見爹爹,大聲喊了出來。

  徐晉依然望著傅容,將她從發呆到回神到彎起嘴角笑的神色變化一瞬不差的都看在了眼裡。

  他笑了笑,抱起瑧哥兒顛了顛,哄了會兒就讓他自己去玩了,他走到傅容身前,習慣地跟她擠著坐,礙於遠處有丫鬟,他只握住她手,「岳父岳母確定了?」

  傅容點頭:「是啊,這會兒庚帖應該已經退回去了。」

  徐晉右手挪到後面,悄悄攬住她腰,繞過去的手掌藏在她袖子底下,柔聲道:「濃濃別著急,宣宣會遇到良婿的。」

  知道他看不上吳白起,傅容識趣地沒有提,說起另一件事情來,「我聽說成王府發帖子出去了,成王妃請了許多貴女去王府賞牡丹,王爺知道嗎?」

  徐晉不答反問:「給你下帖子了嗎?」

  傅容自嘲地笑:「人家恨不得吃了我,哪會給我下帖子啊。二嫂跟我說的,下午我從侯府回來,她就領著珍姐兒過來做客了,我們幾個妯娌都沒請,請的都是小姑娘……王爺,成王該不會想娶側妃了吧?可是成王妃那性子……」

  「她現在沒有娘家撐腰,有資格反對?還不是得看成王臉色。」徐晉諷刺道,早料到這一日了。

  傅容目光在他冷峻的側臉逡巡片刻,低下頭,看兩人的腳。

  她穿了一雙水綠緞面的繡花鞋,白色裙襬上繡了一圈淺綠的蘭葉,旁邊是他繡著蟒的深灰色袍擺,下面是一雙黑靴,比她的大了那麼多。

  男人寵愛女人,有那麼多理由,喜歡她的姿色,喜歡她的脾性,也可能是喜歡她帶來的好處。

  徐晉喜歡她什麼呢?

  他真的會一直都寵她嗎?會不會也有一日,他也會像成王一樣,不再寵妻子了,然後吩咐她這個王妃給他張羅妾室?

  甜蜜的時候,不會煩惱這個,因為他對她好,相信自己不會有那一天,可是一輩子太長,傅容真的不敢放任自己傻傻地真信了。李華容就是個例子,那也是曾經的京城第一美人,跟成王還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如今還不是……

  「怎麼又發呆了?」她低著腦袋,像犯錯的孩子,徐晉好笑地彈了彈她後腦勺。

  傅容扭頭,對上他含笑的溫柔鳳眼。

  她哼了哼,捶了他腿一下:「不許王爺彈我腦袋,彈笨了怎麼辦?」

  她嬌氣可愛,徐晉沒忍住,捏了捏她鼻子,「本來也不聰明。」

  傅容張嘴要咬他。

  徐晉低低地笑,「屬狗的。」

  傅容抱住他還想使壞的手,緊緊地抱著。

  能抓多久就抓多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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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成王確實要娶側妃了。

  不過這事不是他先提出來的,而是嘉和帝張羅的。

  冤枉了端妃,嘉和帝心中悔恨不已,委屈了兒子,嘉和帝就想儘量彌補成王。如今太子被廢,老二老四都有了子嗣,老六那邊王妃是他心心唸唸的媳婦,家世也不錯,夫妻倆感情好,子嗣肯定也不愁的,只有老五,王妃是罪臣之女,還虧損了身子,照嘉和帝的意思是休了換個新的,老五卻顧念兩人青梅竹馬的情分不願意。

  兒子太重感情,嘉和帝不大高興,但換個角度想,重感情的兒子總比生母去世不足一年就惦記父皇妃子的那個孽子強,嘉和帝也就不管了,打算讓崔皇后舉辦牡丹花宴,給老五好好挑個貴女當側妃,將來兒子也有體面。

  沒想到兒子還是拒絕了,說不願大張旗鼓,就想在自家舉辦花宴,他挑個順眼的就成。

  嘉和帝仔細想想,明白了,當初賜死端妃的罪名是她陷害肅王妃肅王子嗣又嫁禍皇后,外祖父一家也是因為肅王那邊敗落的,兒子多半還是有心結吧,所以不願讓崔皇后插手他的婚事。

  對此嘉和帝有點無奈,但這畢竟是人之常情,且他暫且沒立老四為太子,就是想看看老四能不能容下老五。手心手背都是肉,成王只是被永寧公主拖累了,一點錯都沒犯,嘉和帝就不希望老四跟弟弟置氣。

  「是月底相看吧?」

  處理完政事,嘉和帝將成王叫到崇政殿,閒聊般打聽道。

  成王笑道:「是啊,父皇如此掛念,怎麼聽起來比兒臣還著急?」

  他有心思開玩笑,嘉和帝嘆氣道:「如何不急啊,老六都快比你先當爹了。」

  成王垂眸:「子女也講究緣分,兒臣強求不得。」

  嘉和帝最看不得他這副消沉模樣,給他鼓氣道:「沒事沒事,月底挑個好的,父皇派禮部為你風光大辦,婚後你再勤快點,很快就能當爹了。」

  成王面上露出一絲尷尬。

  嘉和帝哈哈笑,幾個兒子裡面,屬這個臉皮最薄,說點葷的都臉紅。

  父子聊完家常,成王告辭。

  回王府的路上,成王靠著馬車車壁,嘴角帶著一絲微笑。

  母妃剛去世的時候,父皇遷怒他,他也料到了日後恐怕難以得到勳貴人家看重了,那些世家都是聰明人,誰會把嫡女嫁給一個明顯不受寵的皇子?可是一轉眼,父皇雖然顧忌顏面沒有洗清母親身上的罪名,卻對他越來越好,寵愛不輸於徐晉,那些朝臣不傻,肯定會琢磨過點味兒出來的,至少不會所有人都不看好他。

  畢竟父皇還沒立太子不是嗎?

  就算立了徐晉,有廢太子在前面,哪個世家就敢篤定徐晉一定是最後贏家?

  總有人想劍走偏鋒的,家裡嫡女多的,送出一兩個到他這邊也是分希望。贏了,他們可以靠這個女兒跟他迅速攀上關係,就算最後他輸了,他們也只是虧個女兒,何樂而不為?

  回到王府,成王在書房坐了會兒,傍晚天暗了,去王妃的院子用飯。

  李華容神色淡淡的。

  青梅竹馬的表妹,成王不可能一點情分都沒有,況且他還得繼續用李華容當幌子,他一日捨不得換新王妃,父皇就不會猜忌他一日,因為真有大志向的人,會把最適合拉攏世家關係的王妃位留給一個無助孤女?

  這招還是他從徐晉身上學來的。

  因此李華容冷淡對他,成王也沒有擺冷臉,笑著給她添菜,用過飯洗漱過後,成王將李華容抱到床上哄,「表妹還生氣呢?我跟你解釋多少遍了,現在徐晉勢頭正盛,咱們只能臥薪嘗膽,徐徐圖之。表妹,我娶側妃只是為了借用她們娘家的勢力,絕不會喜新厭舊,在我心裡,永遠只有表妹一個人。」

  李華容冷笑,不躲成王的親吻,也不迎合,木頭一般躺在那兒:「側妃進門了,王爺會碰嗎?」

  成王早就想好如何回答了,忽的沒了興致般,嘆著氣改成平躺:「想利用人家,虛與委蛇總是要的,但表妹你記住,我心裡只有你一人,再虛與委蛇,對她們的寵愛也不會超過你,第一個子嗣也會記在你名下,由你撫養。」

  說到情動處,他重新翻了過去,看著她眼睛道:「表妹,你是我的王妃,你說過要同我共進退的,現在咱們只有這個法子才能扳回局面,是不是?表妹,為了咱們的復仇大計,你先受點委屈,等將來我坐上那個位子,你就不用委屈了,那時候我就又是表妹一個人的了。」

  他神色認真,李華容眼裡落下淚來。

  她不信,她一句都不信。

  現在他還只是個王爺,便這樣不顧及她的感受了,將來真坐上了那個位子,還會將她看在眼裡?

  可是她有什麼辦法?

  她想為母親報仇,只能依靠這個男人,這個到了這個時候還撒謊騙她的男人。

  「表哥,你真是這樣想的?」她委屈地哭,眼淚不斷,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為了演戲給他看,還是真的想哭。

  美人落淚,成王真的憐惜,溫柔地親她哄她:「表妹別哭,我的心意你還不知道嗎?這幾年我對你如何,難道你都不記得了?表妹別哭了,你放心,我會盡快報仇的,早日報仇,表妹就早日知道我對你有多情深了,表妹,華容……」

  哪怕已經當了四年夫妻,面對李華容衣衫盡褪的身子,成王依然著迷,熟練地親了下去。

  李華容心裡有恨,狠狠抓他。

  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成王又疼又刺激,反而折騰地越發起勁了……

  轉眼就到了月底。

  成王府園中牡丹盛開,成王妃面帶淺笑招待一群正處在妙齡年紀的貴女們,一身華貴王妃常服,雖然已經成親四年,她依然是牡丹園中最美的女子,罕有人能壓下她的光輝,至少今日成王府的嬌客們無人能及。

  成王隱在假山之後,也被妻子絕色的容貌吸引了注意力,但也只是片刻,他就將目光投到了那些十四五的小姑娘們身上。

  「那個是誰?」很快,成王伸手,指向一位姑娘。

  他的貼身侍衛望過去,就見那姑娘站在一株趙粉面前,身上的粉裙與牡丹相得益彰,襯得她容貌昳麗,略矮的個頭反而更添嬌憨可愛,素白玉手輕輕碰了碰牡丹花瓣,顯然是真的愛了那朵牡丹。

  這些貴女的畫像侍衛早就印在了腦海裡,略加思忖便鎮定答道:「回王爺,那是兵部尚書邱大人的小侄女邱明菲,今年十四歲,深受邱家二房寵愛。」

  邱鐸的侄女?

  成王頗為意外。

  不過邱鐸孑身一人,不喜經營,他的親弟弟邱銘卻沒什麼本事,想拿女兒巴結他也不是不可能。兩兄弟感情似乎不太好,但終究是骨肉親兄弟,將來弟弟出事,邱鐸應該也不會狠心到袖手旁觀吧?

  「我去那邊看看,你想辦法引她過來。」

  成王不喜強人所難,他想讓小姑娘先鍾情於他,待嫁的時候高高興興的。

  侍衛明白自家王爺的想法,低頭笑了。

  王爺玉樹臨風,誰家小姑娘見了會不動心?

  次日早朝過後,成王去找嘉和帝回話。

  嘉和帝知道兒子為何而來,笑著道:「怎麼樣,看上哪家姑娘了?」

  成王尷尬地咳了咳,不太自然地回道:「兒臣覺得,兵部武選清吏司主事邱銘之么女,還行。」

  旁邊萬全聽了,悄悄朝嘉和帝看了一眼。

  嘉和帝面上依然帶著笑,放在桌子下的手卻緊了緊。

  二月裡老四說他發現安王跟邱鐸有來往,嘉和帝就派人暗訪了,確實查出邱鐸與安王有牽扯。他對廢太子、四子的提點最多,兩個兒子都知道他對安王的提防,老四發現端倪後告訴他再正常不過。嘉和帝當時就動了罷邱鐸官的念頭,只是邱鐸上任後有功無過,又是內閣閣老之一,他得花些功夫才能出手,這當頭老五求娶邱家的女兒……

  或許是他多想了吧,那家姑娘只是長得太好?

  已經冤枉過端妃一次,嘉和帝不願再冤枉兒子,笑道:「好,朕先打聽打聽那姑娘的品行,你回去等著,明日朕再給你准信。」

  成王頷首。

  他一走,嘉和帝就命人去查邱明菲,得知確實是個美人,心中稍安。

  四月初,嘉和帝下旨,賜婚邱明菲為成王側妃。

  成王高高興興地接了聖旨。

  那邊傅容從徐晉口中得知這事,又驚到了。

  這個邱明菲,上輩子也去參加安王的選妃花宴了啊,傅容就是請哥哥打探那些貴女的底細才知道她進而聽說邱鐸的。

  她越發糊塗了,納悶地問身邊的男人:「王爺,這事有點奇怪啊,邱鐸真是安王的人,他怎麼會把侄女嫁給成王?那樣好的侄女,留給安王豈不正好?安王妃的位置還空著呢啊?」

  邱明菲才十四,過兩年嫁人也行,難道上輩子邱鐸不是故意留著侄女以圖皇后大位的?

  徐晉盯著她,似笑非笑道:「或許是邱姑娘主動求的姻緣吧,畢竟成王比安王生的好。」

  傅容愕然,成王比安王俊?這不是睜眼睛說瞎話……

  下一刻她就明白了,徐晉又亂吃飛醋了,故意這樣說好套她話呢,她若反駁安王更俊……

  不帶眨眼睛的,傅容自然無比地頷首道:「嗯,是有可能,姑娘嫁人可不會想太多,我沒仔細瞧過安王,成王長得倒確實不錯。」她反駁不對,假裝睜眼瞎更有心虛的嫌疑,這樣說最好。

  她一本正經地騙人,徐晉破天荒笑出了聲,笑聲裡有淡淡諷刺和無奈,更多的是難言的暢快。

  沒發現她是重生的時,他在她面前出過那麼多醜,從前世的不屑一顧到今生的死纏爛打,從高高在上的肅王爺到連闖她閨房的宵小之輩,她背地裡不定笑話過他多少次,每每想起來都讓他懊惱。可是現在,換成他在暗了,換成他看她自作聰明,看她明明很傻卻還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騙他,徐晉真的覺得很有趣。

  他笑個不停,傅容不解地看過去。

  這輩子被徐晉知道的她跟安王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她確實沒有仔細打量過安王啊,既然話裡沒有破綻也沒有可笑之處,那他到底在笑什麼?

  「王爺!」傅容皺眉喊道,「跟你說正經事呢!」

  徐晉及時打住,笑得臉都紅了,一把抱起她走向床頭。

  傅容氣他亂笑,推搡著不肯給。

  徐晉就喜歡她這股不老實勁兒,霸道地禁錮她手腳,邊親邊道:「沒笑什麼,那事濃濃不用管,父皇心裡有數,很快你就知道了。」

  言罷吻住了她嘴。

  傅容沒他力氣大,很快就迷失在了他的如火熱情裡。

  但徐晉沒有騙她,嘉和帝確實動作迅速。

  欽天監還沒將成王迎娶側妃的吉日挑出來,邱鐸的母親邱老太太去了,邱鐸辭官守孝三年,邱明菲是孫輩,守一年便可,婚期就定在了來年。

  既斷了安王一臂,又滿足了成王的愛美之心。

  徐晉比較滿意這個結果。

  其實找到安王與邱鐸試圖謀反的證據最好,那樣一網打盡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但此事怪就怪在兩人平日裡沒有半點聯繫,他跟父皇都只是懷疑防備。邱鐸是大魏功臣,因為懷疑就要他的命,有點寒人心,不如以守孝之名讓他歸隱,而且邱老太太年事已高,在睡夢裡辭世,不打眼。

  傅容卻知道,邱老太太死的蹊蹺。

  上輩子嘉和帝去了,邱老太太還活得好好的。

  看著徐晉因為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腳步生風的輕鬆樣子,傅容再次意識到,她的男人,是王爺,她的公爹,是皇上,無論是嘉和帝還是徐晉,他們都是那種可以為了大事悄無聲息取無辜人性命的皇家人。

  傅容突然有點怕了。

  她當然不是為邱老太太不平,她只是,害怕徐晉有一天,也會變成嘉和帝那樣的皇上,為政英明,後宮……佳麗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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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8:03:53 |只看該作者
第237章

  成王為何想娶邱家女兒,嘉和帝或許相信兒子只是看上了邱明菲的容貌,徐晉卻篤定成王想借邱鐸兵部尚書的勢力東山再起呢,因此轉眼就打破了成王的美夢,徐晉心裡十分痛快。

  沒有什麼比看對手倒霉更大快人心的了。

  其實徐晉從未將成王看成對手,因為成王不配,論身份廢太子曾經強於他,成王算什麼?母妃沒他的母親受寵,本事沒有他高,就算太子沒了,成王也搶不過他。

  但徐晉不會放任任何一個潛在的對手壯大,在他無法確定誰是上輩子謀害他們兄弟的真兇前,這些王爺都是他懷疑的對象,成王比安王倒霉就倒霉在他的妻族惹到了他的王妃,因此先被他對付了。

  可惜沒高興幾日,徐晉就察覺到了傅容的異樣。

  以前他回來,傅容大多時候都是在陪瑧哥兒玩,或是捉迷藏或是對著傅宣畫的冊子教兒子認東西,偶爾也會做做針線,但是這幾日,他常常撞上傅容發呆,神情恍惚。

  這日再次撞上,徐晉沒有馬上走過去叫醒她,而是站在外間門口,隔著珠簾看她側躺在榻上,右手托著腮凝望窗外,左手握著團扇扇柄,慵懶地搭在胸前。

  那長長的眼睫時而忽閃一下,紅唇嘴角卻始終輕輕抿著。

  這樣眉尖籠著清愁的美人,徐晉不太習慣。

  她在憂思什麼?

  徐晉努力回想最近發生過的事情。

  傅宣跟薛榮的親事不了了之?

  不會,她放棄吳白起時都沒有這樣,又怎會為了一個膽小鬼薛榮費神。

  傅宛肚子越來越大?

  不會,傅宛都生過女兒了,她不至於還擔心姐姐出事。

  成王娶側妃?

  徐晉心裡動了動,忽的記起那日她在鞦韆架上也低著腦袋發呆了片刻。可是成王府的事情跟她有什麼關係?他認識的傅容雖然善良,但只是對家人善良,她會同情傅寧與一雙子女分離,絕不會同情李華容被丈夫始亂終棄。

  這個也不是,那就只剩下邱鐸罷官了。

  念頭一起,徐晉胸口發悶。

  她在為安王感傷嗎?

  為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將來,她狠心揭了安王的底,但是心中有愧?

  徐晉不願相信,但他實在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而他至今都不知道,當日在西山上,她跟安王到底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

  徐晉沉著臉走了進去。

  珠簾響,傅容看了過去,見是徐晉,她立即就笑了,放下團扇坐了起來,想要穿鞋去迎他,「王爺今日回來真早,剛剛瑧哥兒還問我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呢,臭小子抓了只蝴蝶,一心想著跟你顯擺呢。」

  兒子才過兩次生辰,哪會兒抓蝴蝶啊,舉著小網子對著花叢胡亂撲,運氣好真叫他抓住一隻笨到家的嫩黃蝴蝶。

  徐晉快走幾步按住她肩膀,「躺著吧,別下來了。」

  聽她說兒子的趣事,徐晉臉色好看了些,傅容靠著迎枕,他歪坐在榻邊上,摸摸她額頭道:「沒有不舒服吧?」

  傅容笑了,拉他手下來:「沒有啊,王爺怎麼這樣問?」

  徐晉盯著她眼睛:「我看你神不守舍好幾日了,有心事?」

  傅容愣了愣,本能地想要敷衍過去。

  然徐晉太過熟悉她,在她找藉口之前扣住她下巴,「跟我說實話,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聲音有點冷,傅容震驚地看他,在那雙鳳眼裡看到了許久不曾見過的寒意,或是徐晉許久不曾對她露出的寒意,再次提醒她他是個王爺,他是未來的皇帝,他隨時都有可能生氣,莫名其妙生氣,而她完全沒有資格跟他對著干。

  傅容不知為何委屈,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有淚珠從臉龐滑落下去,因為徐晉扣著她下巴,那淚撞上了他手指。

  徐晉慌了,沒料到她會哭,也不知道她為何哭,只知道她微揚起臉望著他無聲落淚的模樣太可憐,徐晉連忙朝前面移了移,雙手一起幫她擦淚,「好好的哭什麼?」

  兩人相處,如膠似漆時不提,但凡鬧彆扭,都是一強一弱的。徐晉生氣,不管為何生氣,傅容大多時候都不敢頂著他的火氣跟他干,總會想辦法柔聲細語先哄好他,換成徐晉伏低做小哄她,傅容膽子就大了,各種朝徐晉耍脾氣。

  此時徐晉溫柔下來,傅容的脾氣就上來了,明明前一刻還覺得自己身份不如他,這輩子都得看他臉色,為此萬分委屈呢,這會兒就將什麼身份之差甩到天邊了,哭著捶打他胸膛,「還不是因為你掐我?你給我擺臭臉做什麼,我哪裡得罪你了!」

  一進屋就繃著臉,她以為外面誰得罪了他,試圖像以前一樣用兒子讓他忘了煩心事,誰料他居然掐她!

  成親快滿四年了,傅容第一次被徐晉這樣對待,她能不委屈嗎?

  徐晉根本沒用多大力氣,不過那動作那語氣本來就有點凶,因此他也不狡辯,等傅容打夠了,他緊緊將人摟到懷裡:「彆氣了彆氣了,是我不對,以後再不這樣了。」說到底他只是胡亂猜測而已,女人心思多變,或許她是為了旁的事情心煩呢?

  「濃濃,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你悶悶不樂好幾天了,每次問你你都不跟我說實話,還想撒謊,我心裡就不舒服……」

  「不舒服你就掐我?」得知他是為這麼點小事不快的,傅容提著的心放了下去,又狠狠打了他一下,「我什麼時候想撒謊了?」

  徐晉低頭,無奈地看她:「你想沒想撒謊你心裡清楚。」

  傅容撇撇嘴,揚著下巴給他看:「你掐疼我了。」

  徐晉冤枉,仔仔細細瞧瞧那白皙光潔的下巴:「一點紅印都沒有……」

  傅容瞪著眼睛撒嬌:「沒有紅印我也疼!」

  這樣蠻不講理,這樣小孩子脾氣,徐晉心都化成水了,「好好好,下次再也不掐你了。」實在太喜歡,捧著臉親了下去。傅容還生氣呢,躲躲閃閃不想給,架不住男人纏得緊,最後還是被他捉住了。

  親著親著,徐晉的手往傅容胸前湊了過去。

  才捏了一下,傅容就不依了,撥開他手道:「疼,你別碰我!」

  徐晉只當她還在耍氣呢,堵住她嘴不叫她鬧,大手繞開她阻擋的小手直接鑽進她衫子,再從小衣底下往上,只是沒幾下傅容又劇烈地反抗起來。手下感覺確實不太對勁兒,徐晉悻悻地縮回手,坐正了看她那兒,「月事要來了?」

  每次月事快來了,她那兒就碰不得了,碰了她疼,他捏起來也不如平時舒服。

  傅容沒好氣地整理好衣裳,賭氣回道:「今晚不來明天也來的。」

  生瑧哥兒前她的月事都在月初,後來就變成月中了,特別准。

  徐晉嗯了聲,盯著她紅紅的嘴唇,猶豫要不要這會兒先來一回,萬一吃完晚飯來,豈不……

  傅容煩他呢,沒理會他詢問的眼神,氣鼓鼓轉了過去。

  徐晉挨著她躺下,將人轉到自己懷裡,甩開那些花花心思,跟她說正經事:「濃濃,告訴我吧,你到底在想什麼,我既然看出來了,你不告訴我,我渾身難受。」

  傅容沉默。

  這人太聰明,能看出她有心事,還能看出她是不是撒謊……

  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不能說的,畢竟他現在對她這麼好。

  傅容嘆口氣,靠在他胸口道:「也沒什麼,就是……」

  「看著我說。」徐晉不敢再抬她下巴了,又怕她撒謊,只好自己往下挪,跟她臉對臉。

  他這樣小心,傅容心軟了軟,先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才在他越發溫柔的注視下道:「那天王爺說李華容沒用了,成王就想娶側妃,那是青梅竹馬的感情啊,我忍不住就想哪天王爺會不會同樣對我?跟著就是邱老太太的事,那是父皇下的手吧,但王爺也是贊同的,你看,你跟父皇處事方法那麼像,我就又擔心將來王爺也會學父皇,廣納後宮……」

  說到最後聲音輕了下去,垂下眼簾不再看他。

  多可笑啊,嫁人前覺得自己不會在乎徐晉納不納妾的,可是被寵了四年,他是護她的丈夫是她兒子的爹爹,是她真正的家人,有些東西就變了,別說他真納妾,單單一個念頭,傅容都不樂意。就好比哪天父親母親兄弟姐妹不對她好了,傅容能不難過?

  但徐晉這個家人跟血親還不一樣,他是丈夫,是未來的皇上,有妻有妾天經地義。

  傅容確信侯府的家人對她的感情不會變,也確信瑧哥兒會始終孝順她這個娘親,唯獨沒法保證徐晉的,哪怕他曾經為她抗過旨。

  「你是不是太閒了?」

  徐晉又掐她的下巴,惡狠狠瞪著她:「在你眼裡,我就跟成王一樣無情?在你眼裡,我會像父皇一樣糊塗,放著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不珍惜,反倒浪費功夫去應付旁的女人?濃濃,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太閒了才整日胡思亂想?是的話,我給你找點事情幹。」

  他沒說一句甜言蜜語,但這樣的訓斥卻比任何甜言蜜語都安她的心。

  心裡越甜,膽子就越大,傅容輕佻地撫摸徐晉臉龐,一臉天真地道:「王爺要我幹什麼啊?」

  「幹你!」

  徐晉倏地翻身壓了上去。

  直到衣衫被扯開,傅容才反應過來徐晉那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臉上忽然就火辣辣的了。

  剛想訓他說話難聽,院子裡突然傳來了熟悉的清脆聲音,「爹爹回來了,我看見許嘉了!」

  那童音裡是濃濃的期待歡喜,徐晉動作一僵。

  傅容強忍著笑問他:「王爺又想給瑧哥兒縫衣裳了嗎?」

  上次就是用她縫到一半的褂子糊弄的。

  徐晉瞪她一眼,趕在兒子進屋之前迅速從傅容身上翻了下去,穿靴子時見傅容幸災樂禍地邊笑邊穿衣裳,他心頭竄火,湊到她耳邊咬牙切齒道:「看我晚上怎麼……幹你。」

  「王爺!」傅容聽不得這樣的粗話,俏臉瞬間紅了透,什麼人啊,哪還有堂堂肅王爺的威嚴?

  徐晉不以為恥,轉身去迎兒子。

  「爹爹!」瑧哥兒挑起珠簾,見爹爹真的回來了,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徐晉將小傢伙舉了起來,「你娘說你抓到蝴蝶了?」

  瑧哥兒點點頭,舉起手裡的鳥籠給他看,「喂團團了!」

  那邊傅容正要穿鞋呢,聽到這話胃裡突然一陣翻騰,捂嘴嘔了起來。

  徐晉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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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日落黃昏的時候,午飯差不多都消乾淨了,晚飯還沒吃,所以傅容只是干嘔了幾下。

  徐晉嚇壞了,放下瑧哥兒急著去看傅容,「怎麼了?」

  傅容嫌嘴裡的味兒難聞,不許他靠近,讓他喊梅香進來。

  梅香是隨著瑧哥兒過來的,就在門口呢,見此連忙去倒茶給她漱口。

  瑧哥兒呆呆地看著大人忙活,等娘親重新坐到榻上,他才提著鳥籠一臉茫然地往榻前走。徐晉瞧見那鳥籠,料到傅容多半是聽不得兒子喂蝴蝶給團團啄,朝梅香使了個眼色。

  梅香點點頭,攔在瑧哥兒身前蹲了下去,小聲道:「王妃不舒服,世子先去照顧王妃吧,我把團團放回去?」

  自從瑧哥兒懂事後,團團就換主人了,從正房搬到了瑧哥兒的房間。

  聽說娘親不舒服,瑧哥兒頓時沒心思拎著團團玩了,將鳥籠交給梅香,他著急地朝娘親跑了過去,眼裡轉了淚:「娘不疼!」

  傅容基本已經平復下來了,彎腰想抱兒子,被徐晉搶了先。

  「坐在你娘旁邊,不許壓到你娘肚子。」徐晉正色囑咐兒子。

  瑧哥兒看看他,乖乖點頭,聽話地坐在傅容身旁。

  傅容疑惑地用眼神詢問徐晉,為何提到肚子了?

  徐晉攥住她手,讓許靈去請張先生過來。

  傅容懂了,跟著心中一喜。

  是啊,上次瑧哥兒捉了小蟲子喂團團,她聽了也沒有這麼大的反應,或許真的有了?

  傅容突然充滿了期待。

  張先生過來的路上已經跟小丫鬟打聽過了,得知王妃可能是喜脈,給傅容號脈時就特意留意孕相,辨了足足半盞茶的功夫才收回手,扭頭跟梅香詢問王妃月事。

  梅香對傅容的月事一清二楚,如實回稟。

  張先生摸摸鬍子,對徐晉夫妻道:「以老夫看,王妃有七成把握是懷孕了,但日子尚淺,說不定也有變數,七日後若王妃月事依然未到,老夫再來為王妃看脈,那時應該能給王爺王妃一個準確答覆。」

  徐晉大喜。

  這些郎中,他十分瞭解,凡是不能十分肯定的脈象,他們就會少說幾分可能,那樣事情有變他們就不用攤責任了。眼下張先生說是七成,基本就是肯定了。

  怕有萬一,怕傅容空歡喜,徐晉沒有表現出來,等外人都退下去了,他親親咧著嘴傻笑的傅容,將瑧哥兒提到身前,摸著傅容肚子告訴他:「娘親這裡可能有小弟弟了,今日起瑧哥兒不許往娘親身上撲,不許趴在娘親肚子上,記住了嗎?」

  瑧哥兒眨了眨眼睛,盯著娘親肚子,似乎是在努力理解爹爹的意思。

  因為傅宛有孕,瑧哥兒常常見到姨母,回家後也問過娘親弟弟妹妹是怎麼來的,對懷孩子這事也有一點懵懂的,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摸娘親肚子,抬頭問娘親:「弟弟?」

  傅容才沒徐晉那麼心心唸唸只想著兒子呢,笑著問瑧哥兒:「你想要弟弟還是妹妹啊?」

  瑧哥兒馬上咧嘴笑了:「要妹妹!」

  傅容點點他小胖臉,「為啥要妹妹啊?弟弟的話可以跟你一起玩啊。」

  瑧哥兒搖頭:「妹妹好看,穿裙子,跟娘親一樣好看。」

  傅容心裡暖暖的,看向徐晉,「王爺呢?」

  徐晉當然想要兒子,可是傅容娘倆都想要姑娘,一起望著他,特別是瑧哥兒天真的鳳眼,他只能笑著摸摸瑧哥兒腦袋:「弟弟妹妹都好,只要是娘親生的,爹爹都喜歡。」

  瑧哥兒小聲嘀咕,堅持要妹妹。

  傅容摸摸肚子,也想要個女兒的。

  晚飯後瑧哥兒自己去睡了,夫妻倆躺在被窩裡說話。

  徐晉輕輕咬傅容的耳朵:「若不是張先生號過脈,我都該懷疑是你裝的了,就是為了不讓我……」最後兩個字無聲地說了出來。

  他那裡不老實,傅容感受得清清楚楚,沒好氣捶他一下:「王爺還是再背兩段經書吧,真懷上了,接下來王爺需要唸經的時候多著呢。」

  徐晉癢得難受,往她脖頸裡蹭:「真是要我的命啊!」

  傅容心裡歡喜,陪他胡鬧,親親啃啃的,動作都輕,畢竟懷過一次了,不用長輩們提醒,也知道如何保護懷裡的小傢伙。

  得她手解決了一次,徐晉摟著人平復,想起一件正事來,「十九玹哥兒抓周了吧?」

  傅容只是幫忙的,現在除了手酸倒沒覺得累,點點頭道:「是啊,二嫂早就下帖子了。」

  「別去了?」她一懷孩子徐晉就緊張,恨不得將她綁在床上哪都別去才安全,「她那邊抓周,成王府肯定也請了……」

  傅容安撫地拍拍他胸口,柔聲道:「王爺想太多了,張先生都說還得七日才能確定我是否有孕呢,玹哥兒抓周就在大後天,咱們不說,旁人誰知道我有孕?咱們兒子抓周時二嫂都來了,現在她有喜事,咱們不去不合適。」

  四個皇子,徐晉徐晧是親兄弟,剩下兩個,成王已經算是仇人了,再把主動討好他們的康王夫妻推出去,或是讓人有此誤會,對徐晉的名聲不好。再說康王妃,除了那次用她當話頭刺激新娘李華容,還真沒有對不起傅容過,兩人平時聊天也談得來,傅容就不想掃她的顏面。

  徐晉沉默了片刻,對康王,他還是比較放心的,便道:「也好。」

  抓周他也去的,再加上有許靈在傅容身邊伺候,徐晉倒也放心。

  商量好了,次日傅容便叮囑芙蕖院伺候的人,不許任何人將她可能有孕的消息傳出去,連家人傅容也沒有知會,到了十九這日,她跟徐晉帶上瑧哥兒去康王府賀喜了。

  康王府賓客無數,傅容幾個妯娌單獨在花廳裡聊天。

  讓傅容意外的是,二公主將璋哥兒珝哥兒兄弟倆帶來了。

  璋哥兒五歲了,個頭長高了不少,穿一身松花色圓領袍子,由二公主牽著走過來,小小年紀臉上已經有了遠超過他年紀的沉穩勁兒,倒是二公主左手裡的珝哥兒,看到康王妃跟珍姐兒就哭了,跑著撲到康王妃懷裡哭。

  康王妃摀住親侄子的嘴,免得他口沒遮攔說錯話,紅著眼圈對傅容李華容崔綰三人道:「小孩子不懂事,我帶他回屋換身衣裳,你們先坐。」

  言罷領著珝哥兒珍姐兒走了,乳母抱著今日的小壽星玹哥兒也跟了上去。

  傅容看向靜靜站在一旁的璋哥兒。

  璋哥兒跟她對視一眼,低下頭。

  傅容看見有淚珠吧嗒吧嗒掉了下去。

  二公主也瞧見了,知道璋哥兒跟傅容親,她朝李華容崔綰笑笑,邀請她們一起去花園裡逛。帶兩個孩子過來,是父皇的主意,父皇明顯不希望兩個皇孫被堂兄弟們孤立,自然也不會因為二嫂四嫂安慰孩子不滿。

  李華容昂首挺胸走了,腦海裡浮現她流產的那晚,初夏陽光明媚,她心裡一片淒苦。

  崔綰心裡同樣複雜,李華容好歹懷過孕,她一點動靜都沒有……

  傅容目送一行人走遠,看不到人影了,她將璋哥兒喚到身前,低頭給他擦淚。小孩子跟娘親分開快半年了,見到親人如何不委屈,傅容也沒勸他別哭,璋哥兒掉串淚珠,她就幫他擦。

  瑧哥兒在一旁好奇地瞧著,扯扯小哥哥袖子:「你怎麼哭了?」

  璋哥兒扭頭看他,對上弟弟像極了父親四叔的鳳眼,再看向傅容,眼淚漸漸憋了回去,哽嚥著對傅容道:「四嬸,妹妹的眼睛像我娘,你若有機會,替我轉告我娘吧,她肯定想……」

  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傅容心都碎了,下巴抵著男娃腦頂,眼淚也忍不住落了下來:「璋哥兒別擔心,你娘好好的,你外祖母每個月可以去看她一次……她希望你們倆好好的,所以璋哥兒要當個好哥哥,照顧好妹妹,知道嗎?」

  璋哥兒用力地點頭,狠狠抹了兩下眼睛:「我不哭了,往後再也不哭了。」

  瑧哥兒終於聽懂了一句,跟著點頭:「不哭,我也不哭。」爹爹說他不喜歡愛哭的孩子。

  璋哥兒看看弟弟,笑了笑。

  都平復下來了,傅容領著兩個小男娃去客房洗臉。

  或許是心緒波動太大,晌午開宴後,面對一桌豐盛菜餚,用到一半,傅容突然忍不住吐了,由梅香陪著匆匆去了外面,留下一桌神色各異的女眷。

  康王妃身為主人,沒有多想就迅速跟了出去:「四弟妹怎麼了,你別嚇唬我啊?」

  崔綰身為親弟妹,也想跟出去的,只是想到傅容為何會吐,動作僵住,心裡頓時泛起了酸水苦水。

  傅容有懷孕了,一定是的。

  為何傅容的命就那麼好,嫁了她曾經暗暗喜歡了那麼多年的四哥,現在更是一個接一個的生,而她什麼都不如她,想要個孩子,這麼簡單的要求老天爺都不肯滿足?

  崔綰慢慢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一時分不清是羨慕多還是嫉妒更多。

  方桌另一側,李華容垂眸。

  跟崔綰不一樣,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思,那是恨,只有恨,傅容過得有多幸福,她就有多恨。

  可是內心深處,她又忍不住不甘,她還年輕,身子平時也康健,真的就再也不能生了嗎?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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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吐了一回,傅容基本可以斷定自己確實懷孕了。

  她看向跟過來的康王妃,無奈道:「二嫂,我身子不大舒服,你給我安排一間客房吧,我坐會兒,就不回去吃了。」

  因這麼點小事馬上回家不好看,不如等前面男客用完席了,她跟徐晉一道回去。

  康王妃生過兩個孩子了,看看她肚子,驚喜地問道:「是不是瑧哥兒要有弟弟了?」

  那邊二公主剛好領著瑧哥兒過來。晌午用飯時她這個姑姑領著幾個小孩子一起用的,就跟傅容等人坐隔壁桌,傅容突然出去,瑧哥兒當然要找娘親,二公主就讓身邊的嬤嬤照看其他幾個孩子,她送瑧哥兒過來。

  「要妹妹!」瑧哥兒聽到二嬸的話,脆脆地更正道,掙脫二公主的手顛顛跑到娘親身邊,抱著傅容大腿要妹妹。

  崔綰就在二公主身邊,見此輕輕笑了,篤定地看向傅容:「看來明年我要多準備一份壓歲錢了,四嫂是不是?」

  傅容摸摸瑧哥兒腦頂,不太確定地道:「前幾日郎中看過,日子太淺說不準呢,今日回去再看看,有准信了再告訴你們。」

  今日之前暫且瞞住消息,是為了不讓小人提前琢磨陰謀詭計害她,現在宴席進行到一半了,她也要離席了,那些小人就算要害她也沒有功夫準備,因此傅容也就不用隱瞞了。眼下瞞了,過陣子喜訊傳出去,顯得她多謹慎似的。

  二公主高興極了,「回頭我就告訴母后去!」

  康王妃嗔她一眼:「這樣的好消息還是讓你四嫂確定後親自去報喜吧,肯定有賞錢拿的。」

  二公主掩唇笑:「是啊是啊,我怎能搶了四嫂的賞錢!」

  傅容大大方方地給她們打趣。

  康王妃勸崔綰二公主先回去用飯,她親自領著傅容娘倆去了客房,進屋後體貼地問道:「還沒吃飽呢吧,我單獨整治一桌給你們端過來?」

  傅容求饒地搖搖頭:「算了算了,二嫂快饒了我吧,現在我根本聽不得吃。」說完想起什麼,扭頭問瑧哥兒,「你吃飽了嗎?」

  瑧哥兒乖乖點頭,「吃了三個丸子,姑姑給我夾的。」

  娘倆都不用吃,康王妃心裡也鬆了口氣,陪傅容坐了會兒,就告罪回去了。

  傅容抱兒子去榻上歇著。

  「娘不舒服嗎?」瑧哥兒坐在娘親身邊,試探著摸了摸娘親肚子。

  傅容搖頭,柔聲告訴他:「沒有,娘好好的,剛剛是妹妹跟我說話呢,告訴我她在裡面了。」

  瑧哥兒眨眨眼睛,一動不動坐了會兒,著急了,「我怎麼沒聽到?」

  傅容撲哧笑了,親親他小胖臉,「妹妹還小呢,現在只有娘親能聽到她說話,等妹妹生出來瑧哥兒就可以幫娘親哄妹妹了。」

  瑧哥兒懂了,又期待地問娘親:「妹妹什麼時候出來啊?」

  傅容故意掰手指頭給兒子算,數到臘月差不多了,就道:「過年的時候吧,到時候讓妹妹給瑧哥兒拜年。」

  瑧哥兒本來還因為要等太久不高興呢,聽到拜年,小傢伙咧嘴笑,「我給妹妹壓歲錢!」

  傅容一本正經地點頭:「嗯嗯,那瑧哥兒這會兒就得開始攢錢了,妹妹說她想要一個大封紅呢。」

  瑧哥兒完全信了娘親的話,先問妹妹說了什麼,他再對著娘親的肚子說給妹妹聽,娘倆就在榻上這樣玩了半晌,等女眷那邊宴席散了,傅容領著瑧哥兒過去陪哥哥姐姐們玩。男客們喝酒費功夫,又過了快小半個時辰,徐晉才派人來通知傅容娘倆。

  一家三口上了馬車。

  「今日又吐了?」徐晉扶好坐在腿上的兒子,關切地問道。

  傅容歪頭靠在他肩膀上,腦袋微揚,水漉漉的眼睛滿足地望著他:「是啊,王爺喜歡嗎?」

  徐晉笑了笑,低頭親她額間的粉荷花鈿。

  傅容閉上眼睛,沒想額頭的唇剛剛離開,又有嫩嫩的小嘴笨拙地落在了她臉上,傅容笑著睜開眼,就見瑧哥兒高興地笑呢,好像學爹爹親親是多好玩的事。

  回到王府,徐晉再次將張先生請了過來,張先生問過傅容的反應,再仔細診脈,點頭道:「恭喜王爺,恭喜王妃,府上又要添丁了。」

  一時芙蕖院喜氣洋洋。

  徐晉命管事這個月多發一個月的月錢,又派人去宮中並幾家親戚那邊報喜。

  喬氏收到消息,高興地去拜菩薩。

  謝氏得到消息,在內室裡悶了半日,派人準備馬車,要去看女兒。

  徐晧出了遠門,這陣子她常常去陪女兒解悶,兒子崔洵不爭氣,她只能指望女兒了。

  崔綰正因為剛剛收到的肅王府喜訊心酸呢,一聽丫鬟說母親來了,不用想也知道母親為何來的,心煩不想見,又明白躲一時片刻也不管用,只好強打起精神命人請謝氏去花廳,她簡單補了補粉,這才裝作無事的樣子過去見人。

  謝氏將丫鬟們都打發了出去,繃著臉問女兒:「你也聽說了吧?」

  崔綰望著外頭一顆快要開花的白丁香樹道:「瑧哥兒都三歲了,四嫂差不多是該懷了。」

  她氣定神閒的,謝氏挪到她身邊,擺擺手將女兒視線拉到自己身上:「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啊,上次我教你的法子到底有沒有用?」女兒去年五月出嫁,皇后死耽誤了三個月,剩下小兩口在一起也有半年了,按理說應該懷了啊,當年她嫁到崔家,可是兩個月就有了長子的。

  崔綰怎麼沒用?

  補身子的藥湯喝了,晚上也往腰下墊枕頭了,凡是母親教的法子她都用了,可就是懷不上她有什麼辦法?從小到大,崔綰大多數時間都是住在宮裡,那時沒覺得母親多煩,但是現在,哪怕知道母親也是為了她好,她依然不願母親再插手她的事情。

  「娘別急,等六哥回來再說吧,興許今年也會有消息的。」崔綰強忍著煩躁道。

  謝氏哼了聲,打量女兒幾眼,語重心長地道:「綰綰,我知道你嫌我管的多,可我這都是為了誰好啊?你看你嫁過來一年了,肚子還沒有消息,老六不在乎,皇上呢?萬一他也給老六指個側妃怎麼辦?就是老六想抗旨,你四哥姑母也不會放縱他的……」

  「那我能怎麼辦?」崔綰抬眼,緊緊盯著母親,倒也沒有生氣,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郎中說我身體沒問題,娘教的法子我都試過了,我還能怎麼辦?」

  謝氏噎住。

  崔綰起身送客。

  謝氏悻悻地回了崔家,坐在屋裡生悶氣。

  她身邊的夏嬤嬤見了,踟躕道:「夫人,前兩天我們家老二媳婦回娘家,倒是聽說一位擅長給女眷養身子的道姑……」

  謝氏立即抬起頭:「哪個庵的?」

  夏嬤嬤咳了咳,「叫水慈庵。」

  謝氏皺眉,京城附近大小寺廟庵堂略有名氣的,她也都略知一二,卻從未聽說這個水慈庵。

  夏嬤嬤馬上解釋道:「是個小庵子,離京城四五十里呢,沒什麼名氣,就附近幾個村鎮的媳婦過去求助,傳得可靈驗了,幫不少人家送了孩子,只是妙善道姑性子古怪,不肯侍奉權貴,因此有大戶人家的夫人請她,她也不肯出山,除非親自去找她。」

  「都是兒子?」謝氏最關心這個。

  夏嬤嬤搖頭:「有兒有女,妙善道姑說所有孩子都是老天爺賜下來的福星,她一視同仁,有人花大錢請她送兒子,她都不肯幫忙,固執著呢。老奴覺得她再靈,到底是小地方的,哪有資格伺候咱們王妃啊,先前就沒跟夫人提。」

  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道姑,謝氏確實不太信,可是萬一呢?

  沉默半晌,謝氏低聲道:「你馬上派人過去仔細打聽打聽,看看是不是真那麼準,悄悄打聽,別讓人發現是咱們崔府的人。」

  夏嬤嬤信誓旦旦打保證:「夫人放心吧,事關王妃的名聲,老奴心裡有數。」

  謝氏點點頭。

  三日後,夏嬤嬤領著自己的二兒媳婦一起來覆命,她這個兒媳婦嫁過來一年多還沒動靜,這次由她在娘家附近打聽,旁人只當是她自己要用,絕不會聯想到主子身上。

  謝氏馬上就想去攛掇女兒,但是想想女兒的脾氣,她又改了主意,決定自己先喬裝過去會會那位妙善道姑。這人到底有沒有本事,看氣度也能看出七八分,若只是個坑蒙拐騙的貨色,謝氏自信不會看走眼。

  有了計畫,第二天謝氏就去崔家的莊子了。到了那邊,謝氏佯裝在屋裡休息,卻悄悄換身細布衣裳領著夏嬤嬤跟她二兒媳婦換了一輛不起眼的騾車前往水慈庵,由夏嬤嬤壯實的次子趕車,乍一看就像是鎮上人家去串親戚的。

  早上出發,一路顛簸,快晌午時到了水慈庵。

  小道姑請她們去堂屋坐,很快妙善道姑一身素淡的灰青袍子緩緩走了過來。

  謝氏看得一愣。

  只見那人瞧著三十四五的年紀,個頭高挑,素面朝天卻膚白唇紅,容貌清秀,換身打扮也當得上半老徐娘四字了。再說氣度,那一身書卷氣,謝氏是自認不如的。

  她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朝來人行禮。

  妙善道姑端詳她一眼,行禮道:「夫人來此,可是有所求?」

  聲音較尋常女子粗一些,但也是十分好聽的,謝氏越發高看了她一眼,指著夏嬤嬤的二兒媳婦道:「這是我侄女,成親一年還沒消息呢,煩請道姑幫她看看?」

  妙善道姑頷首,請眾人落座,同夏嬤嬤的二兒媳婦說起話來,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謝氏在一旁認真地聽著,見妙善道姑問及一些房中事時面不改色,沉穩非常,解釋醫理時侃侃而談通俗易懂,心中十分滿意,待妙善道姑稱夏嬤嬤的二兒媳婦身體沒有大礙,詢問她們今日就醫治還是先回去商量商量時,謝氏選擇了前者。

  妙善道姑便領著眾人去了她專門用來治病的法堂,到了門口對謝氏等人道:「此技乃菩薩於夢裡傳授,不得示人,還請諸位去偏堂坐等,兩刻鐘便好。」

  謝氏去坐了,留下夏嬤嬤在外面守著。

  琢磨時間差不多了,謝氏心急地回了法堂外面,同夏嬤嬤一起等著。

  才低聲聊了兩句,妙善道姑領著夏嬤嬤的二兒媳婦走了出來。

  兩人臉龐均微微泛紅,畢竟是施法,肯定都累的。

  妙善道姑對謝氏夏嬤嬤道:「若沒成功,你們可再次過來,診治三次後依然沒有動靜,乃上天之意,貧道自會兩倍奉還診金。貧道精力耗損,必須回房休息了,恕不奉陪。」

  言罷轉身離去。

  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謝氏領著夏嬤嬤娘倆快步離去,一上騾車便急著跟夏嬤嬤二兒媳婦打聽:「她是怎麼治的?」

  夏嬤嬤的二兒媳婦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一開始讓我躺在榻上,她在旁邊唸經,然後我好像就睡著了,跟著又被她叫醒了,讓我今晚就同相公……再留意下次月事。」

  謝氏跟夏嬤嬤面面相覷。

  夏嬤嬤先回神,看著兒媳婦道:「人家是獨門絕技,自然不會輕易洩露出去的。」

  謝氏點點頭。

  夏嬤嬤的二兒媳婦垂下眼簾。

  其實她做了個夢,只是妙善道姑不許她洩露出去,她也羞於啟齒……

  騾車漸漸走遠了。

  水慈庵旁邊的一片樹林裡,李華容低聲問身邊的丫鬟:「你看剛剛那人像誰?」

  綠裙丫鬟馬上道:「王妃您沒看錯,確實是懷王妃的母親跟她身邊的嬤嬤。王妃,崔夫人肯定也是得到了消息,特意為懷王妃打聽來的。」

  李華容定定望著騾車離去的方向,良久才道:「走吧。」

  綠裙丫鬟想也不想就往水慈庵那邊走,走了兩步發現王妃沒有跟上來,反而往回走,大驚:「王妃不進去了?」

  不是說了要請妙善道姑診治的嗎?

  李華容沒有回話,腳步輕快地走向隱在樹林裡的騾車,一身細布裙子在林風中輕輕搖曳。

  跟孩子相比,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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