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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1:52:41 |只看該作者
第270章

  嘉和帝駕崩了,徐晉連緬懷的時間都沒有,忙得團團轉,整整三日沒找傅容。

  傅容此時已經搬進了崇政殿後頭的鳳儀宮,她是皇后,每日跟隨太后領著內室女眷去守靈,也忙得很,又忙又累,最開始有點眼淚,後來折騰得沒有心情懷念先帝了,只能靠往帕子抹東西來催淚。

  新舊交接最是容易生亂出事,徐晉沒空過來,卻讓瑧哥兒先在鳳儀宮住著,阿珮阿璇還小,一直跟著傅容的。

  「娘,我腿疼。」這日跪靈回來,瑧哥兒苦著小臉朝娘親訴苦。

  傅容膝蓋疼,因此明白兒子的意思,將小傢伙抱到暖榻上,捲起褲腿一看,膝蓋都青了,這還是在裡面墊了護膝呢。傅容自己不怕這份苦,卻心疼兒子,接過梅香遞過來的祛瘀膏,擰開盒蓋放到一旁,親自挖了藥膏幫兒子抹藥,「瑧哥兒再忍忍,過幾日皇祖父就要下葬了。」

  瑧哥兒不懂,「什麼叫下葬?」

  傅容一邊輕輕抹藥一邊在瑧哥兒茫然的目光裡柔聲解釋道:「皇祖父沒去天上前給自己修建了一處皇陵,現在皇祖父走了,他的棺木就要搬到皇陵裡去,那就叫下葬。」

  瑧哥兒這幾日已經知道皇祖父去了天上,以後他再也見不到皇祖父了,等他長大了射到老鷹皇祖父也看不見,鳳眼裡就又轉了淚兒,眼淚剛要掉,忽然看見阿璇爬到娘親身後去抓盒蓋了,頓時忘了哭,「娘你看阿璇!」

  傅容扭頭。

  阿璇已經將盒蓋抓到手裡了,坐在那兒正要往嘴裡塞,被梅香笑著攔住。

  傅容假裝著急地勸女兒:「阿璇不吃,這個是苦的,不好吃。」

  阿璇認真地盯著娘親,大概是藥膏飄散出來的香味太好聞了,小丫頭很快就認定了娘親在撒謊,推開梅香的手,繼續往嘴裡送。

  小丫頭難對付,傅容也不阻攔,對梅香道:「快去準備甜水兒,一會兒阿璇苦了要吃的。」

  梅香熟練地配合,去外面吩咐小宮女。

  阿璇舉到下巴的小胖手就放下來了,定定地望著梅香,等梅香出去後外面傳來她大聲吩咐小宮女的聲音,阿璇眨眨眼睛,再看向娘親。

  傅容笑著哄女兒:「娘讓她們準備甜水兒了,阿璇吃吧,不怕苦。」

  阿璇終於信了,馬上將盒蓋放回娘親身邊,連連搖頭,一臉嫌棄的小樣子。

  阿珮在裡頭坐著玩呢,聽到姐姐的聲音,她扭頭瞅了瞅,繼續自己玩。

  哄好淘氣的大女兒,傅容又給瑧哥兒抹另一邊的膝蓋,看看兒子眼睫上還掛著的淚珠,無限感慨。人越大懂得越多,瑧哥兒不懂什麼是死,卻會因為看不到皇祖父傷心,哪像後面那兩個小丫頭,還只知道玩呢。

  「皇上。」

  剛把瑧哥兒褲腿捲起來,門口守著的兩個宮女突然跪了下去。

  傅容心中一跳,瞥見走進來的那一身墨色繡龍常服的男人,本能地站到地上,「皇上來了。」

  徐晉先讓屋裡伺候的人都下去,才朝她笑了笑:「喊得倒挺順的。」他第一次自稱朕時還有點緊張,傅容倒好,彷彿已經喊了無數次似的。

  傅容見他笑得跟以前一樣親近,那因為身份變化多出來的一點點陌生感瞬間就沒了,重新坐到榻沿上,繼續幫兒子抹藥,手溫柔地在瑧哥兒膝蓋上轉動,眼睛滿是思念地望著自己的男人,「夜裡做夢想皇上,喊得次數多了,當然順溜啊。皇上呢,要不要我改稱臣妾?」

  她重生後就盼望能當上皇后,讓誰也不敢再輕視她,現在終於當上了,她就喜歡喊徐晉皇上,喊了,才有真實感。而且每次吩咐宮女太監回徐晉的話,讓他們告訴皇上如何如何,喊一次皇上,傅容心裡就美一分。

  徐晉看著妻子,在她臉上看到「小人得志」四個字。

  不過能讓她如此得意高興,他感覺也不錯。

  抱住爬過來的阿璇,徐晉熟練地從傅容身上摸出帕子,虛掩著鼻子跟她說話:「以前怎樣還怎樣,少想些用不著的,瑧哥兒沒戴護膝?」

  「戴了。」傅容指著那邊椅子上的兩條護膝道,「還是太小了,沒辦法。」

  「父皇我不疼。」瑧哥兒仰頭道。

  兒子懂事,徐晉摸摸他腦袋,將裡面一點都不想父皇的阿珮叫過來,一邊抱一個,額頭抵著傅容額頭問她這邊可有什麼麻煩。瑧哥兒已經習慣父皇這樣同母親說話了,乖乖坐在兩人中間,扭頭去逗妹妹。

  旁人瞧見皇上皇后這樣額頭相抵,不知該多羨慕帝后的濃情蜜意,簡直比新婚燕爾還膩乎。但若阿璇阿珮姐倆知道父皇其實是嫌棄她們「臭」才去聞娘親身上的香的,怕是再不肯讓徐晉抱了吧?

  幸好她們還不懂。

  傅容微微搖頭,滿足地回徐晉:「有娘幫我,都挺順利的,皇上那邊怎麼樣?看你都瘦了。」

  徐晉嘆息:「忙得很,這樣也好,沒有空閒想太多。」

  傅容知道他指的是先帝去世的事。

  不知該怎麼安慰,傅容問他晚飯怎麼安排,「在這邊吃?」

  徐晉嗯了聲。

  飯後孩子們都去正房後面的廂房睡了,夫妻倆隔了幾日終於再次睡到了一張床上。

  徐晉表現得再正常,傅容也知道他心裡肯定難過呢,被徐晉摟到懷裡後,她心疼地抱著他,輕聲勸道:「皇上再難過,每天還是要按時吃飯的,父皇突然去了,這皇宮裡就靠皇上撐著了,你別累垮了自己。」

  徐晉輕輕應了聲,「我知道,濃濃別擔心。」

  傅容確實不擔心了,因為她感覺到徐晉現在似乎也沒在想喪父之痛,她身體僵硬,突然不知該怎麼辦了。先皇后去世時,她跟徐晉也守了三個月的孝,當天晚上徐晉就抱著她折騰了一次,絲毫不將三月孝期放在眼裡。但這次是嘉和帝駕崩啊,以傅容對徐晉的瞭解,他短時間內應該沒那種心思吧?

  可是抵著大腿的……又那麼明顯。

  「皇上……」

  「別喊我皇上,」嘴上聲音有點無情,徐晉卻將傅容摟得更緊了,聲音沙啞,「出孝前晚上都別那樣喊,出孝後再喊。」

  傅容不懂,納悶地問他:「為何啊?」

  「你一喊我就忍不住。」徐晉真的忍不住了,連忙將人推了出去。

  做了皇上,看著朝臣們對他三跪九叩,整個天下都在他手裡,那種感覺,徐晉難以形容,回到傅容這邊,聽她驕傲自得地喊他皇上,竟比朝臣們的跪拜還讓徐晉心潮澎湃。白日尚可忍,夜裡同床共枕,她就在耳邊嬌嬌地喊皇上,簡直……讓他想收拾她,聽她哭著求皇上饒命!

  趁念頭一發不可收拾前,徐晉及時打住,閉著眼睛平復。

  聽著他急促的呼吸,傅容在黑暗裡無聲偷笑。

  她當了皇后,新鮮又得意,徐晉恐怕也是一樣吧?竟然因為她喊皇上就動情了。

  既然不能做壞事,傅容自己裹了被子睡,沒一會兒又被人拉到了懷裡。

  「皇……」

  還沒喊完,被人摀住了嘴。

  一夜好眠,次日醒來,徐晉已經不見了。

  先帝下葬皇陵,臘月初徐晉登基大典,跟著趕在朝廷大休前將傅容的皇后冊封典、瑧哥兒的太子冊封典都辦了。徐晉身為兄長,骨子裡認定了為兄者要照顧弟弟們,為弟者要敬重服從兄長,瑧哥兒聰明懂事,徐晉相信長子不會辜負他的期望,因此樂得早立太子,早安社稷根本。

  兒子當了太子,傅容高興之餘又有點擔心,靠在徐晉懷裡問:「瑧哥兒才四歲,皇上真放心?」

  她也希望瑧哥兒有出息,可,萬一將來兒子讓徐晉失望了呢?在她眼裡,瑧哥兒怎樣她都喜歡,就怕徐晉對瑧哥兒期望過高,將來失望了,徐晉不高興,瑧哥兒也難過。

  這一刻,傅容終於體會到身份變化到底意味著什麼了。

  意味著她的瑧哥兒,她將來的兒子們都是皇子,他們是親兄弟,但也有著潛在的競爭關係,二十幾年後兒子們是兄友弟恭還是……全要靠她跟徐晉怎麼教導他們。

  徐晉心有靈犀地親親她額頭,柔聲誇道:「岳父岳母教子有方,你們兄弟姐妹各個有出息,彼此關心惦記,真正是手足之情,特別是你,對家人最為愛護。濃濃這樣好,肯定也能教好咱們的孩子,咱們一起教,不會出錯的。」

  他聲音溫柔,傅容想到自家兄弟姐妹幼時相處的情形,不知不覺又放鬆下來,感激地謝他,「皇上真會誇人,每次我擔心什麼,聽皇上說兩句,我就不怕了。」

  從最初試探著跟他商量避孕,到懷孕時的憂心忡忡,他總能哄得她安心。

  「皇上……」傅容心裡軟軟的,情不自禁地想親他,於是她伸手環住他脖子,慢慢往上蹭。

  徐晉早被她一聲聲嬌滴滴的皇上喊癢癢了,此時她明顯情動,徐晉又怎會拒絕,一把將她按成平躺,毫不憐惜地湊了過去,咬她耳朵,「濃濃再喊一聲,多喊幾聲,朕喜歡聽……」

  傅容也愛聽他這樣自稱,心滿意足地化成柔軟藤蔓,緊緊纏住他,纏住她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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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1:52:52 |只看該作者
第271章

  傅容的皇后冊封典過後,朝廷大休,官員們回家準備過年了,皇宮裡也迎來了徐晉登基後的第一個新年。因為先帝剛過世不久,這個年肯定不能辦得太熱鬧了,徐晉跟傅容太后商量時,囑咐一切從簡。

  傅容剛登上後位,雖說徐晉的後宮就她一個,但她對宮務不熟悉,加之正趕上過年,各種零零碎碎的事情加起來也夠她犯怵的。好在她有個好婆母,太后派了身邊的大宮女過來幫襯她,傅容呢,遇到什麼犯難的都會先過去請示婆母,婆母待她如親生女兒,傅容是一點都不想跟婆母見外的。

  婆媳倆一起拿主意,宮中各項事務安排得井井有條,轉眼就到了除夕。

  祭完祖,就該吃年夜飯了。

  前面大殿裡,龍椅上的男人變成了徐晉。

  左下首坐著安王、信都王徐耀成,右邊是康王、徐晧、徐晏,旁邊還擺了一張小桌子,高矮不齊地坐著四個皇孫。璋哥兒七歲,穩重懂事,珝哥兒六歲,內向拘謹,瑧哥兒五歲,活潑伶俐,玹哥兒四歲,天真愛笑,少了廢太子成王,多了幾個侄子輩童言妙語,總算沒顯得太過冷清。

  酒過三巡,小孩子們先由各自的乳母嬤嬤送回去了,徐晉掃一眼席上的幾人,忽覺好笑。

  安王、徐晏還沒娶妻,徐耀成的郡王妃去年病逝了,他也沒有續娶,六弟也是一樣,就康王妻妾雙全。

  有心刺刺安王徐晏兩句,因為他們還得為先帝守孝,他現在說婚事不合適,徐晉暫且就沒提。再說也不用浪費唇舌,他當了皇上,傅容是他的皇后,這些人都拜過了,徐晉相信他與傅容並肩而立的那一幕足以刺痛那二人的眼,更不用說他還有瑧哥兒阿璇阿珮這三個足以讓全天下父母都嫉妒羨慕的好兒女。

  心情好得很,徐晉連飲數杯。

  散席時,徐晉單獨留下了安王。

  「皇上有事?」

  冬夜寒冷,殿內空曠,徐平看著龍椅上志得意滿的只比他小一歲的新君,平靜問道。

  燈光明亮,徐晉將徐平臉上的淡然看得清清楚楚,直接問道:「聽聞七叔跟邱鐸邱大人有私交,此事當真?」

  徐平愣了愣,跟著好笑道:「臣跟邱大人只在宮裡有過幾面之緣,私交暫且談不上。」

  他清楚先帝對他的提防,本無大志,又何必結交朝臣徒惹麻煩?

  徐晉盯著他看了兩眼,笑了笑:「朕也是這樣想的,看來有人是想趁朕初登基朝堂形勢未穩時挑撥朕與七叔的關係,七叔放心,朕與你一同長大,少時在御書房同窗讀書,對七叔再瞭解不過,絕不會輕信小人讒言。」

  徐平微微笑,朝他拱手:「皇上英明,臣平生惟願與琴棋書畫為友,絕不敢有任何不臣之心。」

  徐晉點點頭:「時候不早,七叔早點回府歇息吧。」

  徐平倒退著出了大殿。

  徐晉繼續坐了會兒才起身離席,前往後頭的鳳儀宮。路上想到安王、徐晏回去後只能孤枕難眠,他卻有嬌滴滴的濃濃陪在左右,徐晉不自覺翹起了嘴角,腳步也越來越快。

  濃濃是他的,誰也別想跟他搶。

  傅容哪知道前面的情形啊,累了一天只想好好睡一覺,不料徐晉就像餓了十天半個月的狼似的,無論她怎麼求饒都不行,硬是鬧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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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1:53:06 |只看該作者
第272章

  進了三月,天氣漸漸暖了起來。

  傅容換了新做的春衫薄裙,再自豪地給阿璇阿珮姐倆換上她親手做的小裙子。這會兒小姐妹倆個頭幾乎沒有差別了,模樣更是一模一樣,雖然單看性子就知道誰是誰,傅容還是習慣地在衣服上做了區別,在阿璇腰間掛上火鳳紋的小荷包,阿珮那邊掛青鸞的。

  御花園裡春光好,傅容帶著越來越喜歡去外面玩的女兒們出去賞景,這時候人多才熱鬧,傅容將二公主叫了過來,又讓人帶四歲的玥姐兒來。廢太子出事時璋哥兒已經懂點事了,玥姐兒卻是什麼都不懂,先帝跟徐晉管教得都嚴,不許伺候玥姐兒的嬤嬤們胡言亂語,因此玥姐兒懵懵懂懂長大,每天過得都很快活。

  「我要白蝴蝶!」花叢裡彩蝶翩飛,玥姐兒舉著小網兜胡亂揮舞,喜歡抓白色的。

  阿璇喜歡跟這個比她大一歲的姐姐玩,也舉著更小的網兜搖搖晃晃地在一旁亂拍,嘴裡不停地喊抓啊抓的。阿珮呢,說好聽點的叫乖巧安靜,說難聽了就是懶,爬的比姐姐慢,走得也比姐姐慢,阿璇都能跑幾步了,阿珮走路還不大利索。在屋裡時阿珮喜歡自己坐著玩,傅容一抱她出來,她就黏人了,纏著娘親讓娘親抱,其實還不是懶得走路?

  「阿珮看那個黃蝴蝶好看不?」傅容在涼亭裡坐著,瞅了會兒外面,指著花叢誘惑小女兒。

  阿珮扭頭看去。

  傅容見女兒不錯眼珠地瞧著,應該是喜歡了,心裡一喜,作勢要把她放下去,「那阿珮也跟姐姐們抓蝴蝶去?抓到了送給娘好不好?」

  「不!」阿珮猛地扎到娘親懷裡,抱著娘親不肯下去玩。

  傅容無奈地笑。

  二公主就在她旁邊坐著,伸手摸了摸阿珮的小腦袋,笑著道:「皇嫂,你們都說阿璇最會撒嬌,要我說阿珮才最會撒嬌呢,這麼大了還讓娘親抱,我記得太子三歲的時候就不讓娘親抱了。」

  阿珮轉過小腦袋看姑姑。

  二公主點了點她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姑姑帶阿珮去抓蝴蝶,阿珮去不去?」

  阿珮眨眨眼睛,又把腦袋轉了過去。

  「小懶丫頭!」二公主親暱地揉了揉侄女腦袋。

  傅容低頭問女兒:「姑姑說阿珮是懶丫頭,阿珮是嗎?」

  阿珮連連搖頭,忽的從娘親懷裡抬起頭,對著娘親笑,「不!」

  小丫頭太招人,傅容忍不住親了一口。

  二公主羨慕地看著她們娘倆。

  外面阿璇突然高興地喊父皇。

  傅容二公主一起抬頭,就連阿珮都扭頭望了過去。

  徐晉確實來了,穿了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在明媚的陽光裡特別醒目,傅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二公主的目光卻落到了徐晉身後,那個一身侍衛服的高大男人,悄悄攥緊了帕子。

  傅容沒留意二公主的異樣,因為她有點擔心徐晉,情不自禁抱著阿珮站了起來,出了亭子。

  阿璇並不知道娘親的擔心,跑兩步走兩步,加上徐晉是往這邊走的,小丫頭很快到了父皇身前,伸手要抱,「父皇!」

  徐晉笑著將嬌嬌的女兒抱了起來,「阿璇穿這個裙子真好看,看看這是誰?」轉向傅宸。

  傅宸在宮裡當差,見到傅容娘幾個的機會比喬氏多多了,因此阿璇也認得舅舅,甜甜地喊人。

  徐晉又問:「二舅想阿璇了,阿璇給二舅抱抱?」

  阿璇乖乖點頭,朝舅舅伸手。

  傅宸下面有三個妹妹,從小就是照顧妹妹們長大的,妹妹們一個一個出嫁後,幾乎是個小女娃都能勾起他對妹妹們的回憶,平時去同僚家做客,看到七八歲以下的小姑娘們總會忍不住逗逗,眼下看到阿璇,就好像看到了親妹妹小時候,目光立即柔和下來,穩穩將小丫頭接到自己懷裡。

  徐晉不著痕跡地退開幾步,深深吸了口氣。

  他應付自如,傅容看著他因為憋氣太久微微泛紅的臉,非但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反而很是心疼。要是阿珮跟阿璇一個性子,見到爹爹也要抱,平時只有一家五口還好,像現在這樣哥哥跟二公主也在,徐晉怎麼掩飾?誰都不抱,女兒們又該委屈了。

  傅容決定今晚同徐晉說一說,此時暫且放下,笑著問道:「皇上跟哥哥怎麼來了?」

  徐晉摸摸阿珮腦袋,示意幾人去涼亭裡坐,邊走邊道:「剛剛同正堂說話,正好今早事情少,聽說你們在院子裡玩,就一起過來看看。福慧也在啊。」

  二公主在涼亭邊上等著他們過來呢,聞言有些拘謹地點點頭:「嗯,陪皇嫂坐了會兒,皇兄來了,那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阿璇阿珮。」

  徐晉頷首。

  傅容隱約猜到二公主為何急著走,偷偷看向哥哥。

  傅宸落後幾步,微微低著頭,一臉認真地聽阿璇說話呢。阿璇才會說幾個字啊,本來有點著急的,見舅舅像是聽懂了,就不急了,指著花叢那邊一個字兩個字地蹦:「花花……飛……妹妹……」

  徐晉傅容都明白小丫頭是什麼意思,笑著看傅宸。

  二公主不懂,她也好奇傅宸能不能聽懂,不由頓住腳步,等著聽傅宸怎麼回。

  傅宸只比傅宛大一歲,比傅容大三歲,卻比傅宣大了七歲,更不用說還有個比他小十四歲的弟弟,哄多了,就容易聽懂小孩子的真正意思。等外甥女終於停了下來,傅宸馬上笑了,抱著阿璇往花叢那邊走:「二舅幫阿璇抓蝴蝶,抓兩隻,一隻給妹妹一隻給娘親好不好?」

  阿璇點點頭,又狡黠地糾正道:「娘娘!」

  一家人進宮正是小姐妹學話的時候,傅容教女兒們喊娘親,但架不住宮女們回話總喊她娘娘,阿珮懶只喊傅容一個字,阿璇就半是喜歡半是故意地喊傅容娘娘了,傅容越教她改口,小丫頭喊得就越得意。

  這會兒明知道舅舅口中的娘親就是她的娘娘,還非要糾正,可不就是淘氣了?

  傅宸知道這點,戳戳外甥女壞笑的臉,「好,給娘娘。」

  阿璇跟著又喊哥哥。

  傅宸照樣答應。

  徐晉暗暗期待女兒接著喊父皇,沒想卻聽到女兒喊姑姑。

  徐晉本能地看向二公主。

  二公主比他還震驚,都走出十來步了,不禁頓住,回頭望,察覺傅宸似乎要朝她這邊轉過來,二公主不敢與他對視,匆匆走了。

  阿璇茫然地看著姑姑的背影,不懂姑姑為何要走,因為今天沒有一直跟姑姑玩,小丫頭倒也沒有因為姑姑走而哭,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抓蝴蝶上,催舅舅快點。

  倒是傅宸,看著十五歲的二公主高挑纖細的背影,想到他跟徐晉過來時涼亭邊二公主看到他馬上低下頭的慌張動作,腦海裡再次浮現那年二公主帶著童真的聲音,浮現她因為他的拒絕上車時落淚的側臉。

  不算傅容被他嚇哭那一次,他傅宸何時欺負過小姑娘啊?

  傅宸不覺得自己那天說錯話了,當時也就忘了,但這幾年在宮中行走,偶爾會遇到二公主,每次二公主都是慌亂迴避,於是她避一次,他就想起一次……

  「舅舅!」舅舅一動不動,阿璇不高興了。

  傅宸連忙回神,一手抱著小丫頭,一手從宮女手裡接過阿璇用的小網兜,輕飄飄的小兜子,實在不方便,傅宸皺眉問宮女:「沒有大點的?」

  「我的大!」玥姐兒一直在旁邊羨慕地看著呢,聽妹妹的舅舅需要幫忙,緊張又討好地將自己的網兜舉了過去。

  小女娃滿臉期待,傅宸先摸了摸她腦袋,才接過網兜,笑著道:「二舅也給玥姐兒抓一隻。」

  玥姐兒高興壞了,難以置信地問:「你也是我的二舅?」

  傅宸剛要點頭,阿璇突然緊緊抱住傅宸,居高臨下地朝玥姐兒示威:「阿璇的!」

  在小丫頭眼裡,玥姐兒有她自己的哥哥,她也有自己的哥哥,阿璇喜歡跟玥姐兒玩,但她不喜歡娘親抱玥姐兒,不喜歡玥姐兒摸妹妹,因為玥姐兒好幾次過來都是姑姑領過來的,阿璇不在意姑姑親玥姐兒,但這個舅舅只抱過她跟妹妹,阿璇就不想分給玥姐兒。

  傅容在涼亭裡安撫因為被女兒忘了送蝴蝶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但其實暗自傷心的徐晉呢,乍然聽到阿璇類似生氣的大叫,疑惑地望了過去,就見阿璇指著遠處,氣呼呼地攆玥姐兒,「走!」

  傅容皺眉,抱著阿珮走了過去,「怎麼回事?」

  玥姐兒揉著眼睛哭:「妹妹不讓我喊二舅……」

  傅容看向女兒。

  阿璇緊緊抱著傅宸,繃著臉告訴娘親,「阿璇的,妹妹的。」理直氣壯。

  傅宸第一次見識外甥女的霸道,如果玥姐兒是不相關人家的孩子,傅宸肯定不會理睬的,直接抱著外甥女去抓蝴蝶,但玥姐兒是傅寧的女兒啊,論關係也是他外甥女,傅宸既不好不給親外甥女面子,又不好丟下玥姐兒不管,只好用眼神求助傅容。

  那意思就是,「你女兒壞,你想辦法勸吧。」

  傅容胳膊酸了,先低頭哄懷裡的,「娘累了,阿珮自己走行嗎?」

  阿珮大概是察覺到了不對,乖乖點頭,被娘親放下後,卻搖搖晃晃一步一步朝涼亭去了,徐晉趕緊出來接小女兒,抱起來後大步進了亭子,側對眾人坐著,一手拿出隨身攜帶的傅容的帕子掩飾,豎著耳朵聽。

  傅容將阿璇放到地上,讓她跟玥姐兒並肩站一起,指著傅宸道:「她是阿璇阿珮的二舅,也是玥姐兒的二舅,你們倆一起看二舅抓蝴蝶好不好?」

  玥姐兒淚眼汪汪地點頭。

  阿璇小嘴兒越撅越高,眼裡也要掉金疙瘩了。

  傅容忙將女兒抱到一旁,低頭跟她說悄悄話:「二舅給你們倆抓蝴蝶,但二舅心裡最喜歡阿璇了,沒看二舅都沒抱姐姐嗎?阿璇聽娘親的話,讓二舅抱著你抓蝴蝶,姐姐在一旁看著?」

  「不抱?」阿璇不放心地問。

  傅容笑著保證:「只抱阿璇,不抱姐姐。」

  阿璇放心了,轉身跑向傅宸。

  傅容又去哄玥姐兒,將掉在地上的小網兜放回她手裡:「好了,玥姐兒跟二舅一起抓蝴蝶吧,二舅以前沒抓過,玥姐兒教教二舅?」

  玥姐兒疑惑地看舅舅。

  傅宸熟練地配合妹妹,「是啊,二舅不會抓蝴蝶,玥姐兒教二舅吧?」

  玥姐兒立即破涕為笑,揮舞著小網兜去忙活了。

  傅容鬆了口氣,回了涼亭。

  「濃濃真會哄孩子。」徐晉瞅瞅外面都滿意了的兩個小姑娘,笑著讚道。

  傅容發愁,「阿璇長大了還這麼霸道怎麼辦?」

  徐晉笑她杞人憂天:「你不是說阿璇像你嗎?你小時候肯定也這樣,長大了不也挺懂事的?」親姐妹不說,傅容對傅寧傅寶兩個堂姐妹也不錯啊,他們的阿璇肯定也是好姑娘,懂事後絕不會主動欺負人。再說了,他的女兒,大魏最尊貴的公主,真欺負誰,那人也得受著。

  男人一臉不以為意。

  外面突然傳來阿璇興奮的笑,卻是玥姐兒撲到了蝴蝶,阿璇急著讓舅舅放下她,湊到玥姐兒身邊一起看,玥姐兒要把蝴蝶送給她,小丫頭搖搖頭,撿起網兜自己抓去了……

  傅容欣慰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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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當晚哄了阿璇阿珮睡覺,傅容回了上房。

  徐晉已經洗漱好了,靠在床頭看書呢,身上只穿了中褲,露出結實胸膛,聽見她進來,徐晉馬上取了繪有河山圖的書籤夾到書裡放到床側,鳳眼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一步步走過來。

  這眼神傅容太熟悉了,故作不懂,熄了燈,慢條斯理地更衣。

  徐晉又不是剛成親那時候,耐心地等著,待傅容走到跟前,他才一把將人拉到懷裡。

  傅容先陪他。

  前幾天徐晉忙得無心這個,現在終於得空,花樣就多了,傅容惦記著他吃藥的事,見徐晉擺出一副要將她弄暈過去的架勢,連忙求他:「皇上,我,我還有話跟你說呢,你悠著點……」

  徐晉無賴地問她:「悠著點做什麼?」

  這沒正經的傢伙,傅容氣極,他不聽勸她就不配合,按著他肩膀想先將被他抱著的兩條腿放下去。她不老實,徐晉暫且停住,威脅被他抵在牆壁上的妻子:「再亂動,信不信我將你扔下去?」

  「不信!」傅容才不信他捨得丟她。

  徐晉無聲笑了,左手忽的一鬆,傅容驚得連忙抱住他脖子,右腳腳尖踩到了地左腿還被他抬著,上不上下不下的。傅容難受地掙扎,徐晉不管,自己怎麼喜歡怎麼來,不過他也好奇傅容到底想說什麼,沒有折騰太久。

  回到床上,徐晉笑著將她摟到懷裡,「濃濃還有力氣說話嗎?」

  傅容渴呢,無力地使喚他:「皇上給我倒杯茶……」

  皇上吃飽了,心情好,聽話地去給她倒茶,再端過來伺候他的皇后。

  喝了茶,傅容精神好了些,斟酌了會兒,等徐晉回來後,傅容主動抱住他:「皇上,阿璇阿珮越來越大了,特別是阿璇,最喜歡黏你,我看皇上為了應付她那麼辛苦地忍著,實在心疼,若是那藥確實沒問題,皇上盡快用了吧?」

  徐晉沒想到她會說這個。

  藥沒問題。葛川準備了三份的量,徐晉已經命人試過了,那兩人確實有段時間沒了味覺嗅覺,一個八天,一個九天,事後兩種感官都比以前敏銳了些。這樣便可證明這藥至少吃不死人,而且徐晉找人試用只是出於謹慎,葛川他是十分信任的。

  朝堂上,他登基三個多月了,該做的安排也都安排好了,徐晉想用藥隨時都可以,就是擔心傅容多想才拖到現在。

  「濃濃不怕我病癒後辜負你?」他溫柔地打趣她。

  傅容哪能不怕呢,貼著他胸膛道:「怕,但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更心疼你。」

  徐晉懂了,她是真心勸他用藥的。

  「好,明晚我就用。」徐晉輕輕拍了拍她肩膀。

  傅容心裡突然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乖乖讓他抱著,到底累了,不知何時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徐晉早起去上朝,臨走前俯身,親了親傅容熟睡的臉龐,只是他出了屋,傅容就睜開了眼睛,對著床頂發呆。

  徐晉不用丫鬟伺候,兩輩子都只有她一個,之前她自得地以為徐晉眼光太高,只看得上她這個大美人,沒想居然是因為那麼一個聽起來很是荒謬的理由。

  病好了以後,到底會怎樣?

  ~

  朝堂上。

  徐晉高坐在龍椅上,聽著下面臣子一樣樣上奏。等今日要辦的事情都解決完了,大臣們也沒有話了,徐晉才拿起御案上的幾張摺子,掃一眼底下幾個大臣,淡淡地道:「元宵過後,陸續有幾位愛卿勸朕選秀,充實後宮,之前朕以社稷為先,暫且將這類摺子放到了一旁,昨日才忙裡偷閒看了看。」

  這話在朝臣中間引起了一陣輕微漣漪,多是目光交流。

  大多數臣子,特別是家裡有妙齡女兒的,都樂意新君選秀。家裡有個女兒在後宮伺候皇上,僥倖得了寵愛,他們面子上也有光,有光了,日後他們請人辦事容易些,也會有更多人的人主動奉承巴結他們,如果祖墳冒冒青煙,女兒進宮後生個皇子,皇子將來再……

  總之獻上一個女人就有機會獲得豐利,這等美事,臣子們都願意攙和攙和。

  傅品言依舊面容平和。剛步入不惑之年的男人,如歷經時光沉澱的美玉,溫文爾雅,沉靜內斂,彷彿並不知道他的皇上女婿可能要選秀了,他的掌上明珠即將面臨失寵。

  吊足了眾人胃口,徐晉才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摺子道:「諸位的好意朕心領了,只是朕與皇后情比金堅,已經容不得第三人插足。先帝在時,曾下旨賜側妃給朕,當時朕寧可背負大不孝之罪名也不願辜負皇后,荒廢另一女子的一生。本以為先帝會大怒,未料先帝感念朕與皇后的情分,只是小作懲戒,後更是沒有再強迫過朕。既然先帝許朕專寵皇后,朕此時再充盈後宮,當初的抗旨不孝豈不成了笑話?是以朕今日表明態度,弱水三千,朕獨愛皇后,選秀之說,諸位切莫再提。」

  眾臣嘩然。

  徐晉笑了笑,「散朝。」

  言罷起身,從一側走了。

  大殿裡靜默了一瞬,才忽的炸開了鍋。

  那些閒言碎語,傅品言恍若未聞,與傅品川一道出了大殿。

  「皇上如此厚愛皇后,二弟總算放心了吧?」傅品川笑著恭喜道。

  皇上用旁的藉口拒絕朝臣,譬如先帝才過世,皇上兩三年內無心享樂,都只能應付一時,兩三年轉眼過去,屆時朝臣再次上奏懇求皇上充盈後宮,皇上還能編出什麼藉口?

  眼下好了,皇上直接將先帝搬了出來。瞧瞧,當年先帝命皇上娶側妃,皇上抗旨不尊,先帝先是小施懲戒後又默許,先帝都默許了,誰在提這事,豈不是想證明當初先帝的默許是錯的,皇上的抗旨也是錯的,豈不是想證明他比先帝比皇上都更英明?

  這是應付朝臣的勸說,皇上此舉,更是將自己逼上了「絕路」。今日皇上一言,已經被記入史冊記入他的生平,日後皇上突然看上了別人,無論封貴人才是妃子,都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因此可見皇上是真的決定這輩子都獨寵皇后了。

  傅品言自然明白這些,心裡高興,在兄長面前也沒有掩飾,笑著點點頭。

  傅品川卻是百感交集。

  這都是命,誰都料不到的。

  ~

  徐晉下朝後還要批閱奏摺,但他的那番話已經在他的暗示下毫無遺漏地傳到了傅容耳中。

  於傅容而言,那種感覺,就好像她想出門,卻發現外面天是陰沉沉的,剛皺了皺眉頭,老天爺突然不陰天了,送了一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給她。又像她剛剛感覺到肚子餓了,就有人端上了美味的飯菜。

  徐晉那傢伙,肯定早就這樣打算了,非要在她主動開口勸他用藥時才說,算是投桃報李嗎?

  管他桃子李子的,傅容就是忍不住笑,高興地一會兒親親阿璇一會兒親親阿珮,若不是不想耽誤徐晉處理政事,不想落個紅顏誤國的罵名,傅容都想馬上跑到崇政殿抱著徐晉親。

  她把女兒當丈夫的替代品,阿璇阿珮還嫌棄娘親搗亂呢,不知被娘親親了多少口後,阿璇指著門口要去外面玩,阿珮個小懶丫竟然破天荒地沒有拒絕,小姐倆小鴨子般晃晃悠悠地手拉手出了門。

  傅容美滋滋跟了上去。

  本以為徐晉晚上才回來,午飯開飯前徐晉卻派人傳話,一會兒要過來用飯。

  傅容趕緊丟下兩個女兒,去屋裡挑了身還沒穿過的新衣,又從花瓶裡掐朵宮女們精心尋來的早開粉牡丹插到耳邊。打扮好了,站到穿衣鏡前轉轉,看著裡面明顯精心打扮過的自己,傅容莫名有點臉熱。

  是不是太明顯了?

  可她就是高興啊,他送了這樣的大禮給她,她讓他知道她很高興又有何不可?

  拍拍越來越紅的臉頰,傅容去外面陪女兒們了。

  阿璇去年還不知道臭美呢,現在見娘親戴了朵漂亮的花花,好奇地伸手要夠。傅容太瞭解這個女兒了,忙又掐了兩朵更小的給兩個女兒也戴上,因此徐晉領著瑧哥兒過來,就見到了一個簪花的大美人,兩個簪花的小美人。

  瑧哥兒小,還不會說甜言蜜語,好在有人教他。

  「今天怎麼打扮得這麼好看?」徐晉戲謔地看著傅容問。

  傅容睨他一眼,「皇上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

  宮女們都退出去了,徐晉也沒把剛五歲的瑧哥兒當回事,捏了捏她手道:「濃濃一直都美。」

  父皇只顧著誇爹爹,阿璇在旁邊等了半天了,見父皇還沒有看自己,著急了,藉著自己個頭矮硬是擠到父皇娘親中間,仰頭看父皇:「阿璇!」

  徐晉哈哈笑,抱起小丫頭用力親了一口:「好看,阿璇戴花真好看,比你娘還好看!」

  阿璇咧著嘴笑,舉起小手去摸腦頂。

  徐晉放下她,再去誇阿珮。

  瑧哥兒見了,也去誇妹妹:「阿璇戴花真好看。」

  阿璇就親了哥哥一口。

  瑧哥兒不偏心,再跑去誇阿珮妹妹,然後用過午飯後跟兩個妹妹一起去歇晌了。

  徐晉也摟著傅容好好歇了一次晌。

  當天傍晚,傅容親自下廚,按照葛川教的法子替自己的男人熬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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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
發表於 2015-8-6 11:53:35 |只看該作者
第274章(此章只有500字無誤)

  藥要文火慢煮,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飯時還沒煮好呢,正好免得孩子們看見了問東問西的。
  
  矮桌上,傅容跟阿璇坐西邊,徐晉跟阿珮坐東邊,瑧哥兒坐北,這樣兩個妹妹他都可以幫忙照看了,一會兒給這個擦擦嘴角,一會兒又幫那個擦擦掉在衣襟上的飯。
  
  飯香濃郁,遮掩了阿珮身上的香,阿珮又老實乖巧,不會像阿璇那樣亂動,徐晉不用帕子照顧得也很周全。飯後就不行了,阿璇抹抹嘴巴,跑到爹爹身旁,要父皇抱著去院子裡散步。
  
  傅容領著瑧哥兒阿璇跟在後頭,看著徐晉一手抱阿璇一手用帕子捂鼻子的背影,突然有點不捨。這樣的徐晉,不是帝王,而是她的丈夫,是疼愛孩子的好爹爹,哪怕用帕子遮臉影響他帝王威嚴也願意為了女兒們做。
  
  今晚之後,怕是再見不到這一幕了吧?
  
  哄完孩子們睡覺,傅容小聲跟徐晉說她的那點感慨。
  
  徐晉將她抱在腿上,耳鬢廝磨,「我懂。」
  
  這些帕子就好比肅王府,他不再用了,卻是他曾經的一部分,是一家人共有的回憶。
  
  「不怕,我以後會對你們更好。」靜靜溫存片刻,徐晉親了親傅容臉頰。
  
  「嗯。」傅容很信他,傷感懷念沒了,她跟他開玩笑,「那我先把皇上用過的帕子都收起來,萬一將來皇上不對我們好了,我就拿出來看看,心裡興許會好受些。」
  
  小眼神淒苦酸澀,活生生一個被冷落的幽怨妻子,徐晉好笑地捏她鼻子,「真會裝可憐。」
  
  傅容剛要拍開他手,外面梅香道煎好了,傅容笑著從徐晉腿上挪了下去,讓梅香端藥進來。



第275章

  徐晉放下藥碗,就見傅容一臉緊張地看著他,那眼神彷彿他喝下去的不是解藥而是毒藥。

  這種被她關心珍視的感覺,徐晉享受極了。

  「皇上有什麼感覺嗎?」他笑而不語,傅容擔心地問。

  徐晉搖頭,笑著看她:「這病本來就奇怪,不疼不癢的,喝完藥能有……」

  話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脆響。

  兩個人都愣住了。

  徐晉的臉由白轉紅,漸漸又變綠。

  傅容的臉則是越來越紅,忍著笑起身,朝衣櫃那邊走去,聲音因為憋笑憋得太難受而微微發顫:「天黑了,我給皇上準備睡衣……」

  話沒說完,那邊又響了一聲。

  「今晚我在前面睡。」

  因為背對徐晉,傅容看不見他的神色,只聽見他壓抑著怒火的聲音,接著是疾步而去的腳步聲,出門時還傳來他怒斥太監不許跟著他的吼叫。

  傅容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蹲了下去,笑得根本就站不住了。

  這藥吃完了竟然會放屁?

  葛川的信傅容也看過,上面提到用藥後可能會有些症狀,譬如額頭髮熱等,反正都是小問題,她跟徐晉都沒放在心上。試藥的那二人跟沒事人差不多,徐晉放龍屁,莫非是因為他有怪病?

  這裡面的醫理,傅容一點都不懂,只是笑得肚子疼。

  第二天徐晉沒來鳳儀宮。

  傅容聽說徐晉去上朝了,就明白了,徐晉的奇怪症狀應該是沒了,只是不好意思來見她。傅容也沒去崇政殿找徐晉,換做是她在徐晉面前連續放了兩個響屁,傅容短時間也會躲他遠遠的。

  傅容理解徐晉的心思,阿璇卻不知道,纏著娘親要父皇,父女感情好,一天不見就想呢。

  傅容就讓小太監去前面打聽打聽,得知徐晉這會兒比較閒,吩咐乳母嬤嬤領小姐倆過去。

  「皇上,兩位公主來了。」聞公公笑著稟報導。

  徐晉聽了,立即放下手裡的摺子,親自迎了出去。

  「父皇!」阿璇高興地喊人,喊完就顛顛往前跑,阿珮沒有喊,但是小步子也加快了,顯然也想父皇了。

  有這樣兩個粉雕玉琢的女兒,徐晉有再多煩心事也都放下了,笑著蹲下去,一手抱一個。

  阿璇阿珮一起在父皇臉上親了一口,都咧著嘴笑。

  徐晉身子好像飄了起來,同時抱起兩個女兒,坐到椅子上,看著姐妹花問道:「你們娘親呢?」

  阿璇搶著道:「裙子!」說完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意思就是娘親在做裙子。

  阿珮點點頭,大眼睛好奇地盯著父皇,脆脆道:「帕帕!」

  她一說,阿璇也想起來了,熟練地去摸父皇胸口,想幫他拿出帕子遮鼻子玩。

  徐晉現在是嘴裡嘗不到味兒鼻子也聞不到味兒的,自然不需要帕子,笑著哄道:「爹爹不喜歡帕子了,往後都不用了。」

  阿璇阿珮茫然地看著他。

  跟她們解釋她們也不懂,徐晉抱著女兒們去找哥哥玩。

  快到晌午了,徐晉讓瑧哥兒帶姐倆回去,「父皇有事,讓娘親陪你們吃飯吧。」

  阿璇阿珮懂事地點頭。

  於是瑧哥兒一手牽一個妹妹去了鳳儀宮。

  傅容見只有孩子們回來了,又好氣又好笑,搞不懂徐晉到底要躲到什麼時候。

  連續三天,徐晉都沒過來。

  宮裡免不得有了點閒言碎語,太后是不信的,只將徐晉叫了過來,故意問他:「濃濃惹你生氣了?還是你看自己病快好了,準備寵幸別人去了?」

  徐晉有些尷尬。

  他是不好意思見傅容,怕被她笑話。

  但這種事怎麼跟母親說,隨口胡謅道:「我想等徹底好了再去看她。」

  太好不讚成地搖頭,勸解兒子道:「早去晚去有什麼區別?你剛用完藥,濃濃肯定擔心你的身體,你卻不見她,豈不是逼著她去胡思亂想?前面又是抗旨又是昭告天下你要獨寵皇后,轉眼又冷落她,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

  徐晉無話自辯。

  其實他也想她啊,就是過不了心裡那一關,當時實在是太丟人了。

  回到崇政殿,想到傅容此時可能在胡思亂想,徐晉也沒心思處理政事了,想了想,命人宣張太醫,也就是肅王府原來的張先生,又讓人將太子叫過來。

  張太醫很快就到了。

  徐晉抱著五歲的兒子,將一張紙遞了過去。

  張太醫看了紙上的字,再看看皇上腿上小小的太子,懂了,這是太子跟哪個小夥伴鬧彆扭想捉弄對方呢,便道出了一個方子。

  徐晉不放心地問:「確保對身體無害?」

  張太醫再三保證絕不會吃壞身子。

  徐晉點點頭,在張太醫轉身去配藥時摸摸瑧哥兒腦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瑧哥兒不懂父皇再說什麼,剛想問,徐晉突然考起他功課來,瑧哥兒頓時忘了剛剛的疑問,認真作答。

  夜幕降臨,徐晉讓人傳話,今晚要來鳳儀宮。

  這就是想通了吧?

  傅容之前也沒生徐晉的氣,她當時笑得有多肚子疼,徐晉肯定有多尷尬的,所以現在徐晉主動示好了,傅容就高興地打扮了一番,徐晉過來時再出去迎接。見徐晉身後的聞公公手裡提著食盒,傅容驚訝問道:「皇上還沒用膳?」

  她跟孩子們早就吃完了。

  她態度自然,徐晉這會兒也有了底氣,笑著牽住她手,「沒吃飽,你陪我再用點。」

  撒嬌一樣。

  傅容心裡甜甜的,跟他一起落座。

  食盒裡三菜一湯,其中一道是傅容最愛吃的糖醋魚,傅容與徐晉吃飯當然不客氣了,加上她晚上吃過了,就只吃糖醋魚,吃了幾口見徐晉沒用,就給他夾了一塊兒:「皇上不也愛吃這個嗎?」

  是不是因為聞不到菜香分辨不出滋味兒就不想用了?

  徐晉卻曖昧地回她:「我只愛吃你嘴裡的。」

  傅容瞪他一眼,不理他了。

  用過飯,宮女們將東西收拾了出去,傅容跟徐晉一起去沐浴。徐晉幫她更衣,才脫了外面的裙子,氣氛正熱著呢,傅容突然有種不妙預感,想先走開,那響聲已經出來了。

  本就因為徐晉動手動腳而泛紅的臉,這下紅了個透。

  「沒事,我聞不到。」徐晉溫柔地哄她,拉住人不許她躲。

  傅容低著腦袋,貝齒咬唇,臉燙燙的。

  徐晉低頭親她。

  幾天不見的夫妻,一碰就都著了火,正難捨難分呢,傅容突然又……

  徐晉不以為意,傅容可受不了了,使勁兒將男人推了出去。她又不傻,之前沒事的,吃了徐晉的糖醋魚才這樣,徐晉呢,躲了好幾日突然過來,分明就是想到了挽回臉面的辦法啊。

  傅容真的氣死了,氣他故意羞辱她,死活不肯再陪他,抓起衣服遮住自己,指著外面攆人:「你出去!以後都別來見我了!」

  徐晉懂傅容現在的感受,見她哭得委屈噠噠的,他聽話地往外走,走之前還沒忘了安撫:「濃濃別怕,我問過太醫了,那藥只有兩刻鐘的藥效,你先洗,我去裡面等你。」

  「不用你等!」傅容恨得咬牙切齒。

  可人家是皇上,他不走,誰敢攆人?傅容敢,無奈力氣敵不過徐晉,兩刻鐘的時間一到,傅容得知徐晉沒走不想出去,徐晉卻衝進來抓人了。夫妻倆一個躲閃一個追,一個哭著打罵一個只乖乖認錯順便繼續吃之前的豆腐,不一會兒傅容的哭罵就變了味道。

  本就不是什麼大事,鬧一頓,傅容也就消氣了。

  「下次再敢捉弄我,我就真的不原諒你了,」趴在徐晉身上,傅容秋後算賬,小手故意按他胸口右邊那一點,訓斥孩子般數落他,「你好歹都是皇上了,怎麼好意思跟太醫開口討藥?」她以為徐晉只是對她厚臉皮,難道已經厚到在外人面前都不掩飾了嗎?

  徐晉頗有些得意地告訴她自己是怎麼討藥的。

  傅容忍俊不禁,她可憐的瑧哥兒啊,就這麼白白被他父皇利用了一次。

  算完賬,傅容打聽他身體,「沒有別的不適吧?」

  徐晉意味深長地反問:「濃濃覺得我像哪裡不舒服的嗎?」說完還故意挺了挺腰。

  他又精神了,傅容可沒力氣陪他,迅速挪了下去。

  徐晉沒再鬧她,側躺過去,握著她手道:「我看御花園裡的牡丹越開越多了,後日咱們請岳母她們進宮賞花吧,媛媛阿晨大郎二郎他們都叫進來,瑧哥兒還跟我念叨想他們了,還有阿璇阿珮,別因為進宮就跟外祖母姨母們生疏了。」

  他敢得罪傅容,當然會提前準備好賠罪的禮物。

  傅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家人了,她是皇后,輕易出不了宮,傅容也不想仗著徐晉對自己的寵愛要求這要求那的,恃寵生嬌,在閨房裡嬌氣就夠了,可不能傳出去,傳出去對自己的名聲不好,也給父母臉上抹黑。

  現在徐晉主動提出來,傅容特別滿足,乖乖地回到他懷裡,埋在他胸口道:「皇上對我真好。」

  徐晉笑,「之前誰哭著讓我滾的?」

  傅容擰他:「誰讓你欺負人?別以為送份禮物就沒事了,往後再這樣胡鬧,我……」

  徐晉猛地將人轉了個兒,反壓到她身上,「你能怎樣?」

  他唇已經在她耳旁亂動了,傅容氣喘吁吁,歪著頭撒嬌:「皇上再欺負我,我就還跟你哭!」

  「哭吧,我最喜歡聽濃濃哭……」

  徐晉抬起她腿,狠狠地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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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發表於 2015-8-6 11:53:47 |只看該作者
第276章

  次日上午,皇后請景陽侯府眾女眷進宮賞牡丹的話就遞了過來。

  喬氏喜不自勝,忙讓人去另外兩個女兒那邊遞信兒,再親自知會林氏三夫人:「她自己在宮裡頭,想咱們了,明日咱們都去?」

  皇后侄女第一次相請,林氏三夫人哪能不給面子?

  林氏更是迫切想進宮看看璋哥兒玥姐兒的。長女心寬,在京郊莊子上養花看書,下人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氣色也不錯,但林氏一個當娘的,哪能不知道女兒心裡的苦?只是女兒想跟一雙兒女團聚,應該要等到璋哥兒出宮建府的時候了……

  女兒見不到,她見了,再去學給女兒聽,多少都算是慰藉吧。

  那邊三夫人回到西苑後,笑著告訴女兒跟兒媳婦韓玉珠:「明日皇后請咱們進宮賞牡丹,玉珠把二郎也帶上,阿宓也打扮得漂亮些,讓你三姐姐好好瞧瞧。」

  徐晉登基後,暗示想給女兒提親的人家越來越多,只是先帝駕崩,百姓一年內不得嫁娶,她只能等半年再正式為女兒張羅。現在女兒進宮,雖然以女兒的性子肯定不會跟傅容套近乎,不過能進宮就是體面,因此三夫人挺高興的,期待地看著女兒,就怕她像以前一樣,不愛出門。

  傅宓輕輕應了聲。

  三夫人鬆了口氣。

  第二天朝霞燦爛,又是個好天頭。

  傅宛傅宣傅寶姐仨提前到了侯府。傅宛帶了媛媛阿晨,傅寶傅宣一個前年九月出嫁一個去年五月出嫁,大概是因為國喪耽誤了,這會兒都還沒有喜訊傳出來,好在姐倆一個大大咧咧不著急這個,一個喜怒不形於色,就是在乎也不會讓人瞧出來的。

  「外祖母真好看。」媛媛嘴甜著呢,看到喬氏就撲了過去。

  喬氏都快四十了,當著大房人的面被小丫頭這麼誇,樂不可支,「媛媛這嘴,跟你三姨母一樣一樣的。」

  媛媛嘿嘿笑,看到那邊三房的人來了,小丫頭朝二郎跑了過去,高興地喊弟弟。

  阿晨顛顛地跟在姐姐後頭,小男娃跑得慢,眼看姐姐要抱二郎了,阿晨急著啊啊大叫:「不抱他,姐姐不抱!」

  臭小子在家喜歡跟姐姐打架,姐姐出門去找小姐妹時他卻非要跟著,脾氣不知道像誰。

  二郎跟阿晨同歲,稍微大點,剛想從娘親身邊走過去給姐姐抱,聽到阿晨的喊叫,二郎歪著腦袋瞅了瞅,見對面的男娃又黑又壯,就縮回了娘親身邊,害怕地抱住娘親大腿。

  媛媛氣壞了,扭頭去教訓弟弟,可是被弟弟緊緊抱住,媛媛又沒轍了,扯了扯弟弟耳朵。

  大人們的注意力卻不在孩子們身上,全都看向了三夫人左側的傅宓。

  十八歲的大姑娘,穿了一身領口繡櫻花的桃紅褙子,下面是點綴著梨花的素白長裙,微微低著頭隨著三夫人走過來,雖怯怯懦懦的,又實在美得勾人。換成普通容貌的,露出這副模樣定叫人覺得小家子氣,輪到傅宓,只會叫人忍不住想走過去摟住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再抬起她下巴,看美人楚楚可憐。

  景陽侯府眾人,誰都不會否認傅宓是幾個姐妹裡第二美的姑娘,在男人眼裡,恐怕尚未嫁人的傅宓比已經成親多年又生了三個兒女的傅容還要更招人憐些。只是傅宓平常打扮不起眼,哪像今日,頭上首飾珠光寶色,衣裳顏色鮮豔,襯得那小臉越發動人了。

  喬氏看得眼角一抽一抽的。

  雖說徐晉當著文武大臣的面拒絕選秀了,但架不住有人想要勾搭,真有個大美人主動送上門,徐晉能不動搖嗎?男人的情話,那是聽著過過耳朵就行了,可不能因為一時感動就真信了,往後該防著還是防著的,信他,也要提防。眼下傅宓這副打扮,她到底想做什麼?

  三夫人也有些尷尬。

  她讓女兒打扮漂亮點只是隨口說說,以前帶女兒出門時她也都這樣說的啊,沒想今日女兒露臉時卻如此驚豔。三夫人覺得不妥,怕喬氏等人誤會,可因為女兒過來的晚她們已經讓大房二房的人等了,再去換回衣服耽誤時間,且女兒本就內向,她當著兒媳婦的面命她去換衣服,女兒鑽死腦筋怎麼辦?

  只能硬著頭皮過來了,好在三夫人相信女兒只是第一次進宮太過緊張了,不可能有旁的心思,喬氏母女都通情達理,應該也不會想歪。

  「大嫂二嫂,讓你們久等了。」三夫人自責地賠罪。

  林氏笑了笑,「沒事,我們也才到,既然人齊了,咱們這就出發?」詢問地看向喬氏。

  喬氏心裡再不高興,也不會表現出來,三夫人的為人她還是相信的,或許只是巧合罷了。

  三房人分別上了馬車。

  傅寶傅宣坐一輛,大郎媛媛阿晨都在這邊,旁人家的小孩子黏娘親,阿晨卻是黏姐姐的。

  喬氏就跟傅宛坐一輛,身邊沒有愛學舌的小孩子,說話更方便,「看見你五妹妹了嗎?」

  傅宛心裡也不安呢。若是傅宓去自家做客,穿的再好看傅宛也不會往壞了猜測,但現在是進宮啊,徐晉不僅是妹夫,更是大魏最尊貴的男人,就算傅宓沒那個意思,徐晉瞧上她了怎麼辦?梁通吳白起林韶棠可能忌憚岳父岳母不敢生歪心思,徐晉是一點都不用顧忌的。

  母女倆互視一眼,都懂了對方的擔心。

  最後傅宛小聲道:「咱們女眷去賞花,皇上肯定會迴避的,應該沒機會看到。」

  看不到,打扮得再漂亮也沒用。

  這樣一想,喬氏心裡舒服了不少。

  宮裡,徐晉給御書房放了假,於是璋哥兒領著玥姐兒也來了鳳儀宮,這會兒正與瑧哥兒兄妹三個玩耍。傅容笑著看孩子們玩鬧,待小太監傳景陽侯府眾人到了,忙命人請進來。

  「好了,外祖母來了,咱們去外面接人去。」傅容笑著朝孩子們道。

  璋哥兒摸了摸玥姐兒腦袋。

  瑧哥兒高興地先跑了出去,只有阿璇阿珮都快忘了外祖母一家了,還在榻上扔球玩呢。

  傅容將小姐倆叫到榻沿前,給她們穿好鞋子,去外頭見客。

  她以為自己會最先看向母親,未料目光先被一道桃紅色的身影搶了過去。看著有些拘謹的傅宓,不知為何,傅容心裡突然冒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熟悉感,好像此情此景,曾經也出現過,只是認真去想,怎麼都想不起來。

  她也沒時間細想。

  要稀罕稀罕外甥外甥女侄子們,還要跟長輩們打招呼同姐妹們敘舊,一瞬間鳳儀宮就熱鬧了起來,大人們有著說不完的話,孩子們追追打打地很快就熟悉了,歡聲笑語遠遠傳了出去。

  「咱們去御花園吧。」

  湊在一起寒暄過後,傅容提議道,屆時眾人分散賞花,她可以跟母親自家姐妹多待一會兒,林氏也可以跟璋哥兒兄妹說說貼己話。傅容倒不怕林氏胡說,林氏是聰明人,她該明白,璋哥兒玥姐兒只有長正了,將來才有好結果,一旦歪了,玥姐兒一個姑娘還好說,璋哥兒必定會遭徐晉不喜。

  這次進宮的名義就是賞牡丹的,當然無人反對。

  傅宓跟在母親身邊,快要走出鳳儀宮時,回頭看了一眼。

  鳳儀宮,皇后住的地方。

  她又看向傅容。看著傅容牡丹一般嬌豔的側臉,明明是三個孩子的娘了,竟然還是那麼明豔新鮮,比少女們美,又比少女們多了一種嫵媚風情,傅宓不禁想起了早上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

  她沒比傅容差多少啊,當不上皇后,當個妃子總行吧?那個男人是皇上,皇上肯定會有三宮六院,之前揚言獨寵皇后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那麼,反正他早晚都會有妃子,她努力一下又何妨?她跟傅容是親姐妹,將來宮里美人越來越多,她還可以幫幫傅容的。

  她不跟傅容爭寵,只是想讓人高看一次,不再將她看成侯府沒有父親疼愛的半個孤女,不再將她看成侯府最沒有前程的姑娘,不再只有一些家世低的子弟才來求娶,也不再因為嫁不出去被堂姐妹們同情。

  當了妃子,她就也是主子了。

  傅宓低下頭,前往牡丹園的路上,偷偷打量周圍,希望能看到那個人。

  「妹妹看,那朵姚黃開得多好!」小姑子一直低著眼簾心不在焉的,韓玉珠體貼地道,人家傅寶跟傅容幾個形如親姐妹,傅宓不會套近乎,別人可以不管,她這個半親嫂子不能丟下她啊。

  傅宓抬頭看了一眼,「嗯,是挺好看的。」

  說完眼皮又耷拉下去了。

  韓玉珠扯了扯嘴角,自己照顧不起,便指著傅容姐妹那邊道:「你看阿寶她們都在那邊,阿宓也過去瞧瞧吧,阿璇阿珮多招人喜歡啊。」

  三夫人也鼓勵女兒過去。

  傅宓乖乖去了。

  傅寶正攛掇小孩子們一起玩捉迷藏呢,她來捉人,讓孩子們藏。最小的阿璇阿珮都會玩捉這個了,現在人多熱鬧,馬上就應下了。傅寶閉上眼睛數數,孩子們迅速找地方藏,阿璇跟著瑧哥兒跑,阿珮最懶,躲在了娘親身後……

  傅容三姐妹正笑她呢,見傅宓過來,傅容道:「五妹妹要不要一起玩?」

  傅宓搖搖頭,在跟前站了會兒,覺得無趣,也不想回母親身邊,就指著不遠處的湖道:「我去看看魚。」

  傅容知道她不合群,叮囑她小心點,便隨她去了。

  傅宓領著丫鬟彩鳶走到了湖邊一顆柳樹下,回頭看傅寶陪小孩子們玩鬧,再看看別處,哪裡有男人的影子?

  傅宓很失望,今日,是不是見不到了?今日見不到,出了宮,就更見不著了……

  那,不出宮呢?

  傅宓看向了湖面。

  幽幽見不到底。

  若是掉到裡頭,會怎樣?

  附近人多,不怕沒人救她,只是這麼深的水,救起來也得吃些苦頭吧?出了事生了病,是不是暫且就不用出宮了?

  想到那年大伯父竟找了個普通舉人給她,傅宓趁彩鳶一心盯著孩子們看,悄悄朝岸邊挪去。

  傅容隨意望向湖邊時,正好瞧見傅宓臨湖而站的身影,桃紅的褙子隨風飄揚,衣袂翩飛。

  傅容怔怔地盯著那隨風舞動的桃紅衣擺素白裙子,腦海裡忽的浮現另一幅畫面。

  腳底驟然失控,她本能地回頭,只見一抹桃紅衣角迅速隱入人群,隨即湖水洶湧而來……

  一道女子驚慌的尖叫後,緊接著又響起「撲通」一聲巨響。

  像是回憶裡她落水時的情景,可湖邊的動靜又是那麼清晰。

  傅容猛地回神,看見彩鳶站在湖邊,大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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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
發表於 2015-8-6 11:56:43 |只看該作者
第277章

  傅宓落水了。

  皇后太子公主們都在御花園,身邊跟著那麼多伺候的宮女太監,怎麼可能讓皇后娘家堂妹出事沒等傅容吩咐,就有會水的宮女搶功般跳水救人,與岸邊的彩鳶合力將傅宓弄上了岸。

  也不知怎麼那麼巧,傅宓額頭撞了湖底石頭,昏了過去。

  傅容忙讓人將傅宓抬到鳳儀宮。

  但她看得清清楚楚,傅宓是自己跳下去的。

  傅容不知道傅宓到底想做什麼,但別人沒看到,她若因傅宓是上輩子推她落水的凶手對此置之不理,她沒法對景陽侯府眾人解釋緣由。傅容也不想讓徐晉知道,徐晉問她前世怎麼死的,傅容撒謊說是在肅王府不小心落水的,現在扯出傅宓是凶手,徐晉問起來,她又得扯謊,次數多了容易讓徐晉起疑。

  何必沒事找事呢。

  趕回鳳儀宮時,梅香已經派人收拾好了鳳儀宮西跨院的一間廂房,宮女便直接將傅宓抬到了那邊。太醫很快就到了,姓李,替傅宓檢查傷勢後朝傅容等人道:「回娘娘,五姑娘額頭淤血,腦部受到撞擊導致昏迷,外傷好治,具體傷情還得等五姑娘醒後再診。」

  三夫人記得自己的身份,沒有仗著她是皇后嬸母便失了規矩,此時卻忍不住搶著問道:「那到底何時能醒?」她就這麼一個女兒,母女倆相依為命,傅宥雖然過繼來了,到底不是親的,若女兒有個三長兩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想著想著悲從中來,伏在傅宓身上無聲痛哭。

  傅容看著三夫人抽.動的肩膀,想到的卻是如果上輩子她死了,其他人的生活還在繼續,哥哥發現她死了會如何自責?爹爹娘親又沒了個女兒,第三次白髮人送黑髮人,會如何痛心?而那一切,都是拜傅宓所賜。

  她跟傅宓有仇嗎?

  沒有,那時兩人說過的話還沒有這輩子多,傅宓為何要殺一個無冤無仇的堂姐?

  仔細想想,傅容就明白了,傅宓出手的理由,與這輩子的沈晴大同小異。當時先帝給徐晉安王選妃,她與沈晴一道去參加花宴,沈晴好心地讓她吃蒜,理由是幫她不用進宮,其實還不是怕被她搶了風頭?上輩子一群貴女裡唯有自己能壓住傅宓的光芒,傅宓怕安王看上她,便殺了她,那現在呢,傅宓為何故意落水……

  耳邊傳來李太醫沉穩的聲音,「何時醒來,臣也說不準,五姑娘醒的越快,說明傷勢越輕,不過就算醒了,這兩日內五姑娘都不適合車馬顛簸,靜養最好。」

  靜養啊?

  傅容懂了,傅宓是想在宮裡多住幾日吧?

  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美人,傅容只覺得從心底慢慢浮上一股涼。齊竺沈晴崔綰李華容怎麼對付她,傅容會生氣卻不會失望,因為那都是外人。可傅宓,她是堂妹啊,她還因為傅宓這輩子不用再背負剋夫之名鬆了口氣,後來也為她沒能改變的命運唏噓,傅宓是怎麼對她的?

  上輩子安王是皇上,皇上選秀,傅宓參選,擔心被她比下去衝動之下推她一把好歹也有點道理,哪怕那證明了她自私陰毒,但這輩子,徐晉是她的丈夫,是傅宓的姐夫,傅宓哪來的臉跟她搶?徐晉好.色也就罷了,可徐晉前不久才表明要專寵她一個,傅宓就那麼有信心她能讓徐晉自打嘴巴?

  傅容不氣,只是覺得好笑,傅宓到底哪來的底氣?

  「三嬸,既然五妹妹不宜挪動,先讓她在宮裡養傷吧,」傅容寬慰地對三夫人道,「我請五妹妹來賞花,沒想出了這種意外,我心裡也挺過意不去的,等五妹妹康復了我再把她完好無損的送回去,這樣我也心安啊。」

  三夫人受寵若驚,急著道:「娘娘哪裡話,是阿宓自己貪玩掉下去的,擾了大家雅興驚了太子公主,還白白給娘娘添了麻煩,實在是難辭其咎……」

  傅容在三夫人眼裡看到了由衷的恐懼自責,明白她不是傅宓的幫凶,反倒好受了些,笑著拍拍她手,「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三嬸就別跟我客氣了,三嬸放心將五妹妹留在宮裡吧,我會派人照顧好她的,有什麼消息也馬上送回去。」

  三夫人只能應下。女兒動不了,留在宮裡已經麻煩傅容了,她再要求留下來,豈不是說她不信任傅容?她也沒有那個臉開口,喬氏等人都不曾在宮裡住過的。

  安排好了養病事宜,傅容留三夫人在這邊守著傅宓,她與大房二房的女眷先回了正院。

  晌午肯定是要在這邊用飯的。

  用飯之前,林氏領著傅宛等小輩兒在走廊裡看孩子們摸瞎子玩。傅宓落水時,宮女們立即把孩子們抱走了,是以從璋哥兒到阿璇阿珮姐倆誰都沒受影響。看著璋哥兒蒙著眼睛四處摸索,玥姐兒跟媛媛阿璇擠在一塊兒捂著嘴偷偷笑,林氏看一眼上房,放了心。

  她就知道,這個侄女是個仁厚的。

  但傅容也不是對誰都仁厚的。

  「娘放心,我不傻,她是中山狼,我絕不做東郭先生。」屋裡頭,傅容笑著對母親道。

  見女兒心裡有數,識破了傅宓的伎倆,喬氏怔了怔,跟著打趣地問女兒:「就那麼放心他?」

  她跟傅品言感情也夠深了,對傅品言比較放心也是生完小女兒之後,那已經過了七八年。濃濃跟皇上才成親幾年啊,女婿還是那樣的身份,莫非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才讓女兒如此信任皇帝女婿?

  傅容笑而不語。

  跟徐晉成親六年,他對她一年比一年好,她信任他也一年更勝一年。世上那麼多夫妻,有哪對兒像他們這樣命運離奇?一開始徐晉瞧不上她,傅容也反感他冷漠不知溫柔,漸漸地就處出了如今的濃情蜜意。

  徐晉對她有多好,她無法用一兩件事解釋清楚,那是一日日相處過才知道的,只有他懂,只有她知。

  因此傅宓留在宮裡,傅容一點都不擔心,反而要借徐晉狠狠扇她一巴掌。

  ~

  用過午飯,傅宓依然沒醒,三夫人再憂心也沒用,隨著喬氏等人出宮了。

  客人裡面,除了傅宓因為落水受傷留了下來,還有一個就是媛媛了。傅容喜歡這個外甥女,想留她在宮裡多玩幾天,給阿璇阿珮作伴,阿晨若不是太小,怕離了家裡姐姐掛念,傅容也想留他的。

  「姨母,我還想去花園裡玩。」媛媛第一次進宮,好奇極了,六歲的小姑娘還不太懂身份規矩,依然只把傅容當姨母撒嬌。

  傅容當然會滿足外甥女了,對瑧哥兒道:「瑧哥兒領姐姐去逛逛,不許去危險的地方,否則我讓你父皇罰你。」她得哄阿璇阿珮睡覺了。

  瑧哥兒馬上保證:「我就帶姐姐看花!」說完牽著姐姐的手往外走,一副小主人的模樣。

  出了門,又叫一直在外頭等著的凌守一起走。

  媛媛記得凌守呢,頓住腳步,揚著小下巴問他:「我會蹲馬步了,你師父教你了嗎?」

  姨母一家還住在王府時,得知凌守要學功夫保護瑧哥兒,媛媛勸凌守跟她的爹爹學本事,凌守卻說他已經拜姨父身邊最厲害的侍衛許嘉為師了。媛媛說自己的爹爹更厲害,凌守不信,媛媛就不高興了,回家問爹爹,爹爹笑著說他能把兩個許嘉打趴下。

  媛媛特別高興,每次見到凌守都要跟他比一比,她也學功夫,長大了肯定比凌守功夫好。

  凌守看她被瑧哥兒牽著的手呢,媛媛一回頭他就傻了,紅著臉不知該說什麼。瑧哥兒知道凌守老實,替他回道:「凌守去年就會蹲馬步了,許嘉還誇他天分好。」

  媛媛聽了,撇撇嘴,甩開弟弟的手,氣鼓鼓自己走。

  瑧哥兒困惑地望著姐姐背影,怎麼生氣了?

  他又看向凌守。

  凌守也不知道啊。

  主僕倆面面相覷,前面媛媛忽的回頭,叉著小腰喊他們:「你們還去不去了?不去我自己去!」

  瑧哥兒凌守趕緊跑了過去。

  梅香送他們出的門,回頭將這事當樂子跟傅容學了,傅容忍不住笑,「媛媛像她親姑姑。」梁映芳可不就是這樣?

  想到遠嫁西北袁家的好姐妹,傅容心血來潮,吩咐梅香準備紙筆,哄完女兒們,她坐到窗前給梁映芳寫信。

  徐晉突然回來了。

  登基之後,徐晉陪傅容的時間跟在王府時差不多,早起上朝,下午再回來,只是回來的比以前早些,也算是勤政愛民的好皇上了。現在過來,莫非是聽說了傅宓的事?

  傅容放下信,出去接他。

  徐晉看了看在外間榻上酣睡的女兒們,攜著傅容的手進了內室:「聽說有人受傷了?」

  傅容打定主意不讓徐晉察覺半分不對的,便有些擔憂地道:「是啊,五妹妹不小心掉到湖裡去了,磕到了額頭,太醫說此時不宜亂動,我就讓人先在西跨院養病了,康復了再回去。」

  又是那個五姑娘。

  想到去年傅宣出嫁時這位五姑娘曾經偷窺過他跟孩子們釣魚,徐晉心裡就不喜,摟著傅容道:「醒了就派人送回去……」說到一半怕傅容誤會他不滿她擅自留人進宮的舉動,又趕緊解釋,「她年紀在那擺著,在宮裡住久了容易惹人非議,不像媛媛,你喜歡留多久就多久,沒人會亂猜。」

  話裡全是對她的在乎,傅容滿足極了,沒再提傅宓,靠在他懷裡輕聲問:「皇上怎麼回來了?」

  夫妻之間,有些暗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軟軟的尾音便能傳遞,徐晉本來只打算陪她說說話的,一看傅容美眸水漉漉的,欲語還休,火立即竄了起來,攥住她手往自己胸口探,「討賞來了,今日濃濃得以與家人團聚,打算怎樣謝我?」

  傅容別開眼,聲音狡黠俏皮,「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徐晉就用行動告訴她。

  紗帳落下,衣裙一件件甩了出來。

  梅香走到內室門口,恰好聽到傅容驚呼一聲,跟著是嬌氣的訓斥,嫌皇上弄疼她了……

  哪疼了?梅香無心細想,紅著臉折了回去。

  主子跟五姑娘有多少情分,她很清楚,故怎能用五姑娘醒了這種小事打擾主子們「歇晌」?

  皇上走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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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1:56:57 |只看該作者
第278章

  「姑娘,皇上來了鳳儀宮,皇后這會兒沒空過來,說是一會兒再來看你。」

  彩鳶從外面走了進來,將剛剛皇后身邊小宮女傳的話轉述給傅宓聽。

  傅宓心中一動,「皇上怎麼來了?」

  彩鳶隨口道:「歇晌來了吧?」皇上也要午睡啊。

  傅宓眼中失望一閃而逝,靜了會兒對她道:「你也去歇吧,我睡了。」

  彩鳶點點頭,退了出去。李太醫來看過了,姑娘沒有大礙,明天就能出宮了,她沒什麼不放心的。

  丫鬟走了,傅宓自己躺了會兒,跟著悄聲下了地,去了梳妝台前。

  她慢慢坐到椅子上,看著鏡子裡的姑娘。

  額頭纏了一圈白紗,臉色蒼白,瞧著卻比平時更好看了。

  傅宓一直都清楚,這張臉,是她唯一的長處。不算傅容,論身份,她不如傅寶,論性情,她也不如傅寶招人喜歡,論才氣,她比不上傅宣,傅家的姑娘們,哪個都被外人誇讚過,只有她默默無聞。但那是小時候,如今她長大了,她是傅家第二美的姑娘,是傅家唯一沒有出閣的姑娘,只要她出現在皇上面前,他肯定會驚豔的。

  拿起梳子,傅宓對鏡梳妝,臉上不施脂粉,嘴唇略微涂紅了些,再去傅容送過來的衣裙裡挑了一套梨白繡花褙子配嫩綠色的長裙,再到穿衣鏡前照照,素素淡淡,我見猶憐。

  傅宓想起了三嫂韓玉珠的打趣,說她美似病西施,唐明皇身邊尚有楊妃梅妃平分秋色,皇上掌握天下,豈會真的只寵愛傅容一個美人?

  越想越有信心,傅宓在屋裡靜靜坐了會兒,估摸著兩人快歇完晌了,這才走了出去。

  彩鳶已經醒了,聽到動靜,震驚道:「姑娘怎麼起來了?太醫囑咐您在床上休養的啊?」

  傅宓垂下眼簾:「我覺得好多了,這就去看看姐姐,總不能一直等著姐姐過來。」她在身邊丫鬟面前也是寡言少語的,但絕不是沒脾氣,凡是她認定的事,解釋一句便不再聽勸,我行我素。

  譬如此時,她沒再理會彩鳶,逕自朝外面走去。

  彩鳶太熟悉她了,雖然心裡不贊同,還是趕緊追了上去,「姑娘慢點走,小心著點。」

  主僕倆由宮女帶路,去了正院。

  趕巧徐晉走了出來。

  傅容被他收拾了一晌午,累得一動不想動,徐晉也沒叫她起來,陪她躺了會兒自己穿衣。走出堂屋,剛拐上走廊,就見對面一個綠裙女子裊裊娜娜地走了過來,瞧見他,對方立即停下腳步,垂首靜立,似乎緊張地忘了說話,他快走到跟前,她才有些怯怯地行禮,「傅宓見過皇上。」

  徐晉長這麼大,還真沒被女人勾引過。

  孩子時沒人會想那個,後來大了,因為身上的怪病,他去哪裡許嘉都會隨扈左右,真有女人想無意撞上來或有意湊過來,許嘉馬上會將人弄走。上輩子傅容會挑時候,他跟安王在一起,兩方侍衛都沒出手,才叫傅容誤打誤撞撲了過來。

  但這不代表他看不出此時傅宓的心思。

  傅宣見到他這個姐夫,目光坦然如水,客氣疏離,絕不會叫人想歪了,傅寶活潑些,但傅寶看他時眼裡只有好奇,跟看梁通傅宸幾人差不多,只有這個傅宓,眼睛不老實。

  「不疼了?」他隔了幾步問,聲音冷厲。

  但在堂屋門口目送他的梅香聽不到啊,遠遠看著五姑娘妖精一般站在那兒,向來不近女.色的皇上竟然停下來與她說話,梅香心中警鈴大作,迅速退回屋裡,急著喊紗帳裡酣睡的女人,「娘娘,五姑娘來了,在外頭跟皇上說話呢!」

  也是從未經歷過這種能威脅傅容寵愛的事,梅香只想著盡快告訴傅容,忘了這樣說萬一傅容一沖動馬上跑出去,跟皇上鬧起來反而更糟糕。

  好覺被人打斷,傅容正要抱怨,聽到這話猛地坐了起來:「他們說了什麼?」

  梅香哪知道啊,「隔了太遠,奴婢聽不見。」

  傅容真沒料到傅宓動作這樣快,而且徐晉還同她說話了。

  但她對徐晉的十分信心依然保留了九分,盯著床腳散亂的小衣,她笑了笑,「大驚小怪什麼,再去看看,要是他們還在聊,你再進來回我。」

  她語氣平穩,梅香也鎮定了些,出去偷偷看,就見徐晉已經不見了人影,五姑娘柱子一般在那立著,身邊丫鬟不知在勸說什麼。

  梅香如實稟告給傅容。

  傅容放了心,卻好奇兩人到底說了啥,讓梅香去請傅宓過來,她迅速穿衣收拾。

  剛恩愛了一場,傅容小臉紅撲撲的,比塗了胭脂還好看,去了堂屋卻見傅宓臉色慘白,像是丟了魂,呆呆站在那兒,見到傅容都忘了招呼。

  傅容一看她這臉色就知道,徐晉與傅宓說的肯定不是甜言蜜語,八成是說了什麼難聽的,否則真如了傅宓的願,傅宓該是羞若桃花啊。

  「五妹妹怎麼起來了,太醫不是叮囑你臥床靜養嗎?」傅容體貼地問。

  傅宓慢慢抬起頭,看對面的女人,眼神複雜。

  傅容一臉困惑地回視她,見傅宓不說話,她納悶地問彩鳶:「你沒勸你們姑娘?」

  彩鳶支支吾吾,最後低下了頭,腦海裡亂糟糟的,全是方才皇上對自家姑娘說的話。

  一共兩句,先問姑娘身子如何了,姑娘紅著臉說好了,感謝皇上關心的話還沒說完,皇上就一邊往前走一邊冷冰冰地攆人,「既然好了,那就馬上出宮。」

  竟是下了逐客令!

  別說姑娘,就是她,也沒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對待過啊。

  可那是皇上,皇上攆人,誰敢不從?

  彩鳶歪頭,悄聲提醒自家姑娘。

  傅宓終於從那種如墜冰窟的絕望裡回了神。

  皇上見到她了,但皇上不喜歡她。

  他冷聲逐客,他身邊的公公,傅容撥過去伺候她的宮女,甚至彩鳶,都聽見了。

  像是被剝了衣服站在人前,無地自容。

  傅宓迫切地想離開,低頭道:「三姐姐,太醫說我傷勢不重,我這就回去吧,免得我娘擔心。」

  傅容盯著她微微泛紅的臉,只覺得那臉還不夠紅,親暱地開口挽留道:「不急,我馬上派人去侯府送信,不會讓三嬸掛念的,五妹妹還是在宮裡住一晚吧。你看你,明年差不多也要出嫁了,咱們姐妹相處的機會不多,實在著急,明早再回去也不遲啊,否則你現在走,讓三嬸誤會我怠慢你多不好?彩鳶,快扶你們姑娘回去休息。」

  彩鳶急了,皇上口諭怎敢不從?然那樣打姑娘臉的話,她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她不說,傅容派去照顧傅宓的二等宮女上前道:「回娘娘,剛剛五姑娘過來時,皇上關心五姑娘身體,打聽了一句,得知五姑娘沒有大礙,皇上口諭,請五姑娘即刻出宮……」

  故意拉長的尾音,彷彿她一個外人都覺得尷尬。

  能在傅容身邊伺候,哪個是傻的,傅宓明顯不將娘娘看在眼裡,她們不給傅宓留臉面,娘娘才會高興。

  真相揭開,屋子裡靜得出奇。

  傅宓微微低著腦袋,臉色蒼白,眼神如一潭死水,看著平平靜靜,一口銀牙卻是要咬碎了。

  傅容總算知道徐晉跟傅宓說了什麼了。

  徐晉眼光越來越毒,傅容在他面前撒謊也越來越難,他能看出傅宓的小心思很正常。

  徐晉直接攆人,打算眼不見心不煩,傅容卻不想如此輕易放傅宓出宮。為難地沉默片刻,傅容走到傅宓身前,安撫地扶著她肩膀道:「五妹妹別聽皇上的,今日前面朝堂上出了點事,他心煩才遷怒你的,其實並不是真心要趕你走。」

  遷怒?

  彷彿春風吹過,傅宓冰凍一般的心迅速暖了起來,忐忑地看向傅容:「真的?」

  傅容笑著點頭,牽著她手往外走:「五妹妹這麼乖,皇上平白無故怎會朝你發火?唉,皇上也經常這樣對我,五妹妹千萬別放在心上,等他自己在前面待一下午,傍晚回來就好了。五妹妹不信的話,今晚過來跟我們一起用飯,皇上要是心情好,說不定還會主動跟五妹妹賠不是!」

  傅宓根本不瞭解徐晉,傅容這樣說她就信了,心裡越來越亮堂,只記得晚上可以來這邊用飯了,其他的都沒想,領著彩鳶回了西跨院。

  傅容只送了她一小段路。

  往回走時,梅香偷偷打量她兩眼,不解地問:「娘娘真的要請五姑娘過來用飯?奴婢,奴婢總覺得五姑娘好像不懷好意,之前在走廊裡,她跟皇上……」

  傅容嘲諷地笑:「放心吧,今晚等著看好戲就行。她不把我當姐姐,我又何必把她當妹妹?」

  梅香一聽,明白主子心裡都有數呢,頓時安心了。

  傅容回屋後又補了會兒覺,阿璇阿珮醒了,她幫小姐倆洗了臉,領著她們去找哥哥姐姐。

  或許是小孩子精神好,瑧哥兒媛媛連同凌守從晌午一直逛到現在還沒覺得累呢,在御花園裡跑來跑去的。傅容陪孩子們玩了會兒,估摸著徐晉差不多要忙完政事了,就帶著幾個小傢伙回了鳳儀宮。

  這邊的動靜,徐晉都知道,進屋先問傅容:「你不讓她走的?」除了傅容,天底下就沒有人敢拂逆他的話。

  傅容假裝不懂,困惑地反問:「五妹妹身上有傷,皇上為何要趕她走啊?她衝撞你了?」

  徐晉突然不知該怎麼解釋了。直接說傅宓有心勾引他,傅容會信嗎?傅容看重親人,得知傅宓竟然是那種人,傅容會不會氣著?再有女人向丈夫告狀說她被好色之徒欺負了是常事,徐晉可沒聽說過反過來的例子,實在難以啟齒。

  他不說話,傅容就笑道:「我知道皇上不喜歡跟陌生人打交道,不過五妹妹只在宮裡住一個晚上,皇上將就一下,明日一早我便送她出宮?」

  徐晉哼了聲,算是默認。

  商量好了傅宓出宮的事,徐晉去稀罕孩子們了。

  沒想快吃晚飯了,傅宓過來了,穿一襲櫻紅色的裙子,柔媚的顏色襯得她身上那股怯懦畏縮勁兒減了三分,明麗溫柔多了些。

  徐晉繃著臉看向傅容。

  傅容笑盈盈同他誇讚傅宓:「皇上看,我們傅家的姑娘都是美人,我這個五妹妹也不錯吧?」

  她眼波流轉,話裡有話。

  徐晉要是再不懂,就白跟她過了這麼多年了。傅容一向關心親人,此時明知他反感傅宓,還請她過來同桌用飯,分明是知道傅宓的心思了,想讓他再給傅宓一次難堪。

  這只壞狐狸!

  徐晉悄悄捏了捏傅容的手,低聲威脅道:「先陪你一場,晚上看我怎麼收拾你。」

  傅容抿唇笑。

  因為要處理大人的事情,傅容早早把孩子們哄回去了,飯桌上就只有他們三人。

  傅宓在傅容身邊落座,低著腦袋坐了會兒,回了傅容幾句關心詢問後,目光不經意般瞥向斜對面的男人。發現男人臉上果然沒有那麼冷了,傅宓鬆了口氣,待男人一雙鳳眼朝她看過來,傅宓不受控制地心跳加快,鼓足勇氣與徐晉對視一眼,才羞澀垂下眼簾。

  其實傅宓跟外男相處不多,平時並沒機會做這些勾人的動作,但眼看著幾個堂姐妹接連出嫁,傅宓自己悶在屋裡時,就忍不住幻想有朝一日她也會遇到一個高貴俊朗的男人,幻想的次數多了,再加上有些動作是女人的本能,這會兒做出來就很好看了。

  傅宓心砰砰跳,過了會兒,又看了過去。

  徐晉猛地放下筷子,一句解釋都沒有,厲聲吩咐梅香:「送五姑娘回府,你也過去一趟,告訴三夫人,讓她好好教導五姑娘女德,免得日後出門丟了皇后的臉面。」

  傅宓原本羞紅的臉,唰的白了!

  梅香心裡樂開了花,臉上沒敢表現出來,奉旨去扶渾身發抖的傅宓,「五姑娘,隨奴婢走吧?」

  傅宓呆呆地被她扶著站了起來,踉蹌幾步後,不甘心地回頭,淚如雨下:「皇上為何這樣對我?」她什麼都沒做,他為何動不動就朝她發脾氣?

  徐晉冷冷看她,「讓你與朕同桌,是皇后給你體面,你卻頻頻偷窺朕,居心何在?」

  心思被看穿,傅宓本能地看向傅容,希望她能幫她說說話,哪怕只是給她一個台階下……

  傅容看都沒看她,彷彿屋裡並沒有傅宓這個人,討好地給徐晉舀了一勺蝦仁豆腐,柔聲細語說瞎話,「皇上嘗嘗,這個是我今晚親手下廚做的。」

  徐晉很給面子地張開嘴。

  傅容笑著將勺子遞過去,餘光裡見傅宓還沒走,傅容扭頭看她,目光平靜。

  沒有嘲諷,沒有幸災樂禍,卻比那些更刺人。

  直到此刻,傅宓才明白,原來她這位堂姐,什麼都知道。

  她很想問問傅容為何要這樣戲弄自己,梅香卻沒給她機會,使勁兒將人拉了出去。

  這個五姑娘,要腦子沒腦子,要眼色沒眼色,就憑一張稍微好看的臉,就敢跟皇后搶男人?

  等著吧,這事傳出去,看哪個好人家的公子還肯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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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臨近夏日,天越來越長,因此梅香送傅宓出宮時,景陽侯府眾人都還沒有睡。

  宮裡忽然來人,三房人都驚動了。

  梅香也故意等人都到齊了,才平靜地對三夫人道:「三夫人,皇上口諭,請三夫人重新教導五姑娘女德,免得日後出門丟了娘娘的臉面。」

  三夫人如遭雷擊,目光投向女兒。

  傅宓額頭纏著紗布,垂著眼簾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像是不知道屋裡眾人都在看她,又彷彿自己沒有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就那樣盯著地面,不是失魂落魄,而是死氣沉沉,看得喬氏心裡直冒寒氣。

  犯了錯,不怕姑娘哭不怕姑娘鬧,因為只要她還知羞恥,訓斥幾句都有可能改邪歸正,最怕的就是傅宓這種,分明是油鹽不進了,而她在宮裡到底做了什麼才會惹皇上動怒?

  一片死寂中,梅香轉向傅宓,毫不留情地道:「五姑娘,剛剛那是皇上的口諭,現在容奴婢跟姑娘說句心裡話。咱們景陽侯府的姑娘個個都是好的,從來沒有當妹妹的因為姐夫好就想湊過去……娘娘宅心仁厚不跟五姑娘計較,也請五姑娘記住這次教訓,日後莫在犯錯了。」

  言罷朝傅品言夫妻告辭,同其他宮人一道回去了。

  短暫的沉默後,三房人也默契地散了,各回各家。

  正房。

  林氏同傅品川感慨:「阿宓那孩子,怎麼變成這樣了?」早上看到傅宓打扮得那麼漂亮,她心裡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沒想真的出了事。

  傅品川躺在床上,又頭疼又自責。

  親弟弟去得早,就留了傅宓一個獨苗,他當伯父的卻沒能管教好她,如今得罪了皇上皇后,皇后侄女的脾氣他倒放心,知道那是個心胸寬的,今日罰了一次就不會再追著給她三嬸難堪,可皇上那邊怎麼想的?

  讓他教訓傅宓,傅品川心中不忍,不加懲罰,既對另一個侄女不公,又會惹皇上不喜。

  見他眉頭緊鎖,林氏明白他的難處,在床邊坐下,溫柔地幫他揉額頭,「侯爺別愁,三弟妹心裡肯定有計較的,明早咱們看她怎麼說吧。」

  東院。

  喬氏很是解氣,坐在鏡子前一邊用玉梳通發一邊跟丈夫念叨:「你沒瞧見她早上打扮的勾人樣,當時我就看出她心懷不軌了,趁濃濃睡著時去見皇上……她真有臉,皇上逐客時她就該乖乖出宮,那會兒走了咱們還可以當她鬼迷心竅不懂事,結果濃濃留她用飯,她竟然厚著臉皮答應了,還當著濃濃的面暗送秋波,真是……活該!」

  傅品言靠在床頭聽她抱怨,笑道:「這點小事也值得你生氣,她去宮裡鬧了一出,濃濃一點虧都沒吃,還趁此機會又證明皇上對濃濃好了,咱們該替濃濃高興。彆氣了,你平時不是總說生氣容易老嗎?」

  喬氏瞪他一眼:「再老我也比你年輕兩歲。」

  傅品言柔情脈脈地看著她,等她過來,摟到懷裡親,「是啊,你年輕,快讓為夫好好疼疼我的小媳婦……」

  喬氏被這話臊得臉通紅,放下帳子陪她的老男人鬧去了。

  西院。

  三夫人看著跪在丈夫牌位前的女兒,第三次怒聲質問:「你在宮裡到底都做了什麼!」

  傅宓嘴唇抿得緊緊的。

  三夫人氣極,女兒嘴裡套不出話,命人將彩鳶帶來,逼她說。

  彩鳶明白這次的事沒法隱瞞,一五一十都招了出來。

  其實傅宓也沒有做太過分的,但她那些舉動確實能證明她對皇上對姐夫動了勾引的心思,這對於出閣前知書達理出嫁後安安分分為丈夫守寡的三夫人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桌子上擺著傅三爺生前最愛的鞭子,震怒衝動之下,三夫人抓起鞭子,狠狠朝傅宓背上抽了一下,哭著罵她:「誰教你勾引自己的姐夫的!你說,誰教你不學好的!」

  鞭子甩到身上,傅宓本能地瑟縮。背上火辣辣的疼,她心底也跟著冒出了一股邪.火,仰頭回視她的母親:「沒人教我,我就是不甘心!我跟她們都是侯府的姑娘,為何她們一個個都嫁的那麼好,我卻無人問津,來提親的也都是些破落戶!我不甘心,你們都看不上我,我就自己找!」

  「那你找到了嗎!」她理直氣壯執迷不悟,三夫人沒忍住,揮手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響,比鞭子打在身上還刺耳。

  傅宓隨著母親的力道不受控制歪過腦袋,目光落在了那邊的椅子上,她死死地盯著那裡,目光漸漸從憤恨不甘變成了平靜,轉過頭,不生氣也不哭鬧,一副隨你處置的樣子。

  看著女兒白皙臉龐上的手指印,看著她額頭的傷,三夫人忽的淚如雨下,跪下去將傅宓抱到懷裡哭,「阿宓,娘不是故意的,娘只是……阿宓聽娘的,娘一定會給你找個好人家,你別再闖禍行了嗎?」

  傅宓諷刺地笑,「什麼叫好人家?舉人,還是秀才?」

  三夫人身體一僵。

  是啊,出了這種事,但凡有頭有臉的,誰還會求娶她的女兒?

  可是,舉人秀才就不是好人家了嗎?女人出嫁後是跟男人過日子的,丈夫對她好,日子就算是好日子,像她跟丈夫,她寧可丈夫是個農夫,也願意跟他一起過平凡普通的恩愛日子,而不是當一個豪門大族裡的寡.婦,夜夜孤枕難眠。

  她的阿宓,是被侯府的富貴迷了眼睛啊,只看到了那些姐夫身份的好,沒發現林氏喬氏將女兒嫁過去,更多的是因為那幾個兒郎本身好。人好了,將來肯上進,還怕沒有好日子?再說什麼叫好日子,女兒真的懂嗎?

  抱著女兒,三夫人扭頭看丈夫的牌位,心裡作了一個決定。

  ~

  傅容很快就得到了信兒,三夫人以身體不適為由,帶著傅宓去莊子上養病了,歸期不定。

  傅容多少都料到了,只有這樣,傅宓才能少聽些閒言碎語,侯府眾人之間也少了尷尬。

  死了丈夫,女兒又闖了禍,三夫人乍一看挺可憐的,可是能怪誰?如果她對女兒多費些心思,傅宓也不至於長歪了,連沈晴都不如。身為一個母親,拿傅容來說,如果女兒只能長成沈晴或傅宓那樣,傅容寧可女兒像沈晴,好歹會看人臉色會虛與委蛇會見風使舵,不管嫁到哪裡,都不會輕易得罪人。傅宓蠢成那樣,就算三夫人給她挑個好人家,傅宓恐怕也過不好吧?

  當然,傅容可不想要那樣的女兒,她盼著阿璇阿珮像自家姐妹,不狠心主動害人,也不懦弱被人欺負,還要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給小姐倆編長命縷時,傅容一邊串珠子,一邊在心裡許願。

  徐晉從外面進來,就見妻子愜意地靠在床頭,安靜地串珠子呢,旁邊擺著當初他送她的紫檀嵌八寶首飾盒。

  「又在編長命縷了?」徐晉笑著走了過去。

  傅容看他一眼,好奇道:「皇上怎麼回來這麼早?」照舊穩穩地靠著,沒像以前那樣,徐晉一進來她就趕緊丟下手裡的事,起身去迎。

  看起來好像不把徐晉當一回事,徐晉卻知道,此時的傅容,是真的只把他當丈夫了。成親多年,用了那麼多心,他終於將她的心捂熱乎了。想當初送她五彩珍珠的時候,想的是用甜言蜜語哄這個女人先喜歡上他,不料她太聰明太無情,最後是他先輸了心,真心對她,才一點點得了她的。

  那又如何?他樂在其中。

  見傅容第一根才編到一半,徐晉很自然地撿起旁邊另一份五綵線,低頭編了起來。

  傅容瞧見他拿線了,以為他只是好奇隨便玩玩,繼續認真地編自己的,哪想隨意看過去,竟見他真的編出來一節了,雖然有點醜。傅容震驚極了,眨眨眼睛,難以置信地問他:「王爺也會編這個?」

  「不然你以為你那根是誰編的?」徐晉沒看她,神色專注地拆了剛編好的那小節,重新來。

  傅容看看手腕上她剛翻出來的長命縷,疑道:「這不是我送王爺的嗎?後來王爺又送我了?」

  徐晉依然低頭忙自己的,「發現你是重生的那晚,我與你不歡而散,回去後明白你編長命縷時說的吉祥話並非真心,就將那串踩碎了,後來你送我一根,我為了哄你開心,就學著編了一根還給你。」

  幾年前的事,他一提,傅容就都想起來了,彷彿昨日重現。

  他親手編的啊?

  怪不得每年都要檢查一遍,生怕她丟了。

  傅容取下手腕上的長命縷,轉著端詳,笑著誇他:「王爺跟誰學的?我都沒看出來。」

  聽出她聲音裡的滿足甜蜜,徐晉暫且放下手裡的五綵線,抬眼看她,目光溫柔,「跟你學的,照著你送我的那根學了很久才編好,當然不會讓你看出來。」

  傅容哼了哼,「王爺真會哄人,明明踩碎了,還大言不慚地說一直貼身藏著。」

  徐晉才不怕她算賬,捏她臉道:「我有你會哄人?心裡恨不得我躲遠遠的,嘴上卻耍賴撒嬌。」

  這個,確實她騙他的次數多。

  傅容自知理虧,不跟他爭辯,繼續給女兒編長命縷,隨口道:「既然王爺手那麼巧,咱們比比,看誰先編完?」

  徐晉嗤笑,盯著她手裡的提醒她:「你都編一半了,而我這幾年都沒編過,手早生了。」

  都當皇上了還斤斤計較,傅容呸他一口,將自己的遞給他,「好,咱們倆換,這樣公平了吧?」

  徐晉毫不臉紅地跟她換,動手之前問她賭注,「輸的人怎麼辦?」

  傅容自信不會輸,就讓他決定。

  徐晉想了想,嘴角翹了起來,「我輸了,今晚我吃你,你輸了,今晚你吃我。」

  傅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她知道他的吃是什麼意思。

  這些年,特別是她懷孕的時候,徐晉總想讓她那樣幫他,傅容試過一次,不喜歡,說什麼都不肯,徐晉也不強求,只想方設法哄她心甘情願地給。在這上頭,傅容確實沒底氣拒絕,因為徐晉伺候她是可沒有抱怨過一句的。

  「等你贏了再說吧。」傅容小聲嘀咕一句,低下頭,認真編長命縷。

  徐晉盼著好處呢,當然不肯耽誤時間,也迅速忙活起來。

  最後徐晉險勝一籌。

  傅容耍賴,躲到床裡頭不肯幫他,「不公平,那根我都編了一半的!」

  徐晉才不管,打濕帕子去屏風後擦拭一番,準備好了,就那樣只著上衣撲到了床上。

  傅容不佔理,力氣又敵不過,只得乖乖聽話,過了會兒嘴酸得厲害,實在撐不住了,抱住徐晉求饒:「皇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咱們不來了行嗎?」

  徐晉翻身壓過去,看著她紅潤的嘴唇道:「那得先聽聽濃濃說的是什麼秘密。」

  傅容狡黠地笑,聲音裡充滿了回憶,「也跟長命縷有關,那年端午看完賽龍舟,皇上送我回府,半路鑽進馬車欺負人……下車前我幫你戴長命縷,皇上還記得當時我說過什麼嗎?」

  徐晉馬上就想起來了,邊佔便宜維持威風邊道:「你祝我長命百歲,還說許了一個願望。」

  傅容點頭,「用那個願望換皇上饒我一次,可好?」

  徐晉沒有猶豫,痛快道:「好。」

  他還記得,當晚因為她的那個願望,他猜測了一晚上,心全被她勾住了。

  傅容看看手腕上的長命縷,手抱住他脖子,腿也緊緊盤著他,水盈盈的眸子波光瀲灩,「當時我求菩薩,求菩薩讓我用這根長命縷,套住這個男人一輩子,讓他一輩子都健健康康的,一輩子都是我傅容的。」

  徐晉心神一震。

  傅容坦蕩蕩地回視他:「是,那時候我還沒喜歡上你,可我就是這麼自私,還沒喜歡,就已經盼著你只是我一個人的了。」

  「你求菩薩沒用。」徐晉俯身親她,從額頭到嘴角,「濃濃求我,親口求我,求我才管用。」

  「好啊,那我求皇上,求皇上一輩子都健健康康的,一輩子都是我傅容的,好嗎?」

  回應她的,是男人火般的熱情,連同狂喜又堅定的兩個字:

  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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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1:57:22 |只看該作者
第280章 傅宣番一

  吳家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特意在京城最繁華的街道繞了一圈後,終於到了忠義侯府。

  花轎也穩穩地停下了。

  傅宣由全福人扶著下了花轎,接過紅綢球,由吳白起牽著朝行禮的廳堂走去。

  廳堂裡面,吳老侯爺穿了一身喜慶的新衣,早就笑眯眯等著了。

  自家孫子什麼德行,吳老侯爺再清楚不過,憑臭小子自己折騰出來的紈袴名聲,吳老侯爺覺得孫子也只能挑個小戶女當媳婦,真正的名門貴女哪看得上這個不學無術的混球?有幾個故交家倒是有合適的小姑娘,可孫子不爭氣,吳老侯爺便沒臉登門提親。

  現在好了,臭小子自己找了個好媳婦。景陽侯府的傅品川傅品言兄弟都是有真本事的,單看傅定傅宸傅宥哥仨的出息,便知道傅家教子有方,姑娘肯定也是頂尖的好。孫媳婦他沒見過,卻聽說過小姑娘的才名,似乎還有些古板,古板好啊,正好幫忙管著孫子。

  眼看一對兒新人身穿大紅喜炮走進來,吳老侯爺滿意地捋了捋鬍須。

  祖父高興,吳白起也高興,在一群朋友羨慕的眼神中拜長輩拜天地,再興奮地轉向妻子。

  「夫妻對拜!」

  儐相熟練地拉長聲音,悠揚又透著喜氣。

  傅宣頭頂蓋頭,因為頭上戴著幾斤重的鳳冠,只微微朝前面拜了拜,吳白起心裡高興,眼睛看著新娘喜袍,興奮地將腦袋低下去很多,比新娘矮了一截。

  有人起鬨:「瞧瞧,長亭多喜歡他媳婦啊,還沒洞房就先主動矮人家一頭了!」

  大喜的日子,這種玩笑並不算過分。

  吳白起卻有點擔心傅宣生氣,瞪那人一眼,決定回頭再找他算賬,先領媳婦去新房。

  挑蓋頭時,吳白起緊張地手發抖。

  底下傅宣低垂眼簾,看著紅蓋頭一點點被人抬高,徹底掀開那一刻,她閉上了眼睛。

  屋子裡忽的靜了下來。

  吳家這邊來看新媳婦的女眷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新娘子,無不驚豔於新娘子的美麗,特別是之前沒見過喬氏傅容傅宛娘幾個的,這會兒就更難以置信了,吳白起這混小子,竟能娶到這樣天仙似的媳婦?

  吳白起見過傅家三姐妹,但此時依然看直了眼睛。

  傅家的姑娘,個個都生得閉月羞花。傅宛美得溫柔,像春日枝頭燦爛的海棠,傅容美得嬌媚,如四月裡雍容富貴的牡丹,傅宣則美得清雅,似盛夏出水的白蓮。

  這個以前他絞盡腦汁一年才能見個兩三次的姑娘,從今往後就住在他家了,他想什麼時候見就什麼時候見,再不用擔心被傅宸打,再不用擔心被她躲閃。

  吳白起美滋滋地在心裡喊了聲宣宣,飲交杯酒時,胳膊往上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媳婦。

  傅宣卻一眼都沒看他,輕抿了口,便從他臂彎裡收回手。

  吳白起很是失望,想到她其實是被他耍無賴娶回來的,其實今日只有他為大婚高興,傅宣一點都不歡喜,之前的歡欣激動猶如被一盆冷水澆下,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因此全福人讓他去前面陪客敬酒,吳白起就逃也般地走了,帶著一顆不捨的心。

  傅宣換身衣服,自有女眷們陪著用宴。

  吳家一共有兩房,大房只剩吳白起這一根獨苗。二房那邊,二老爺在外面任守備,帶著小妾上任去了,留妻子周氏在家孝敬父親,掌管侯府中饋。周氏膝下只有一子,名吳白舉,長吳白起三歲,娶妻宋薔,兒子明哥兒剛兩歲。

  飯桌上,周氏坐傅宣對面,慇勤地勸她用菜:「老二媳婦別客氣,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千萬別拘束。」快四十的婦人,面皮白淨,瞧著親切隨和,眼波流轉又有股精明勁兒。

  傅宣笑著點頭:「嗯,我知道,二嬸別管我,你也吃吧。」

  大方從容,並沒有新媳婦初來乍到的拘束緊張。

  周氏眉峰跳了跳,心想這個侄媳婦不愧是王妃的親妹妹,氣度果然不俗。與兒媳婦宋薔對視一眼,周氏暗暗發愁了,老頭子那麼疼吳白起,不會傅宣一進門就讓她把對牌交出來吧?

  傅宣一心用飯,舉手投足秀氣好看,偶爾抬眼朝眾人笑笑,文靜又不失禮,不會給人內向訥言的感覺。

  散席後,傅宣同眾人告辭,回了新房。

  她帶來了四個大丫鬟,其中青雀最為活潑機靈,傅宣一回來,青雀便湊了過去,低聲回稟道:「姑娘,奴婢都打聽清楚了,現在侯府由二夫人管家,世子平時開銷都是從老太爺那邊支的……二夫人為人慈和,寬待下人,侯府上下都誇她好,大奶奶是二夫人的外甥女,深得二夫人喜歡,平時也幫忙管家……」

  傅宣正由青竹幫忙通發,等青雀將打聽到的都說完了,她想了想,問道:「世子這邊,除了蛇,他還養別的東西了嗎?」

  青雀搖搖頭:「好像是養過一些亂七八糟的,與姑娘定親後都扔了,連那兩條蛇也扔了。以前侯府有專門照顧那些的下人,去年一道打發了出去。」

  姑娘怕蛇,她過來後打聽的第一樣就是這個。

  傅宣沒說話。

  青竹看看鏡子裡的姑娘,輕聲安撫道:「姑娘別怕,二爺說了,世子若是還敢養那玩意兒,咱們就回去。」

  在她看來,姑娘這是低嫁了,吳白起若是得了便宜還不珍惜,姑娘有娘家撐腰,完全不必顧忌吳家。

  傅宣抬眼斥她:「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婚姻豈是兒戲?」因為一點小事就回娘家,置老太爺的臉面於何地?再者她們傅家還沒出過如此跋扈張狂的女兒。

  青竹自知失言,訕訕地低頭。

  傅宣今日天沒亮就起了,累了一天,現在又累又困,讓她們去外面守著,她躺在床上歇晌。

  只是躺在陌生的床上,看著旁邊另一個枕頭,想到晚上要發生的事情,傅宣又睡不著了。

  她將母親悄悄塞給她的小冊子拿了出來,一頁頁翻看。

  成親就要洞房,這種事情躲不過去,母親大概也看出來她不喜歡吳白起了,特意提醒她晚上小心些,別傷到了。

  傅宣喜讀書,愛字畫,此時看這種旁的姑娘避之不及的東西,她心裡卻沒有羞澀什麼的念頭,除了前兩頁仔細看了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後來目光就落在了那些人物的神態服飾上,還有周圍的亭台水榭,看看看著搖搖頭。

  這到底是什麼人畫的,夫妻夜裡同榻而眠,行周公之禮乃順其自然,怎麼可能會在書房花園裡廝混?只有不正經人家的女子才會縱容丈夫這般胡鬧吧?母親也真是的,難道就沒有正常一些的冊子?

  將冊子放回箱籠,傅宣又躺了會兒,就睡著了。

  睡到黃昏,被丫鬟們叫醒。

  五月裡天很熱了,傅宣出了一身汗,去側室沐浴,出來後曬乾頭髮用了兩刻鐘,重新梳頭又用去一點時間。前面熱熱鬧鬧的,有喧嘩聲隱隱約約傳了過來,傅宣側耳聽了會兒,聽不清楚,走到書桌前練字。

  晚上吳白起陪人喝酒,肯定不會回來,傅宣自己用了飯,在院子溜躂一圈消食後,吩咐青竹:「一會兒世子該回來了,你備好醒酒湯。」

  青竹笑道:「姑娘放心,早就準備好了。」

  傅宣嗯了聲,去屋裡等著。

  一更過了,吳白起才被人扶了回來,醉醺醺的一身酒氣,抓著長隨阿振的衣領要拼酒。

  傅宣讓阿振將人扶到外間榻上,阿振走了,再命青竹去端醒酒湯,她打濕巾子擰乾,親自伺候榻上喝得臉龐泛紅的男人。

  溫熱的巾子沿著額頭移動,是夢裡才能夢到的溫柔,吳白起暈乎乎地睜開眼睛,就見一個仙女俯身站在榻前,一臉平靜地幫他擦拭。目光對上,他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她淡淡移開眼,手上動作不停:「丫鬟去端醒酒湯了,待會兒世子喝點吧。」

  聽到她清泉般的聲音,吳白起徹底醒了。

  記起自己剛剛的丟人樣,吳白起搶過她手中巾子,尷尬地坐了起來,不敢看她,低著腦袋亂抹臉:「我,我自己來……」

  他不用她幫忙,傅宣也沒堅持,坐在一旁的榻沿上,眼睛看著門口。

  吳白起擦完臉,悄悄看她一眼,感受著巾子的溫熱,他鼓足勇氣問道:「你,你幫我擦臉,是不是不生氣了?」

  傅宣臉上沒什麼表情,對著門口道:「你是我丈夫,你身體不適,我本該照顧你。」

  冷漠疏離。

  吳白起懂了,她雖然迫於他當日的脅迫嫁過來了,心裡還是不待見他的。

  剛要說話,青竹端著醒酒湯進來了,見姑娘沒有親自動手的意思,青竹就直接將碗遞給了吳白起。吳白起接過,試探了一下溫度,不燙,他一仰而盡,起身對傅宣道:「我,我去沐浴,你先進屋睡吧。」

  傅宣就吩咐青竹:「你去服侍世子。」

  青竹愣住,丫鬟是該做這種活兒,可她從小跟在姑娘身邊,還沒給男人擦過背啊?

  沒等她回神,吳白起忙著拒絕,似是要向妻子解釋什麼般急切,「不用,我習慣自己洗,從來沒用過丫鬟伺候。」

  傅宣聽了,回應般應了聲,又對青竹道:「那你去挑身衣服送到浴室,留著世子替換。」

  這次青竹痛快地去了。

  吳白起撓撓腦袋,抬起胳膊時聞到自己一身酒味兒,再也顧不得別的,先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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