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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1:57:34 |只看該作者
第281章 傅宣番二

  吳白起坐在浴桶裡,上上下下仔細洗過了,保管再使勁兒也搓不出泥來,才扔了巾子。

  洗好了,他卻不敢出去,對著那因為要派上用場而虎虎生威的地方臉紅心跳。

  真的可以嗎?

  他當然懂新婚夜該做什麼,老爺子堂哥都給過他圖冊看,他自己也幻想過無數次,可那是傅宣啊,她一點都不喜歡他,她對他那麼冷淡,真的會允許他碰她嗎?

  少年的心砰砰直跳,渴望,又踟躕。

  坐到水涼了,火消了,吳白起才站了起來,扯過巾子擦拭。

  進內室前,吳白起抬起手放到面前,呵了一口氣,還是有淡淡的酒味兒殘留。

  瞥見桌子上放了幾個果盤,吳白起捏了一個黃杏,吃完了再吹吹,這次換成清新的果子香了,這才挑簾走了進去,殊不知剛剛那一幕被躲在外面偷瞧的青竹青雀看了個正著。

  「世子真逗。」青雀小聲朝青竹笑。

  青竹笑著回了一句:「更逗的你還沒見過呢。」

  想當年世子假扮轎伕抬了姑娘一路,如今世子在乎姑娘在乎到連嘴裡的味兒都考慮到了,可見世子雖然少年時氣人,對姑娘的心是真的。

  內室。

  傅宣已經躺下了,身上蓋著單薄的夏被,眼睛閉著,呼吸平穩。

  真的睡著了嗎?

  吳白起慢慢走到床前,趁她閉著眼睛,他屏氣凝神地偷看。

  十六歲的姑娘,更美了,膚如凝脂,白裡透紅,臉上的疏離冷漠在大紅喜被的映襯下淡了些,變成了寧靜柔和。吳白起的目光,落到了她眼眉上,他記得很清楚,她的眉毛比較濃的,現在細如柳葉,是修剪過了嗎?

  怎樣都好看。

  吳白起掩好紗帳,慢慢在床外側躺了下去。

  龍鳳喜燭靜靜地燃著,屋裡沒有白日那麼明亮,燭火的柔和卻更讓人心神蕩漾。

  吳白起看著床頂垂下來的流蘇,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跳的那麼快,下一刻會不會跳出來?

  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還渴望,渴望猶豫纏起來,越發難受。

  吳白起怕了這種感覺,他儘量放輕動作側轉過身,視線再次落在身旁的姑娘臉上。

  「宣宣,你睡著了嗎?」吳白起小聲地問。

  傅宣眼睫顫了顫。

  發現她還沒睡,吳白起突然踏實了些,若是大喜的日子她都能若無其事地睡著,可見是一點都沒將他放在心裡的,無關喜歡與否,而是根本沒將他當成一個男人,一個會在今晚同她做天底下最親密的事的男人。

  「既然沒睡,咱們說說話?」吳白起壯膽往她旁邊挪了挪。

  傅宣感覺到了男人呼出來的熱氣,帶著淡淡的果香。

  可她跟他有什麼好說的?

  他想做什麼儘管做好了,她不會拒絕,但她不喜歡,也不會迎合。

  她久久不語,吳白起又問她今日累不累,問她晚飯吃飽了沒,問她為何不吭聲。

  傅宣都沒有理會。

  吳白起有點難過,有點頹喪,還有點生氣,目光挪到她蓋著的被子上,又問了一句,「這麼熱的天還蓋被子,不熱嗎?」

  傅宣還是沒說話。

  對著她安靜的睡臉,吳白起心頭猛地竄起一把火,伸手去扯她被子:「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熱了,那我幫你拿開吧?」嘴上這麼說著,手只是提著被子抬高了些,彷彿只要她皺皺眉,他都會馬上放下去。

  然傅宣也沒有皺眉頭。

  吳白起下不了台,只得硬著頭皮將被子扔到了床腳。

  被子沒了,露出美人窈窕的身子。

  傅宣只穿了睡衣,儘管已經挑了比較厚的,但夏天的衣物能有多厚,領子都比冬日低,露出雪白的脖子。睡衣是紅的,因為燭光的關係,隱約可見裡面的景緻。

  吳白起喉頭發緊。

  這是他的新娘,是他的妻子,這是他們的大婚夜,他不做什麼,還算是男人嗎?

  「宣宣……」

  吳白起挨得越近了,右手握住她肩頭,俯身問她,「宣宣,你再不說話,我親你了……」

  傅宣紋絲不動。

  吳白起賭氣一般,低頭去親。

  她的唇有點涼,他是火熱的,心裡有再多渴望,終究還是怕她,不敢隨心所欲,只試探一般輕輕地笨拙地碰,像孩童第一次吃杏,不知道咬,只知道這兒碰碰那兒碰碰,先囫圇都佔下再說。

  但吳白起不是小孩子了,他是十八歲的大男人,這事也不是吃杏子可比的,杏子放到嘴裡嚼兩下就沒了,心上人的嘴唇卻不一樣,不能嚼,可光是這樣碰,怎麼都止不住渴……

  吳白起嘗試著往裡探,嘗到她口中甘甜,他本能地去搶。

  呼吸越來越重,她也終於有了回應,卻是扭頭躲閃。

  吳白起沉浸其中,捧著她臉,如貪婪的孩子,她認命般不躲了,都隨他,兩手攥緊床褥。

  親夠了嘴唇,吳白起開始往下,只覺得她哪都是香的,哪都好吃。遇到衣領,吳白起扯了兩下,扯不掉,卻嫌自己身上的睡衣礙事。吳白起猛地坐了起來,跨在她身上扯自己的衣裳,眼睛緊緊盯著她胸口,目光如狼。

  甩開自己的衣服,吳白起重新撲下去去解她的,花扣在左腋下,吳白起一顆一顆急切地解,都解完了,剛要扯開,瞥見她緊緊攥著褥單的手。

  吳白起動作一僵,抬頭看她。

  她臉是白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卻不吭聲,一動不動像塊木頭,還不如那天在林子裡,他輕.薄她,她會生氣會罵他,而不是這樣毫無生機。

  她像木頭,那他像什麼?

  強佔良家女子的惡霸?

  身上的火還沒消,心裡的火卻滅了。

  吳白起挪了下去,低頭幫她重新繫上那幾顆花扣,苦笑著問:「宣宣你不喜歡是不是?肯定是的,你一開始就不喜歡我,被我耍無賴才答應嫁我。你是好姑娘,不跟我鬧,我喝醉了你還照顧我,也縱容我當你的丈夫,你這樣好,我怎麼能一點都不顧及你的想法?」

  扣子系好了,吳白起將被子拉了上來,替她蓋好,他老老實實在一旁躺下,閉著眼睛賠罪:「我錯了,那日答應你婚後會對你好的,結果你一嫁過來我就強迫你……宣宣你放心,在你原諒我喜歡上我之前,我再也不碰你了,一下都不碰,只求你別不說話行嗎?你不跟我說話,咱們怎麼過下去?」

  不知是怕她真的打算永遠都不跟他好好說話了,還是心裡委屈,說到最後他聲音發哽了,眼角也有淚水悄悄落了下去。他那麼喜歡她,她卻視他為不得不應付的丈夫,一月兩月沒有關係,一年兩年他也願意等,但萬一他永遠都等不到怎麼辦?

  哄不好她,她就不喜歡他,在這裡過得肯定也不開心,那他豈不是害了她一輩子?

  越想越淒涼。

  他沒有哭出聲音,但兩人挨得那麼近,傅宣不用看也知道他哭了,聽出他在抹淚。

  這人,心裡是真的有她吧?

  只是他哭什麼?都多大的人了,她又不是不允許他碰,他有什麼好哭的?是他先不顧她的意願用手段逼她嫁的,現在她如他所願,他又因她不肯好好搭理他就委屈了?可她為何要事事縱著他?官哥兒都比他懂事,官哥兒都不會因為母親不許他學商哭鬧耍賴。

  不過他沒有繼續下去,倒是挺讓她意外的。

  傅宣朝裡面轉了過去,聽他受驚般扭頭看過來,傅宣閉著眼睛道:「睡吧,明早還要敬茶。」

  這是今晚她跟他說的第三句話。

  吳白起高興極了,興奮地問她:「宣宣,你這是答應我了嗎?以後都會跟我說話?」

  話語裡充滿了歡喜勁兒,哪還有之前自怨自憐?

  傅宣徹底明白了,這人就是個孩子脾氣,委屈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若真因為他一時的可憐心軟,下一刻他定敢得寸進尺。

  因此她沒理他。

  吳白起追問了幾句,見她又不說話了,他身上就像爬了一隻螞蟻,得不到肯定渾身難受,「宣宣,你到底是不是答應了啊?答應了你點點頭,我馬上睡覺不煩你了,行不行?好宣宣,你給我一句準話吧,求你了……」

  一會兒念叨一句,要麼就翻來覆去的折騰,自言自語說個不停,傅宣被他鬧得心煩,背對他冷聲斥道:「你若再廢話不斷,那以後有正事我也不會回你。」

  吳白起剛張開嘴要問她,聽到這話大喜,乖乖躺好:「好,我不說了,我懂了,你快睡吧,我再也不說廢話了。」原來不是不理他,只是不想跟他說廢話。

  吳白起鬆了口氣,嘴角剛翹,下一刻又發愁了,什麼叫正事,什麼叫廢話?

  他悄悄轉過去,看著妻子的後腦勺,哪有半點睡意?

  傅宣已經決定跟他做夫妻了,吳白起半夜反悔要繼續她也不會反抗,他不來更好,不擔心,自然很快就睡著了,睡著了,姿勢就不可能不變,加上她習慣了面朝外側睡,不知不覺就又轉了過去。

  漫長的寂靜後,吳白起剛有了點睡意,聽到動靜,提著心扭頭,就見傅宣鬢髮散亂,臉龐在柔和的燭光裡寧靜美麗,像白日綻放夜裡又合上花苞的睡蓮。

  她離他這麼近,就在半臂之遙。

  他不安躁動的心,忽然就平靜了。

  屏住呼吸湊過去,吳白起輕輕親她腦頂,躺好後盯著她看,看到困了,才心滿意足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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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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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6 11:57:54
第282章 傅宣番三

  第二天傅宣醒來時,最想看到的,是男人如玉的脊背。

  吳白起背朝她側躺,沒蓋被子,身上只穿一條中褲,從寬闊肩膀到窄瘦腰間,一覽無餘。

  傅宣尷尬地閉上眼睛。

  除了弟弟小外甥小侄子,傅宣還沒見過男人身體。

  可外面丫鬟們已經起來了,再不起床怕是要遲了,傅宣自己習慣早起,吳白起……怎麼看都不像是會乖乖早起的人。

  算了,兩人一起過日子,早晚避不了的。

  傅宣悄悄將被子放到一旁,慢慢坐了起來,揉揉臉再順順頭髮,這才小心翼翼朝床腳爬去,準備從吳白起腳下繞過去。她不怕面對他,但如果有辦法可以避開尷尬,她也會用。

  吳白起個子高,他的床也大,腳下還空著足夠兩人並排坐的地方。

  傅宣跪坐著,剛要挑開這半邊的紗帳,吳白起突然坐了起來,一邊揉眼睛一邊茫然地問她:「這麼早就起了?」說著還打了個哈欠,任他長得再俊,做這個動作也不可能好看。

  傅宣目光卻在他右臂臂膀停住。

  那裡有塊黑色的紋身,蛇狀,在白皙的肌膚上很是明顯。

  傅宣沒見過紋身,但她讀過《水滸》,知道有些人會在身上弄這個,但那一般都是綠林莽漢,她沒料到吳白起竟然……

  她根本不敢仔細看那蛇紋,白著臉下去了。

  但吳白起已經發現她的異樣了,看一眼手臂,吳白起大驚,迅速抓起睡衣,一邊穿一邊大步去追妻子,「宣宣你別生氣,我,我這是喜歡你之前刺的,不是故意嚇唬你的,我,我找不到辦法去掉……宣宣我以後穿衣服睡,你別生氣啊?」

  他擋在她身前,真的後悔極了。

  傅宣面無表情:「我要洗漱了,世子是自己更衣,還是要丫鬟們伺候?」

  「宣宣……」吳白起哀求地看著她,明明比她高出一頭,做這種低聲下氣的舉動卻無半點不自在的感覺,「宣宣你先答應我不生氣?我以後真的不會再讓你看到了。」

  傅宣怕他的煩人勁兒,抬起頭,直視他眼睛:「既然你這樣說,我就信你一次。」

  吳白起如釋重負,不敢耽誤她洗漱,自己去換衣服。

  收拾妥當,早飯回來再用,小兩口先去前面敬茶。

  吳白起跟在傅宣身邊,指著一路上見到的院落給她介紹,然後就說到家人了:「老頭子喜歡出去會友,平時自家不多,宣宣不用怕他,而且老頭子很喜歡你,你在他面前完全不必拘束,有什麼就說什麼吧。」

  傅宣嗯了聲。

  看來這就算是正事了。

  吳白起為她的一點回應竊喜,接著又道:「二嬸那人喜歡囉嗦,我不喜歡她,也不反感,反正平時跟她打交道不多,宣宣自己在家無聊了,可以去那邊說說話。大嫂我不熟,大哥對我挺好的,還有明哥兒,剛會喊人,挺招人喜歡的。」

  傅宣點點頭,「知道了。」

  吳白起瞅瞅她清冷的側臉,納悶地問,「宣宣在家也不愛說話?」

  傅宣終於看了他一眼,「是,我在家也很少說話,世子不習慣?」

  吳白起忙道:「沒有沒有,你別多想,你看,咱們以前也不算熟,現在剛成親,我先摸透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以後就不會再招你煩了。那除了不喜歡說話,你還有什麼不喜歡的?」

  傅宣目視前方:「我不喜歡別人接二連三問我問題。」

  言罷加快了腳步。

  青竹跟在她身後,咬唇偷笑。

  吳白起在原地愣了會兒,明白自己又惹她不快了,無奈地嘆口氣,趕在傅宣拐彎之前追了上去,這回就安安靜靜不嘮叨了,只落後她半步,偷偷看她,暗暗琢磨以後到底如何做才能討她歡心。

  廳堂裡頭,吳老侯爺正在囑咐兒媳婦:「咱們家人口少,管起來簡單,聽說白起媳婦在家就幫她娘管事了,等她回完門,你就把對牌交給她吧,她真有什麼不懂的,你再幫幫忙。」

  他有兩個兒子,老大有本事,可惜命短,早早沒了,用他的命換來了侯府今日的富貴,換來了侯府在嘉和帝心裡的地位。老二外放,每年送回來的孝敬不多,老二媳婦管家這麼多年,貪的好處早就夠她的辛苦錢了,如今大房有了管家的,他也不能再當睜眼瞎,虧了白起兩口子。

  公爹發話,周氏再不高興也得強顏歡笑,「兒媳明白,還是父親眼光好,挑了宣宣那樣的好媳婦,管家的事交給她,我也可以安心享清閒了。」

  吳老侯爺捋了捋鬍須,很滿意兒媳婦的識趣,不過他知道女人都喜歡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又笑呵呵提醒了一句,「是啊,白起媳婦確實好,白起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氣。依我看啊,傅家往後還有大福運,白舉興許也能沾點光。」

  吳白舉二十一了,才能平庸,靠吳老侯爺的關係在兵部撈了個七品小官。

  吳白舉的妻子宋薔聽了,悄悄看向婆母。

  周氏心跳也快了幾分。是啊,她怎麼只想著管家那點好處了?跟兒子的前程相比,那點費盡心思巧立名目才能從公賬上挪到自己這邊的小錢算什麼?自從太子被廢后,所有人都說新太子會落到肅王頭上,也就是說,將來傅宣身後不但有景陽侯府撐腰,更有皇帝姐夫這座天底下最大的靠山啊!

  果然還是老爺子想的長遠!

  有了這番思量,傅宣在周氏眼裡立即變成了香餑餑,那是只能討好不能得罪的。

  因此傅宣走進廳堂,很快就察覺到了周氏婆媳眼神的變化。她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敬了茶,送了認親禮,吳老侯爺慈愛地將管家的事情說了。

  傅宣當然要推辭,謙遜地朝吳老侯爺道:「祖父,我還小,還是由二嬸繼續管家吧,二嬸管家多年,對咱們侯府上下早就熟悉了,何必再換人?」

  同長輩說話,她臉上少了跟吳白起在一起時的冷淡,多了三分乖巧。

  吳白起第一次看到這樣乖柔的她,眼睛都直了,就差把吳老侯爺推走他自己坐傅宣對面了。

  吳老侯爺將孫子沒出息的樣看在眼裡,笑得更滿意了,剛要推回去,周氏搶著走到傅宣身邊,笑著勸道:「老二媳婦別客氣,傅家姑娘們的賢名我早就聽說了,怎麼可能不會管家?等你回門了我就把對牌給你,你真有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你可是咱們侯府未來的侯夫人,這些事早晚都得交給你,你就別謙虛啦!」

  宋薔也跟著勸。

  傅宣看出來了,昨天飯桌上週氏對她還有防備,現在卻是真心要把對牌交給她。

  等吳老侯爺又勸了一遍,傅宣不再推拒,笑著應下,「那好,既然祖父二嬸都信任我,我就先試試。」

  吳老侯爺點點頭,見孫子眼睛就差飛到孫媳婦身上了,他咳了咳,「好了,你們各自回去吃飯吧,別餓著。」

  兩房人一同出了廳堂,又在半路分開。

  傅宣臉上的淺笑終於收了起來,冷聲對吳白起道:「日後你再在外面那樣看我,就別指望我同你說半句話。」

  吳白起委屈,跟在她旁邊小聲嘀咕:「誰讓你在我面前冷冰冰的?你不對我笑,那我陡然看到你笑得那麼好看,我能不看嗎?你要是在咱們屋裡也對我笑,我看習慣了,在外面當然不會失態。」

  他不聽話還滿嘴歪理,傅宣懶得再理他。

  吳白起怕了,走到她身前,倒退著跟她賠罪,「好好好,我不那樣看你了,宣宣別生氣,吃飯前生氣不好。」

  傅宣聽到前面面色稍霽,聽到最後那句,嘴角又抿緊了。

  吳白起嘿嘿笑,「宣宣生氣時也挺好看的。」

  他沒正經,傅宣皺眉斥他:「你好好走路。」

  吳白起見好就收,馬上轉正了,跟她肩並肩,「我都聽宣宣的。」話裡是濃濃的滿足。

  傅宣不懂他為何被罵了還這麼高興,索性不理。

  回到上房,青竹吩咐廚房擺飯。

  吳白起高興地坐了傅宣對面。

  傅宣明白他此舉的意圖,但眼睛長在他身上,他非要看她,她也沒辦法,只是見飯桌上擺了一道補身子用的枸杞雞湯,傅宣怔了怔,跟著暗暗慶幸。

  新婚第二天都要檢查元帕的,大概是因為她沒有婆母,府裡也沒有老太太,昨晚新房里根本沒有準備元帕,看來老侯爺並不太講究那些俗禮。

  「怎麼一大早就喝雞湯啊?」吳白起見傅宣盯著雞湯,他後知後覺,好奇地問旁邊的丫鬟。

  青竹紅了臉,這是夫人叮囑她今早準備的,說是補元氣,世子是真傻還是故意裝傻?

  吳白起見她臉紅了,忽的就明白過來了,再看看已經一臉平靜地用飯的妻子,不由心酸。他連妻子裡面啥樣都沒見著,哪裡用喝雞湯?

  不過想到昨晚她嘴唇的味道,吳白起尷尬地併攏腿,不敢再看傅宣,怕越看越想。

  用完飯,傅宣問吳白起有什麼安排。

  吳白起反問她:「你做什麼?」

  「世子沒事的話,我就看書。」傅宣淡淡地道。

  吳白起放了三日婚嫁,並沒有事情做,便道:「那我也看書。」

  傅宣倒是好奇了,「世子平時也看書?」

  吳白起疑惑地「啊」了聲,因她的主動詢問受寵若驚,隨即意識到這是套近乎的機會,本能地扯謊,「是啊,去年二哥勸我上進,我就開始看書了,只是進宮當差後太忙了,看得不多,跟你肯定沒法比的。」

  傅宣愛書,也相信每個人的書房都可能藏有別人沒有的藏書,特別是吳家,也是有些底蘊的,便由衷地問道:「世子可否帶我去你的書房看看?」

  吳白起傻了眼。

  傅宣見他遲遲不說話,當他不願意,或是書房裡藏了見不得人的書,也就沒心思去了,「算了,我隨口說說,世子不必當真。」

  言罷要去自己的書房。

  她難得有求於他,吳白起哪捨得拒絕,咬咬牙,攔住她道:「好,我帶你去,就是我那裡有點亂,宣宣你等會兒,我先去收拾一下,一會兒再來接你啊!」

  說著轉身跑了出去。

  傅宣狐疑地望著他背影,越發肯定他書房必是藏了不堪入目的書了。

  那邊吳白起衝到前院,急著吩咐阿振:「快把黑白無常搬到,搬到西廂房,書房收拾乾淨了,別讓夫人看出任何蛛絲馬跡!」

  宣宣是大寶貝,黑白無常是小寶貝,哪個他都舍不得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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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
發表於 2015-8-6 11:58:06 |只看該作者
第283章 傅宣番四

  傅宣隨吳白起進了他的書房。

  書房很寬敞很明亮,就是書架太少,只有東側兩排,顯得裡面空蕩蕩的。

  吳白起尷尬地摸腦袋,「我以前不愛讀書……」

  傅宣看出來了,打量一眼裡面,去了書架前。

  第一排擺的都是志怪遊記、百獸圈養等雜書,間或夾雜兩本兵書戰法,傅宣一本本看過,很快就轉到了第二排,這裡都是科舉用的四書五經,本本嶄新如初,彷彿從未被人翻閱過。

  跟她預料的差不多,猜測這裡應該沒她喜歡的,傅宣加快了腳步。

  走到中間,腳步一頓。

  頂端那排擺了個紫檀木匣子,一尺來長,上面沒有任何標記。

  「那裡裝的是什麼?」傅宣仰頭問。

  吳白起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僵了一下,頓了頓才道:「我娘留給我的畫,宣宣要看嗎?」

  他仰著頭,側臉落寞,不是他故意裝委屈時露出來的神情,而是一個人對親人的懷念。

  傅宣無意勾起吳白起的傷心事,但她明白,他願意給她看,此時她拒絕,傷吳白起只會更深,所以她輕輕點頭,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些,「嗯。」

  吳白起取下匣子,兩人去了書桌前。

  吳白起讓傅宣先坐,他將對面的椅子挪過來,挨著她落座,再打開沒有上鎖的匣子。

  裡面是一張張畫紙。

  傅宣伸手取了出來。

  最上面的一張,是一家三口,畫上的夫妻還很年輕,被他們牽在中間的孩子瞧著才三四歲。

  「這是我娘畫的。」吳白起很是自豪地道,眼睛看著畫上的女子,「我四歲時她病逝了,我對娘沒什麼印象,嬤嬤說我娘是才女,最擅長字畫……這一匣子是她畫的我們一家,也有父親跟她的,我挑了幾張,其餘的都在庫房藏著,包括娘的那些藏書,宣宣想看的話,改日我收拾收拾搬過來給你。」

  傅宣徹底震驚了。

  她愛字畫,當然也會賞字畫,單看第一張畫上服飾的纖毫畢現,一家三口細微生動的神情,以及旁邊如青竹雋秀的題字,便知那位無緣得見的婆母確實是個才女。

  她聽到吳白起說話了,又好像沒聽到,如得了世人不知的寶作,一張張細細賞了起來。

  神情專注,眉眼寧靜。

  吳白起的目光,漸漸落到了妻子臉上。

  他的母親,是不是也跟宣宣一樣不愛說話?

  那母親與父親是如何相處的?

  他看著她,也為她自豪,母親在天有靈,得知他娶了這樣好的媳婦,定會欣慰吧?

  有了好媳婦的喜悅,沖淡了懷念父母的傷感,瞄一眼妻子手裡的畫,吳白起笑著道:「他們都說我像父親,宣宣覺得呢?」

  傅宣看畫上的男娃,確實看得出吳白起的影子,再看看旁邊的高大男人秀麗女子,傅宣仔細端詳片刻才道:「乍一看挺像父親的,但嘴唇像婆母,你看婆母也知道這一點,在這裡特意用了心思,畫出來的多像。」

  蔥白似的手指點在了畫中吳白起的嘴唇上。

  吳白起卻歪著腦袋看她好看的紅唇,聲音不自覺地帶了幾分低啞,「宣宣像岳母還是岳父?」

  傅宣抬眼,見他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唇,明白他又起了花花心思,只當不知,繼續看畫。

  吳白起嫌累,索性趴在桌上看她。

  也就是傅宣,沉浸在婆母的才華裡,換成旁的姑娘,被男人如此盯著,不惱也得羞幾分的。

  吳白起腦海裡也並非在捉摸用不著的,他就是喜歡跟傅宣在一起,喜歡看她認真的樣子,哪想看著看著,腿上傳來熟悉的癢。

  吳白起心頭一跳,怕驚動傅宣,他慢慢坐正了,整個人轉向另一側,低頭,果然看見一條小黑蛇正沿著他腿往上爬。吳白起魂飛天外,儘量不惹傅宣注意,悄悄將小黑蛇抓了起來,蛇太小,被他揉繩子般握在手心,不細看倒也看不出來。

  門口那裡,阿振手裡提著一個籠子,滿臉哀求地朝他比劃,解釋說他不是故意的。

  吳白起現在哪有心思管他,一手攥著小黑蛇,一邊低頭尋找小白蛇的身影,地上找了一圈沒看見,心中正奇怪,就見傅宣椅子腿上小白蛇正悠哉地往上爬。記起這條流氓蛇曾經做過的好事,現在竟然還惦記著他媳婦,吳白起氣極了,彎腰就將它也抓了起來。

  「你在做什麼?」

  後背被他腦袋撞了一下,傅宣扭頭看他。

  吳白起連忙將手藏到背後,朝門口揚了揚下巴,「阿振找我,宣宣你先自己看,我出去一下。」

  說著就跑了。

  傅宣狐疑地看了他兩眼。

  吳白起兩手握著蛇,出門後阿振體貼地將書房門帶上了,吳白起先將兩條小蛇放到籠子裡,走遠了才低聲斥道:「怎麼放出來了?」

  阿振見籠子裡兩條小蛇看到親娘似的朝世子搖頭擺尾求寵幸,真是又氣又冤枉,委屈巴巴地解釋道:「我將籠子挪到廂房後,過一會兒再看,它們一動不動,用筷子戳也不動,我怕它們出事,趕緊掏了出來,它們還是不動,我不敢驚動世子,想去請李老頭來看,走到院門口無意回頭,它們已經爬到書房門口了……」

  這兩根好像永遠不會長大的小蛇都被世子養得有靈性了,旁人家哪有這麼狡猾的東西?

  吳白起卻與有榮焉,舉著籠子進了廂房,對著兩條寶貝嘆氣,「我也不想冷落你們,可宣宣害怕,那你們只能待在這兒了,放心,我一有空就會過來看你們,每天至少看兩次。以後不許再亂跑,再嚇到宣宣,我就真把你們扔到莊子上去,一個月才去看你們一次。」

  黑白無常也不知聽懂沒聽懂,各自用細細的尾巴尖兒探出籠子,碰主人的手。

  吳白起是真捨不得這兩條養了多年的寶貝,可再捨不得,那邊還有更重要的寶貝,最後看一眼籠子,叮囑阿振別再闖禍,吳白起快步走了出去,先在正房洗了手才去書房找媳婦。

  傅宣聽到推門聲,看了他一眼。

  吳白起體貼地問她:「熱不熱,我讓人端冰過來?」

  傅宣搖搖頭,轉瞬想到他可能熱了,便道:「世子覺得熱就吩咐他們吧。」

  書房其實還算涼快,吳白起沒讓人費事,重新坐回傅宣身邊,繼續趴著看她,卻意外發現她眼圈有點紅。

  「你哭了?」吳白起急了,首先想到的是剛剛傅宣瞧見他藏蛇了,剛要認錯,瞥到畫上的母子倆,再看看傅宣並沒有生氣的樣子,難以置信地道:「宣宣,宣宣心疼我?」

  她心疼他早早沒了娘,所以哭了?

  傅宣蹙眉,收起畫紙放到匣子裡,平靜地解釋道:「世子多想了,我只是為婆母難過。」

  她還沒有孩子,但她有外甥女有外甥,她也給媛媛瑧哥兒畫過像,因此很明白婆母落筆時心裡的溫柔情懷,然後她就看到了一張不一樣的。上面畫了一對兒男女,男的不是公爹,模樣有公爹的影子,有吳白起的嘴唇,憑這兩點,再看落款時間乃婆母病逝那年,傅宣便明白了,婆母畫的是她想像裡的兒子兒媳婦……

  那種生離死別的不甘哀傷,透過這些畫這些字,傳到了她心裡。

  傅宣也不知自己究竟為何落淚,她同情不能親手照看孩子長大的母親,也同情早早沒了父母的孩子,正因自家父母恩愛手足情深,知道一家團聚的滿足幸福,她反而更能理解與之相反的悲苦。

  吳白起不信,認定她是心疼他了。

  知她臉皮薄,吳白起不再逼她說實話,熱絡地問她:「現在咱們做什麼?」

  傅宣想到畫裡見到的寥寥幾筆風景,邊往外走邊道:「世子帶我去逛逛園子吧。」

  從今往後,這就是她的家了,該熟悉還是要熟悉,而她跟吳白起,總得試著過下去。都決定嫁過來了,之前的是非對錯再介懷也沒有意義,好在吳白起本性不壞,如今在宮裡當差,也算有了立身之本。

  吳白起心花怒放,還說不心疼他,不心疼會想跟他一起逛園子?

  他興奮地領著妻子往外走,發現外面陽光已經開始刺眼了,吳白起討好地問道:「要不要派人去拿把傘?別曬黑了。」

  傅宣猶豫了一下。

  吳白起立即就讓阿振去找傘,傘拿回來了,吳白起打發走礙眼的長隨,他親手給傅宣舉著,為能幫她而滿足。

  傅宣見他笑得那麼開心,知道他不會答應讓她自己拿的,便沒有開口。

  這邊的花園比景陽侯府的小了些,吳白起撿幾處風景最好的帶著她繞了一圈,慢慢就到了湖邊的水榭前。夫妻倆走了過去,吳白起收傘,回頭見傅宣要落座,他急著道:「等等!」

  傅宣疑惑地看他。

  吳白起放好傘,從懷裡摸出帕子,仔細擦了擦長椅,確保乾淨了,才笑著站直了身子,「現在可以坐了。」

  他雙眼明亮,笑容純真。

  傅宣不習慣這樣的好,坐下後對著湖邊道:「『世子不必如此,我既然嫁給了你,就是想跟你好好過的,只要你別再胡鬧捉弄人,我也不會因為以前的事情怪你。」

  吳白起有點不敢相信,「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

  傅宣輕輕頷首。

  如果沒有吳白起幫忙,那日只有她與薛榮在林子裡,薛榮會做什麼,傅宣不敢想。

  她眼睫細長,低垂著如湖邊的青草,而她的眼睛就是靜謐的盈盈湖水。

  吳白起看痴了,情不自禁握住她手,她身體僵了一下,沒有躲開。

  吳白起心跳陡然加快,看著她,緊張地問:「這麼說,我,我可以碰你?」

  傅宣臉上閃現一絲不自在,推開他手道:「白日還請世子守禮。」

  白日守禮,也就是說,晚上不用守了?

  吳白起高興傻了,乖乖收回手,紅著臉保證:「好,我,白天我絕不碰你!」

  傅宣側轉過身,眺望湖景。

  吳白起盯著她側臉,見她俏臉白淨細嫩,仔細想想剛剛她說的話,吳白起認真道:「宣宣,我對你好不是因為要哄你原諒我,而是我喜歡你,就想對你好。你不知道,我娘走後,我喜歡纏著我爹,後來我爹去了,我就喜歡自己待著,喜歡養些東西陪我說話,只跟它們說心裡話……直到遇見你。宣宣,小時候我不懂事,只覺得欺負你好玩,大了,看別人都娶了媳婦,我才發現我也想娶了……」

  傅宣眼簾動了動。

  吳白起鼓起勇氣坐到她對面,看著她眼睛道:「宣宣,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你不喜歡我什麼,你儘管告訴我,我全都改,只要你讓我待在你身邊,我什麼都聽你的。」

  他目光誠懇,傅宣想了想,低垂眼簾道:「讀書練字時,我不喜歡有人在旁邊說話……」

  吳白起馬上道:「那我不說話,我就在一旁看你,行吧?」

  傅宣默認。

  看著近在眼前的美麗臉龐,記起昨晚嘗到的味道,吳白起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問:「那,昨晚我那樣親你,宣宣喜歡還是不喜歡?」

  傅宣神色陡變。

  吳白起慌了,「宣宣你別誤會,我,我就是不知道我親的對不對,我,我沒親過別人,你不反感,我以後就還那樣親,你不喜歡,我就換種親法……哎,宣宣你別走啊?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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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發表於 2015-8-6 11:58:20 |只看該作者
第284章 傅宣番五

  因為傅宣那句「白日需守禮」的話,吳白起就眼巴巴地盼著天黑了,晚上用完飯,他更是搶在傅宣前頭洗了澡,再坐在床上熱切地等著。

  傅宣洗完走回來,一進屋,就見吳白起盤腿坐在床上,那眼神那姿勢,活像侄子大郎養的那條哈巴狗。

  他是饞了。

  饞什麼?

  傅宣忽然有那麼一點後悔,如果今日她沒有因為他的身世多與他說了幾句,興許他也不會提到碰不碰的事情吧?她連自家姐妹都很少親暱,更不習慣與吳白起做更親密的舉止。

  頭髮新洗的,還沒有全干,傅宣拿了梳子坐到窗前,側對吳白起一下一下地通發。

  「我幫你梳!」吳白起立即跳了下來,拖著木屐快步走到傅宣身後,搶過她手中玉梳。

  傅宣頓了頓,隨他去了。

  吳白起見她沒有反對,這才用腳勾過一把椅子拉過來,坐下後幫她。烏黑的長發,還有點發濕,清清涼涼的,握在手心裡特別舒服。吳白起深深吸了一口那清幽髮香,低聲讚道:「宣宣的頭髮真好,老頭子說我小時候頭髮特別黃,給我剃了幾次禿腦頂才黑了。」

  他總喊老侯爺老頭子,傅宣輕聲斥他:「祖父對你那麼好,你尊敬些,別沒有規矩。」

  「行,我都聽你的。」吳白起美滋滋地道,「宣宣這麼孝順他,明天老頭……明天祖父聽我改口,肯定更喜歡你了。」

  傅宣沒有接話。

  吳白起忽的「啊」了聲,點點她睡衣道:「這裡濕了,涼不涼?」

  傅宣搖頭,「沒事。」她頭髮長,剛洗完披散著,後面肯定會沾濕的。

  吳白起放了心,一手拖著她長發一手梳頭,眼睛卻落在了她細白的耳垂上,耳垂往下,是美麗的側臉,是白皙的脖頸,裡面有淡綠絲帶隱隱若現,在後頸中間露出一個小結。吳白起好奇,伸手去扯,「這是什麼?」

  試著往外拽。

  傅宣大驚,扭頭斥他:「別扯……」

  「扯」字剛跳出來,就感覺脖頸那裡一鬆,跟著裡面的小衣掉了下去,墜在腿上。

  吳白起茫然地看著她,看著她因為轉過來露出的半邊前襟,那裡也被頭髮暈濕了,而此時有一個地方翹了起來,像是裡面有花生尖似的東西頂著衣裳。

  吳白起婚前看過圖冊,因此愣了一瞬,便明白那是什麼了。

  而傅宣察覺他的視線,再順著他目光看下去,臉不受控制地紅了,迅速轉過身,撥過頭髮擋在胸前:「我自己梳,世子先去睡吧。」

  聲音第一次沒了平時的冷靜鎮定。

  吳白起的心,跳得就像鍋裡煮沸的水,這邊的泡剛下去,馬上又有個地方冒泡……

  他嚥了嚥口水,伸手搭在她肩頭,沙啞地問她:「宣宣,你說我晚上可以碰你的,是不是?」

  他手心發燙,熱意隔著單薄睡衣清清楚楚傳到她肩頭。傅宣身體僵硬,一動不動,沒有理由拒絕,可又無法坦然接受,正努力尋找合適的說辭,肩膀忽然被人轉了過去,那一雙大手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直接將她提到了他腿上。

  「你……」

  她又驚又慌,才開口,嘴就被人堵住了。

  有些時候,衝動總能戰勝理智,更不用說吳白起本來就不是一個多理智的人。他喜歡她,不碰她是擔心她不高興,可白日裡她已經說過了,說她願意跟他好好過日子,願意做他的妻子,也允許他碰,那他還顧忌什麼?

  顧忌她生氣,顧忌她還沒有完全接受,怕她像昨晚那般死氣沉沉。

  所以他空有一身能將她燒成灰的火,碰到她微涼的嘴唇,成功堵住她阻攔的話,動作卻情不自禁溫柔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輕輕地抵著她唇,慢慢挪動。

  「宣宣,這樣可以嗎?厭惡嗎?」貼了會兒,他退開,低頭看她眼睛。

  「放我下去。」傅宣不喜歡這種抱孩子的姿勢,抵著他胸口,垂眸跟他說話。

  「不放,你說我可以碰你的。」吳白起一手摟住她腰,一手大膽地抬起她下巴。她緊緊閉著眼睛,眉頭皺著,可她臉那麼紅,美得她生氣也沒了威力。敵弱我強,吳白起再不猶豫,再次貼上了她的唇。

  她從未做過這個,認定夫妻只該在榻上鬧,因此扭頭躲閃,卻不知她越躲他越渴望,壓抑的火徹底冒了出來,吳白起扣住她腦頂,隨心所欲。

  如一朵清新高潔的花,什麼都不懂,懵懂聽說外面雨是輕柔的,她好奇地一片片綻開花瓣,想見識一下那輕柔的風,誰料剛剛開放,一陣狂放驟雨突然襲來,完全出乎她意料,讓她無法招架。

  她沒了力氣,好像要無法呼吸,雙手顫顫巍巍攀上他肩頭,想要往外推,又認命地停了。

  她不反抗,吳白起便無需分神他顧,盡情嘗她口中甘甜,悄悄按住她背往他這邊壓,讓她緊緊抵著他,清晰感受姑娘家的不同。其實吳白起更饞之前瞥見的那一點,可他不敢鬆開她嘴,怕她反對,怕自己不敢拂逆,因此他繼續品她朱唇,一遍又一遍,左手卻挪到她腋下,解他昨晚解過的睡衣花扣。

  傅宣察覺他意圖,急著按住他手,怎麼能在這裡……

  吳白起卻等不及了,放開她嘴,在她來得及說任何話之前猛地埋首下去,隔著單薄睡衣……

  傅宣咬唇,卻有悶哼不受控制,逸出鼻端。

  像是得了鼓舞,吳白起越發急切,很快就打濕了一片睡衣。

  傅宣身體輕顫,雙手抱住他腦袋,本能地往前送……做完這個動作,傅宣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她不敢相信她竟然會這樣,推他肩膀踉蹌著站到了地上。

  吳白起緊跟著站了起來,抓住想要躲閃的她,強行轉過來,低頭就要湊過去。

  「去床上……」傅宣閉著眼睛斥他。

  「好。」吳白起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走到床前剛想放她平躺,記起那晚她木然的樣子,吳白起臨時改了主意,就坐在床邊,依然將她抱在腿上。

  傅宣想要下去,掙了兩下都被他攬了回來,她沒有辦法,只得默默忍受。

  只是初次經歷這個,哪能忍得了?咬著唇,照樣有聲音溜了出去,想一動不動,搭在他肩膀的手卻不自覺地抓他衣裳。裙子底下彷彿有春筍甦醒,傅宣本能地要逃,男人卻不放她。

  跟木頭似的姑娘相比,吳白起當然更喜歡這樣的她,重新去吃她嘴唇,睜著眼睛,看她紅撲撲的臉。此時的傅宣,再沒有白日裡冷冰冰的樣子,好像兩人的身份掉了個兒,她什麼都得聽他的!

  念頭一起,吳白起再也忍不住,倏地將她放到床裡頭,扯開她睡衣……

  傅宣摀住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他去了下面。

  她無法思考,忽然間好像飛到了雲端……

  吳白起並不知她經歷了什麼,嘗過她的好,他急切地扣門,沒想剛碰到,就敗了陣。

  他僵在妻子身上,不敢相信。

  傅宣漸漸平復了下來。

  睜開眼睛,才發現剛剛情急,兩人竟然忘了關燈。

  衣服都在地上,傅宣扯過被子先蓋住上半身,閉著眼睛道:「我想沐浴,世子去吩咐人備水?」他走了,她才好穿衣裳。

  吳白起尷尬極了,傅宣不懂,他知道,他還沒真正得了她,就……

  想要繼續,怕她不喜,而且交待了一次,之前積攢的火好像也滅了,吳白起聽話地下了地,扭頭看她,她臉朝裡面偏,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意思。吳白起越想越懊惱,穿好褲子出去了,回來時,傅宣已經穿好了睡衣,被縟都被捲了起來。

  「宣宣……」吳白起輕聲喊她。

  傅宣臉上還殘留了淡淡紅暈,目光卻是平靜的,看著他腳下道:「世子想說什麼?」

  吳白起在她身邊落座,忐忑地看她,「剛剛……」

  傅宣馬上站了起來,背對他道:「非禮勿言,這種事世子別再提了。」

  言罷去了外間,讓丫鬟進屋收拾床榻。

  青竹青雀一起走了進來,就見世子爺低著腦袋坐在那兒,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二女互視一眼,俱皆茫然,默默去收拾亂作一團的被縟。床帳裡好像有奇怪的味道,兩人的臉都紅了,畢竟都不小了,就算沒經歷過也知道夫妻之間大概是怎麼回事。明白了,再看世子爺那模樣,心裡都覺得好笑,怎麼姑娘跟世子爺好像換了身份似的?世子爺的羞答答,姑娘倒若無其事。

  抱著東西,青竹青雀又默默退了出去。

  吳白起這才動了動,看向門口,目光複雜。

  一刻鐘後,傅宣沐浴回來,換了身乾淨的睡衣,頭髮沒再洗。躺到床上後,見吳白起還低著腦袋呆坐,她皺皺眉,提醒道:「時候不早了,世子快去沐浴吧,早點睡。」

  吳白起抬頭看她。

  傅宣在目光相碰前別開了眼。

  吳白起心裡越發沒有底氣了,悶悶道:「好,我這就去。」

  他洗得快,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了,熄燈進帳。

  床帳裡一片安靜,晚風從外面吹進來,清爽涼快,之前的迷亂恍然如夢。

  吳白起平躺了會兒,實在睡不著,翻個身,面朝她側躺,右手無意識摩挲她順滑的長發,「宣宣,你不許我說,那我抱抱你行嗎?」

  傅宣沒吭聲。

  吳白起不懂她是不許還是羞於開口,試探著伸出手,搭在她腰上,見她沒有反對,他高興極了,馬上就貼了上去,將人摟到懷裡,「宣宣,剛剛我很喜歡,宣宣真好。」

  大夏天,他身上火爐一樣,這樣抱著並不舒服,傅宣忍受片刻,察覺他身體開始不對勁兒了,似乎又要作惡,及時道:「放開吧,我熱。」

  吳白起確實想再來一次的,聽她嫌熱,就收了心思,拍拍她肩膀道:「嗯,睡吧。」

  傅宣對著黑漆漆的床板發怔,過了會兒才睡了。

  吳白起毫無睡意,腦海裡全是她的好,是她發出的醉人的聲音,是他沒能盡情探索的……

  吳白起悄悄下了地,連續喝了三碗涼茶,才將那股火壓了下去。

  不怕,明晚很快就到了,明晚他一定要跟她做真正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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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發表於 2015-8-6 11:59:16 |只看該作者
第285章 傅宣番六

  第二天傅宣照舊先起,見吳白起睡衣穿的好好的,沒再露出那條黑蛇紋身,她悄悄下了床。

  進了恭房,意外發現月事來了。

  傅宣暗暗慶幸。

  昨晚雖然做好了準備,感覺到他的張狂,她還是挺怕的。夫妻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懂,所以可以過幾天再吃破瓜之苦,怎麼都算是一件好事。

  傅宣沒有告訴吳白起,這種事情,他不問,她如何主動開口?

  因此吳白起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滿眼期待地看著妻子準備證明自己真正的實力時,突然聽傅宣說月事來了,猶如磨了一天刀正要霍霍向牛羊,牛突然跑了,羊也飛了。

  他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她。

  傅宣沒法給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就面朝裡側躺了下去。

  吳白起回了神,湊到她身邊低頭看她:「會不會不舒服?聽說女人來了月事不能著涼……」

  「你聽誰說的?」傅宣對著床板問,自家哥哥或許懂這個,吳白起身邊又沒有姐妹,怎會懂?

  吳白起撓撓頭,有些尷尬地道:「二哥跟我說的,他寫了一個單子給我,教我如何照顧你。」

  傅宣驚訝極了,坐起來問他:「單子在哪兒?拿來我看看。」

  家裡姐妹三個,哥哥常被二姐姐管,沒法在二姐姐面前擺哥哥的譜兒,三姐姐最愛撒嬌,跟哥哥關係也最好,哥哥常常跟三姐姐念叨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到了她這邊,因她古板,哥哥也有些拘束,叮囑起來就有了點父親的感覺,說的都是大道理,原來他還列了張單子嗎?

  半刻鐘後,接過吳白起遞過來的單子,見上面連她不喜歡旁人碰她的書這種小事都寫了,傅宣眼睛突然有點酸。

  她想家了。

  吳白起低頭,見她眼裡有了淚光,趕緊抱住她:「宣宣不哭,以後我也會像二哥對你那樣好的,你要是想家,隨時都可以回家看看,或是去兩個姐姐那邊,咱們家沒人管你。」

  傅宣感傷了一會兒,很快就收起了淚,「嗯,睡吧。」

  吳白起鬆開了她。

  傅宣躺了下去。

  吳白起去吹燈,上來後貼著她躺著,大手放到她肚子上:「疼不疼?」

  傅宣不疼,但吳白起的手很熱,這樣貼著她肚子,意外地舒服。

  可她說完不疼後,男人就移開了手。

  傅宣慢慢閉上眼睛。

  吳白起悶悶地躺在一旁,想親她,怕她不高興。

  次日傅宣回門。

  吳白起高高興興地陪著妻子回了娘家,過去後他悄悄觀察傅宣,發現她跟親人相處也不是特別熱絡,不會像傅容那樣撒嬌,總算鬆了口氣,原來她真的就是不愛熱鬧的人,而非討厭他才對他冷淡。

  只是,夫妻之間,一直那麼客氣好嗎?丈夫與妻子又該怎麼相處?

  吳白起瞅瞅岳父,不敢問,目光就落到了兩個姐夫身上。

  徐晉察覺吳白起的窺視,冷冷看他一眼,去同傅品言說話了。

  吳白起心中嗤了一聲,天生大冷臉,要不是徐晉是他姐夫,他才不屑於看他。

  他又看向了二姐夫。

  梁通笑呵呵的,瞧著就容易親近。

  吳白起找機會將梁通拉到一旁,頗為自來熟地問他:「姐夫,我有個事想請教你。」

  梁通納罕地看他,「說來聽聽。」

  吳白起有點難以啟齒,但除了梁通他也不好問別人,秦英、自家堂哥與傅宣沒啥關係,算是外人,吳白起不願將兩人的私事透漏給外人聽。梁通不一樣,他在信都時就認識傅家三姐妹,更是傅宣的好姐夫,肯定不會對外人嚼舌根,最多跟傅宛念叨念叨。

  「姐夫,我想問問你平時怎麼跟二姐相處的啊?」吳白起虛心請教,「宣宣不愛說話,我說十句她也說不上一句,晚上,她要睡覺,我也不敢打擾她……」

  瞧瞧,這話說得多委婉,不敢打擾妻子睡覺,可大晚上的,他打擾妻子想幹啥?

  梁通是過來人,哪能不懂,聞言哈哈大笑,察覺岳父等人看過來了,連忙收起笑,拽著吳白起又往遠處走了幾步,才低聲耳語:「傻蛋,我告訴你,女的臉皮都薄,你越怕她生氣,就越難親近,所以說臉皮要厚,越厚越好。別聽她嘴上不願意就慫了,先厚著臉皮親近,她扭捏一會兒就隨了你了,事後你再賠罪,保證再沒有下次,她就消氣了,以後該佔便宜還得佔,次數多了,她也就習慣了。」

  他與宛宛剛成親時,白日裡摸摸小手宛宛都不許,他就摸了,她最後不也從了?

  梁通意味深長地拍拍吳白起肩膀,「記住,在外面要講規矩,媳婦說什麼都聽她的,私底下該硬氣就得硬氣,要不你就繼續憋著吧!」

  說完笑著走了。

  吳白起心砰砰地跳,這樣真的可行嗎?

  下午回了侯府,吳白起坐在傅宣對面看她看書,腦海裡再次浮現梁通的話。

  胸口越來越熱,吳白起慢慢站了起來。

  傅宣抬頭,見他紅著臉朝自己走了過來,她困惑地放下書,「世子有事?」

  吳白起腳步一頓,忽然不敢直視她平靜的眼睛,轉身往外走:「沒事,我去前院看看。」

  傅宣盯著門口瞧了會兒,繼續看書。

  吳白起去了前院廂房,攆走阿振,他躺在榻上,兩條小蛇趴在他胸口親暱地轉圈。他一手摸一條,同它們說話:「我想親宣宣,可她會不會生氣啊?她那麼重規矩,萬一我親了,她以後更加不愛搭理我怎麼辦?」

  黑白無常不會說話,只顧在主人身上玩耍。

  吳白起心中煩悶,將兩個寶貝扔回籠子,回後院去了。

  他好歹也是個大男人,跟妻子親近還猶猶豫豫的,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進了屋,吳白起將椅子搬到傅宣旁邊,咽嚥口水,跟她說話:「在看什麼?」

  傅宣看書時不喜人打擾,不過鑑於她跟吳白起新婚,吳白起並不瞭解她,她沒有不耐煩,露出書封給他看,「婆母的藏書,講的是長白山的民土風情,世子看過嗎?」

  吳白起搖搖頭,反問她:「宣宣喜歡遊記?」

  傅宣頷首,目光投到書上,熟悉她的人就知道,她這是要一心看書了。

  吳白起抿抿唇,忽然握住她手,「宣宣喜歡遊記,那你想不想出去遊覽名山大川?你喜歡的話,我陪你去。」

  傅宣心中一震,跟著掙脫他手:「世子胡說什麼,我一個內院婦人,怎能隨意出門遊走?」

  眼看她又要看書,吳白起不知哪來的勇氣,搶過書挪到書桌對面,再將憤怒起身的媳婦抱到懷裡,緊緊地抱著。到底不敢直接強迫她,他努力跟她講道理:「宣宣為何如此注重規矩?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真重規矩,為何還要看這些男人喜歡的書?既然喜歡,為何要因為所謂的規矩不敢親自去看去體會?」

  傅宣怔住。

  她臉上終於沒了那種彷彿與生俱來的平靜,怔怔的竟然很是可愛,吳白起目光溫柔下來,看著她眼睛道:「我知道,規矩是做給外人看的,所以宣宣只在屋裡看書,看自己喜歡的書,那咱們是夫妻,是不是在外人面前守規矩就行了,在屋裡怎麼喜歡就怎麼來?」

  「你……」

  「宣宣,我想親你,想的要瘋了。」吳白起一把將她撈到腿上,急切地壓住她唇。

  傅宣推他。

  吳白起一手攥住她雙手,順勢扣住她後腦不許她閃躲。

  第一次鬆開,她喘著氣要走,吳白起繼續堵上去,第二次鬆開,她低頭說夠了,吳白起一點都沒覺得夠,再次抬起她下巴,「宣宣,我喜歡你,永遠都親不夠……」

  因為她拒絕地沒有之前那麼堅決了,他動作也輕柔了下來,像是引導。

  她如竹林裡最傲然的那根青竹,原本遺世獨立,可山風非要撩她。她不是風,紮根在泥土裡,無法移動躲閃,只能竭力抵擋。一開始只是竹葉被他吹亂,慢慢地竹梢開始隨風搖擺,到最後,下面的主幹竟也撐不住了……

  力氣都被他吸走,柔若無骨。

  他的手趁機探進她衣裳,像前晚那樣,盡情地欺負。

  「我,我月事……」他終於放開她唇,傅宣無力地提醒。

  吳白起埋在她胸口,聲音含糊不清,「我知道,宣宣別怕,我不會要你的。」

  既然不要,又為何……

  看一眼窗外燦爛的夕陽,傅宣勉強積聚力氣與他商量,「晚上,等晚上……」

  吳白起沒空回她,閉著眼睛,怎麼喜歡怎麼來。

  兩刻鐘後,床帳裡,吳白起摟著只剩小褲的妻子啞聲賠罪:「宣宣別生氣,我真的是太喜歡你,忍不住,反正咱們在屋裡,沒有人知道咱們做了什麼,宣宣不用怕被人說。」

  傅宣美眸緊閉,臉上是桃花般的紅,儘管那兩道黛眉不滿地蹙著,依然秀色可餐。

  吳白起想到她剛剛因為過於享受發出的聲音,心中底氣更足,對著她耳朵道:「宣宣,往後在外面我什麼都聽你的,你讓我往東我不敢往西,在屋裡,宣宣都聽我的,咱們怎麼舒服怎麼來……」

  「你住口!」傅宣再聽不得他胡言亂語,冷聲斥道。

  吳白起嚇得心肝跳了跳,但他不傻,明白自己此刻臣服,前面的一切就都白費了,故而硬著頭皮繼續講道理,專門在她最怕被他碰的耳朵周圍吹氣,「為何住口?難道宣宣不喜歡嗎?既然喜歡,為何要因為一些狗屁規矩壓抑自己?」

  說著重新覆到她身上,胡作非為。

  傅宣咬唇,可男人熟悉地快,專揀要害欺負,沒一會兒傅宣就無心去想那些規矩了,只希望他快點罷手,別叫丫鬟們察覺不對……

  吳白起這一鬧卻鬧到了夜幕降臨。

  外面晚飯已經擺好了,傅宣先從內室走出來,換了一身衣裳,眉眼冷清,跟往常無異。

  吳白起卷完床褥才出來,沒有自鳴得意也沒有耀武揚威,乖孫子般坐在傅宣下首,不停給她夾菜,「宣宣多吃點,你看你這麼瘦,胖點才好看。」

  傅宣眼皮都沒抬,挪開飯碗,不接他的。

  吳白起不以為意,只要在屋裡她會熱情,在外面再冷他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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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
發表於 2015-8-6 12:00:34 |只看該作者
第286章 傅宣番七

  婚假轉眼過完,吳白起開始起早進宮當差。

  傅宣也有了事情。

  侯府內院的對牌交給她了,從今往後由她當家。於傅宣而言,管家這事真的很容易,傅容出嫁後,喬氏越發無趣,傅宣孝敬母親,白日裡會儘量多陪在母親身邊,平時管家的一些瑣事便記在了心裡。大事上,如迎親擺滿月宴抓周禮,因為這幾年傅宥成親傅宛傅容接二連三懷孕生子,傅宣在一旁看著,更是遊刃有餘。

  二房的周氏婆媳有心巴結傅宣,傅宣管家前兩日,她們熱情地過來陪新媳婦,怕傅宣有不懂的,也是怕傅宣自己待著沒意思,待她們發現傅宣管起家來井井有條,又不是太喜歡跟人聊天,便識趣地不來打擾她了。

  她們不來,有「人」可好奇這位新媳婦了。

  這日傅宣正在窗前練字,忽聽外面傳來一陣驚恐的叫聲,她皺眉,剛要出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青竹白著臉跑了進來,「姑娘,世子還養著那兩條蛇呢,爬到咱們院子裡來了!」

  傅宣面容平靜,俏臉卻白了,儘量鎮定問道:「爬到哪裡去了?」

  青竹身上起了一層小疙瘩,看著門外道:「青雀膽子大,用兩個飯盆將蛇扣住了……姑娘,世子明知你怕蛇還留著它們,咱們,咱們把蛇打死吧!」

  當初自家姑娘連續幾晚做惡夢,青竹在一旁看著心疼壞了,因此今日再次見到那兩條罪魁禍首,青竹對世子的好感頓時沒了,若她膽子大,剛剛定會直接踩死那東西。她害怕也沒關係,姑娘嫁過來卻帶了管事小廝的,尋個膽大的便能弄死那兩條蛇。

  聽說蛇被扣住了,傅宣沉默片刻,走了出去。

  日上三竿,盛夏的日頭火辣辣的,兩個鐵飯盆倒扣在地上,被日光照得閃閃刺眼,乍一看竟有些滑稽。大小丫鬟們或是躲在走廊裡或是躲在房簷下,好像那裡面藏著多恐怖的東西。

  傅宣看著那偌大的飯盆,隱隱記得吳白起的小白蛇只有一尺來長,難道又長大了?她怕蛇,但吳白起的那條,一是因為太小,二來明知沒毒,所以她不是很怕,至少不會怕到遠遠看一眼都不敢,她只是不敢讓那東西爬到身上。

  「姑娘,我去喊人來?」青竹試探著問。

  傅宣剛要說話,院門口跑過來阿振的身影,手裡提著一個籠子。瞧見那兩個飯盆,他大驚失色,跑過來跪到傅宣面前,連連磕頭:「夫人饒命啊!世子交代我決不許黑白無常跑出來嚇唬夫人的,剛剛是我沒關牢籠子才讓它們爬了出來,我也不知道它們為何會爬到夫人院子裡……夫人,求夫人別跟世子生氣,世子十歲開始養黑白無常,養了八年了,世子身邊沒有多少朋友,每天回來就跟黑白無常說話,求夫人體諒世子自小孤苦,原諒他這一次吧!我這就帶黑白無常走,絕不會再叫它們嚇到夫人了!」

  都怪他,喂黑白無常的時候外面有人喊他,他帶上籠子就出去了,回來就見籠門開了,兩條小蛇不見蹤影。先去世子書房內室找,沒找到,這才趕緊來了後院……

  瞅瞅那兩個飯盆,阿振眼淚都快出來了,「夫人,黑白無常沒死吧?那是世子的命根……」

  「哭什麼哭,你怎麼不怕夫人受驚!」青竹沒好氣地罵道,因為不想添油加醋影響夫人跟世子的感情,才沒繼續說下去。

  阿振立即不吭聲了,耷拉著腦袋。

  傅宣看看他,問道:「這蛇養在何處?」

  阿振老老實實道:「起初養在書房的,後來夫人要去書房,世子就挪到廂房了。」

  傅宣點點頭:「以後小心些,別再放出來了。」

  她不喜歡養寵物,三姐姐喜歡,鸚鵡團團有個小病小災什麼的,三姐姐急得簡直比她自己病了還難受。吳白起一個孤兒,養黑白無常養了八年,感情只會更深,傅宣不想做惡人,逼他丟掉這兩條夥伴。

  阿振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磕頭,轉身去掀飯盆。

  傅宣沒有走,看著他動作。

  阿振怕驚到夫人,故意背對夫人擋住飯盆,蹲在那裡,一手慢慢掀開飯盆,一手悄悄往裡摸,摸到了,他提了出來,見小白蛇繩子一般垂著不動,他氣得罵出了聲,「還裝死,還敢裝死!等著吧,看世子回來怎麼收拾你們!」

  將小白蛇塞進籠子,阿振又去摸小黑蛇。

  籠子是黃竹編的,竹條之間只能伸進一根筷子,傅宣見小白蛇在籠子裡一動不動,想到此時地上熱,扣了半天或許真的出事了,不由問道:「確定它是裝的?」

  阿振剛要摸小黑蛇,聞言忍不住回頭,飯盆下面小黑蛇見那人的手移開了,哧溜鑽了出去,看起來極為悠哉又飛快地往院門口那邊爬。青竹嚇得大叫,阿振聽了,回頭一看,趕緊撲上去抓,只是距離太遠沒有夠到。小黑蛇回頭看了看,似乎嘲笑一般,又往前爬,最後還是被阿振撲住了,塞進籠子裡。

  小白蛇依然一動不動。

  眼看阿振提著籠子就要走,傅宣皺皺眉,到底沒有開口。

  下午歇完晌,卻讓青竹去打聽打聽,得知小白蛇確實沒事,傅宣忽然想到了三姐姐。那是個沒正經的,特喜歡捉弄女兒,阿璇纏著要娘親抱,三姐姐就假裝睡著了,不管阿璇是扯娘親耳朵還是捂娘親鼻子,她都一動不動……

  吳白起的黑白無常那麼有靈性,是不是因為吳白起陪它們玩的時間太長了?

  紅日西垂,吳白起興沖沖出了宮。

  昨晚他問過了,宣宣月事今日就沒了,激動得他出門時就盼著天黑。不想天終於快黑了,剛進家門,就被阿振告知他的兩條蛇寶貝偷偷去後院串門了……

  吳白起一身熱汗都涼了。

  先去沖了個涼水澡,打定主意後,吳白起才去了後院。

  傅宣正在給外甥女們縫衣裳,聽到他進來,她沒有抬頭,手上動作稍微慢了下來。

  她這樣,吳白起更沒底氣了,前幾日回來,她好歹會招呼他一聲的。

  「宣宣,是我不對,不該騙你,你放心,明日我就讓人將黑白無常送到莊子上,絕不會再嚇到你了。」已經騙了她一次,他不想再騙第二次,他不可能真的丟了黑白無常,只能送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傅宣抬頭看他:「養了八年,你真捨得?」

  吳白起當她在考他,連忙坐在她身邊信誓旦旦地保證:「捨得,之前沒送走,是以為能藏得天衣無縫,可黑白無常太狡猾了,還總喜歡來你這邊,跟你的安危相比,我有什麼不捨得的?」

  她的安危……

  傅宣扯了扯嘴角,繼續縫衣裳,「不必了,只要世子保證別再讓它們爬出來,世子想養多久就養多久。」

  吳白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讓我養?」

  傅宣面無表情地「嗯」了聲。

  吳白起激動地不知該說什麼,想抱她,又怕針扎到她,沒辦法搬著椅子挪到她身後,摟著她腰,腦袋貼著她背:「宣宣真好,真好,你不知道,黑白無常就跟我兒子似的,我真捨不得丟了它們。」

  傅宣嫌熱,放下手裡繡到一般的裙子,扭頭斥他:「放開。」

  吳白起抬起頭,見她手裡沒拿著針,忽的就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到了床上緊緊壓住她,依然做夢似的,「宣宣不是怕蛇嗎?為何讓我養?」

  傅宣這幾日算是領教過了吳白起的難纏,冷著臉道:「你再不起來,我改主意了。」

  吳白起心虛,剛要起,又重新壓勞了,高興地笑,「宣宣是心疼我小時候沒兄弟姐妹是不是?」

  傅宣抿唇。

  吳白起心花怒放,改成側躺,勒住她小腰往自己懷裡揉,「宣宣喜歡我了是不是?因為喜歡我,才心疼我,宣宣……」

  他太高興,言語道不盡,低頭尋她嘴唇。

  傅宣急著躲閃,可惜吳白起最近膽子越來越肥了,按住人肆無忌憚地親,親到火起,他起身放下帳子,再將準備逃跑的妻子重新撈過來,熟練地解她衣,「宣宣我忍不住了,我真忍不住了,宣宣……」

  從新婚夜一直憋到現在,憋了十來天,那是傅宣如何冷臉訓斥也無法阻擋的。

  傅宣不願在白天陪他胡鬧,可這人不知怎麼回事,之前還畏畏縮縮的不敢碰她,從娘家回來後就轉了性子,在丫鬟面前老老實實,一進屋膽小一會兒,然後就變了,就像現在,他竟然真的……

  外褲裡褲被他一起扯下,再看一眼在她身前忙活的黑腦袋,傅宣不再徒勞。

  熱,從他身上傳來的熱,體內被他喚醒的熱,慢慢匯合,一起燒成火。燒著燒著,生出陌生的渴望,等他真的湊過來,她又開始害怕,想要喊停,無法開口,然後他不知憐惜,一舉衝破。

  「宣宣,宣宣……」

  吳白起腦海裡一片空白,空白馬上又被本能填滿,像是初次衝鋒陷陣的愣頭兵,不懂戰術,毫無章法,只知道埋頭向前,口中叫著她的名字為自己吶喊,衝著衝著突然飄了起來,最後一聲吶喊忽的變了味兒,前一個「宣」還急切清晰,後一個「宣」就蔫了,像是魂都飛了出去。

  他伏在她肩頭,喘個不停,中衣全濕,傅宣睜開眼睛,看見他右臂底下有蛇影隱隱若現。

  鬼使神差的,她慢慢抬起手,觸了上去。

  還沒碰到,吳白起突然抬起頭,親暱地蹭她臉頰,「宣宣,剛剛我差點死了……」耳鬢廝磨,語氣滿足,像是跟母親撒嬌的孩子,眼睛還閉著,沉浸在一個男人初次打勝仗的愉悅裡。

  傅宣的手在他開口前放了下去,低聲催道:「起來吧,要擺飯了。」

  幸好他沒折騰多久,收拾收拾,丫鬟們應該不會察覺。

  她心中慶幸,語氣裡不免透了出來,吳白起聞言,身體一僵。

  剛剛,有一刻鐘嗎?有一盞茶的功夫嗎?

  大概是太過恥辱,不甘之下,吳白起又揚起了旗。

  傅宣當然感覺到了,在他有所行動前,冷聲斥道:「出去!」

  她不舒服,真的不想再來。

  吳白起嚇了一跳,見她俏臉蒼白,神色不喜,不敢再耍無賴,乖乖退了出去。

  低頭收拾,看見了紅。

  吳白起頓時沒了花花心思,著急地問她:「很疼嗎?」

  傅宣扯過被子遮住自己,對著裡側道:「還好,世子別問了,你先更衣出去,我要換衣裳。」

  吳白起做了虧心事,好在沒有傻到家,知道女人第一次這樣很正常,就乖乖出去了,低聲吩咐青竹趕緊燉雞湯,宣宣失了血,確實要好好補補。

  他特意吩咐要雞湯,再想到剛剛聽到的動靜,青竹紅著臉去安排。

  吳白起在院子裡逛了一圈,回來見傅宣還能走,放了心,晚飯時百般討好。

  燉雞湯需要時間,晚飯快用完了,廚房才送了過來。

  傅宣困惑,看向青竹,大夏天的,喝這麼熱的湯做什麼?

  青竹偷偷指了指吳白起。

  吳白起正在給傅宣舀雞湯,沒瞧見主僕倆的無聲交流,用力吹了幾口,討好地將湯碗擺在傅宣面前:「宣宣喝點吧,補身子的。」

  傅宣臉色難看極了,看也沒看他,「世子自己補吧。」

  說著起身,去了院子裡。

  吳白起呆若木雞。

  他又做什麼惹到她了?

  還有,她讓他補是什麼意思?

  想到剛剛的草率收兵,吳白起還沒喝湯,一張俊臉卻越來越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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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發表於 2015-8-6 12:00:46 |只看該作者
第287章 傅宣番八

  出師不利,但吳白起很快就挽回了顏面。

  擔心傅宣身體不舒服,吳白起老老實實等了三日,眼看第二天該他休沐,這天晚上他就準備好好服侍她一回。

  做了夫妻,當然免不了這事,吹了燈後,傅宣也就隨他鬧。

  第一場依舊有些急,吳白起心思全在下頭,傅宣則是默默忍受。

  「宣宣還疼嗎?」事畢,吳白起抱著她問,因為屋子裡是黑的,他脫了上衣,不怕被她瞧見手臂上的紋身。

  傅宣不想說這個,不理他。

  吳白起也瞭解她的脾氣了,自己偷笑,等了會兒,他又精神了起來。剛吃飽了一次,這次不急了,將她抱到腿上溫存。傅宣躲不過,就隨他,但這次沒法像之前那樣淡然了,在他越發熟練的手段裡發出了聲。

  「宣宣大點聲,我愛聽。」吳白起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語。

  傅宣咬唇不語。

  吳白起不急,也不催她,只往一處使勁兒,讓她不得不開口。她越是忍,他就越逼她,到最後傅宣什麼都忘了,聽不見自己的聲,只聽到他在她耳邊不停地喊她,還有另一種聲音……

  終於結束時,她躺在那兒,手指頭好像都沒了力氣。

  看她這樣,吳白起得意極了,收拾好後,披上中衣,抱著她去沐浴。

  夫妻倆的生活就這樣定了下來,白日她淡然如水,他偶爾乖乖陪她,偶爾故意鬧她,就愛聽她訓斥,就愛看她發脾氣,再摟著人甜言蜜語認錯,讓她無可奈何。到了晚上,她完全沒有了白日的威嚴,被他使出各種手段行周公之禮,每次都以不滿開始,再以慵懶無力結束,終究還是喜歡的吧,所以一次次縱容。

  轉眼入了秋,天越來越冷。

  吳白起要收拾蛇房了,留著給黑白無常過冬。

  傅宣依然不敢近距離看黑白無常,卻因為吳白起偶爾提起它們漸漸生了興趣,吳白起正是看出來了,知道她並非真的膽小,只是因為不熟悉,才主動多說些給她聽,特別是黑白無常的靈性,暗暗期待有朝一日妻子也會喜歡上他的兩條寶貝。

  「宣宣要去蛇房看看嗎?」他奪走她手裡的書,炫耀般攛掇她,「我親手佈置的,帶你去看看?放心,黑白無常還在廂房,不會嚇到你的。」

  傅宣確實好奇,就跟他一起去了。

  要說吳白起這麼多年最大的本事,就是養蛇,一個蛇房,被他佈置的跟孩子們的房間似的,對於傅宣而言沒有一樣不新鮮。

  但也只是新鮮,依然不敢碰吳白起的蛇,只在夜裡意亂情迷時,假裝忘了般抓住他手臂,每當那個時候,傅宣心裡就會冒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那種她不會對任何人包括吳白起提起的荒謬悸動。

  十一月,嘉和帝病逝,很快徐晉登基。

  傅容封后那日,傅宣也進宮拜見了,下午回來,意外發現吳白起有些垂頭喪氣,進屋就躺到床上了,拉過被子矇住腦袋,像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孩子。

  在傅宣的印象裡,吳白起愛玩愛笑,就是被她罵了,他要麼裝委屈要麼頂嘴兩句生會兒氣,沒多久就會湊上來認錯,還真沒見過他這種蔫巴巴的樣子。

  「怎麼了?」傅宣坐到床前,疑惑地問。

  吳白起在被窩裡扭了扭,沒吭聲。

  傅宣笑了笑,料到也沒什麼大事,就拿了本書,靠在床頭看。他是個憋不住話的人,用不了多久肯定會主動告訴她的。

  外面靜悄悄的,只有她翻書的聲響,吳白起慢慢將被子扯了下去,露出腦袋看身旁的妻子。

  他的妻子,傅家六姑娘,有才有貌,高潔如蓮。

  她上面兩個姐姐,傅宛嫁給了武藝絕倫的梁通,梁通二十多歲,已經封了正五品的武官。傅容呢,更不用說,開始嫁的是王爺,如今已經貴為皇后,尊貴非凡,就連她堂姐傅家四姑娘傅寶都嫁給了前途大好的探花郎。

  她一點都不比她的姐姐們差,卻嫁給了最沒用的他。

  那些人說的沒錯,傅家六姑娘確實可惜了,插在了他這坨牛糞上。他整日以娶她為妻滿足歡喜,卻不知在旁人眼裡他根本配不上她,她呢,會不會也這樣想?

  「宣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他可憐巴巴地望著她,無比後悔少時沒有用功,至今一無是處。

  傅宣放下書,低頭看他。

  無需多問,單憑今日是姐姐封后的日子,單憑他剛剛那句話,便能猜出他經歷了什麼。

  傅宣也沒哄他,點頭道:「跟姐夫們跟我哥哥父親比,是差遠了。」

  她平平靜靜的,彷彿在陳述一件很平凡的眾所周知的事。

  吳白起馬上就把被子扯了上去,背對她躺著。

  傅宣搖搖頭,躺下去,對著床頂道:「你呢,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趣?」

  她見過兩個姐姐是如何跟姐夫相處的,有些是無意瞥見的,有些是他們光明正大露出來的。傅宣覺得,她可以幫吳白起系斗篷帶子,卻做不到像二姐姐那樣含情脈脈,彷彿二姐夫就是她的天。她也可以握住吳白起的手,卻不會像三姐姐那樣,狡黠俏皮地朝三姐夫笑,夫妻倆對視的眼神,就好像有千絲萬縷在他們中間,誰也無法徹底剪斷。

  還有父親母親,各種親暱小動作。

  出嫁前夕,母親叮囑她嫁人後放開些,說男人都喜歡私底下嬌氣一點的姑娘。傅宣就是做不到,無論是吳白起還是任何其他男人,她都做不出來那種動作。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呆板無趣,就連親弟弟官哥兒都更喜歡跟兩個姐姐玩。

  換個男人,被她這樣冷淡對待,肯定也就不湊過來了,誰會像吳白起那樣一直往她身邊湊?

  傅宣不會討好男人,但被男人討好時,她心裡也舒服,晚上他再胡鬧,知道他心裡喜歡她極了,她都願意縱容他。什麼叫兩情相悅,她不太懂,但她知道,跟吳白起過日子,她很舒服。

  「你怎麼不說話了?」傅宣催了一句。

  「啊?」吳白起悶聲問,「說什麼?」

  卻是沒有聽見妻子剛剛的問題。

  傅宣聽出他聲音發哽,就輕聲重複道:「你說實話,有沒有覺得我很無趣?」

  吳白起愣住。

  她無趣嗎?

  一點都不。

  她膽子大,不怕蟲子,會拿石頭打他。她膽子小,白無常在她身上爬了會兒,她就嚇暈了,暈得還那麼好看。她臉皮厚,他在她對面用夜裡的事情打趣她她也無動於衷,她臉皮又薄,明明很喜歡他的紋身,喜歡到總是偷偷摸,就是不肯承認……

  「沒覺得。」吳白起歪過身子,將她摟到懷裡,「宣宣很可愛,只有我知道。」

  傅宣被他如此直白的名不副實的誇讚說得臉上紅了一下,幸好靠在他胸口不用擔心被他瞧見,沉默了會兒,化解了方才的一點尷尬,她才低聲道:「你是喜歡我,才這樣覺得,換成旁人,肯定會嫌棄我不懂溫柔……」

  吳白起嗤了聲,不等她說完就打斷道:「宣宣管旁人怎麼想做什麼,你說我媳婦,我說你可愛你就可愛!」

  傅宣臉是真的燙了,怕他繼續胡亂誇下去,趕緊道:「你勸我別理會旁人的想法,那你為何那麼在意旁人的閒言碎語?你有沒有本事跟他們有何關係?」

  吳白起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了,手不由自主緊了緊,抬起她下巴,委屈地看她:「可你也說我沒用了……」

  傅宣挪開他手,直視他眼睛:「我只說你不如我的那些親人,何時說過你沒用?你能進金吾衛,便比許多人都強了很多,你有俸祿有家產,能養活妻子贍養祖父,怎能算作沒用?非要跟最出色的人比,那除了三姐夫,全天下的其他男人都沒用,說閒言碎語給你聽的那些人又比你強多少?」

  她聲音雖低,卻彷彿與人辯論,字字句句直擊人心。

  吳白起第一次見到這樣咄咄逼人的妻子。

  她不高興了,不高興那些人說他閒話,不高興他在意那些人吧?

  因為她喜歡他,就像他喜歡她一樣,旁人眼裡的無趣,卻是他眼裡的光彩。

  「宣宣,你喜歡我是不是?」吳白起一點都不氣了,扣住她後腦,不許她閃躲。

  傅宣皺眉。

  吳白起笑了,親她英氣的眉,「不用你說,我知道。」

  他知道她喜歡他,知道她不在乎他是否有高官厚祿就夠了,而他也會繼續喜歡她,同她倖幸福福地過下去,將來生許許多多的兒女。吳白起沒有高遠志向,這輩子就想守著媳婦孩子,但他會給宣宣他能給的最好的,會給孩子們他所不曾體會過的父母守護,會給他們一個完完整整的家。

  婚後第三年,傅宣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吳老侯爺大喜,給孫子起名虎臣。

  吳虎臣。

  小傢伙沒有辜負祖父父親的厚望,而立之年已連打多次勝仗,受封虎威將軍。

  兒子在外面鎮守邊疆,吳白起就在家哄孫子,最愛說的話無非是:「虎父無犬子,你們父親這麼厲害,都是因為祖父我厲害!」

  三個高矮不一的吳家男娃就一起崇拜地看著祖父。

  吳白起嘿嘿笑,抬頭看樹下給孫子們縫衣裳的妻子。

  傅宣扯了扯嘴角,懶得拆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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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後記一

  端午一過,天就熱了起來。

  徐晉讓傅容搬到臨湖而建的悠然居去。

  悠然居有五進,院子裡古樹繁茂如蓋,湖風穿透枝葉徐徐吹過來,吹得冰盆裡的涼氣在屋裡散開,待在裡面確實比崇政殿鳳儀宮涼爽很多。梅香領人去收拾,確保處處妥善後,傅容親自去逛了一圈,很是滿意,惦記婆母,回來就跟徐晉商量:「那邊院子大,咱們也請母親一起過去住吧?」

  就跟尋常高門大戶似的,幾世同堂。

  彼時她趴在他身上,徐晉順手掐她肉厚的地方,「顯擺你比我孝順是不是?」

  他只惦記他們娘幾個了,一時忘了母親,她卻想到了。

  傅容看著他笑,臉皮本來就不薄,跟徐晉徹底交心後,越發厚了,「皇上心裡都是我,政事纏身難有空暇孝順婆母,我當然要替皇上做了,這樣皇上才好安心地繼續疼我啊。」

  沒有人不喜歡阿諛奉承,朝堂上百官們的奉承徐晉聽聽也就算了,不會放在心上,關鍵還是看對方做了哪些實事,但傅容這裡,他聽不夠,最喜歡看她勾人的眼神,聽她甜言蜜語。

  「既然濃濃都替我想到了,明日你去娘那裡邀功吧,我只管安心疼你。」

  抱著人好好憐愛了一番,汗如雨下。

  第二天傅容睡飽了,領著阿璇阿珮去給太后請安。

  「皇祖母,跟我們住。」阿璇走路說話都比尋常孩子快,阿珮現在只會喊人,頂多一次說三個字,阿璇已經會說些簡單的話了。在鳳儀宮得了娘親吩咐,眼下一見到太后,阿璇就抱住皇祖母的脖子,脆脆撒嬌。

  太后不解其意,親了小丫頭一口,「阿璇想跟祖母睡了?」

  阿璇眨眨眼睛,覺得意思差不多吧,就點點頭,「一起住!」

  傅容忍俊不禁,晃了晃阿珮小手,「阿珮告訴皇祖母,咱們要搬到哪去了?」

  阿珮指向外頭,大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魚!」

  太后馬上懂了,先帝在時,夏日也曾帶她去悠然居避暑。

  一起過了大半輩子,若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不可能,如今先帝去了,太后除了陪孩子們玩,很少離開慈安宮,怕故地重遊物是人非,徒生一種淒涼。自己帶著原本的宮人住在慈安宮挺好的,清閒安靜,出去了,兒子兒媳婦孝順,都不嫌她,但她在那兒,他們就放不開了。

  「你們去吧,我懶得挪地方了,再者我在宮裡住慣了,不怕熱。」太后笑著對兒媳婦道。

  傅容勸了幾句,婆母不聽,她也就不勸了。

  阿璇好動,喊上小丫鬟去外面玩,日頭高了才回來,滿頭大汗,小臉紅撲撲的,進屋就往娘親跟前撲,「娘擦汗!」

  傅容嫌棄地將她抱到榻上,湊近了聞,再飛快退後,捂著鼻子道:「阿璇身上都是汗,真臭!」

  阿璇才不信,轉到皇祖母身邊讓皇祖母聞。

  太后抱著小丫頭親,「阿璇一點都不臭,臭了祖母也喜歡。」拿出帕子幫孫女擦。

  阿璇美美地靠在皇祖母懷裡,炫耀地朝娘親笑。

  傅容慫恿二女兒,「阿珮去聞聞姐姐臭不臭。」

  阿珮瞅瞅姐姐,轉身撲到娘親懷裡,沒有說臭,但這小動作明擺著是嫌棄姐姐呢。阿璇不高興了,從皇祖母懷裡跑出來,也往娘親懷裡擠,「不臭,妹妹你聞聞,不臭!」

  阿珮就不聞,小姐倆跟兩隻小豬崽兒似的在傅容懷裡拱來拱去,跟著又在榻上追了起來,阿珮沒有姐姐動作利索,最後被姐姐壓到了榻上,咯咯直笑。

  宮女端了切好的西瓜丁進來。

  西瓜涼,傅容只許孩子們一人吃一點,為了顯得西瓜多,特意吩咐宮女切很小塊兒,直接用勺子舀就行。阿璇乖乖坐在皇祖母腿上讓皇祖母喂,阿璇非要自己動手,也不用勺子,瞅瞅娘親是如何吃的,她捏著竹籤有模有樣地學。舉到一般西瓜丁掉了下去,小丫頭扭頭看娘親,見娘親沒看她,就若無其事地再去扎西瓜,小笨蛋還專門對著剛剛的孔扎……

  傅容看得心都化了,湊過去教女兒:「阿璇換個地方,扎深點。」

  娘親柔聲細語的,阿璇照著學,果然紮了起來。

  小丫頭咧著嘴笑,放到嘴裡吃。

  她跟阿珮的西瓜丁都很小,裡面沒籽兒,傅容的塊頭較大,有的藏在裡頭,傅容就將籽兒放到專門的碟子裡。見阿璇好奇地盯著黑亮亮的西瓜籽兒,傅容再吃到時,就放在手心,拿給兩個女兒看,「這個不能吃,吃了肚子裡會長西瓜,鼓鼓的不好看,跟你們二叔一樣。」

  二叔就是康王。

  因為康王太胖,阿璇阿珮就算不常見面也有印象,聞言對西瓜籽兒就沒興趣了。

  過了兩日,一家人搬到了悠然居,傅容帶著兩個女兒住後院,瑧哥兒在前面跟徐晉住,不過徐晉嘴上說得好聽,晚上哄完兒子就溜到後面找媳婦了。

  這天一家五口坐在一起吃飯,阿璇對哥哥道:「去坐船,哥哥也去。」

  昨天父皇娘親答應陪她們划船玩的。

  五歲的瑧哥兒心裡羨慕,面上不露,一本正經道:「妹妹們去吧,我要去讀書。」餘光裡見父皇輕輕頷首,瑧哥兒酷似娘親的嘴角翹了翹。

  阿璇就想跟哥哥玩,吃完飯攔在哥哥身前不許他走,阿珮見了,也湊了過去,小姐倆一人抱住哥哥一邊。

  傅容想去哄女兒們,徐晉沒讓,示意她看兒子怎麼做。

  瑧哥兒不忍心拒絕妹妹,可又不能荒廢功課,想了想,低頭哄道:「先生凶,我不去上課他就打我手心,妹妹們聽話啊,哥哥散學再來陪你們玩。」

  「打先生!」阿璇不怕先生,跑到徐晉身邊,仰頭告狀,『「先生打哥哥,父皇罰他!」

  徐晉笑著將女兒抱到腿上,攥著她手給她講道理:「那不行,先生是父皇給哥哥們請的師父,他要管教哥哥們,父皇也不能管。阿璇是希望哥哥陪你玩,回頭被先生打手心,還是希望哥哥好好的,讀完書再來陪你啊?」

  阿璇想了想,難過地嘟起了嘴。

  傅容趁機讓瑧哥兒先走。

  瑧哥兒摸摸阿珮妹妹的腦袋,戀戀不捨地走了。

  阿璇阿珮都不高興,徐晉在後院多留了會兒,哄好女兒們才去了崇政殿。

  「娘,吃西瓜。」

  還沒真正熱起來,阿璇就朝傅容撒嬌。

  傅容開始不給,見女兒堅持要吃,就讓梅香少端一點來,結果西瓜端來了,阿璇用勺子撥了幾下,茫然地問娘親:「西瓜籽兒呢?」

  傅容聽了,認真解釋道:「昨天不是告訴你西瓜籽兒不能吃嗎?阿璇為何還要?你不怕肚子鼓起來?」威脅般摸了摸女兒的小肚瓜。

  阿璇才三歲,會假裝睡覺假裝哭,大事上還不會撒謊,氣鼓鼓道:「給先生吃!」

  傅容撲哧笑了,看看女兒一臉必須為哥哥報仇的樣子,就讓梅香端了一整牙新切好的西瓜進來,抱著女兒問她:「阿璇打算怎麼給先生吃啊?」

  阿璇對著西瓜比劃:「挖出來,給他吃。」

  小丫頭真壞。

  傅容親親自己的小壞丫頭,再讓梅香端盤大塊兒的西瓜丁進來,教女兒使壞:「先生是大人,知道西瓜籽兒不能吃,你給他西瓜籽兒,他肯定不吃。阿璇要這樣,你看,把西瓜籽兒藏進去,先生看不到,就會吃到肚子裡了。」

  阿璇阿珮都看傻了,阿璇最先回神,興奮地笑:「看不見了!」

  女兒歡欣起來,傅容心情也好,安排梅香帶兩位公主去御書房給哥哥們送西瓜。阿璇可聰明了,指著娘親藏好西瓜籽兒的那塊兒不停嘀咕:「給先生的,這個給先生!」

  梅香忍笑,將那塊兒西瓜丁單獨放在一個周圍鋪有冰塊兒的食盒裡,剛蓋好蓋子,阿璇就將食盒搶了過去,要自己抱著。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御書房。

  徐晉很快就聽說了,阿璇親手把西瓜送給先生的,先生感激涕零,吃到西瓜籽兒,想轉身吐到手上,沒想阿璇跟著他轉身,還瞪著眼睛不許他吐。先生不好拒絕,困惑地吃了,阿璇心滿意足,跑到哥哥耳邊去說悄悄話……

  「是不是你教她的?」徐晉哭笑不得,過來審問女兒背後的「高人」。

  傅容理直氣壯:「誰讓他惹阿璇不高興?我不敢管先生,還不能幫女兒出主意嗎?」

  徐晉懂了,傅容不是怪先生,而是嫌他管教瑧哥兒太嚴,用這種方式跟他表達不滿。

  他無奈地哄她:「我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嚴厲些是對他好。」

  傅容理智上明白,但她感情上又很心疼兒子,想起兒子早上跟妹妹分別時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兒,掛到徐晉身上求情:「今天破例一次行嗎?你看阿璇阿珮也不是天天都黏哥哥的,下午要坐船了,她們才想跟哥哥一起玩。」

  早上女兒們撒嬌,現在大的又來,徐晉徹底投降了,掐住她水蛇腰將人按到榻上,盯著她眼睛問:「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我不答應,你就讓阿璇也送我一塊兒西瓜?」

  傅容笑了,調皮地摸了摸他肚子:「放心吧,就算我想喂你吃西瓜籽兒,阿璇阿珮也舍不得讓她們父皇變得跟二叔一樣醜啊。」

  這倒也是。

  徐晉得意了,專心教訓孩子她娘,「竟敢暗算朕給太子請的先生,目無綱紀,朕不罰你,何以治天下?」

  傅容假裝害怕,夫妻倆一鬧半晌。

  湖邊涼快,悶熱的夏季就沒有那麼難熬了,不知不覺酷暑離去,秋天眼看著要來。

  傅容搬回了鳳儀宮。

  這日沐浴結束,傅容坐在梳妝鏡前通發,徐晉靠在床頭,突然放下手裡的摺子,扭頭問她:「前世,濃濃怎麼知道他登基後,邱家得了重用?」王府裡的人不會透露消息給她,難道因為他死了,景陽侯府的人就敢上門探望女兒了?

  傅容動作微頓,隨即裝作那裡有頭髮打結了,輕輕順了順才邊梳頭邊往他跟前走,一臉困惑,「王爺怎麼想到這個了?」

  徐晉只是隨口問的,晃晃手中摺子道:「邱鐸守完二十七個月的孝了,想要起復。」

  傅容「哦」了聲,在他身旁坐下,輕聲回憶道:「皇上出事後,福嬤嬤進宮陪娘了,王府裡人越來越散,規矩鬆了下來。我娘不放心我,每個月都來看一次,後來提到五妹妹要去選妃。皇上知道,我們女人最喜歡說閒話,就聊到了其他能威脅到五妹妹的貴女,其中就有邱明菲,因為她身份最高,我就記住了……現在邱鐸,皇上準備怎麼回?」

  徐晉笑了笑,攬過她聞她髮香,再接過梳子幫她梳頭:「肯定不會用了,免得養虎為患。」

  傅容點點頭,其他的就沒問了,如何回絕,徐晉自有辦法。

  「疼,皇上你輕點……」梳到頭髮打結處,傅容吃痛,嬌聲嗔他。

  「不是故意的,」徐晉連忙賠不是,「哪疼?我給你揉揉。」

  感受著他溫柔的動作,傅容抿唇笑。

  在外面,他是皇上,回來了,就只是她的丈夫,是她太過小心,竟然以為他還會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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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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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後記二

  徐晉准了邱鐸起復的摺子,令其官復原職,並十分器重,常常將其宣到崇政殿議事。

  這日上午,徐晉處理完政事,看看外面,對殿內兩位重臣道:「坐了一個時辰,朕有些乏了,想去御花園裡走走,你們可願同行?」

  正三品通政司通政史傅品言、正二品兵部尚書兼內閣學士邱鐸,齊聲應是。

  三人一前兩後去了御花園,許嘉隨扈左右。

  恰逢九月秋高氣爽,桂花飄香,御花園裡景色怡人,偶爾可見宮女們搬著菊花走過。

  正說著話,旁邊小道上就拐來了一隊宮女,見到一身龍袍的皇上,領頭嬤嬤迅速低頭,領著幾個小宮女跪到一旁,叩首不語。

  徐晉視若無睹,繼續往前走。

  邱鐸目光在那領頭嬤嬤身上停留片刻,若無其事向前,未料沒走出幾步,身後忽然傳來許嘉大喝:「大膽,竟敢窺視皇上!」

  邱鐸本能地轉身,就見那五十來歲的嬤嬤歪倒在地上,爬起來後連連朝許嘉磕頭。

  「怎麼回事?」徐晉折了回來,皺眉問道。

  許嘉道:「皇上,此人不懂規矩,偷窺龍顏。」

  徐晉在外人面前本就不苟言笑,眼下臉更冷了,瞅瞅那嬤嬤,不悅斥道:「年歲不小,竟然還如此不懂規矩,來人,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兩個小太監立即跑了過來。

  邱鐸垂眸,嘴角抿了抿。

  這把年紀,打三十大板,九死一生。

  那嬤嬤大概也知道自己要沒命了,忽的哭求起來:「皇上,奴婢沒有窺視皇上啊,奴婢看的是邱大人,求皇上明察,饒過奴婢這一次吧!邱大人,邱大人,求您為老奴做證啊!」

  因為太過害怕,涕淚俱下。

  徐晉疑惑地轉向邱鐸:「你認得她?」

  邱鐸盯著那嬤嬤,似是在辨認,待對方提醒般說了洛陽二字,邱鐸恍然大悟,朝徐晉拱手道:「回皇上,臣年少時遊歷洛陽,與此人有過幾面之緣。」

  聲音平穩,面容淡然。

  徐晉頷首,「久別重逢,難怪她忘了規矩,既然情有可原,那便打五板子吧,算是教訓。「

  「謝皇上,謝皇上!」老嬤嬤跪地磕頭,感激涕零。

  徐晉遊興不減,抬腳朝前走去。

  傍晚邱鐸回府後,卻失眠了。

  皇上會不會好奇他與鄭嬤嬤是如何認識的,會不會派人去審問鄭嬤嬤?若是知道他曾經與安王母親章太妃許過終身,會不會懷疑他與安王有私交?若他沒有實權,皇上不會生疑,但事情壞就壞在他是兵部尚書,先帝防著安王,皇上肯定也防著的,更甚者,皇上會不會誤會他,是第二個呂不韋?

  邱鐸頭疼無比。

  因為安王是她的骨肉,他確實暗中留意了安王二十多年,但他絕沒有任何不忠的念頭。更何況安王明顯只想做個閒王,人家都沒有歪心思,他跟著湊什麼熱鬧?若安王有心奪位,其他王爺無治國之才,他或許會幫他一把,但今上文韜武略,他萬萬不敢有二心的。

  輾轉反側,不知過了多久才睡。

  第二日照舊要上早朝。

  散朝後,徐晉宣邱鐸到崇政殿問話。

  邱鐸一聽小太監傳話,心就沉了下去。

  那件事,肯定是瞞不住了。

  「臣叩見皇上。」邱鐸跟在聞公公後頭進了殿,跪了下去。

  他這等地位的人,無論是先帝還是徐晉,都只讓他虛禮一下就喊免禮的,這次徐晉卻沒有說話。連續批閱兩封奏摺,他才放下御筆,看著邱鐸問道:「鄭嬤嬤說你在洛陽時,與安王生母章太妃有私情,是她無中生有,還是……」

  邱鐸叩首:「確有實情。」

  皇上沒有解釋他是如何聽鄭嬤嬤說的,譬如是鄭嬤嬤主動說的,還是他派人審問的,邱鐸也明白,這件事暴露出來,他再解釋他與安王毫無關係也沒有用,明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這種,皇上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不懷疑的。

  都是聰明人,無需多言,殿內就沉默了下來。

  片刻後,邱鐸開口道:「皇上,臣少時征戰四方,落了腿疾,這幾年發作得越來越頻繁,已嚴重影響臣辦事,故請皇上準臣告老還鄉,安心養病。」

  既然招了懷疑,這個官再當下去也沒有意思,不如主動退一步,還能留份體面。

  徐晉沒有挽留,關係到皇家名聲,這時也不適合客套。

  君臣達成了默契,次日邱鐸就正式遞了辭呈。

  徐晉准了。

  傅品言看著龍椅上的女婿,心中動了動。

  晚上回家,他跟喬氏說了這事,「邱鐸不瞭解皇上的為人,你我都清楚,皇上不會因為一個老嬤嬤的窺視動怒,許嘉更不會小題大做,但偏偏就是因為這件事,邱鐸辭官了。」

  喬氏本來趴在他胸口,聞言坐了起來,面現疑惑:「你是說,皇上早知道邱鐸與那嬤嬤有不利於邱鐸仕途的關係,特意做了一個套子,讓邱鐸主動辭官?」

  傅品言嗯了聲。

  這個女婿,從他登基後做的那些事情看,心思深著呢。

  喬氏眉頭皺了起來,「那皇上叫上你,是碰巧,還是有什麼深意?」

  人人都羨慕她的女兒當了皇后,只有傅家人才知道,榮耀下是步步謹慎,就怕落得個恃寵生嬌結黨營私的名頭。

  傅品言嘆了口氣,握住她手道:「過陣子,我也辭了吧,我辭了,正堂或許還能再升升。」他是文官,兒子是武官,若是一文一武都在朝堂佔有高位,恐怕更容易讓皇家忌憚。他老了,兒子正是往上衝的時候,他心甘情願把建功立業的機會留給兒子。

  喬氏黯然。

  冬月裡,傅品言以看淡名利為由向徐晉提出請辭。他可不敢推脫身有惡疾,怕女兒們擔心。

  徐晉意外極了,盯著岳父看了兩眼,轉瞬一想,就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

  他只覺得好笑,命聞公公出去,他請傅品言上榻,兩人對弈。

  傅品言心中疑惑,卻不得不從。

  落了幾子,徐晉對著棋盤道:「岳父想必已經猜到邱鐸為何辭官了,其中緣由,傳出去有損皇家體面,朕不便與你細說,而朕為了不讓邱鐸起疑,必須找人做幌子,請岳父在場,是因為百官裡面,朕最信任岳父,相信岳父就算猜到幾分,也不會擅自查探其中隱情。」

  傅品言愕然,忘了落棋。

  徐晉暫且也停了棋子,抬頭問他:「岳父辭官,無非是擔心朕忌憚外戚勢大,既如此,請岳父替朕解說,史上那些外戚得以成功干政,他們倚仗的是什麼?」

  他目光平靜,卻隱含期待,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試探傅品言的見識。

  傅品言馬上收起之前種種猜忌,從容應答:「以東漢為例,外戚干政,原因主要有三。其一,東漢的尚書檯官小權大,便於皇帝直接控制,卻也利於宦官外戚越過皇上奪權。其二,東漢外戚多是名將或高門大族,專橫跋扈結黨營私。其三,東漢多幼帝,致使母后臨朝,外戚趁機分權。」

  「好!」徐晉朗聲大讚,隨即笑容一斂,質問他道:「本朝內閣輔政,沒有尚書檯之憂。那麼岳父是私底下結黨營私了,還是暗暗詛咒朕短命了,因此遇到點事就妄自揣測朕忌憚傅家?」

  傅品言連忙跪了下去:「臣不敢!」

  徐晉冷哼,「既然不敢,岳父為何辭官?」

  傅品言額頭冒汗,說不出話來了。

  徐晉便將人扶了起來,鄭重道:「岳父,朕知你有大才,傅家兒郎更是德才兼備,就算朕沒有娶濃濃,依然會重用你們。如今咱們親上加親,那麼與其任用其他人還要在心裡留一分提防,朕為何不用朕信賴的親戚?古往今來,只有無用的君王才忌憚外戚,今日朕就告訴你,朕不怕任何人,將來朕的兒子也不會怕,還請岳父安心輔佐朕,切莫再提辭官之言,既傷朕的心,濃濃得知也會寢食難安。」

  傅品言激動得臉都紅了,再次跪了下去:「皇上厚愛,臣銘記於心,回去後必寫進祖訓,告誡傅家子嗣忠君忠國,絕不辜負皇上信任,若有違背者,一律家譜除名,交由官府處置!」

  徐晉笑著扶起他:「岳父不必行如此大禮,朕自是相信岳父的,好了,難得有半日閒空,岳父趕緊再陪朕下幾盤棋吧,濃濃棋術爛的很,還喜歡悔棋,朕真的懶得同她下。」

  提到寶貝女兒,傅品言放鬆下來,打趣道:「皇上該慶幸她不喜下棋,否則每日糾纏皇上,那才是真的折磨人。」

  鳳儀宮裡,傅容可不知道自己被丈夫父親一起嘲笑了,跪坐在矮榻上看阿璇阿珮玩象棋。黃花梨做的棋子,圓圓的,阿珮乖乖地一個一個往高了疊,阿璇則蹲在榻上骨碌著玩,還專門往榻沿那邊轉,掉到地上她就咯咯地笑。

  黃昏徐晉回來,問傅容今日都做了什麼。

  傅容就說教女兒們玩象棋了。

  徐晉不掩輕視地看她:「你還會下象棋?」

  傅容厚著臉皮解釋:「我說的是玩象棋,不是下象棋,意思根本不一樣。」

  生怕徐晉不懂似的,傅容讓人重新將棋盤擺了上來,拍拍兩個女兒:「阿璇阿珮,快告訴父皇怎麼玩象棋。」

  阿珮就乖乖地疊棋子給父皇看,阿璇撅著小屁股將棋子朝父皇那邊滾。

  換來徐晉兩聲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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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2:01:25 |只看該作者
第290章 後記三

  二月裡瑧哥兒過完七歲生辰,先帝的二十七個月大孝就正式除服了。

  徐晉繼位,以日代月,但這兩年宮中一切從簡,從沒有大擺過宴席,以示緬懷先帝。如今喪期一過,宮裡各處氣氛就漸漸變了,如寒冬過後春日來臨,明媚輕快。

  傅容領著女兒們去陪太后,阿璇阿珮與宮女們玩摸瞎子,她們婆媳倆坐在走廊裡看。

  「月中去靈山,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太后笑著同傅容說話。

  前年避暑,一家五口在悠然居過的,去年也是,但徐晉當時跟傅容承諾今年三月帶她去靈山避暑,皇上出宮這種大事,都是提前幾個月就開始準備的,自然瞞不過太后。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東西靈山那邊的行宮都有,我們帶幾樣用慣了的貼身物件過去就好了,我就是捨不得娘。」傅容戀戀不捨地抱住婆母胳膊,「娘,你總在宮裡悶著,不覺得沒趣嗎?」

  「這麼大了還撒嬌。」太后摸了摸她腦頂,有些回憶地道:「誰說我總在宮裡悶著的?靈山那邊我去了七八次,每年去都差不多,你稀罕,我可不願意顛簸一路去看舊景。再說了,我留在宮裡照顧瑧哥兒,你們在外面玩也放心是不是?」

  說到兒子,傅容更沒有心情了。

  徐晉一臉邀功地說要帶她去靈山,傅容確實也想去。上輩子她身份不夠,靈山真正的好景色都沒瞧見,出去逛逛,遇到其他貴女還會被人用高高在上的目光鄙夷,好像她和離犯了多大的錯是多丟人的事似的,因此這輩子可以以皇后的身份去,傅容高高興興地準備。但她沒想到盼了大半年,眼看著再過半個月就啟程了,徐晉卻告訴她只帶女兒們去,不帶瑧哥兒。

  三月離京,七月歸來,也就是說,她要跟兒子分開四個月。

  要不是跟徐晉反抗沒用,傅容真不想去了。

  太后知道她心裡捨不得,感慨地拍拍她手:「孩子大了,咱們想時時刻刻留在身邊也沒用,像景行,十幾歲的時候就出去打仗了,想得我夜夜睡不好覺,可有什麼辦法?沒有小時候的努力鍛鍊,就沒有現在的他,所以濃濃要往好處想。你看,你們倆都不在身邊,瑧哥兒就有機會獨當一面,這是好事。」

  傅容懂,就是捨不得啊。

  正鬱悶,柔太妃跟二公主來了。

  十七歲的二公主,穿了一身櫻紅色的裙子,好似沉寂了三年的花,一朝綻放,明豔逼人。

  「姑姑真好看!」阿璇瞧見姑姑突然變了打扮,忘了自己還在玩遊戲,笑嘻嘻朝姑母跑了過去,抱住姑姑大腿仰頭看她,「姑姑這條裙子好看,我跟妹妹也有一條,我娘做的!」

  五歲的小丫頭,耳邊臭美地別了三朵桃花,像個小仙女。

  侄女大了重了,二公主不方便再抱她,就牽著她手,先招呼阿珮過來,再笑著問阿璇:「那阿璇阿珮明天穿上,咱們一起去花園裡撲蝴蝶。」

  阿璇高興地點頭,不讓姑母去走廊,拉著她一起玩遊戲。

  二公主無奈,遠遠跟太后傅容打聲招呼,就主動當了蒙眼睛的瞎子,要捉兩個小侄女。

  太后看著她笑,同柔太妃打趣道:「你看,福慧還跟個孩子似的呢。」

  柔太妃嘆氣。

  太后跟她關係好,知道柔太妃最發愁什麼,輕聲問道:「福慧還不同意選駙馬?」

  先帝去時,叮囑她跟兒子給二公主挑個好人家,她記在心上,兒子也記在心上,開春兒子就讓她問問柔太妃對駙馬的要求,他好在世家子弟裡選幾個好的給柔太妃二公主相看,可二公主不肯點頭,她們就不好著手安排。

  柔太妃無奈地點頭,不想提煩心事,反過來打聽徐晧的婚事,「什麼時候給懷王選妃啊?」

  這回就換成太后發愁了。

  兒子跟崔綰青梅竹馬,從小到大那麼多年,幾乎天天都能見面。感情這種東西,不是說對方做了錯事,自己就能憑理智割捨的了的,反而更痛苦。理智上告訴自己別再想,然心都陷進去了,拔.出來如同割肉,世上幾人受得了,幾人看得清?

  因此太后希望兒子趕緊再娶個王妃安心過日子,再給她添幾個孫子孫女,但兒子再三拒絕,她也沒法硬逼著他。

  兩個長輩同病相憐,傅容在一旁聽著,思緒漸漸飄遠。

  徐晧的事她倒沒怎麼上心,她煩惱的是自家哥哥跟二公主。

  二公主肯定是喜歡哥哥了,喜歡的時間還不短,但人家小姑娘沒有仗著先帝的寵愛直接討駙馬旨意,也沒有在她面前表現出喜歡哥哥,規規矩矩乖乖巧巧,如若沒有年幼時求她幫忙那一次,傅容都不敢相信二公主喜歡哥哥。

  哥哥呢,都二十六了,老大不小的,眼看官哥兒都要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他依然打著光棍。傅容真的氣,氣哥哥讓母親操碎了心,讓她們姐妹發愁,而且他要是早早成親了,二公主或許就忘了認了,他遲遲不娶,換成傅容,心裡也會抱希望啊。

  晌午陪太后用的飯,飯後傅容帶著女兒們回鳳儀宮歇晌。

  下午徐晉回來地比較早,陪傅容一起鬨女兒們玩,幫阿璇晃了會兒鞦韆,就見傅容坐在籐椅上對著夕陽發呆,似有心事。

  「瑧哥兒,你來幫妹妹。」徐晉讓出地方,讓瑧哥兒過來。

  瑧哥兒喜歡照顧妹妹,接替父皇后,小心翼翼地幫妹妹晃悠。

  他力氣小,鞦韆幅度比徐晉晃時小了很多,阿璇玩得不盡興,嬌嬌地催他:「哥哥再用點力。」

  徐晉快走到傅容身邊了,聞言回頭,看了看,道:「這樣挺好的,瑧哥兒別聽你妹妹的。」

  瑧哥兒就遞給妹妹一個「妹妹聽話」的眼神。

  阿璇嘟著小嘴。

  阿珮坐在一旁的繡墩上,大眼睛盯著晃動的鞦韆,小嘴兒微張,好像在說著什麼,某一刻突然眼睛一亮,站起來道:「夠二十下了,該我了!」

  瑧哥兒慢慢停下鞦韆。

  阿璇沒玩夠呢,不過說好了一人二十下,她也不會跟妹妹搶,就坐到繡墩上去了。旁邊還有鞦韆,可她喜歡讓哥哥晃,也喜歡看妹妹玩。

  那邊徐晉坐到籐椅上,旁若無人地捏傅容鼻子:「又在想什麼?」

  傅容回神,剛想拍開他手,心中一動,拉下他手好好跟他說話:「今天聽娘跟柔太妃聊福慧的婚事,說駙馬不好挑。福慧是先帝的掌上明珠,是皇上的妹妹,肯定要挑個出色的世家子弟才配得上,但真正的世家子弟,都想建功立業,怕是不願意只當個駙馬吧?」

  她想知道徐晉對駙馬的態度。因為二公主的關係,她翻過史書,也不是每個朝代都限制駙馬當官的。徐晉是大魏的第六個皇帝,或許徐家真是女兒緣淺,前面五代只出過永寧公主跟二公主,一個永寧公主,未必就能當必須遵循的前例。

  徐晉看向了自己的兩個女兒。

  他也有自己的公主,女兒們大了,該嫁給什麼樣的男人?是吳白起那種只會玩的,還是梁通那樣有真本事的?

  當然是後者,他不會將女兒們嫁給一無是處的男人。

  而駙馬,也是外戚。

  慶國公沒有官職,但永寧公主依然有野心,將女兒嫁給皇帝,再幫外孫謀劃皇位。這是駙馬老實公主不老實的例子,前朝也有公主老實,駙馬憑藉公主的名頭弒殺正統皇子再推舉公主的兒子也就是他的兒子登基的。

  因此外戚到底會不會成憂患,重要的是人心,是在位者的能力手段,而非一紙空話。

  「只要駙馬有真才實學,我便用他,沒有,除非福慧喜歡,那人就不配當駙馬。」

  收回視線,徐晉笑著對傅容道。

  傅容聽了,放了心。

  第二日阿璇阿珮小姐倆隨二公主去花園玩了,傅容讓人去請哥哥過來,昨晚她跟徐晉打了招呼的,藉口是問問家裡的事。

  傅宸很快就來了。

  傅容在堂屋見的他。

  傅宸進來先找兩朵花似的外甥女,沒找到,納悶問妹妹:「阿璇阿珮呢?不是她們想我了?」

  傅容沒好氣地諷他:「你惹她們外祖母生氣惹她們娘親生氣,她們為何要想你?」

  傅宸一聽話音就知道妹妹想說什麼了,轉身往外走,「我還有事,先走了。」

  「站住!」傅容快跑幾步拉住他,示意梅香守在外頭,她將兄長按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問他:「你這輩子還打算不打算給我找嫂子了?你要是不想,我就將心思用在給官哥兒挑媳婦上,免得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傅宸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我先睡會兒,你說吧,說完了記得叫醒我,我前面真有事。」

  他一副無賴樣,傅容氣得扯他耳朵。

  傅宸皮厚,不怕她扯。

  傅容沒轍,直接問他:「哥哥心裡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是二公主嗎?」

  傅宸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盯著妹妹瞧了會兒,看傻子似的問道:「二公主?我娶不娶媳婦跟她有什麼關係?你怎麼扯到她身上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在外面,傅容不瞭解哥哥都遇到過哪些姑娘,知道的就一個二公主,她也只能往那上面猜,猜中了最好,猜不中順勢套話,「那年元宵節,你送二公主回去,二公主說喜歡你了吧?哥哥沒應,所以二公主哭了?」

  傅宸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站起來彈她一個爆栗:「胡扯什麼,根本沒這回事……」

  「她都跟我說了。」傅容抬起頭,緊緊地盯著兄長,「她至今未嫁,是想等你娶妻,她才死心。」

  傅宸怔住。

  她,竟然是這樣想的?

  傅容想知道哥哥的心思,就故意激他:「哥哥,先帝去時要給二公主挑駙馬,二公主死活不肯,現在出了孝,她依然不肯,除了等你,我想不到別的理由。二公主是個好姑娘,我不想她蹉跎下去,若是哥哥一點都不喜歡她,那我就撒謊騙她了,說哥哥有了意中人,很快便會定親,二公主肯定會信我,這樣我們再給她選駙馬,她就不會拒絕了。」

  哥哥是男人,他沒有喜歡的姑娘,繼續等下去也沒關係,二公主不一樣,今年還好,明年就算老姑娘了。如果哥哥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二公主,傅容就不忍看二公主傻傻地等,那是個乖孩子,一旦知道徹底沒希望了,會認命出嫁的,不讓母親擔心。

  面對妹妹探究的目光,傅宸怔愣片刻,忽的笑了,「好,你就這樣跟她說,她信了最好,她不信,我真給你找個嫂子。」

  她說喜歡他的時候,才十二,懂什麼,無非是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他遲遲不娶,一是沒遇到喜歡的女子,二也是有愧於她,畢竟,她被他說哭過。那時小姑娘說喜歡他,傅宸沒當回事,但她哭了,他就放在了心上,他盼著她長大,盼著她真正明白什麼叫喜歡,再嫁給她喜歡的那人,如此就證明當初是她天真不懂事,而非他傷了一個喜歡他的小姑娘的心。

  可他沒想到,她也在等他娶妻。

  這個公主,未免太固執了吧?

  她怎麼可能喜歡他,兩人說的話加起來也沒幾句。

  既然她固執,他就讓她死心好了。

  說明白了,傅宸摸摸妹妹腦袋,轉身離去。

  走到鳳儀宮門口,卻撞見二公主一手牽一個侄女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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