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雲武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91
發表於 2015-9-28 18:34:11 |只看該作者
扶屠先點頭後搖頭:「東南西北中五方佛陀…中間的是大日如來神佛,其他幾位我就不知曉的了。」
  
  蠻子無知,還道五方佛是五位獨立佛陀,其實所謂五方佛是佛祖以真修五智化身而來。於禪意來看,五方佛皆為大日如來;於法術而言,五方佛、至少東南西北四方佛都不是真正佛祖,他們分別是佛祖的一段智慧,勉強可以看做是分身。
  
  其中細節水鏡就不做介紹了,免得老問題解釋完又帶出新疑惑,那樣的話十年八載也聊不完、還得給扶屠剃度:「五方佛中,北方不空成就佛已被正神斬落。」
  
  啊!蠻子瞪大眼睛,這一次就是貨真價實的吃驚了!
  
  不過蠻子天生愛吃驚,才只短短接觸了不到一天水鏡就習慣了,再說這一驚也算理所當然,水鏡笑了笑,那一戰根本不是他這種級別的墨靈仙能夠參與的,是以他瞭解的也不多,他只說自己知道的事情:「北方佛被斬落,他身中那段智慧靈精卻逃逸了,有道是送佛送到西嘛,做事須得徹底,那段智慧靈精也得打碎,此事才算圓滿。奈何靈精狡猾,正神遍尋宇宙而未得,不知它逃到哪裡去了。」
  
  蠻子孤陋寡聞,但偶爾也有靈光乍現時候,在此舉目望向果先等人被困地方:「那段靈精落入中土了?在…在這彌天臺之內?」
  
  「中啊!」水鏡和尚呵呵大笑:「幾百年前,我輩領奉正神之命進入中土世界,有宗的歸宗。沒宗的潛伏,各自安身。我與諸位師弟、子侄重返彌天臺,十足意外的,發現小和尚果先正進入『無智正覺、無心正念』之境。」
  
  凡間僧侶,縱然道行再深、學識再廣,終也會受到眼界限制。可水鏡等人不一樣,他們曾遊覽天外,見過西方極樂,所見所知遠勝中土高僧。
  
  水鏡所說『無智正覺、無心正念』的境界,絕非彌天臺光字輩高僧以為的『徹悟』,而是『菩提』真境。
  
  徹悟,只是證道,一朝徹悟。立地成佛,參悟大道可破空飛升,去往西方極樂世界,從此追隨佛祖腳步,行走於同一條金光大路上;
  
  『菩提』真境…菩提,斷絕世間煩惱而成就涅盤,這是一場涅槃重生!昨夜影子和尚與淳鏡音法相鬥,以『菩提』破去妖僧的『寂滅』。真意就在於菩提是為涅槃、是為先失後得、是為死而再生,重點在一個『生』字。以菩提破寂滅,可以看做以生破死。
  
  徹悟。想通一件事,開解個人的今生前世,得來我的智慧;
  
  涅槃,貫通所有事,洞穿天地的玄虛奧妙,生出宇宙智慧。
  
  兩者差異何其巨大。前者可得道,成為佛前一大士;後者可與佛祖並肩,可開一法堂、得八部天龍護法。
  
  蠻子的神情是糊塗的,什麼徹悟、菩提之類說辭,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深奧;但蘇景心裡情緒翻騰,既有歡喜無限、更有焦急無數。
  
  水鏡則繼續道:「見得小和尚境界異常,我又再細細探他體魄,循轉其身脈的禪力,精純為我畢生僅見…天外修持十萬載的大士聖僧,都修不來這等精純元力,憑他一個才入道千多年的小和尚能修得來?雖然沒得確切證據,可事情再明白不過了——北方不空成就佛的那段智慧靈精,就落入這個偷榆錢的小和尚身內!」
  
  是猜測,但也是唯一解釋,否則一個小小果先,就算聰明智慧,也萬萬不可能跨入菩提真境、萬萬不可能擁有如此精純元力。
  
  蠻子少與人接觸,又不懂禮貌,所以說出的話常常不中聽:「這個…我總覺得這事有點玄。凡間小和尚得了北方佛的智慧?」
  
  水鏡不和他計較,笑道:「只憑我和幾位師兄弟,的確不敢篤定什麼,可施蕭曉前輩來看過後,也是和我們一樣的看法……」
  
  「施蕭曉前輩?」蠻子神情納悶,沒聽說過這個名字,蘇景心中暗生警惕。
  
  水鏡和尚稍稍有些走神,正花此刻剛從齊喜山下來,一道心識靈訊傳遞過來,向自家主持說明宋六兩屍骨無差,確已暴亡。
  
  收過靈訊,水鏡對蠻子更加信任了,話接前提:「施前輩非我中土人士,他出身的天地也多有精彩之處,是稱『活色地』,他老人家與我輩一樣修佛破道,法號無豔。後得正神點化,拜於永恆之下、侍奉真色,棄無豔之號不用,還以本來姓名施蕭曉。施前輩拜奉永恆遠在我等之前,他老人家的修為也遠勝我輩,真正厚德長者。」
  
  眼見扶屠面露豔羨之色,水鏡笑道:「先生莫急,施前輩也在中土,用不了多久就能與你見面。」
  
  有關施蕭曉其人其事,水鏡不再多說,不過提及此人時候和尚語氣恭敬,目光敬佩,足見得此人身份崇高。
  
  料到這裡,蘇景已然明白了,為何墨僧不將果先直接抹殺,非要將他侵染不可…以施蕭曉、水鏡等人的猜測,果先證道即為北方不空成就佛涅槃……斬落北方佛已是絕頂成就,若將北方佛侵染,又得是何等功勞、何等榮光。
  
  榮光之下,更可大大利用,就說中土的僧道兩天宗,只因前輩仙長複歸,後輩弟子就篤信其言,封山鎖宗、最終舉宗皆遭侵染化身成魔。那信佛的世界中,『北方佛』下凡顯聖,又會是怎樣的大劫。
  
  所以果先不能殺,果先得染。染了他就是染了北方佛。
  
  蘇景人在彌天臺中,蘇景也在離山深處。
  
  水月偶與主人換身之後,二者心意想通。有關南蠻經歷一切,離山中蘇景隨時通報同伴。
  
  九鱗星峰,掌門靜室之內,諸多高人在座…也不全是坐,浪浪仙子就躺著,打了勝仗之後她改換裙裝,換了一身紅衫紅褲紅靴子,看著就那麼喜慶,頭枕雙手腿搭二郎,舒舒服服地把蠻子臥底彌天臺當做故事來聽,尤其聽到蠻子一次次要去抱著水鏡哭,小屍仙咯咯咯地笑。另有兩個新娘煞坐在兩邊,給小屍仙捶腿。
  
  彌天臺所見所聞,蘇景一一道來,掌門人沈河稍作思索,說道:「收得同道傳訊,昨日京城有妖僧為禍,吞吃涅羅精銳、彈飛大修白翼,再一口吃掉城內所有白姓之人…尤其值得一提,他吞掉京中白姓人時,言出則法隨,說一聲『我吃姓白的』,人就飛入他口中,這份法力殊為了得。再就是妖僧五官精巧面目嫵媚,不是彌天臺的人。」
  
  雖未親眼得見,但從法力看,入京妖僧多半就是施蕭曉了,不過這等推測意義不大,只在於大家遇到漂亮和尚的時候當做認真提防。
  
  蘇景點點頭,轉目望向影子和尚:「大師怎麼看?」
  
  不是憑空發問的,自從蘇景說過『北方佛、智慧靈精入中土、沙彌果先得其惠』,影子和尚就皺起了眉頭,好半晌的沉吟。
  
  直到蘇景發問,影子和尚才抬起頭:「他們這個事…扯得有些不著邊際。」
  
  天外宇宙,世界無數,篤信佛祖的天地許多,那段智慧靈精就那麼巧,跑來了中土?只是這種事情要看從什麼角度去想,墨靈仙知曉北方佛隕落,再見到果先顯露異象,整整扣合『成佛』途徑,自然也就把兩件事聯繫到一起。
  
  而影子和尚覺得對方的猜測不著邊際,是因他知曉另一重真相、或者另一種可能:「當年師兄升佛去,複歸來,曾做遠足、走遍中土人間。」
  
  影子是摩天古刹盲眼神僧的影子,影子和尚能成精、參禪,全賴盲眼僧點化。
  
  兩個和尚算師徒之屬,不過盲眼僧以為,一來他是自己的影子,算不得晚輩;二來影子能有大成就是他本該有的機緣,所以盲眼僧不肯做師父,他把影子當師弟,也讓影子喚他師兄。
  
  「師兄遊歷過後,曾對我說:中土乾坤錦繡,自然之中孕育真佛陀,正成長,不知將來你我有沒有這個福緣,與這位自然之佛聊一聊經傳。」影子和尚在馭人世界得小優佛爺撣塵開智,記憶一點點的復蘇,前塵往事正漸漸顯映腦海,這也是他修為瘋長的原因…不能算『瘋長』,只能算恢復。
  
  正恢復中的影子僧。
  
  「自然中孕育佛陀?」關起門自己人時,三屍不懂就問,問明白了才好開門去裝大宗師。
  
  「姑且當做山胎,是先天靈氣與自然造化使然。我佛眼中,萬千生靈萬千佛,人人皆為佛,只是人人不自覺而已。即便不是生靈,即便只塊石頭、是一滴水、是一片雲又如何,若得機緣照樣可成佛。」影子和尚話音剛落,鼇渚大士合十讚歎,三屍在一旁暗暗用心把這句話記牢,難保什麼時候還會裝扮『三疊大寺五長羅漢』,好佛說多記一句是一句。
  
  「師兄說過,這天地自然中會孕育出真佛,還是遠古時候說的話,距今漫長光陰,或許…那尊自然之佛成形了,但並未自行涅槃,而是借了果先的靈靜慧根來證菩提,不提果先如何,只說『自然佛』借慧根摘菩提以證道的法子,也是說得通的。」
  
  影子和尚的意思,果先的機緣不是來自天外,而是來自中土。無論天外還是本土,總歸都是果先的機緣。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92
發表於 2015-9-28 18:39: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九零章  驕傲
  
  
  景泰十一年五月初六,大洪崩、天下廢。
  
  同一天里,佛道兩天宗重開山門,昔日護道仁修遭墨色侵染,立地成魔化作滅世妖孽;紫霄國、涅羅塢兩大天宗頃刻覆滅,宗內前輩高人盡數隕落,只有少數精銳晚輩逃脫劫難;修行道上劫數橫生,墨色侵染門宗皆有歸仙主持,普通修宗完全無反抗之力,一天之內人間修宗被掃滅近半。
  
  也是同一天裡,劍出離山斬殺三千墨道;大成學中正氣歌嘹亮,催破墨風三千里;南、西、北三地人王斬殺墨靈仙數十,又復馳援離山惡戰彌天臺,靈狐出關、塵霄生顯身,一戰斬滅七妖僧,追殺數千里,大獲全勝!
  
  還是這一天,南荒來得扶屠贏取妖僧信任,進入彌天臺內,因牽扯了聖劍的下落,蠻子身份尊崇,被妖僧視為上賓……
  
  第二天了。
  
  皇宮覆滅、皇族盡喪的消息漸漸傳播,已成擴散之勢,這件事沒得瞞,沒了朝廷也就沒了王法、當官的沒了約束、當兵的沒了軍餉,凡間大亂之勢隱隱顯現。
  
  修行道上殺伐依舊,數不清多少修士逃亡離山。也有太多修家沒這個機會,遭墨色信徒追殺喪命半途、或者直接被殺滅於宗內。
  
  離山星峰、大成學正字十一陣頻頻出征,擴散四周接應同道,奈何…一座離山、一座大成學,或能直搗黃龍、或能斬殺敵酋,卻沒辦法把整座天下都護住。
  
  如果佛道兩宗未被侵染、涅羅塢與紫霄國實力尚存,中土斷斷不會如此被動……明知現在再去想這些不存絲毫意義。沈河真人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並非中土世界不夠強大,並非人間不存防備,只是敵人的手段防無可防。
  
  沈河不自責,但沈河恨。
  
  正午剛過。出事時不在離山的龔長老歸宗了,他還帶回來了一個人:大洪朝開國皇帝白翼。
  
  白翼受妖僧一指,修為打散身遭重創,但好歹保住了性命。白翼人到離山時候氣息奄奄、可還活著。離山界內高人立刻施法救助洪太祖,沈河則再動劍訊,傳訊天下昭告凡間:大洪開國皇帝與皇族血脈傳人尚在人間,受得離山相護,安全無礙。
  
  這不算吹牛,白翼的兒子,白羽成還在律水峰打魚龍戲,他是正牌『太子』,除了白羽成之外。離山還有個黑石洞天靈魅兒轉生。她投胎於皇家。這一世姓白,神魂本源不論,至少今生她體內流淌的是帝王血。
  
  只是這個消息實在談不到什麼用處。聊勝於無吧。
  
  人間亂、修界亂、中土世界亂。
  
  黑袈裟、黑香疤的嫵媚和尚一點也不亂,他的腳步很穩。圍著這片三百里巖崖已經繞了三周,正在繞第四周。
  
  東南靈秀地方,仲夏嬌艷時節,山崗中當是郁郁蔥蔥鳥語花香的好景色,唯獨這片石崖,光禿禿的寸草不生,一眼望去無盡蒼涼。
  
  中土地,藏劍冢。
  
  昔年東土漢家第一宗江山劍域究竟有怎樣規模已經無處考據,但它覆滅後留下的『墳冢』只有這三百里巖崖。
  
  劍冢無劍。
  
  蘇景人在馭界時候,劍冢顯現異常,自遠古時就插滿石崖的長劍盡數沉入地心,自行結陣自我封閉,從那時起劍冢內就再見不到一柄劍,也可以說從那時起,劍冢就變成了真的冢墳,屍藏泥土中。
  
  昨天奪字皇宮、吞吃京內所有白姓人後,漂亮嫵媚的和尚就來到了劍冢,圍住這三百里開始繞圈子。以他的修為,一步千里只能算是正常行走,可是繞這三百里巖崖,差不都一天工夫才走了三周,於他來說實在是慢得很了。
  
  嫵媚和尚不是一個人,在他身後還有百餘人,衣著各異、男女都有,甚至還有幾個三目、四臂、雙頭的怪物,但無一例外的,所有人的眼睛都漆黑深邃,黑到純透、純透得幾近妖冶。
  
  百餘人,不存呼吸聲,不存腳步聲,恭敬且謹慎地跟隨嫵媚和尚身後,一起圍著劍冢繞圈子。
  
  忽然,和尚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向身後人群中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阿果,你在不服氣。」
  
  和尚說話時微笑著,更添嫵媚。
  
  和尚早就不是和尚了,棄了心中的佛,便不再是僧人,所以這宇宙里沒有了無艷大師,只剩下一個叫做施蕭曉的永恒信徒。但習慣是不會變的,施蕭曉喜歡自己做和尚的樣子,不改裝束。
  
  身後百多人,皆為墨靈仙家,但非中土出身。他們都和墨十五一樣,外域飛仙、領奉正神法諭進入中土世界,已經來了幾百年了。
  
  此間墨靈仙都追隨施蕭曉不短時間了,他們都知道施前輩喜歡笑,可極少會對自己人笑,除了個別幾個極得他寵信之人。
  
  名喚阿果的女孩子就是施蕭曉喜歡的手下,很得寵信。
  
  被點了名字,阿果趕忙踏上兩步,雙手抱肩微微欠身,這是她那個世界中的禮節,她的神情是恭敬的,目光卻是快樂的……無論樣貌如何,大家都是活了漫長年頭、經歷過無數兇險的仙家,人人心機深沉,猜出同伴的心思並不費力,跟隨施蕭曉繞圈子的百多人裡,又何止她一個『不服』呢,怕是所有人心底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想法。可施蕭曉只點她的名字,這就是寵信。
  
  「不是不服氣,是阿果有些想不通…昨天真色正式降臨中土,大體上是妥當的,可也有地方戰事不順,大成學未曾覆滅,離山小妖逞兇,西海南荒冰原也都吃了敗仗。我輩坐擁仙力卻置身事外,不去馳援戰場撲滅離山,卻在這荒涼地方繞圈子…這是阿果想不通的地方。」
  
  阿果的話說得不客氣。因她曉得施蕭曉是要借她之口說出所有人心中疑惑,即使如此不妨說得稍稍露骨些,施前輩不會介意只會贊許。
  
  果然,嫵媚和尚的笑容更盛了些。目露贊許:「你當知,這里是什麼地方吧。」
  
  阿果點頭:「中土地、藏劍冢,古時中土世界最強大的門宗,曾對抗正神。頗有些實力,如今江山劍域已毀,劍冢里仍有玄虛藏納,或對正神不利、對真色不利。」稍頓,她又做補充:「縱有玄虛,也不過是死去多年的枯冢而已,何須太過計較,直接打碎了它也就是了。」
  
  施蕭曉想了下,再開口時語氣變得認真起來:「那你打一下子試試看吧。無需全力出手。只消淺淺一道力氣試探就好。再就是打醒精神,要小心…千萬千萬小心。」
  
  嫵媚和尚鄭重叮囑,阿果心里甜甜的。一笑嫣然:「曉得了。」
  
  笑容過後,斂心凝神。仙元行轉於身、法寶蓄勢以待,諸般準備功夫做好,確定自己萬無一失之下,阿果揚手將一道墨色神通打入劍冢深處。
  
  並非真要摧毀劍冢,意在試探,道理上是施蕭曉要請阿果來配合,給麾下所有墨靈仙做一堂課,阿果明白這一點,是以攻向劍冢的法術並不犀利……
  
  小孩子們結隊玩耍,他們不懂事,來到一座新駐扎城外的火器營營房外,有個膽大的膽大的孩子撿了塊石頭扔向軍營。
  
  石頭打到了營房,營中軍人想也不想直接推出洪武大炮,點燃引信一炮轟了回來。
  
  多荒謬的事情,永遠不會真正發生在人間。但很形似的情形……就是此刻劍冢反應。
  
  淺淺力道、輕輕法術,墨靈仙阿果試探一擊,整座劍冢卻於剎那爆炸開來,霎時間天搖地動、地心沖起的力量瘋狂且犀利,狠狠打向施法之人!
  
  一塊小石頭,換回了巨炮一轟。
  
  小孩子被大炮轟中,屍身遍布三十里;
  
  墨靈仙阿果被劍冢禁制打中,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她很小心、她有防備,她的墨元游走於身她的法寶滿滿蓄勢,可哪有又什麼用!於劍冢反噬面前,堂堂真仙和小孩子又有什麼區別,躲不開逃不掉擋不住,只有死。
  
  中劫、身亡,連一顆牙齒都未能留下!
  
  眾多墨靈仙全都大吃一驚,唯獨施蕭曉面色如常。這後果他早都了解、早都料到了。
  
  阿果沒猜錯,施蕭曉要借她來給手下仙家上一課;只是阿果沒猜全,施蕭曉開課,要借用的是她的命。
  
  反擊過後,劍冢重歸沉寂,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不過自天外侵入中土的墨靈仙又少一人。
  
  「你們都曉得,我與阿果交好,這孩子漂亮、聰明、手段不差,最可愛的是她虔誠。」施蕭曉那張嫵媚面容上流露悲戚神色,他推阿果去送死,他很難過:「但她有一點不夠好:她驕傲了。驕傲就會壞事。」
  
  「普通人,驕傲是自己的,性命也是自己的,自己的驕傲害死了自己,說到底也還是她自己的事情,無需別人來管,更不用我做干涉。」施蕭曉的聲音平靜,他的嗓音清澈,說話時有涌泉之韻,很好聽:「可是我輩非平凡,你我皆為永恒中人,命因真色而在、因正神而在,來此間要做的事情也是為真色、為正神效命。因驕傲,害了自己的性命無妨;但因驕傲妨礙了正神之命就萬死莫贖了。」
  
  「我寧願阿果死得全無價值;也不願她因驕傲壞了正神之差。阿果現在死了,她不是罪人,她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施蕭曉伸手指了指半空里飄蕩的微紅色的煙,那是阿果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點痕跡:「我很傷心。我望諸位引以為戒,莫再讓我傷心了。驕傲即為罪,無可赦。」
  
  完全不可理喻的事情,被嫵媚妖僧以理所當然的哀傷語氣說出來,即便墨靈仙也個個都覺陰冷詭異。
  
  「若中土真是個平凡世界,正神又何須光派靈仙入界來。大成學、離山、人王、歸仙…昨天吃的敗仗足夠多了,若再心存驕傲、自詡真仙就看輕了這座世界,大家就真不用回去再見正神了。但是離山、大成學、人王、歸仙,所有這些中土兇猛人物加在一起,也遠遠比不得枯冢對正神的妨害……如今這枯冢就快醒來了,這是我以前不知道的。萬幸,現在還不晚,諸位與我聯手拔除此害,是為當頭要務。」
  
  百餘墨靈仙禮節各異、口音各異,但說的話整齊劃一:「謹遵前輩諭令。」
  
  施蕭曉笑了笑,合十還禮:「多謝。」再轉身、又邁步,重新開始他繞冢而行的第四周。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93
發表於 2015-9-28 18:39:53 |只看該作者
第九九一章  山平平無奇
  
  
  才走了七步,施蕭曉忽然停下了腳步,身後眾人還道他又有訓話,急忙止步面上重現恭敬之色。可施蕭曉不看身後部屬,他抬起頭望向了天空,仿佛在等人飛來。
  
  並沒讓他等太久,三息過後,天空中忽然閃出一個人。道人。
  
  黑拂塵在手,黑長劍在背,頜下三縷長髯的中年道人。醒目的,看上去不到四十的清瘦道長卻是滿頭白髮。
  
  施蕭曉身後一眾墨靈仙見了道人,急忙躬身恭敬問禮:「拜見元一仙長。」
  
  即便墨靈仙皆為飛升之輩,個個見多識廣,元一道長在他們眼中仍是個傳奇人物。
  
  施蕭曉不是僧人,元一也不是道人,墨色中人不信佛不奉道,衣著打扮只是習慣使然。
  
  和施蕭曉、墨十五一樣,元一道人不是中土出身,他的世界喚作『元地』。元地不是靈秀世界,莫說和中土這等完美世界相比,就是普通世界,元地也遠遠比不得。
  
  靈氣稀薄、貧瘠荒涼的地方,元地生靈傳承時間不短,至少不比中土第五圓短,但因世界環境所限,元地中人不存『修行』一說,有人信佛有人信道也有人拜五仙,不過只是信仰而已,與修行全無關聯。
  
  沒人煉氣沒人煉劍也沒人煉劍。
  
  元地中人,日出作日落息,生活貧苦而單調,活著就是活著,生老病死一晃幾十年,僅此而已。那座世界完全沒有修行、飛仙、長生這個概念直到元一出世。
  
  元一本名叫什麼無人知曉,但他是元地世界第一個飛升仙家,所以他飛升後就喚作了元一。
  
  元一之前,那世界里根本沒有修行這回事,那他又是怎樣修煉、得道、飛仙的?說起來很簡單:自己摸索。
  
  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何其艱難。
  
  三千世界之中,今時修家哪個不是靠著門宗扶持、資源匯集再加上成套的功法修習才得以飛升的;在一個靈氣稀薄、沒有長輩幫助且全無經典可供參考學習的世界,只憑著自己的探索、甚至可以說是臆想和胡鬧,也能飛仙?
  
  別人不能,元一能。
  
  元一初飛仙時實力有限。就是比起墨十五那種最最普通的墨靈仙也相差遙遠。這不奇怪,同為元神境,小門宗的修家與離山長老有的比麼,一樣的道理了。
  
  不過宇宙不同於凡俗世界。浩渺無邊但也有的是經傳、有的是高人。靠著自己揣摩就能飛仙之人。心智豈能差得了,而飛升之後,他的修行一下子變得『系統』起來。有前輩高人可詢問解惑、有經傳典籍可查看學習,元一仙突飛猛進。再後來他與施蕭曉解釋,一見如故。
  
  那時候僧人還是僧人,道人還是道人,早在拜入『永恒之前』他們就是很好的朋友。結伴遨游宇宙,僧道多逍遙。
  
  後來兩人一起拜入永恒之下,深得正神器重。這次被派來完美世界,諸多歸仙、墨靈仙以施蕭曉、元一兩人馬首是瞻。
  
  施蕭曉掌管彌天臺與一群墨靈仙;元一掌管中元道與其余墨沁小宗。
  
  施蕭曉身後一眾墨靈仙識趣,見元一自天元道趕來,知道兩位首領有事情要談,施禮過後暫時告退,散開四周去做警戒。
  
  待眾人散去,元一直言:「你殺了阿果?」
  
  僧道兩人同為大首領,進入中土後分工有責,各有要緊事情要做,不過兩人都掌握了所有手下的魂牌,每有墨色仙家喪命他們都能立刻知曉。
  
  不久前人在天元山的元一察覺阿果喪命,他知阿果是施蕭曉的親近手下,她若遇害施蕭曉怕是遇到了強敵,立刻動身趕來相助,可到了地方一看,施蕭曉一行平安無事元一智慧,不了解實情經過但立刻就猜出一個大概。
  
  「不是我親手殺她,但是我騙她下懸崖、推她去送死的。」,對元一,施蕭曉從不隱瞞什麼,大概把事情經過說了下。
  
  元一微皺眉:「阿果那孩子挺有趣的,這樣就殺了,不妥吧。」
  
  「不妥,大大的不妥,我一直都盼她能有個好結局、能長生且逍遙的。可是不行,她一定得死。我很傷心。」忽然,施蕭曉落淚了,淚流滿面,說話間他解開僧袍,亮出自己的胸膛給好友。
  
  左胸、心口上,一根無羽小箭深深扎入,直沒箭尾。
  
  心口處有血跡滲出,猶鮮亮、未凝固,是他剛剛自殘,在害死阿果後他將這一箭打入自己心口。
  
  是哀悼,是自責,或者是什麼特殊法術,施蕭曉不說元一也不問。但能確定的,這一箭傷心。
  
  真的傷心,施蕭曉的心很疼。
  
  「若有一天,我是阿果,你是我,」施蕭曉重整僧袍,因流淚而略哽咽,聲中的泉韻散了:「殺我,無需猶豫。」
  
  沉默了片刻,元一說道:「阿果和我那邊的雪禾交好,以我看來,兩人頗有些情意,歸去天元後我把雪禾斬了吧,也免得阿果一個人走得孤單,能做的僅只如此了。」
  
  彌天臺,鏡花兩代升佛十七僧;天元道與之頗為相似,開山第一、第二代道家大修,風、雪兩代廿一劍仙飛升天外。雪禾是為其中之一,但在凡間修行時奉道卻未受髻,如同沈河那般,身在道統的俗家人。天元道漫長傳承中唯一一位俗家飛仙之人,天縱奇才,飛仙時候很年輕。
  
  不過風雪廿一劍仙不像鏡花十七僧那樣被墨色一網打盡,有五個人逃脫了,十六劍仙拜奉真色,其中還有兩個死於天外紛爭,這次追隨施、元二人進入中土的天元長輩只有十四道長,雪禾在列。(這次咱可沒算錯。215214,抱拳)
  
  阿果死得魂飛魄散,連游魂都不剩更談不到轉世投胎,只因她的死讓施蕭曉傷心了,元一就要殺一個自己手下精修仙家來做陪葬,如此昏庸首領、昏庸決議,施蕭曉卻微笑點頭,誠懇道:「多謝。」
  
  元一擺了擺手,不再去說此事,轉開了話題:「此行中土。你這邊意外不斷。如有我能相助地方,你只管開口。」
  
  南、西、北三路墨靈仙被人王斬殺,彌天臺以十七聖僧的實力竟被離山打得大敗而歸,這些人都歸施蕭曉統御。戰敗罪責自也要記在施蕭曉名下。
  
  施蕭曉雙手一攤:「意外是挺多的。但也不全是壞事。」
  
  彌天臺中意外發現北方佛『轉世』是意外。知曉聖劍下落的蠻子投奔彌天臺是意外,這兩件事辦好則是天大的功勞了,可以說。墨色信徒在中土全軍覆滅都沒關系,甚至後面得腳印結印的那群墨巨靈都被中土修家斬殺了也無妨,只消將『北方佛』侵染了、再將聖劍帶回給正神,功過相抵仍有余、仍有大功卓著!
  
  意外有好有壞,而壞中至壞莫過施蕭曉、元一面前這片藏劍冢了。以前不曾察覺的,最近才發現的巨大威脅。
  
  「多小心。」元一這個人,可以看做是『小地方』出身,不太擅長言辭,三個字就是他的態度和心意了。
  
  施蕭曉笑了下:「不用惦念我這邊,你要做的那件事可也不輕松。」
  
  「不輕松,卻不麻煩,應付得來。」元一不再都說什麼,縱身雲駕返回天元山去了。
  
  施蕭曉的目光重歸平靜,繼續繞劍冢、第四周。
  
  一繞,又七天。施蕭曉走得越來越來慢,最初時他一天能繞劍冢三周,待到最後一天,整整十二個時辰,他才繞了小半圈不到,忽然,他不繞圈子了,腳步一轉直接從巖崖邊緣走入劍冢深處。
  
  他的步伐古怪異常,好像患上了老人疾一般,左腿勉強正常,右腿卻似不會打彎了、直挺挺且還簌簌顫抖著,一步、一步,走得異常艱難。
  
  還有他的行進線路,串聯起來看的話,好像一直沒頭蒼蠅的亂飛。
  
  一瘸一拐地行進中,沉默七天的施蕭曉開口,連連點名,一口氣喚了手下墨靈仙四十三人、修為最精湛的四十三個。
  
  點名過後便是傳令,命其按照自己的腳印踏入劍冢,於某一方向第多少枚腳印處停駐結坐施蕭曉的腳印不是黑色的,顫抖的左足一起一落,就會在巖崖間留下一朵淡金色的梅花印記。
  
  施蕭曉出身的活色地還存在的時候,無人不知無艷大師之名,也無人不知他的另兩個『綽號』:梅花僧、竹笛僧。
  
  無艷愛梅花、也愛弄笛,別家高僧都是在菩提樹下參禪得道,他卻是在梅花樹下吹著竹笛升佛的。
  
  差不多就在施蕭曉踏入劍冢時候,離山深處九鱗星峰密室中,三位矮子靈怪皺起眉頭,齊齊擺出古怪神情,眼睛斜太浪浪仙子。
  
  本尊死三屍喪,矮子們不能出去玩了,只有老老實實呆在靜室中。
  
  三屍也知曉這次事情重大,難得的安分下來,沒想著逃跑也沒鬧出其他花樣,不過人安分了,心思卻不安分,總得想辦法給自己找點消遣,最近幾天裡他們發覺小屍仙與小相柳頗為敵對,越看越覺得這里面有事,剛才就趁著相柳不在時候,三屍滿面嚴肅、煞有介事地來和小屍仙『談談心』。
  
  浪浪仙子平時少與人接觸,可那是因為她模樣駭人威勢懾心,旁人見了她都忙不得繞著走,小屍仙自己卻是少女的活潑性子,並不難相處。
  
  可對三屍所問『為何與小相柳如此不對付』,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來回回不外『此人小氣,最沒風度,惹人討厭』之類的說辭,氣鼓鼓的樣子。
  
  如此聊了一陣子,三屍就換上了現在的古怪模樣。
  
  小屍仙被他們的怪樣子逗笑了,可還不等她說什麼,三屍就齊刷刷嘆了口氣,雷動搖頭:「你還好意思笑,枉你修為比肩仙佛,枉你壽數同齊宇宙,怎地這麼不解人情啊簡直、簡直二的媽哭墳。二死了。」
  
  雷動之後,赤目開口,一樣的語氣:「簡直二的媽開門,二到家了。」
  
  拈花神君手摸肚皮,痛心得很:「簡直二問二的媽我是誰,你不二誰二!」
  
  佛祖怎地,道尊如何,就是凌霄殿上端坐的玉皇大帝,三屍也不講情面,該數落就數落。
  
  浪浪仙子何曾聽過這等怪話。被一連串的『二』給說懵了。檀口微張愣愣不知該如何回應。
  
  也無需她發問,拈花就說道:「小相柳這個人,你在馭界不也有過接觸,他是怎樣的性子你不了解?雖有些冷冰冰。但絕算不得小氣。更不會和女孩子家計較。為何就愛和你拌嘴?」
  
  「小相柳不是個好東西!」赤目又想起當年小相柳私藏金玉菩提的事情。先罵了一句過過癮再繼續道:「可不管他是不是好東西,這小白臉都是活啞巴,和別人相處時候你什麼時候見他有過長篇大論?為何就和你沒完沒了拌嘴?」
  
  最要緊的一句話。一般都是留給大天尊來說的,這次也不例外,雷動上身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對小屍仙道:「如此反常,不外一個緣由,小相柳仰慕你啊!仰慕懂不?就是喜歡你。」
  
  赤目也湊上前多說了句:「小仙子,人間有句話:小白臉子不按好心眼子。說的就是小相柳這種人,他對你一反常態,自是有所企圖啊!」
  
  相柳也會喜歡上誰家姑娘?
  
  到底是不是真喜歡?
  
  三屍管他那個,反正有哄就要起、有熱鬧就要湊、有人拔了橛子他們就一定去牽驢。
  
  小屍仙更懵了,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雷動咳嗽了一聲,這就打算去問小屍仙的生辰八字、準備做一回大冰老爺了,幸虧這時候靜室內院中『離山蘇景』走了出來,影子和尚與他同行,一下子把三屍的注意引了過去,也算是暫時為浪浪仙子解圍了。
  
  拈花急忙跳上前:「怎麼著?要動手麼?」
  
  蘇景與影子和尚之後,離山沈河與塵霄生也並肩走出,沈河揚手劍訊打出,諸峰長老、大成學要緊人物與駐扎離山中的人王齊至九鱗峰,除了一群『老熟人』外,還有一頭紅皮狐貍接訊趕來:南荒妖狐已經完成了法術,兩天前來到離山駐扎。
  
  半個時辰過後,離山深處突兀一聲雷鳴爆響,湛清劍氣、紫金祥雲、仙狐妖風、喪家屍氣滾滾雲駕沖天而起。
  
  九霄雲上沈河合掌、躬身,對飛浮天際的大群修家施禮,並無太多措辭,只有短短兩字:「保重」。
  
  兩字後,鋪滿長空的諸方雲駕就此崩散,分作七個方向飛散而去。
  
  雲駕散後,離山界內空空如也再無一兵一卒,出兵是為攻伐,今日離山再無人守宗。
  
  就連從世界各處聚攏來離山的別宗修家,也都升騰雲駕、各挑『順眼』人王以作追隨。自古以來『反擊』都有著另一重隱意的:復仇。
  
  凡世間,離山附近州、府、村、鎮中百姓很快就看到那重重雲駕自天空急掠而過,又有誰能想不到,這是山中仙家的反擊,護界之仙對滅世之魔發動的兇猛反擊。
  
  人人都知離山一定會出手,沈河也曾傳訊天下十日之內必有反擊,可是能夠想到離山竟是一動皆動、傾巢而出之人確是不多。
  
  兵分七路,每一路皆有真仙或人王壓陣,離山劍鋒並未指向實力最最雄厚的僧、道兩門,柿子要先撿軟得捏,掃那些被墨色侵染的小門宗。
  
  至於離山空空一座山,你願要就拿去,即便離山就此沉沒、永遠消失於中土世界又有何妨,只要這世間還有離山弟子,離山劍宗就永遠在。
  
  劍出離山、劍出離山,劍已出山,山就變得平平無奇了。
  
  凡間百姓膜拜,凡間兒郎歡呼,只盼離山仙家能夠斬殺強敵驅逐妖孽,但沈河、秭歸、離山陣中所有修家都能明白,打不完。至少在今日的征伐中,絕不可能將墨色清掃一空。
  
  離山聚集了今日中土人間所有強大力量,可相比入境的墨靈仙和後來被侵染的兩大天宗,離山實力不占優。
  
  還有就算今天打贏了。那七家有歸仙坐鎮的墨色小宗都被清剿一空,隨之而來的又會是墨色信徒怎樣的報復啊:打碎極北冰蓋、引蕩巨潮湮滅沿海;尋來地淵大脈以做引爆,就像摧毀涅羅塢、紫霄國那樣,輕輕松松掃平一方;又或者催法引動罡風吹拂千里將人間繁城夷為平地會殺千萬生靈還是萬萬生靈?
  
  但所有離山修家都看得出關鍵所在:離山不打,大家就相安無事了麼。
  
  極北冰原擺在那里,離山護不住;地淵大脈還有多少,離山不曉得;就連墨靈仙隨意屠殺人間,離山也攔不住。再之後呢?他們是來敗亡乾坤的,全無商量餘地。完完全全的不可控制,墨巨靈擺給這座世界的路只有一條:死路。
  
  既然如此為何不打。
  
  中土本為太平世界。錦繡天繁榮地。直到七天之前,妖魔降世。
  
  小相柳與浪浪仙子又被分在了一路,一個是嗜血殘忍的妖獸,一個是腐爛恐怖的屍仙。沒人願意和他倆一路。三屍倒是想和他們湊個熱鬧。但三個矮子不能露面,塵霄生怕他們胡鬧會泄露了形跡,出征時把三屍都收進了自己的袖子里。
  
  今日出征。小相柳換了身衣服,循的是祖例,相柳一脈的盛裝:黑色大裙,頭扎金環,紫藍色鱗葉寶甲斜跨半身,右臂與右胸袒露,小相柳不算魁梧大漢,但他身體修長且精壯,這樣打扮也算是好看。
  
  不過他是第一次這樣在小屍仙面前穿著,憑著浪浪仙子以往的性子,相柳曉得她肯定會做譏笑嘲諷,不成想都飛出去好幾百里了,小屍仙一個字都沒說,抱膝坐在自己的煞雲上,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著小相柳。
  
  一路看下來、看不停,小相柳被她看得心里發毛,皺眉:「看個什麼,不認識麼。」
  
  浪浪仙子撇撇嘴角:「小白臉子不安好心眼子。」
  
  離山一動,正在劍冢布陣的施蕭曉立刻得知,他只是一笑了之:「不必理會了,垂死掙扎而已,用不了多久,我們便還他們一個永恒世界。」
  
  但過了片刻,他又改了自己的主意,對駕前聽命的墨靈仙道:「打不還手未免太讓他們失望,傳令去彌天臺,著水鏡派人去辦一件事情。」
  
  劍冢處施蕭曉傳令,片刻後彌天臺水鏡接訊,一道法諭傳下,師弟淳鏡帶著正花、清花兩名弟子入大殿相見主持。
  
  「施前輩傳令,命彌天臺派人去一趟離山。」
  
  淳鏡已知離山出兵,聞言道:「可是要抹除那座山?」
  
  「不是,」水鏡帶笑回答:「是把八百里離山搬來彌天臺旁,從今以後再無東南離山,只有西方離山。」
  
  這計議不算歹毒,卻足夠殺威,把離山搬來做墨家園林,可比著直接毀掉離山更讓中土蒙羞。「還有,離山附近,方圓三千里內,所有生靈殺滅,連街坊鄉鄰都護不住,看離山護世又是個什麼樣的笑話。」
  
  說笑著,水鏡正待起身,大寺突然傳出連串長嗥,仿佛被仙劍斬入胸肺的怪獸之吼:憤怒、疼痛、哀傷與絕望!
  
  靜謐之寺,突然傳出這等聲音讓人何其驚悚,主持水鏡一驚而起,閃身躍出大殿,以他的本領和身法,從躍起到出殿能用去多少時間?短到無以計較,只能用『瞬間』『剎那』之類含糊詞匯形容,但也就是這短短剎那,他已然分辨出怪叫來自『舍普禪院』。
  
  舍普禪院,清寧地方,南荒來的蠻子扶屠就被安排在那里,七天前為水鏡專門撰寫了一份修煉秘法,談不到多麼高深,但貴在『適合』二字,量身而設的秘法,可助蠻子化墨元真修入識海,大大提高他的真識敏銳,能更好的去捕捉『墨劍與劍匣』的冥冥牽連。
  
  前幾天里水鏡都在陪在舍普禪院,看護同時隨時為蠻子解惑,一切順利,到今早水鏡才離開禪院返回大殿,不成想自己才剛離開不久,舍普禪院就有怪叫。
  
  墨劍事關重大,水鏡怎能不急,可還不等縱身趕去查探,突然嘎啦啦的崩裂聲音大作,舍普禪院所在的那座小山徹底崩碎,就在滿天飛濺的土石中,一道黑影如天虎神豹,飛撲而出!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94
發表於 2015-9-28 18:40: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九二章  讓他走,讓他打
  
  
  黑影如電,吼吼長嗥中,它於彌天臺群峰群閣間亂沖亂飛,第一眼看它在東,再眨眼又出現西方,而黑影落足之處山崩地裂、閣倒殿毀!
  
  黑影身體趴伏、四肢著地,它的身法太快,身形閃爍不休以至看不出具體模樣,只能大蓋辨認出個輪廓,濃濃腥風被其攪動開來,另有猙獰妖威滾滾沖天這是渾天妖獸現世才會有的景象,彌天臺下難不成還鎮壓了什麼兇猛絕倫的怪物,此刻被它逃脫了出來?
  
  不應該啊,要是大寺之下真有古時惡獸被鎮壓,鏡花等人又怎會不知情。
  
  跟在水鏡、淳鏡身後的墨僧正花怒叱一聲:「何方妖孽,安敢放肆!」叱咤後和尚摘下手串就要打出去,不料水、淳兩位長輩墨僧同時回頭喝他:「不可!」
  
  淳鏡為正花師尊,阻止弟子後淳鏡又補充了句:「是他!」
  
  『他』是誰?
  
  何方妖孽南荒來的妖孽。
  
  得師尊提點,正花動用神目再做仔細觀瞧,這次心里有了『人選』再看就勉強認出來了,正亂叫亂撞的正是七天前斬殺離山小師叔的大功臣,蠻子扶屠。
  
  認出了人,眼前的情形就再也清楚不過了:扶屠瘋了。
  
  扶屠身上牽扯著聖劍的下落,他怎能有事;再說他一直在舍普禪院中修煉秘法,好端端的又怎麼可能會瘋怎麼不可能,再常見不過的例子。練功走火入魔,把自己練瘋了的修家多到數不清。
  
  再說扶屠,他修煉的是什麼秘法?行氣於腦、開竅於靈的神識修。那是直接煉腦子的法術,比普通煉氣法門更容易瘋。
  
  如果再深想一步,扶屠練功把自己練瘋了,他練的秘法又從何而來?
  
  水鏡給他寫的。
  
  嗡一聲水鏡認出正發狂之人是屠晚的時候,和尚腦子里真就嗡的一聲響,心里連串呼喊『不可能』,他為扶屠撰寫的修法雖有些霸道,但也絕不至害蠻子發瘋。
  
  只是水鏡自己喊『不可能』又有什麼用處。扶屠是能找到聖劍的、功法是和尚寫給扶屠的。然後能夠尋找聖劍的扶屠練習和尚給的功法,瘋了。這是死一百次也不夠贖罪的黑鍋、天那麼大的黑鍋,壓在後背上,水鏡覺得太沉了。
  
  水鏡氣急敗壞。高聲傳令:「制服扶屠萬不可傷到他!」眾僧齊齊領命。縱身而上去追扶屠。水鏡和尚自己則大盤膝、結定坐,雙手結印高聲頌唱普善寧心大咒,經咒飽蘊靈韻。可逐瘋心魔誅邪祟念,相助神志瘋癲之人恢復清醒再好不過。
  
  經咒不是萬靈藥,或許對其他瘋子有大用處,不過對扶屠全無用處;
  
  另一邊,大群高僧圍捕蠻子可就更麻煩了,一來主持有法旨,不許傷害此人,蠻子神志瘋癲之下力氣暴漲,那情形和他因恐懼本能發揮全力一舉擊殺離山蘇景也沒什麼兩樣,大力在身又六親不認,哪有那麼容易降服;更要緊的是扶屠其他本領不行,唯獨一樣了得:跑得快!身法真正驚世駭俗,愁煞眾僧。
  
  水鏡一遍遍的唱念大咒無效,這個時候劍冢的墨靈仙又有靈訊傳來,問和尚領命之後為何也沒個回訊。
  
  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向施前輩回訊應命,扶屠就發瘋了麼。水鏡和尚又驚又急,忙不迭回一道靈訊,不敢提及現在寺中情形,只說寺中墨徒正待出發,忙不迭傳令兩名花字輩高僧立刻趕赴離山,惶急間還不忘囑咐他倆務必小心,若山中有埋伏立刻就撤回來。前一戰鏡花僧損失嚴重,彌天臺如今死不起人了。
  
  逐花、清花領命去了,兩個妖僧出寺趕赴離山之際,施展隱身妙法、將自己與身邊的『離山蘇景』一起遮形跡閉氣息的影子和尚進入彌天臺千里範圍。
  
  影子和尚向著西方遠眺,再向前行進千里,就是彌天臺了。
  
  『離山蘇景』只有一成修為在身,不提也罷,影子和尚坐擁真仙之力,千里路途在他眼中,不見得比著凡人橫跨一街更遙遠,但他停下了腳步,閉目凝立。
  
  時間不長,短短三息後和尚開目。
  
  「相距太遠,我探不到,若要查明真相至少要靠近彌天臺百里之內。」影子和尚對蘇景搖了搖頭:「百里,危險得很了,寺中妖僧非同小可,靠的近了未必能瞞過他們的洞察。」
  
  蘇景大包大攬:「大師放心,有我應付。」
  
  影子和尚點點頭,隱身法施展不變,帶上『一成蘇景』,向著西方繼續前行。
  
  彌天臺內,水鏡不再念那沒用的大咒,縱身飛天開聲呼喝:「三位師弟助我,三世佛陀困魔羅!」
  
  淳鏡抱鏡立刻立刻紛飛南北,與正中位的水鏡呼應成陣,三位神僧咒唱起手印落,摻雜了絲絲烏芒的淡金佛光自三人之間層層交織,頃刻化作羅天巨網、於半空里急急旋轉不休。
  
  但此陣原名是『度魔羅』而非『困魔羅』,大網一旦落下莫說區區一個南荒蠻子,就是大羅金仙也得會被打滅神魂。
  
  巨網懸空,尚未落下,瘋狂扶屠似已察覺此術非同小可,不再亂跑改作蹲身殘巖,呲獠牙揚利爪,口中聲聲厲嘯震裂四方!
  
  蠻子不能殺,所以改『度』為『困』,要留他性命就得有與施陣者同樣修為的高僧入金網籠罩之地,以正覺慈悲之念化解網中殺氣,這才能只困不殺。
  
  無需水鏡再傳令,另一位鏡子輩高僧沉鏡呼喝鏗鏘:「諸子侄隨本座結法。」
  
  隨他呼喝,沉鏡與另外幾位花字晚輩俯沖落地,結身圍攏百丈圓。將蠻子包圍正中,跟著落地諸僧各自取出一本古簡真經在手,高高舉起。
  
  被『天網』高高籠罩,蠻子暫時不動了;可是被群僧圍困又讓他兇性大發,怪叫一聲再次撲起,想要突圍。
  
  諸僧陣勢已成,又怎會讓他輕易脫困,地面沉鏡一字低吼:「隨!」
  
  地面幾個墨僧身動如風,蠻子向東他們也向東,蠻子向西他們也像西。始終保持百丈結圓不變。任憑屠晚如何猛沖也無法破去此圓。片刻過後凌空水鏡一聲叱咤:「落!」
  
  法諭落,天網亦落。
  
  在天空時,網羅青天、滿鋪蒼穹;落下途中,巨網急急收縮;落到地面時只剩百丈方圓正正籠罩扶屠頭頂的百丈方圓。
  
  不是扶屠不想逃。只因這佛光法網委實神奇。無論蠻子縱躍飛縱。網都穩穩扣了下來、扣中了他!
  
  法網正中,扶屠無處可逃;法網邊緣,被沉鏡等早在地面守候的高僧穩穩拉住。和尚手中古簡真經立刻被按在了網沿,真經上有金光暴散開去,化解法網殺氣,保得扶屠不死。
  
  扶屠瘋了,哪曉得眾僧是為他好,被大網罩住後嗷嗷怒吼,死命掙扎,奈何已被罩住就再無法脫身
  
  彌天臺大亂初歇、蠻子落網,可是水鏡的混亂心思未曾稍稍平息,扶屠是抓住了,能不能清醒回來尚不可知,吩咐師弟與晚輩控好法網,正待閃身入法網去搶扶屠的脈門、探查他的傷勢,不料就在這時心中忽有靈兆顯現。
  
  並非真正以靈覺五識查到了什麼,所謂靈兆,是修為到了火候自會有天人感應、冥冥中靈犀乍現於心。
  
  也許是有外敵靠近,也許是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水鏡現在還不能確定,靈兆玄虛、只能用作『啟示、警醒』,要想真正明察還需靠靈識巡弋,但還不等他做仔細追查,扶屠身上遽然沖騰起滾滾威勢!
  
  不再是之前蠻子發狂的那種南荒妖威,此刻他身上暴散開來的威勢高遠如天厚重如海當年又犀利如劍!更讓水鏡和一眾妖僧驚駭的,是另一個字:純!
  
  真色之純,永恒之純!
  
  威勢不傷人,只是一重氣意而已,可是這氣意絕非南荒扶屠能夠擁有的同個時候,被困法網的蠻子不再嘶吼長嗥,改作桀桀獰笑,猛轉頭、一雙烏黑到妖冶的眸子死死盯住了正『拉網』的正花和尚:「你曾吼我,何方妖孽?!」
  
  是扶屠在說話,但絕非扶屠平時那種唯唯諾諾的語氣,此刻他的聲音尖銳、兇悍且說不出的刺耳,仿佛兩塊銹蝕銅鐵在用力摩擦,這又哪里是人嗓咽喉能夠發出的聲音。
  
  八個字說完,扶屠身上威勢更濃,唯氣焰熏天不足以形容,不過這份兇悍氣焰卻讓墨徒覺得無比親近、無比感動,恨不得痛哭以拜!
  
  扶屠猛起身,人還在網中,但法網並不妨礙他在『網羅』範圍內行走,扶屠猙獰而笑,邁步走向正花。
  
  正花冷曬,正待拉一拉法網兜蠻子一個跟頭,不成想身後忽然傳來水鏡諭令:「不可造次,讓他走走過來無妨。」
  
  所謂『走過來』,也是在網內活動,的確無妨,蠻子逃不出法網,可水鏡的聲音居然是微微顫抖的,短短一句話,任誰都能聽出他聲音中蘊藏的巨大喜悅!
  
  蠻子走到正花面前,與之一網相隔,跟著蠻子緩而又緩舉起了手,這是要打耳光的樣子。
  
  正花微揚眉。
  
  南荒扶屠是個什麼東西,雖已殺蘇景證得自己確為墨徒,雖他身上牽扯著聖劍下落被彌天臺以上賓之禮相待,可在鏡花諸僧眼中他也不過是個小丑而已,早在扶屠初來時候水鏡等人就定下計議,利用此人尋得聖劍後就直接將其斬殺、大家瓜分了他一身淳厚墨元。
  
  現在蠻子裝瘋賣傻地走過來要打人,正花目光陰森:「大膽扶屠,爾敢!」
  
  「讓他打,讓他打!」
  
  身後主持的聲音傳來,歡喜、激動,甚至還透出了幾分急切,正呵斥半截的正花高僧一下子泄氣了。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95
發表於 2015-9-28 18:40:17 |只看該作者
第九九三章  我若為妖,宇宙無佛
  
  
  啪,脆響,蠻子一點也不客氣,耳光落、抽了正花的左頰。
  
  隔著張一張法網,扶屠就算有天大力氣也施展不出,正花打中但全無疼痛感覺,和一片落葉被風卷揚吹到臉頰差不多的感覺。不過耳光就是耳光,這『招式』本就不存什麼殺傷力,專門用來打臉的。
  
  耳光打過,扶屠聲音森森:「我乃何方妖孽?我若為妖,則宇宙無佛!」
  
  網中扶屠一掌揮過,但手並未放下劃半弧、再高揚,耳光從來都是成雙的,須得反正抽。
  
  正花的面色變得陰寒,身形微微動想要向後退去,奈何身後水鏡方丈的聲音再次傳來:
  
  「不許躲,不許躲。」
  
  話說完,水鏡又嘿一聲笑:「正花吾侄,你這孩子怎地如此愚笨,還看不出來麼還看不出來麼!」
  
  正花聞言一愣,但未及細想,面前、網中的扶屠忽然挪轉目光,不再理會正花了,蠻子的漆黑雙眸望向水鏡:「禿頭,你施法用網擒我?!」說著,網中蠻大踏步,從正花身邊繞過去徑自走向水鏡。
  
  正花心思不差勁,之前一時蒙了眼未能想通事情經過,此刻稍加琢磨便恍然大悟,驀地臉上喜色沖騰:「原來是」
  
  啪!脆響打斷歡呼,扶屠的手掌落打在了水鏡臉上。
  
  堂堂聖僧,一代天驕,彌天臺開宗活佛,挨了一記耳光非但不見半分氣惱。反倒是滿面歡喜。
  
  當然,再怎麼歡喜也是在一群晚輩面前被打耳光,目光深處的尷尬是隱瞞不住的。水鏡不許正花躲閃,不過他自己在挨過第一下、不等第二下落到臉上時他已經退開半步,躬身:「末學後進、中土水鏡率同門晚輩,恭迎聖劍神尊。」
  
  扶屠手掌再落。
  
  但水鏡躬身施禮,他這一掌就打不成耳光了,改成了拍光頭。
  
  蘇景這個人,基本上是明事理辨是非的,不過本性裡藏了一份躁動、或者喚作『野性』。與生居來的。從十五歲時乘坐黑風煞、遭遇六兩搶劫。他敢直接從雄鷹背上向地面跳下之事可見一斑。
  
  待到屠晚入身、煉化大聖玦,前者劍狂後者妖狂,這些狂性不會影響他的本心,但對他根性中的躁動也算得一種『釋放』。心存狂妄之人。一掌滑過『聖僧』光頭。感覺說不出的好。驟然,蠻子扶屠放聲大笑!
  
  在場鏡花兩代高僧到了現在全都明白了,全都大喜異常水鏡傳給扶屠的強煉真識的法門有問題?哪里有問題。正正相反,秘法有神效;扶屠練功把自己連瘋了?的確暫時失智,可絕不是瘋了。
  
  他失智、狂躁皆因修煉秘法讓真識陡然強大起來,捕捉到聖劍靈犀,也是因真識強大得太過兇猛,以至神智混亂,他的情形不為兩種解釋:一是被聖劍殘靈降附體;二是因察覺聖劍的靈犀,引出了他的狂想妄思,讓他誤以為自己就是聖劍。
  
  前者為被動,後者為主動,但是無論被動主動,都是扶屠『聯絡』到了聖劍,這也是他身上透出沖天劍意、厚重墨色氣意的原因。
  
  和尚們歡喜了,可是蠻子扶屠在狂笑過後,突然神情一轉改作嚎啕大哭,大哭時,口中只有兩字反復:「苦啊苦啊苦,苦啊!」
  
  聲聲悲切,聲聲震撼,而扶屠身上散出的聖劍氣意也越來越濃烈,越來越厚重!
  
  這份氣意是絕對做不來假的,中土人間尚無墨巨靈踏足,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濃烈的真色氣意,即便施蕭曉和元一也散不出這等淳厚之勢。
  
  同為墨色修持,在場高僧在領略扶屠身上的墨色劍意純真同時,也明白察覺,自己的真識靈覺都被蠻子散起的墨意攪擾,變得模糊了、扭曲了。
  
  大喜事!
  
  「敢問聖劍神尊現在駐道何處,晚輩水鏡願請聖劍歸於真色,縱萬死而不敢辭!」激動、顫抖之外,水鏡的聲音有些嘶啞了。很難想像,畢生修禪、追求內心平靜聖僧竟能激動如此水鏡已經不在佛光下了,精通諸般釋家妙法、衣著打扮仍是和尚,但他已經拜奉真色正神,從空明高僧變成了狂信之人。
  
  尋回聖劍是絕大功勞,更是讓真色擴散八方、讓永恒得以永恒的絕大功德,水鏡心中喜悅無可言喻。
  
  扶屠瘋瘋癲癲,聞聽水鏡之言他又改哭為笑,和藹慈祥:「好孩子,好孩子,我在偃缽山天池,天池下,我在水中。」話說到此,扶屠突兀又是一聲慘嚎,雙手抱頭顯是痛苦無比,口中之言也沒了體統:「我…我為劍中聖,我還能在哪里,我永在正神手中握,劍鋒所指真色湮滅啊不可能,我怎會碎裂,我為天上天聖上聖……」
  
  抱頭、打滾、說瘋話,周圍和尚再得不到絲毫線索,水鏡一邊守著扶屠,一邊急急傳令:「淳鏡師弟即刻去往偃缽山,正花隨行為你護法。」
  
  兩僧立刻起身,施展十成修為急急催促雲駕,去往扶屠所說地方,待兩人走後水鏡再傳令身邊沉鏡:「師弟去一趟菩提閣,開啟護宗大篆。」
  
  聖劍有了線索,正是緊要時刻,而扶屠身上真色氣意激烈翻騰,影響眾僧真識,寺中務必加強防備,非得多出一份小心不可
  
  彌天臺護山大篆很快開啟,不過護山陣法只護門宗范圍,於外卻是不防備的,對山門外百里處隱身、端坐的影子和尚全無影響。
  
  時間緊迫,蘇景早就言明,擾亂視聽、讓寺內妖僧查不到影子僧靠近。他是有把握的。但戰局混亂形勢一時一變,誰也說不好後面會有什麼變化,萬一施蕭曉聽聞聖劍消息後擺駕彌天臺,蘇景不知道靠著墨劍威勢能不能唬住他。
  
  奈何法術事情急不來,影子和尚心中持咒,靜靜結座。『一成蘇景』坐在他對面,不敢催促,只能老老實實的等著等和尚施展法度,追查小和尚果先所得的佛陀機緣,究竟如墨僧猜測的來自天外北方佛涅槃。還是如影子和尚所想的來自中土自然佛開慧。
  
  『蘇景』足足等候了一個時辰。影子和尚仍在靜坐、持咒,這時候北方遠處一道黑色雲駕急掠而來,奉主持法旨前去偃缽山查探的淳鏡、正花兩僧返回彌天臺。
  
  偃缽山相距彌天臺不過四千余里,路途不遠。往來功夫再加上入山頂天池探查。一個時辰足矣了。
  
  見得同伴歸來。水鏡和留守大寺的墨僧全都面露期待,趕忙迎上前去,水鏡努力壓抑著心中焦急。沉聲發問:「怎樣?」
  
  淳鏡、正花兩僧對望一眼,忽然咕咚咚跪倒在主持面前,淳鏡老僧全身顫抖著,自囊出取出一物、雙手托於掌心高高舉起,想要說什麼,可他面上已然老淚縱橫,哽嗓處也仿佛被堵了一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費力、再費力,終歸沒能說出什麼,那一口逆氣沖出淳鏡咽喉之時,全無意外的是『徒』一聲響亮大哭。
  
  一聲之後便再也按捺不住,淳鏡、正花淚流滿面放聲大哭。
  
  另一邊,水鏡看清楚了淳鏡和尚掌心之物,一時之間,那份因無邊虔誠而自心肺間沖起的復雜情緒直沖腦海,有興奮、有憤恨、有激動也有畏懼,饒是他修得法力無邊,一時之間也覺天旋地轉,立足不穩跌坐在地,旋即與淳鏡、正花全無兩樣的,水鏡也告放聲大哭。
  
  不止水鏡,自他以下,在場所有墨色信徒齊做悲聲歡喜之哭,因為迎回了聖劍,不負正神信任,終於為了真色、永恒做出自己貢獻;也是悲憤之啼,因為墨劍果然殘損了,此乃聖物、居然被邪魔損毀,若有的選,水鏡寧願自己身死萬次,也不願真色聖器又絲毫損傷。
  
  淳鏡手中所托正是墨劍,但非全部,只是短短的一截劍尖。
  
  聖劍七斷,扶屠指點,彌天臺墨色僧侶得其一。
  
  只找回了一截,可是足以證明蠻子扶屠與墨劍的聯系確有其事,足以證明今天蠻子扶屠這場猴子戲不是猴子戲,是真正聖器有靈,是真正真色神跡。
  
  彌天臺內,無人再對扶屠有絲毫懷疑,更無人不信依靠這個蠻子,能把其余聖器殘骸盡數找回聖器回歸有望、甚至已經回歸了一部分,狂信者狂喜,本來清寧無邊的神聖古剎中痛哭一片。
  
  就蠻子不哭,他正在發瘋癲,抱著腦袋在網里打滾,口中怪話喊得聲嘶力竭,身中墨色劍意沖蕩八方。
  
  隨著一截劍尖被找回,彌天臺變成了瘋子窩。
  
  此時靜坐了好半晌的影子和尚終於動了,左手揚起,拇指食指將扣未扣,彷如拈花一般在自己的眉心輕輕一捏。
  
  有振翅聲,影子和尚從自己的眉心拈出了一只蟬兒,寸許長,金蟬。
  
  今日蘇景,早已不再是頸下掛如是、離山橫著走的那個無知小修了,他的經歷何其豐富,見識何其廣博,不過就連神佛都做不到『無不知無不差』,又何況他這個小小的中土人王。見和尚從自己眉心中捏出一只金蟬,蘇景好奇得很。
  
  一階一階,一景一景,當他走到越高遠時,眼中的景色也就越發奇秀。今時蘇景修為非凡,他身邊的同伴修為非凡,再看法術神奇愈發神奇。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96
發表於 2015-9-28 18:40:28 |只看該作者
第九九四章  金蟬舍利,石頭烏龜
  
  
  中土是靈性的世界。天道大公平,萬靈可競生,莫看草木不懂疼痛、莫道螻蟻不知所謂,只要是這天地間的生靈,都有機會修行有機會成就逍遙的。
  
  也是因為中土靈性十足,凡間百姓常能得見靈怪事情,比如暴雨滂沱天雷成狂待到轉天早起村民發現,一條數十丈的巨蛇被雷霆劈裂、焦糊而亡;又比如誰家頑童在門口打死了一隻黃鼠狼,待到子夜時千百隻黃鼠狼齊聚門前哀哀啼哭……其實修行世界自凡間衍生而來,修、凡兩界不可避免的會有『接觸』,而凡人眼中所有詭怪事,莫過兩個字:修行。
  
  人有人的修行,妖魔鬼怪也有妖魔鬼怪的修行。
  
  但愚夫村婦不解修行真諦,那些詭怪事情從他們口中轉了幾轉,就變成了排遣無聊、刺激膽量的鬼故事,神鬼異志、狐仙蛇怪,中土凡間從不缺少這類傳言,誰讓大家都愛聽呢。
  
  人為萬物之靈,自視甚高,難免就看不起別類生靈,同類修行就是山中仙長;旁類修行就是妖、是孽,安安分分地做牛馬豬羊不好麼,非得做些不敢分的事情。
  
  凡人遭遇妖鬼,大都將其視為『不乾淨』,而凡間百姓心中以為最最『乾淨』的地方,莫過佛殿、道堂、仙聖古祠等等凝聚信仰、飽染虔誠之地。
  
  其實真正教門大宗都在修行之內,其中發生的古怪事情遠超常人想像,或許不如僵屍吸血、狐仙嫁人那麼刺激,但以古怪而論。要遠遠勝出,比如天下公認的佛門正宗。古時高懸於天際的神跡天廟摩天古刹中,就曾有一位高僧,悟禪悟禪,悟到最後就把自己悟成了一隻蟬。
  
  倒不是高僧悟道,禪房門一關再一開。蒲團上沒了和尚多了只蟬。而是高僧苦修未得菩提,圓寂後留下了一枚金蟬舍利。
  
  蟬形的舍利,是舍利,也是蟬。
  
  真的蟬,金色的蟬,活的。
  
  摩天刹還在時,這金蟬會自行飛到大殿聽經,沒事的時候就趴伏在佛像前一動不動……此刻影子和尚從自己眉心捏出的蟬就是這一隻。
  
  持咒。請蟬,整整一個時辰地靜坐,但當蟬兒在手,影子和尚一下子就輕鬆了,對金蟬微笑道:「辛苦師兄了。」
  
  金蟬凝立於和尚指尖,有模有樣地點點頭,旋即雙翅一振、消失不見了。
  
  影子和尚抻了個懶腰,不再行法持咒。自袖中抽出一本書,翻開、細細研讀起來。
  
  『一成蘇景』從旁邊問道:「接下來……」
  
  「等就是了,我所做。儘量靠得足夠近,越近,佛與果先的靈犀牽連就越容易被探知,但尋靈溯源之事我做不來,全靠金蟬師兄相助。」影子和尚看書,頭也不抬地應了一句。
  
  蘇景負責擾亂寺中妖僧視聽。影子和尚負責『尋靈溯源』等相關事情,術業有專攻,一成蘇景現在做不來什麼,只有跟著影子和尚一起等,至於等多久他懶得問和尚,該多久就是多久,不會因他詢問一句就縮短時間,且問過了沒准還得鬧心,與其如此何必問。
  
  等不久,看書的影子和尚忽然笑了起來,指點著書卷:「這書寫的,真的是你?」
  
  蘇景不解其意,很是納悶,待仔細看看和尚手中書本,蘇景也笑了,還道大師看得是真經禪卷,哪想到他在讀『書』,中土民間暢銷不衰、大大有名的一本神鬼異志,《屠晚》。
  
  ……
  
  彌天臺內,一截聖劍引得大群狂信僧侶激動萬分,但也不能哭起來沒完,過不多久主持水鏡最先平靜下來,伸手抹去眼淚,長長提息壓下心中激蕩,水鏡對著網中扶屠虔誠施禮:「聖劍神君眷顧,正神真色永恆,求請神君指點,水鏡再做迎接……」
  
  正胡言亂語中的扶屠陡做大笑,雙目直勾勾瞪向水鏡,卻不理會對方話題,只是高聲叫道:「困我於網,禿賊也敢妄論虔誠!本座早就與正神說過,疙瘩頭、光禿頂,何須降服、個個該殺!若再不放我,拆爾亙古雷音寺、壘我真色永恆塔!」
  
  這裡是彌天臺,不是雷音寺。
  
  可網裡的蠻人是個癲子,無論是不是聖劍殘靈附體,他現在都神志混沌,亂說地方不值計較,不過他隨口就拿西天極樂佛祖道場說事,也足見他的『境界』了。
  
  瘋子叫囂,要出網脫困,水鏡稍加猶豫,還是對執網同伴點了點頭。把瘋子哄得高興些,追問其他墨劍殘骸的下落也更容易些,何況法術隨時可施展,大不了到控制不住的時候再把他重新網住就是。
  
  幾個墨僧持咒片刻,同時把手印一晃,法網消失不見。也就在大網消失瞬間,扶屠怪叫:「禿頭腦中只有頭髮,沒得腦筋,最是好騙。」獰笑中向著水鏡急撲而去,嘴巴大張露出兩排森森獠牙,直接去咬水鏡的咽喉。
  
  瘋子就是瘋子,不能常理以論,水鏡自是不能讓他咬到,退避中連做溫言勸慰,當務之急仍是要把聖器『湊齊』,奈何此時的聖劍神君狂性大發,越鬧越激烈,一時間問不出什麼有用東西了。
  
  不過蠻子身上透出的那份墨劍氣意不曾減弱半分,甚至還變得更強猛,足見扶屠與墨劍之間的『聯繫』愈發牢固了,這就好這就好,只要耐心些總能問出結果……今天彌天臺亂得很。
  
  扶屠身上透出濃濃墨劍氣意,不修墨色之人無從察覺,但墨靈仙對這氣意敏感異常,江山劍塚、天元道、諸多小宗…中土各處墨靈仙對此早有察覺。無需提訊追問,自從第一截墨劍被迎回彌天臺後,水鏡開始隨時傳訊於世間同伴。通報彌天臺內狀況。
  
  得知聖器已被尋回一截,暫住劍塚內的墨靈仙。心中激動比起彌天臺群僧也好不遜色,但他們不敢歡呼或者大哭,更不敢將此喜訊呈報施蕭曉。施蕭曉已經帶上四十三位精修墨仙入陣劍塚了,行法前傳下嚴令,無論發生何事。也不得打擾他們的法術。
  
  破去劍塚玄法,毀去塚內埋藏萬劍,是施蕭曉的當頭要務。
  
  天元道也是類似的情形,風雪諸道聞訊驚喜,卻不敢通報元一仙長,仙長正催動正神傳予他的一件神器寶物、以施展一樁浩大法術,決不能被打擾。
  
  ……
  
  彌天臺內外,相距百里兩個蘇景。裡面那個裝瘋,至少在影子和尚有所發現之前他都得這樣鬧下去,挺累人的,扮瘋子、尤其是扮個氣焰熏天的瘋子是件體力活;
  
  外面那個無所事事,有點後悔自己怎麼向著帶一本書下來看,無聊之下湊到影子和尚身邊一起看《屠晚》,蘇景早看得滾瓜爛熟,可是說起來也奇怪。這本書他總也看不膩,讀上一陣很快又入迷了,津津有味的。
  
  時間忽忽。幾個時辰一晃而過,待到日頭西沉,影子和尚微揚眉,合攏手中《屠晚》,但不忘還拿了片菩提青葉夾了書簽,隨即和尚起身。維持著隱身法術不變,拉上身邊蘇景溜溜一轉,兩人遁入地下。
  
  無需發問,蘇景自能明白這是『金蟬師兄』傳訊過來,它已找到果先與佛陀之間的靈慧牽引!
  
  蘇景忽然大喜!
  
  歡喜不全因有所發現,更來源於:他們是入地而非飛天!
  
  找到了那條『線』,線一端系於彌天臺果先,另一端就是那尊佛了。
  
  墨靈仙、影子僧,對果先的機緣來源有兩個猜測,前者以為天外佛陀涅槃,後者覺得是本地生衍自然佛陀…既然是入地,那影子和尚的猜測是對的。
  
  影子僧不語,施展遁地之法,帶著蘇景深入地下。和尚修佛不修土,但摩天刹的傳承非凡,空空之遁,這世界就是空,是以金木水火土皆為空,空空遁,無不可遁。
  
  如果只比遁火,影子僧的空空遁,無論速度還是隱匿都不如蘇景的金烏萬巢,不過影子和尚的遁法勝在一個『全』字,蘇景心中著實佩服,不是覺得影子僧如何,蘇景佩服真正佩服的是摩天刹。
  
  自己的修為越是深厚,越是能品嘗出玄妙法術的真滋味,如今世界裡能入得蘇景法眼的法術卻是不多了。
  
  背向彌天臺、一路斜斜向下深入地心,影子僧的前進很慢,雖是地下但此處相距墨寺太近,稍有大意就可能被妖僧發覺,寺中扶屠任勞任怨,還得繼續發瘋掩護同伴……
  
  遁為法,不是挖土打洞,是虛空巡梭穿界入界,蘇景跟在影子僧身邊行遁,眼中不見土石,只有全無規律迅速變化的諸般顏色,光怪陸離、虛空之色。不過每隔上盞茶功夫,影子和尚就會暫停遁法、離虛空入地心。
  
  即便影子和尚已有人王之力,也不敢在虛空一次穿遁太久,盞茶光景是為極限了,若再強撐就會迷失虛空,永遠別想再回來,古往今來中土高人迷失在虛空中的,不算太多但也不是兩手兩腳能數得過來的。
  
  不能說話,旅程無聊,一直跟和尚走了三個時辰,蘇景忽覺眼前一暗、身體一沉,和尚再次離開虛空,不過這次影子僧開口了,兩字彷如天音:「到了。」
  
  彌天臺以東八百里、地心深七十裡地方。
  
  三個時辰的穿遁,才走出了幾百里…就是個蝸牛精施遁也不可能這麼慢,這樣的慢速已經和『小心謹慎』沒有關係了,只有一個解釋:佛陀與果先之間的靈慧之線難尋。
  
  蘇景定身,打量四周,百里開外空蕩浩大的地淵,頭頂高處一幢幢巨大鐘乳倒垂,仿若天錐懸頂,乍一看沒什麼,若端詳稍久心裡就會微微有些發慌了,那些石錐刺目。
  
  窟頂鐘乳石遍佈,窟底也不平坦,大大小小的碎石鋪滿地面,看得出,頂子上的鐘乳石確是會掉落,摔在地面、日積月累碎片無數。
  
  就在無數碎石中,有一塊巴掌大小、有些扁的石頭片,若非影子僧請來的金蟬就落身於此石,即便蘇景明知此間有佛也會忽略它…至少第一眼不會看中它。
  
  跟在影子僧身旁的蘇景只有一成修為,不過靈識未損,以蘇景的敏銳五感掃過石頭,全不覺得又何異樣。
  
  無靈力、無氣意,無禪香的一塊石頭,就是將小和尚果先拉入菩提真境的佛陀?
  
  哪裡像佛陀,倒更像個龜殼。
  
  邁步上前,撤去靈識改回雙目查探,還真是像極了龜殼,不止是個殼子,細看殼中石形輪廓,隱隱約約就是個小烏龜縮首縮腳的模樣。
  
  小小的石烏龜,就是蘇景與影子僧要找的『佛』了:龜殼上有一副刻繪,天生的紋路,繪著一尊佛陀,雙手施禪定印。
  
  又再仔細端詳片刻,蘇景忽然笑了起來,對影子僧道:「天地靈瑞。」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97
發表於 2015-9-28 18:40: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九五章  佛變
  
  
  入道至今,將近三十甲子,蘇景『經手』過兩件天靈山胎,一是南荒天鬥山山胎兄弟;二是十一世界幽冥中,二明哥留給他的麒麟雙胎、麒麟庫。
  
  前者巨山結靈胎,成就巨人兄弟;後者也是山胎,本來落座中土、孕育麒麟胎的祟祟山被二明哥搬到了十一世界去做陰間的鎮地石,後有大小麒麟轉生。
  
  今日蘇景所見『石頭烏龜』,是第三件山胎。
  
  『石頭烏龜』成形於地窟,附近並無高山,應該不算山胎?靈瑞之山不一定都會顯露猙獰、顯形地面,誰說地下沒有山。
  
  有山,只是普通人看不到罷了。
  
  此刻蘇景、影子僧、舍利金蟬就在山中:地窟是為山腹,巨山在外,深埋地下。
  
  於凡人或普通修家眼中,山胎是可怕怪物,受地火淬煉得罡風洗滌、領受日月精華萬萬年熏陶侵染,一旦成形、出世,必是不得了的妖孽。不過在仙家眼中,不是所有山胎都不得了的。
  
  山胎也分三六九等。
  
  山胎萬形,人有人畜有蟲有樹,林林總總各不相同,那最簡單的鑒別辦法:以形而分。
  
  牛羊山胎比著蟲草山胎要更高級些,人形山胎比著牛羊山胎更強大,二明哥搬去十一世界的祟祟山麒麟靈玉胎算得上上極品了,比起蘇景收於天鬥山的那對巨人兄弟又高級了、強大了不知多少。
  
  而造化神奇。對山胎這等自然奇葩單單以形而論豈非小覷了這座完美乾坤。觀其形,可將山胎劃分大概,但並不絕對有例外的,需得以意而論,便如蘇景、影子和尚面前這只石頭烏龜。
  
  烏龜,老老實實,本本分分,遇到危險首腳一縮藏於堅甲之下,永遠那麼慢慢吞吞君莫笑我慢吞吞,我比誰都活得長。這就是烏龜了。
  
  活得最長的那個永遠是烏龜。
  
  看似不爭。其實只是不與旁人爭。其實烏龜比所有人都會爭、或者說它們知道自己最應該去爭的是什麼:自己的活、自己的命。
  
  抬頭看看天道,天讓萬靈競生,都要好好活,活得長長久久;
  
  低頭看看烏龜。烏龜背個殼子。活得特別好。活得比誰都長。
  
  萬靈競生,競即為爭,烏龜不是不爭。它們爭鬥的方向與眾不同,與天同。
  
  古時有大修,游覽山河賞遍自然,見中土大陸四面環海,這位前輩提出驚人之論:厚土為一龜,趴伏汪洋間!
  
  乍聽上去未免無聊,可若是有機會看一看他留下的手札、想一想他的諸般道理、推論,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厚土肯定不是龜,但至少厚土如龜是不會錯的。
  
  翻翻古籍經典,有關山胎記載著實不少,中土錦繡,多有靈瑞山,孕真胎誕靈瑞,人畜都有龍魚百相,唯獨不見烏龜,從古至今從未見過有山胎是烏龜的記載。
  
  不是真的沒有,是太罕見。
  
  再就是,蘇景得到麒麟庫後讀過二明哥留在庫中的玉簡,算是個『庫志』,其間瞑目王提到過一句,本想找個山胎烏龜去十一世界的,無奈找不到,只好用麒麟胎代替了。
  
  當時蘇景只覺可笑,但後來他在莫耶雕刻靈種龍山,就明白可笑的不是二明哥,而是見識淺薄阿骨王了。
  
  地窟中山胎,天地靈瑞,不是神獸玄武不是龍子赑屃,返璞歸真一小龜,中規中矩一小龜本來是中規中矩的,不過後來『它』就不規矩了,它經歷了一變:佛變。
  
  龜佛變,龜變佛。
  
  龜已算得『登峰造極的絕品』,再化佛又該何其了得!
  
  究竟是造化使然,還是神龜有靈,又或者是上古時佛祖曾駕臨中土見這龜兒有慧根就降下靈光一道存貯其心?不得而知了,能確定的僅只是這頭靈龜山胎在將要完全成形時候忽然轉去修佛了,又是個漫長到無法計較的過程之後,背殼上一副佛像完全成形之時,靈龜就修成了佛。
  
  影子和尚所說『自然佛』就是它了。
  
  殼上佛像完整,靈龜已得佛變。
  
  「不完整啊。」影子和尚俯身,仔細端詳著龜殼上的佛像,很快他的眉頭皺起了起來,又對蘇景道:「很奇怪。」
  
  一邊說著,和尚伸手指向龜殼佛像手印,讓蘇景來看。
  
  手指佛陀像,影子和尚此舉看似唐突,可是真正虔誠存於內心,即便見到大日如來,直視對望又何妨。
  
  循著他的指點,蘇景仔細觀瞧龜背佛陀跏趺坐姿,手結禪定印。
  
  禪定印,入定專神之印,雙手自然攤開,置於腿,右手背放置左手心,雙手拇指指尖相觸,釋家最最常見的手印之一,莫說蘇景這等人王大修,就是小鎮上的娃娃也識得此印。
  
  初看時全不覺異常,凝神仔細觀察,很快就看出『毛病』來了,佛像『刻畫』地細致非常,纖毫皆告顯現,佛陀結印的右手小指很短當然不是沒『畫』全,這幅畫是長出來的,所以是沒長全:佛陀像的右手小指才『長了』大半,尚卻最後一截指節未長出。
  
  這佛像不完整。
  
  便是說這靈龜尚未完真正完成『佛變』。
  
  它還不曾真正化佛,蘇景明白了影子和尚的疑惑:只差一截小手指就大功告成,『它』卻等不急了。
  
  完全沒道理的事情,相距圓滿只差一步之遙,待到最後那一截小指長出,即便沒有果先『相助』,這尊自然孕育、靈龜化神的真佛也能從容轉活;
  
  沒等小指長好就急匆匆拋起靈犀接駁果先靈凈慧根?它還不完整,即便『借慧根』的過程一切順利。也不一定就能成功化佛,
  
  大冒險,靈龜不等小指長好就匆匆施為,此舉很可能會把它的萬萬年造化、萬萬年修行毀於一旦。
  
  就算最後它能成功化佛,說到底也是『不完整』的,會讓它的修為衰弱許多。
  
  影子和尚的疑惑蘇景解不了,但不重要,此行目的不是來看烏龜也不是來看佛像的。蘇景伸手入袖,取出了一柄小刀。
  
  小小刻刀,樣式有些古怪。手柄彎曲刀鋒短小。是件古物特別古,古到比著天真、蝕海他們還要更老得多,來自第一圓、十一王二明哥的傳承:麒麟庫中一石匣,一品龍山種大把。雕山刻靈小刀一柄。
  
  這就是蘇景一定要追查傳給果先靈犀的。究竟是天外北方佛還是中土自然佛的原因了。若是前者大家白忙一場再想其他辦法救人;若是後者。
  
  在離山時,影子和尚曾給蘇景仔細解釋何謂『自然孕育之佛』,以和尚的說法。這尊佛其實就可以看做是秀山靈胎。
  
  和尚沒想到它會是靈龜化佛,只道它是佛陀之胎結孕於奇山,過程猜錯了,不過『自然佛』的本質,影子和尚沒說錯,它就是山胎。
  
  山胎從何而來?從山而來。
  
  什麼樣的山才會凝結山胎?靈秀之山、靈瑞之山,一品山!
  
  一品山又是怎樣長成的?山有種,種生根、根擴脈、脈潤山崗秀峰茁長這樣一品山種,蘇景有一盒子;這樣的一品山,蘇景在莫耶種下了四座。
  
  唯一區別僅在,莫耶的一品山種受無上妙法加持、得法術相輔,開得真形後可迅速成長;這座孕育靈龜佛陀的一品山沒那個福氣,只能緩慢自長,少了法力干預、全靠自然孕育。
  
  過程有所區別,可本根全無兩樣,神奇之山自神奇山種而來;種子長成了大山後又孕育了神奇靈胎。
  
  蘇景雕刻過山種,雖未拜師也不可能拜師,但他實實在在傳承了二明哥的活山之法,此法貫通於『山』,既能雕得山中真形,就能開出山胎真靈!
  
  一刀斬下,靈瑞入生,破混沌開靈動,助它立地成佛!
  
  聽上去玄奇無邊,畫龍點睛、生衍造化的神仙手段,可實際上並未如此,開靈不是生靈。
  
  便如開玉,璞石丑陋,行家大師卻能見其精彩識其真諦,以刀開於頑石,拙皮破美玉現。可是哪怕玉行內最最傳奇的大宗師,也得石中有玉才能將其『開』出來,要是普通的實心石頭,大師功力在深也開采不出美玉。
  
  一樣的道理了,這『石頭烏龜』早已蘊造化蓄靈瑞,蘇景以活山之法落刀,這一刀不會生出造化,只是將它已有的造化、靈韻激發出來
  
  面前龜、龜上佛、手中刀,加在一起就是契機了。
  
  開靈石龜、點活真佛。
  
  這尊自然之佛與彌天臺果先靈犀相連,這一重牽扯是玄奇事情,內中道理晦澀深奧,簡而言之:果先與這尊自然佛一而二、二而一,兩者已經接連一體密不可分,靈龜化佛時、果先證道時!
  
  這是蘇景救人的契機。
  
  果先現正被困於濃濃墨色中。無論北方佛涅槃還是自然佛入生,果先所處的菩提真境都是千真萬確的,墨僧想要侵染菩提真境中的佛徒絕非易事,否則也不會耽擱了幾百年還未將其攻下。
  
  那份始終對果先等人不停侵染、攻擊的墨色法力,來自鏡、花妖僧布置的大陣,陣力兇猛墨元洪浩,非如此否則不可能將果先成功侵染。
  
  既然是陣法,一旦被打破就會有反噬。
  
  陣法可自行行運,布置完成後無需專人看守,鏡、花諸僧行動、鬥法皆不受陣法牽制,但如果陣法被果先突破,一眾妖僧必受反噬,跑不掉的。
  
  彌天臺外松內緊,扶屠已經進入大寺七天了,至少現在他還沒能找到突破那座墨沁陣法的辦法,根本都靠近不得沒辦法自外破陣,那就請果先成就真佛,小和尚摘得菩提在手時,墨色元力對他的侵染自然失敗。
  
  侵染敗則陣法破,陣法破則墨僧傷,這是蘇景反擊的契機、摧毀這座墨色魔寺的契機。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98
發表於 2015-9-28 18:40:53 |只看該作者
第九九六章  七天
  
  
  前因後果、全盤打算就是如此了,先尋得果先的靈犀來自何處,事隨人願,並非天外北方佛涅槃,靈犀來做地心一品山靈胎、自然孕育之佛。確定了這一重,就有了機會,以活山刀法點活這尊佛,助果先破道升佛去。
  
  升佛即為果先的脫困;升佛即為中土自然對墨色彌天臺的重創和反擊。
  
  蘇景擎刀,凝視石龜佛陀像,一動不動,仿佛他也變成了石胎,整整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蘇景提息,緩緩閉合雙目,之後仍未動影子和尚知曉他準備做什麼,自不會去打擾,招招手將金蟬重新收入眉心,坐到不遠處取出《屠晚》,繼續讀故事。
  
  三個時辰一晃而過,蘇景重新張開雙眼,可手中刻刀並未落下,面露無奈:「我不成。」
  
  這個蘇景只有一成修為。
  
  開靈於胎和開形於山種隨是同樣法門,但要更難得多,對執刀之人元魄之力要求奇高,尤其這石龜還不是普通山胎,換個角度去看的話,它已是佛、只是沒有真正轉活而已。
  
  蘇景力有未逮。
  
  雖只一刀,但落不下去。
  
  影子和尚並不失望,這樣的情形本就在算計之內,也早都商議過對策…如果蘇景能獨力施展最好,萬一他做不來,便須得兩人合力。
  
  菩提葉的書簽重新夾好,《屠晚》收入袖中,隨即…和尚化了。
  
  就好像雪人遭遇驕陽那樣,迅速融化開去。不同之處僅在於,雪人消融地面上會留下一攤清水;和尚化了地上多出了一片影子。影子和尚本來就是影子。
  
  地面黑影游移動,輕輕飄至蘇景腳下。
  
  和尚是影子,也是蘇景的第十三魂,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變成蘇景影子。
  
  和尚變成了蘇景的影子。由此他的法元真力可供蘇景隨意調用。
  
  蘇景重新閉目…但這次更快,不過盞茶光景他又開目,搖頭:「還是不行。」
  
  和尚的力量可以借給蘇景,但這力量的本源仍是和尚。蘇景運刀須得入定做空靈念,借來的力量與他本元身魄不符,無法做到心神大統力念歸一。
  
  地面上的影子嘆了口氣:「那走吧。」
  
  蘇景仍搖頭:「我不行,你行,你來。」
  
  這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二明哥留下的刻刀只有冥王能用。影子和尚根本發揮不了刀中的玄妙法力,這又何談『你來』。
  
  刀子認人。
  
  但人是可以『俯身』的。
  
  和尚不是人,是影是魂也是鬼,不存肉身,平時他的身體都是法力凝結,只要蘇景開心防撤身禁,影子和尚就能帶上他的深厚禪力入主蘇景身體。
  
  拿刀的那個還是蘇景,或者說還是蘇景的身體。但揮刀開靈的卻是和尚。
  
  地上的影子並未進入蘇景的身體,而是問道:「我未修過活山之法,也可能成功麼?」
  
  「你若是屠晚或者陽三郎。必無成功之理,但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行走人間的尊者,它是自然孕育的佛,有機會的。」蘇景應道。
  
  和尚再問:「該怎樣砍這一刀?」
  
  「持本心,入空靈,怎麼想就怎麼砍。」
  
  和尚想了下。新問題:「若砍壞了會怎樣?」
  
  同樣問題影子和尚從未問過蘇景,因為一直的打算都是蘇景來揮出這開靈一刀,和尚先前不問是信任蘇景。可是現在他自己來砍就不能不問明白了。
  
  蘇景笑了:「砍壞了也沒事,有朝一日靈龜變佛,摸著臉上的傷疤上門來問罪,咱再趕緊鞠躬賠不是。」
  
  影子和尚沒笑:「真的?」
  
  蘇景略顯心虛:「真的,肯定沒事。」
  
  地上的影子里又次傳出一嘆。他是蘇景的第十三魂,蘇景想要騙他可沒那麼容易,這一刀可升佛,也可殺佛。
  
  只是有的選麼?彌天臺中果先已經堅持了幾百年,再支撐不了多久了。若不加理會,果先必被侵染,他被染就是靈龜佛陀被染,神奇造化頃刻變作絕代妖魔。
  
  影子層層收縮,盡數進入蘇景體內。
  
  蘇景執刀不動,再次閉合雙目。
  
  地下孤山、空曠山腹,寧謐地方寧謐人獨立,面對一只小小的石頭烏龜。
  
  七天已過。
  
  從離山出兵、開始襲殺墨沁小宗算起,已經過去整整七天,戰事進行的並不順利,說是『小宗』,但每一家都有真仙坐鎮,不是墨十五那等外域仙,是生於此、修於此、一度離開如今又重新返回這完美世界中的中土真仙。
  
  只以實力而論,魔宗、真仙或許比不得離山出來的突襲軍馬,但其間差距絕不是凡人想像得那樣巨大,何況敵人一點也不傻,實力遜色便不做強硬爭鬥,天那麼高地那麼廣,迂回纏鬥、時進時退正好。
  
  七天時間,中土各地仙戰轟烈,墨色小宗被連根拔起兩宗,其余幾宗普通魔徒隕落無數,真仙猶在實力尚存,離山這邊三位長老受創,其中龔正傷勢不輕、已無力再披掛上陣;大成學正字十一陣被摧毀四陣,諸位人王多多少少都掛了些彩,所幸傷勢大都無礙,照樣兇猛。
  
  惡戰正酣。
  
  中土正道的反擊不如想象中順利,可是墨靈仙的法術施展得異常順利。
  
  施蕭曉端坐劍冢內,七天時間陣法行運不停,嫵媚和尚的神情也在一點點的變化著,從沉肅到平靜再到輕松;從漠然到微笑直到此刻…歡暢笑容已經掛在臉上。
  
  忽然,施蕭曉開目,始終緊握的手印一轉,撤法起身,陣法收斂了,他已做好了他想做的事情,劍冢破!
  
  千萬年江山劍域的蓄勢不休,就在短短七天中被施蕭曉破去了。妖僧笑容明媚,合十、躬身,團團一禮對所有同他結陣的墨靈仙:「諸位辛苦了,施蕭曉致謝。」
  
  一群墨靈仙全都喜上眉梢,紛紛還禮,負責外圍戒備的墨靈仙中有人上前呈報,彌天臺尋找聖劍的事情有重大突破。
  
  與其他魔徒全無兩樣的,才聞訊,施蕭曉便熱淚滿眶!
  
  另有與施蕭曉親近的仙家上前,提議這就趕赴彌天臺去;也有人另作他議:中土正道突襲諸多墨宗,劍冢這一路人馬正好此刻殺出去,當能重創強敵。
  
  「很快,很快。」施蕭曉抹去淚水,收斂笑容:「很快就能歸去,拜奉聖器、斬殺強敵,不過現在不行,還差最後一步,冢內養劍法度被破去不算完的,還需得毀去內中萬劍,才算真正圓滿。」
  
  劍冢事情尚未了結,不必行陣了,但還得施法、毀劍。
  
  說著,施蕭曉再結手印,按向了地面。劍冢地心深處,突兀響起了陣陣劍鳴,沒了憤怒、沒了犀利,只有深深悲哀,萬劍哀鳴。時間不長,燃香光景過後靈劍悲鳴散去,施蕭曉放聲大笑,解開手印一飛從天。
  
  凌空三千丈,妖僧再結印,浩大神通轟…
  
  下,三百里巖崖陡然轟碎,化巨坑,深不見底之淵。
  
  劍冢徹底毀滅,妖邪盡做歡呼,施蕭曉卻還不罷手,人在高空大袖連毀,附近高山被連根拔起、遠處湖泊凌空而起,四面八方山川峰水盡數被他扔入深窟。
  
  深挖之後,是深埋。
  
  七天,彌天臺中蠻子扶屠已經裝瘋七天了。
  
  蘇景自己都煩了,瘋話總得換著樣的說,實在廢腦筋,可是沒辦法,影子和尚與另一個蘇景做開靈一刀,相距彌天臺不過幾百里,直到他們完成那一刀前,扶屠都得攪亂墨僧的視聽。
  
  蘇景煩了,但墨僧不煩,瘋子又『顯靈』了,七天之間再指點了一處地方,淳鏡與正花趕去查探,迎回了第二截墨劍。
  
  這是蘇景對他們的必要安撫,墨僧歡喜無限,甚至都盼著蠻子瘋別停,一點一點把散落中土各處的墨劍都尋回來前,繼續瘋、隨便瘋。
  
  領奉水鏡法旨出寺『公幹』的逐花、清花兩僧剛剛回來了,空著手走的、滿載而歸:歷時七天,他們把離山完整無損的挖出來、拔出來,運回了彌天臺。
  
  八百里離山,比著彌天臺更磅礴,附近無處擺放,暫被妖僧施法收納於一方缽盂中。
  
  中土正道的象征,變成了妖僧賞玩的盆景;假以時日,待墨劍收斂齊全、涅槃的北方佛被徹底侵染,水鏡會騰出些精神,在附近開拓一片空地扎下離山,讓離山變成墨色大寺的後花園,等到正神降世時候,『後花園』可做神祇行宮。
  
  水鏡現在就是這樣打算的,他以為:能做正神行宮,離山有幸啊!
  
  離山被妖魔挖成、搬走的消息,很快傳入沈河耳中,掌門人潸然淚下;
  
  離山被裝入缽盂,變成一方漂亮盆景的過程,蠻子扶屠親眼目睹,忽然,扶屠厲聲狂笑!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99
發表於 2015-9-28 18:41: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九七章  劍即離山,何等快活
  
  
  離山被妖魔挖起、搬走的消息,很快傳入沈河耳中,掌門人潸然淚下;離山被裝入缽盂,變成一方漂亮盆景的過程,蠻子扶屠親眼目睹,忽然,扶屠厲聲狂笑!
  
  扶屠是什麼人?
  
  從前是個蠻子,不久前變成個瘋子,這七天裡他時哭時笑,時跳時罵,現在又戾笑響亮,墨僧早都見怪不怪了。
  
  不見怪,但是該哄還得哄,哄得他開心了就能問出第三截墨劍的下落,是以水鏡和他一起笑:「聖劍神尊因何發笑?」
  
  水鏡一笑,所有墨色僧侶都跟著一起笑。
  
  笑容歡愉,可所有墨僧臉上的歡愉加在一起,也比不得扶屠的快活,蠻子笑得虐戾非常也笑得開心非常:「禿頭,這次你可真惹禍了。」
  
  惹禍。
  
  這個兩個字不新鮮,這七天裡水鏡數不清扶屠說過這兩字多少次,來來回回也不外一個意思:和尚們敢把扶屠裝進網中,這是對聖劍不敬,會遭天譴。
  
  可是這一次,一樣的『惹禍』,不一樣的說法,蠻子的瘋話和尚聽不懂:「美人配英雄啊,哈哈,英雄配美人!瘸驢配破磨啊,破磨配瘸驢…哈哈、哈、哈哈哈哈!」
  
  水鏡是和尚的扮相,真色的信徒,無論怎麼看都和美人、英雄、瘸驢、破磨沒有半個大錢的關係。
  
  若是其他時候有人對水鏡說這等怪話,直接一道神通打碎身魂,瘋話而已,水鏡才沒興趣追究,可現在情勢不同,水鏡耐心笑著:「仙君神諭,大玄機也是大智慧,還請仙君指點內中深意。」
  
  「深意?美人只配英雄睡,破磨只配瘸驢來拉…這就是深意了。哈哈…你不配啊,你們都不配!」扶屠笑得開始打跌了,雙手捂著肚子。
  
  自從聖劍俯身,扶屠的瘋話就沒停歇過,可唯獨這幾句話,瘋得不著邊際。
  
  水鏡含笑,正想再湊趣追問。不料扶屠突然收斂了笑容,就那麼一瞬間,從瘋狂到平靜,從呆傻到智慧,從地上打滾的瘋癲到穩穩站立的從容,扶屠聲音冷得入骨:「你配麼?」
  
  水鏡稍覺驚訝。但不覺異常,瘋子嘛,都是這個樣子,脫口欲問『配什麼』,但這次仍是不等他出口,遠處就傳力了一個少年的聲音:「他不配。」
  
  所謂遠處,幾十裡外。
  
  在凡人眼中是很遠了。與修家而言近在咫尺。
  
  聲音來源:山腰之上、峰巔之下,果先與辰光等不肯受墨色侵染之人所在的那座小小院落。
  
  水鏡返回中土時候,果先已經晉入菩提真境,是以水鏡與果先雖有數百年相處,卻始終不曾聽過小沙彌真正講話,水鏡不識得,那聲音來自果先。
  
  但識不識得是一回事,聽不聽得出聲音來處又是另一回事。
  
  水鏡愣。旋即驚,而第三次,不等他開口說話傳令查探,瘋子扶屠又開口:「離山為護世之地,豈容妖孽把持。把離山裝進缽盂?你不配。」
  
  蘇景說話同時,果先的聲音也告響起:「彌天臺為慈悲地、神聖地,豈容妖孽把持。佔有這佛祖殿堂?你不配。」
  
  兩句話同時響起、同時落下。而話音盡末瞬瞬,即為巨響炸碎於彌天臺瞬瞬……巨響賁烈,如天崩地裂!來自缽盂的巨響,裝離山的缽盂。
  
  缽盂為寶。否則何以容納八百里山;缽盂是水鏡的法器,從他還是人間小沙彌的時候就帶在身邊,千年萬年。水鏡初拜墨色時,為顯本領,主動請命去剿滅一方天地,到那世界缽盂一招,那座天地都被缽盂收了、融了、化了,烏有。
  
  仙佛之器,貼身重寶,卻就此崩碎!
  
  猝不及防之下靈寶被毀,水鏡妖僧心神巨震、哇的一聲怪叫,一口鮮血噴出……缽盂本來安安靜靜地擺放一旁,根本沒人碰它一下,又怎麼可能破碎?
  
  怎麼不可能,再也簡單不過的事情:缽內裝離山,離山突兀『造反』、突兀暴漲。
  
  是離山,撐裂了、炸碎了妖僧的寶物!
  
  缽盂碎,離山出!
  
  又何止炸碎了缽盂,那離山八百里廣闊,那離山八百里神劍——神奇之山竟化作神奇之劍,八百里劍,呼嘯驚鳴,一飛沖天再陡轉急下,轟殺妖僧!
  
  劍出離山。
  
  劍已出山,征戰八方;而那空空之山,此刻也化一劍,離山化劍!
  
  劍出離山,劍即離山。
  
  同個時候,萬里遙遠,離山掌門人沈河熱淚滾滾,跌坐於雲駕,大哭。
  
  離山沈河,天崩於面前不變色之人,於此一刻痛哭失聲:「申屠!顯靈!申屠!吾弟!」
  
  十四天前,鏡、花僧攻襲離山劍宗,申屠靈靈收煉至寶『第一滴雨水』惡戰妖僧,妖僧敗逃後申屠靈靈受不住寶物反噬,命喪離山庫。
  
  他做過錯事情,犯下無可挽回罪孽;他是離山長老,即便迷途知返已晚,他仍是離山長老。
  
  任奪曾是離山長老,捨身入魔去,不惜聲名;
  
  賀余曾是離山長老,以我仙途換乾坤氣運,不惜性命。
  
  申屠靈靈也是離山長老……還需要再解釋麼?離山長老,離山真傳,離山弟子就是最好的解釋了,申屠為了離山身死道消。
  
  申屠死後,還曾發生了一件事情:陰陽司專管修家遊魂的極樂川主官,賀餘進入陽間,與沈河有過簡單密談。
  
  賀余來找沈河,只為告知一件事:申屠靈靈死後,他的遊魂並未進入幽冥。
  
  申屠只是身死道消,並非魂飛魄散,他的遊魂應該進入幽冥,他有轉世投胎的機會的。
  
  申屠靈靈所犯過錯無可挽回,錯就是錯,再沒機會糾正了;十四天前他為離山而死,即便那些看守白狗澗、被他間接害死的離山弟子也會原諒他的,所有人都會原諒他,蘇景亦然。
  
  以蘇景假公濟私、濫用職權的性子,莫說轉世投胎再修行了,就算申屠想進芙蓉塔。保留前生記憶開始陰鬼修持也可如願。
  
  可是申屠靈靈的遊魂未入幽冥。
  
  所有人都原諒申屠靈靈了…只有一個人例外:申屠靈靈自己。
  
  不入幽冥,因我有錯,無顏面對師叔賀余,無顏面對被害死的離山弟子。
  
  不入幽冥,因我為離山長老,中土有難,離山有難。我為司寶長老,畢生鑒寶所以識得一件無人認出的寶物,寶物即為:離山!
  
  九子駐道,成天護世;子孫萬千,執劍慈悲;曾奪於天,是以儘量回報、不敢辜負凡間更不敢辜負孩兒們的父母的離山劍宗。
  
  山無靈。有仙而靈,這山中有了幾千年護世的信仰,有了千萬精修為飛仙、但更要求仁、更知長生不是偷生的兒郎。這座山,又怎麼可能不靈瑞。
  
  平淡無奇八百里山,如果沒有那些弟子,將永遠平淡無奇。
  
  但是有了這些人,這些人堅持著自己的理想…理想是什麼?理想就是信仰。山中人的信仰堅定而虔誠,久而久之,這山也就有了靈氣、因信仰的滋養有了靈氣。
  
  八百里離山,已經被信仰養成了寶、磨成了劍。
  
  遊魂不入幽冥,只因最後的執念,可讓寶山脫變,化作賁烈一劍!申屠靈靈自己選的:我不入幽冥,我以真魂化執念。相融於離山,於此危世中再盡最後力量。
  
  離山養我教我,最後我歸於此山…那是何等快活。
  
  死得其所,那是何等快活。
  
  申屠靈靈的自罰,自贖,他把執念融入離山,喚醒了這八百里神劍。他所失。轉世重生的機會,神劍發動過後他就魂飛魄散,永遠消失於這個世界;他所得……內心的安詳、由衷的快樂。
  
  我是離山弟子,我是離山長老——申屠靈靈臨死前。最後對同門兄弟說過的話。這句話沒說全,還有半句的:我是你們的兄弟。
  
  離山發威。
  
  時靈時不靈的申屠最後的顯靈,馭離山、化八百里山為八百里劍,要讓墨僧知道:他們不配!不配把這護世之山收為己用。
  
  為了內心的救贖放棄轉生機會的申屠靈靈,沈河的弟弟,紅景的哥哥,他們是兄弟,他做了每一個兄弟都會做的事情。
  
  沈河真人放聲大哭,離山一眾長老放聲大哭,塵霄生雙目血紅、聲音哽咽卻堅決,傳令各路人馬:放棄面前敵人,所有人王所有修家所有正道弟子,掉轉雲頭去西方、攻彌天臺!
  
  不是塵霄生意氣用事,是早就商議、定計的。攻殺各方墨色小宗只是佯攻,為的是麻痹敵人,此役真正的目標只有一個:彌天臺。
  
  離山兵馬傾巢而出,墨徒一定趁虛而入,來對付離山。
  
  誰能斷定,墨徒會搬走離山,而不是直接派來幾個仙家摧毀離山?乍看不可預知,其實不難猜測……墨巨靈還沒來,來得是墨靈仙,是狗腿子。
  
  做狗的,一定巴結主人。打碎離山算什麼巴結,把離山『生擒活捉』,獻寶似的獻給主人,這才是巴結!
  
  從這場劫難開始,就不曾脫開那五個字:你算、我也算。
  
  如果這是場賭,那沈河、秭歸、塵霄生、蘇景全都賭了這一手!
  
  已經沒了退路了。
  
  沒退路的人,莫說賭錢,就是賭命也奉陪。
  
  早定計:無論一成蘇景與影子和尚能否喚醒『自然佛』,只要申屠發難,便全軍揮師彌天臺。
  
  反擊,從墨色顯現於中土的當天就開始了,離山斬殺三千墨道、大成學破墨三千里,沈河率星峰打滅臥鼓宗,蘇景化身扶屠臥底彌天臺……但是對蘇景、沈河來說,真真正正的決戰、反擊何時開始?
  
  申屠靈靈發動離山,即為號角鏗鏘、即為戰鼓隆隆。
  
  離山發難時,決戰開始時。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000
發表於 2015-9-28 18:41: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九八章  歌中自有人世間
  
  
  墨僧做夢也想不到,他們拿回來的戰利品,拿回來準備進獻主人的離山,竟也是離山劍宗的一柄劍。
  
  八百里離山,八百里神劍。
  
  暴起發難!相距最近的逐花妖僧正中其鋒。
  
  連慘叫都未及發出,逐花慘死。而轟動巨響也自山中賁起…臨死一刻逐花也發動了最後反擊,肉眼可見,八百里山崩碎一角,被憑空抹去百里。
  
  但受損又何妨,殘劍亦可殺人,哪怕離山只剩一塊碎石,那也是護世之石、誅妖之石。
  
  寧可粉碎碎骨,不與妖邪共處一方世界的離山…再呼嘯、再出劍,直轟水鏡為首眾多墨僧。
  
  鏡、花兩代墨僧皆為真仙,不是他們應變不快,不是他們來不及救援逐花,未能及時出手救人只因更大的麻煩已降臨:山腰之上、峰巔之下,那滾滾繚繞於清靜小院的墨色崩碎去,淡金色的佛光正噴薄而起,直射蒼穹!
  
  院落中,果先雙足落地,他手中一串榆錢。
  
  那年,小和尚,見院中的榆樹上串串榆錢兒成熟了,不知是嘴饞還是一時興起,縱身而起去摘榆錢兒,隨後定身於半空,『開始』了他的機緣;
  
  此刻,果先小和尚終於完成了這個小小動作,榆錢被摘在手中,落足地面。他手中摘下的是榆錢,更是菩提。
  
  幾百里外,深深地窟中,影子和尚已經完成了那一刀。
  
  空蕩蕩的地窟山腹中,影子和尚『灘』在地上,重新化作了影子,散卻不亂,但一動不動;
  
  石頭烏龜依舊擺放在那裡,不過只要眼睛沒問題的人就能看得出,它已不再是石頭,變成了真的龜,龜也不動、四肢首尾都縮在殼中,看不它是死是活…再就是,它背上的佛像不見了,乾乾凈凈的殼,乾乾凈凈的龜。
  
  洞中還有個蘇景,滿頭白髮,蒼老異常的蘇景。
  
  開靈一刀,算是蘇景與和尚聯手斬下的,便如莫耶雕山的情形,一刀過後就是一場生死歷練,蘇景與影子和尚同受『反噬』。
  
  可是這一次蘇景不肯昏迷,奮力掙扎、奮力張開眼睛,哪怕頭痛欲裂哪怕身如凌遲,哪怕緊緊咬牙以至滿口鮮血,他還是不肯昏睡過去,費力掙扎著起身,顫抖著深深呼吸,乾澀聲音留下兩字:「多謝。」隨即身形一晃疾飛而去,破土破地,不去增援彌天臺,不去匯合離山同門,獨自一人急急飛馳,向著西北方向……
  
  彌天臺內果先證道,墨徒侵染陣法破,個個反噬加身。
  
  真元如沸五內如焚,妖僧哪還有精力去救逐花。
  
  也不是所有墨僧都無力救人,水鏡能的。鏡花十七僧之首、彌天臺開宗首領,他的本領遠超同伴,即便反噬在身他也能救下的逐花的,可他沒出手。
  
  不是不想出手,是他早都惹了更大的麻煩而不自知:之前扶屠發瘋、指點墨僧尋回的兩截墨劍,都被水鏡收在了袖中。
  
  反噬到來同時,袖子里那兩截已經斷裂、全無靈氣的墨劍也告『造反』,就在毫無征兆里,兩截墨劍戾氣暴散殺劫綻放,自內而外襲殺水鏡!還有那個始終瘋癲的蠻人屠晚,烈烈咆哮之中、出手!
  
  劍羽劍獄、陽鴉畢方、金花紅葉、火天火地火巨靈,一個人,千道法;一個人,燒起了沖天大火。
  
  亂了,亂了,完全亂了,妖僧的心亂了,一時之間他們想不通,離山已成盆景,如何又化神劍;果先被困已到奔潰邊緣,為何又能成佛、破陣;蠻子扶屠不是自己人麼,怎麼有會突然造反;還有墨劍…墨劍竟也跟著蠻子一起反了?
  
  水鏡當機立斷,神念急轉自毀須彌袖,將兩截造反墨劍甩出去,同時口中諭令傳下…非漢家言語,而是釋家梵文,號令身邊同伴結陣,共行法,摧毀離山、擒拿扶屠、鎮壓墨劍!
  
  鏡花十七僧,離山一役死了七個,剛剛又被打死了一個,此刻水鏡身邊還有八人。
  
  布置墨沁陣法,十七僧人人出力,如今反噬到了個個有份,不過他們皆為真仙,反噬讓他們受創,難過不堪,但仍有強大戰力,至少收拾眼前局面足夠了。
  
  至於峰頂下小院中那個新出世的佛陀……何必理會,他成佛,他飛走,無法在這人間逗留。事已至此無可挽回,乾脆不去理會果先了。
  
  水鏡主持,九僧結陣,頃刻間滾滾墨色自陣中沖騰開來。
  
  下一刻,濃重墨色中,突兀傳出窒悶龍吟,一條渾黑天龍急沖天際,纏住離山神劍。烏龍張牙舞爪、離山劍氣縱橫,兩下里滾滾相鬥。而陣法未停,烏光連連震動,又有兩頭烏黑巨龍沖出墨色,一條撲向兩截正逆起沖陣的墨劍,另一條則直奔蘇景而來。
  
  三條龍過後,諸般怪響又從墨陣中傳出,須臾間、妖僧陣中墨色崩碎去,水鏡等九名僧侶也告消失不見,只剩…或大或小、奇形怪狀三百黑蛟。
  
  三龍三百蛟,九僧身受反噬下施展的法陣。
  
  醜陋蠻子笑容猙獰,正要開口喝咒忽然果先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多謝你,彌天臺事情,我來做。」
  
  清理門戶。
  
  別宗都是德高長輩出手懲戒不孝晚輩,彌天臺卻倒轉過來,護世晚輩鎮壓入魔師長。
  
  果先聲音落,金色的佛光自其所在的小院暴散開來,橫掃彌天臺!
  
  金光所過,墨色紛紛退散,彌天臺重重山巒還以本來顏色。
  
  彌天臺有十八峰,就在佛光彌漫中,十八巨峰接連爆起嘎嘎巨響,山搖動、山轉活,座座巨峰化作巨人。
  
  寶冠、甲衣、金靴、法鞭,十八山化十八巨靈。
  
  第一峰第一人,聲如天籟,雙掌合十:「美音。」
  
  第二峰第二人,其聲飄渺高遠,同樣合十:「梵音。」
  
  第三峰第三人,聲如烈鼓,沉悶又激昂:「鼓音。」
  
  第四峰第四人,嘆氣卻滿滿贊賞之意,合十:「嘆妙」
  
  第五人:嘆美。
  
  第六人:摩妙。
  
  第七人:雷音。
  
  第八人……
  
  十八人同時合十,同時報名,就算蘇景不修佛也能曉得他們的名字,美音、梵音、鼓音…佛祖禪院中,有伽藍護法十八人,護衛莊嚴地、驅逐邪祟氣,永保寺廟清寧,永保進出香客信徒在山門內的平安。
  
  彌天臺尚有弟子,何須離山弟子出手清理門戶;
  
  佛家清靜地方自有神祇護法,無需仰仗離山之劍。
  
  點化彌天十八峰,化護法十八伽藍巨神——果先證道後第一次出手。
  
  十八伽藍顯靈,果先傳諭:「護法。」
  
  兩字呼喝,哪有佛家清靜,更不存絲毫慈悲,只有憤怒,甚至讓嗓音都有些嘶啞的無盡憤怒。佛無爭鬥心,但佛有雷霆怒,你死我活時,佛要仇敵死!
  
  伽藍縱身、縱鞭、縱法,浩浩之威裹挾浩浩之怒,相鬥黑龍、抽殺烏蛟。中土神廟彌天臺亂戰一團,打得天崩地裂。
  
  天空中,突然陣陣雷霆轟動…若仔細聽,哪里是什麼雷霆,分明是轟動乾坤也轟動人心的梵音禪唱,金色的人影自小小院落中一步跨入九霄,再從九霄一步跨入戰場,少年僧人少年佛,果先在點活十八伽藍弘道護法後親自入戰來,有惡蛟撲向他,被他一指點中獨角,百丈毒獠就此崩碎去,化骯髒肉糜、散落八方……
  
  還有,洪鐘浩蕩、聲動天地!彌天臺正中央山崩地裂,一口巨鐘自山根深處破土而出,直沖雲霄。鐘奇巨,輕松籠罩百里方圓的洪鐘。
  
  鐘色慘綠,壁上滿滿銹蝕,可當其凌空、一響猛震過後,滿壁銅銹簌簌掉落,露出本來顏色,如驕陽璀璨的金色巨鐘。
  
  第一響,銅銹散碎去,還鐘本來面目;
  
  第二響,有高亢龍吟響徹雲霄,盤於鐘身的七條金龍就此轉活過來,騰金雲駕佛光,直沖戰場剿殺黑龍與烏龍;
  
  第三響,巨鐘急急搖晃不休,就此化作金甲天將一名,怒目圓睜、降魔杵緊握在手,不是韋陀神君又是誰!既有伽藍護法,又怎能沒有韋陀降魔!
  
  所有彌天臺弟子都知道自家山根下埋藏了一口巨鐘,這口鐘還是當年水鏡親手埋下的……那時水鏡還是人間佛徒,尚未飛升但修為已經大成,游歷西海時候無意中發現一口巨鐘。
  
  鐘殘破,但水鏡能探出,鐘內藏有浩瀚禪意,是一件大好法器,當為上古大寺所有,不知為何後來埋沒於深海。
  
  探得巨鐘神奇,卻無力引動內中禪意、更沒辦法將其重新煉化,是以水鏡將此鐘自西海深處打撈出來,深埋於彌天臺山根地下,希望此鐘能永鎮彌天臺根基,保得這佛門聖地傳承永在,香火延續。
  
  那時水鏡,還是心懷慈悲的高僧大德。
  
  這趟再回來,水鏡根本都在懶理會山下巨鐘,他已是墨色信徒。而鐘為奇器,此刻也得果先點化,化韋陀,逐墨妖!
  
  果先全力出手,但絕非他一人作戰,這傳承萬年、受善男信女無數香火之的慈悲大寺與他並肩而戰。
  
  蘇景暫時收手,這是必要尊敬,但不是說他就不管了,神通蓄勢監視戰場,尊敬是應該的,不過不能耽誤打勝仗,無論如何這座彌天臺都要徹底鏟除。
  
  鏡花九大墨僧以身入陣,他們已將真修法身化龍化惡蛟,別人再看不見他們的身形,可妖僧就在戰場中,焉能看不見那麼醒目的一尊少年佛。
  
  墨僧腦中更亂了,成佛就該飛升才對,為何不飛升、為何他還在人間!
  
  忽然,淳鏡、沉鏡等人聽到了一聲輕輕嘆息,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何須舉目去探陣中墨僧自知嘆氣者為何人——彌天臺墨色首領,上師水鏡。
  
  嘆息之中,水鏡心訊傳遞於眾僧心底:「諸位師弟、子侄,化龍。」
  
  九個墨僧的法陣力量承受不住果先與彌天臺的全力反擊,但還不是窮途末路,因三龍三百蛟的陣法尚存一變,須得施陣者自殘修為自損元神的一變,龍變。
  
  隨水鏡傳令,本已散去的墨色再度降臨,重重籠罩於戰場,不過墨色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後加起來不過三兩個呼吸功夫,空氣中濃濃墨色又告消失,而戰場之中,所有惡蛟盡數化作渾黑天龍。
  
  三百惡蛟化天龍,戰力漲漲漲,暴漲開!
  
  陣力結形、墨法點靈之龍,不是真的龍,法術來的。這些龍比不得真正神龍,可他們的力量也決不可小覷,至少憑果先和他一力點化的彌天臺諸般法身靈尊應付不來。
  
  果先初成佛,不止力量運用不熟練,更要緊的是他手中菩提不是自己摘下來的,而是『別人』直接塞進他手心的,一主動一被動,兩下差異何等巨大。
  
  身份上說,果先自菩提真境中修出來,絕非普通高僧的徹悟證道能夠比擬,菩提境中走出之人,可在靈山開自己法堂,可得天龍八部護法,便如真正的北方佛一般,可與大日如來相提並論的上位神佛;
  
  修為上說,果先被動成道,他有大力卻還運用不好,他得空明可心中猶有疑惑,若想真如意,仍需破惑解悟。
  
  現在果先的戰力,差不多和小相柳、鰲渚、木恩先生相若,比起浪浪仙子還差了不少。要想讓己身神通與身份相配,小和尚還有長長一段路程要走。
  
  之前相鬥三龍三百蛟大占上風,一是果先占得『地利』,彌天臺內禪家靈氣都願歸他調遣;二則是墨僧身受反噬重創,實力大打折扣,墨色陣法發揮有限,可當妖僧『舍身取義』、以身劫換殺劫,惡蛟盡數化龍後果先頓時抵敵不住了。
  
  冥冥之中,水鏡大笑傳出,他的聲音虛弱、可笑意張狂無邊:「還道菩提真境如何了得,還道北方佛涅槃怎樣神奇,不過如此!」
  
  狂笑尚未落下,天地間忽然哭聲大作,女子聲音,悲苦十足:「天鬼鬼、地墳墳,何時茅茅可停泊,求請諸君喚我名,得來黃土便安身!」
  
  已然拔劍在手準備入戰的蠻子扶屠目現喜色,想也不想大喊三聲:「茅茅、茅茅、茅茅!」一邊喊著蘇景不禁琢磨,回頭要問一問浪浪仙子,如果這邊沒人喊她名字,她是不是就來不了了?
  
  哭聲變作笑聲,還有厚土崩裂山峰轟塌的巨響,地下巨墳拱起、開裂、棺槨顯現,小屍仙殺到。
  
  離山各路兵馬都還在遠處,浪浪仙子也不例外,但不久前在離山時候她已經喚醒了自己的真身,以後只消一個心念轉動,屍身可出現天地間任何地方,而屍身所在,即為浪浪仙子所在。
  
  棺槨開,屍仙躍出,看也不看直接揚手抓住一條黑龍的脖子,雙手一分同時用力,撕碎去。
  
  就在第一條黑龍喪於小屍仙手中時候,有歌聲自天際傳來。
  
  人聲,男子的歌唱。
  
  那是怎樣的歌聲的啊。
  
  歌聲並不嘹亮,卻讓人聽出隆隆雷霆,如夜中暴雨突降,一道淬厲光弧劃破天際後…那時是該期待還是該捂住耳朵?無論怎樣,片刻後巨響雷鳴都會綻放,綻放於天也綻放於歌中;
  
  歌聲並不悠揚,可只要聽著稍稍疏神,就會聽到牧童的笛聲婉轉,竹笛好聽,只是聲音,可牧童的笛子很神奇的,它不止是樂器,它還是法器,因短短橫笛的樂聲是有顏色的,聽著笛兒就能看見片片青綠——鮮亮而悅目的生機顏色,就在牧童的笛中,也在此刻從天而降的歌中;
  
  歌聲並重,但蘇景真就感覺,仿佛起風了,不是什麼春風清風熏風,這風來得狂猛而厚重,那是攪動大漠、吹起蒙天黃沙驅趕巨大沙丘的沙漠之颶,只有走過大漠的人才會知道那風的厚重和蒼涼,同樣的風,就在歌聲中。
  
  歌聲並不浩渺,可是淡淡的咸腥味道涌入鼻端了,鹹的腥的,卻不會讓人心頭窒悶,正相反,這味道令人心神都都為之一蕩、心胸都為之開闊,那是大海的味道,聞到了它就見到了海,蔚藍蕩漾、浩渺無邊、直連天際之海,歌聲里有淡淡鹹腥,因為歌聲裡有海……
  
  那是怎樣的歌聲啊,有雨夜雷霆,有牧笛青綠,有蒼涼大漠,有浩瀚汪洋…有一座滿滿騰騰、鮮鮮活活的人世間!
  
  要怎生修煉才能唱出這樣的歌,很難,且還有兩個關鍵前提:愛這人間、還得精通劍法。
  
  唱歌與用劍何干?唱歌的不是人,是劍,離山之劍。
  
  離山劍法中無上巔妙之法,清泠劍唱。
  
  歌中自有人世間的清泠劍唱。
  
  就在這支人間調中,雪亮長劍破空而入,殺進戰場!一劍屠龍,再劍屠龍,劍劍皆屠龍!掌門沈河還在遠處,但他的劍已經趕到彌天臺。
  
  歌聲清亮,唱響彌天臺頂上六百里長天。
  
  歌聲裡,彌天臺紅音頂上,大雄寶殿坍塌了。
  
  大殿不是被歌聲唱塌的,也不是神劍、屍仙或者黑龍所致,宏偉神殿轟塌來自內因:佛龕正中,端坐而慈悲的佛祖大像忽然眨了眨眼睛,然後他揚臂、撐腿、壓肩,舒展筋骨,這尊佛祖像太過巨大,安穩端坐時候無妨,一旦站起起來動起來,大殿頓時就容不下他了,所以大殿轟塌。
  
  磚瓦散落,佛祖飛天!飛出來的是如來巨像,落地後卻變成了另一個『人』,不是人仍是佛,寶冠在頂寶衣加身,只是此佛非彼佛,神情頗有相似五官眉眼卻大不相同。
  
  落地佛頭不是大日如來,是『我是我的佛』,西海佛主鰲渚!
  
  鰲渚隨離山出兵剿殺墨色小宗,不久前剛得塵霄生號令轉向彌天臺,他所在位置一樣相距彌天臺甚遠,本不可能那麼快趕過來的。但此間是廟,且還是萬年慈悲、飽受無盡虔誠思慧的神廟。
  
  鰲渚是佛,只要有佛陀真靈的人間大像,他都能夠借以傳身,萬萬里遙遠又如何,有靈瑞佛像之地,就有鰲渚。
  
  鰲渚到,鰲渚入戰,鰲渚屠龍,鰲渚還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他看到了一條青青小溪,天上的小溪。
  
  溪水青青,歡快流淌…就這樣奔流著、奔流著,從東天邊到西天邊,一條清溪跨過了整片天空,之後小溪中就飛出了一條龍,青龍。
  
  天溪升龍,岐鳴子的劍術。
  
  人尚遙遠,神劍先至,沈河的劍到了,岐鳴子的劍也來了。
  
  浪浪仙子,西海鰲渚,前者屍中尊,後者海中佛;
  
  清泠劍唱,天溪青龍,前者今世劍術翹楚,後者古時驚世神劍。
  
  他們來了,足夠了,足夠了。
  
  甚至都無需蘇景再出手,甚至都無需後面大隊人馬趕來,彌天臺中墨僧若還想見到明天日出,除非天王老子來救!
  
  天王老子不管墨僧死活,但彌天臺中墨僧還有個頂頭上司,不久前剛摧毀了劍冢的施蕭曉。
  
  施蕭曉也不管那幾個墨僧了,他已經得了傳報,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算不如人離山化劍,誤信妖人墨劍造反,就連『北方佛』都成功涅槃,墨徒在彌天臺中幾樣圖謀都已經破敗了,施蕭曉給水鏡的回訊很簡單:謝罪。
  
  之前水鏡傳令同伴『化龍』時曾有一嘆,那聲嘆息就因他接到了施蕭曉的回訊。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8 00:4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