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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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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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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7: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劍出離山 第一九零章 戴勝


三手性情上雖有些木訥,但他心思絕不笨,否則也修習不成高深劍術。這件事看上去是蘇景欺負朋友老實,一步一步把他引入‘天靈晃’,可是還有另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擺在眼前:蘇景沒有直接一張劍符打出去。
  
  而蘇景請降蒙頭擂,除了要保密自己的符撰、黃花等寶貝,又何嘗不是想遮掩住三手中幻時的樣子,免他在眾目睽睽下出醜。
  
  所以三手有無奈、有尷尬、臉面有些掛不住心裡有些不知所謂,但沒生氣,真沒生氣。甚至還有些想笑。不過不能笑,這時候笑會真被當成傻子。
  
  火猴子笑夠了,拉起三手的袖子:“走走走,喝酒去!算是給你踐行!”
  
  喝酒的題目對三手而言可實在不怎麼樣,還是阿嫣小母更貼心些,笑道:“算是給山溪烏個機會,給你斟酒認錯...順帶給你踐行。”
  
  三手煩,有些想不通怎麼就認識了這麼幾個狐朋狗友,不過他還是跟著去了。
  
  ‘青燈境’中,好酒還沒喝上幾口,鳥官希老三就拍著翅膀飛來,給勝出的兩位黃皮蠻送來賞賜,和上次差不多,仍是妖姬、靈藥和錢貝,不過更豐厚了些。
  
  其他收下,妖姬不要,轉送給了烈烈兒,猴子好酒好色,大是開心,連聲誇讚蘇景贏得好!
  
  鳥官希老三見他們喝酒正熱鬧,也上前湊趣:“今日高臺之上,五百擂戰個個精彩。打得熱鬧的不計其數,但要說最最出人意料的,非兩擂莫屬,一是烏英雄與三手壯士,蒙頭擂中撲朔迷離,看不到卻更勾人心思...最後烏英雄得勝,更是讓人大吃一驚。另一擂臺則是西谷金雀與小蠻妖之戰!”
  
  西谷金雀。也和烈烈兒、三手一般,是校場文官給蘇景點名指出的勁敵,只憑幾聲啼鳴便殺了帳中所有人。在好賭妖怪開出的盤口中,這頭雀子也是奪魁熱門,排於前十。不如三手和烈烈兒,但比著小母要高上一位。
  
  父蠻母妖的小蠻妖,看上去十二三歲的活潑少女,愛說愛笑人緣不錯,但實力普通,據說在校場帳擂中她都沒敢出手,只是一直跑一直跑,最後居然真被她活下來、躋身當日十強。
  
  直到今日登擂一戰,眾人才曉得她是深藏不露,金雀子的叫聲傷不到她分毫。她取出一隻肚兜晃了晃,一團紅光湧動把敵手圍了,待會紅光撒去,金雀妖基被毀、奄奄一息......
  
  旁人都詫異於小蠻妖的手段,唯獨阿嫣小母。咂嘴問道:“她把肚兜拿出來打鬥,自己光著身子麼?小妮子現在有身段了麼?”說話時她挺了挺胸膛,頗有傲意。
  
  希老三訕笑:“是從吞天囊中掏出來的肚兜。”
  
  ......
  
  旁人本領如何,那是將來擂臺上的事情,‘青燈境’中幾個妖蠻現在並不關心,開心喝自己的酒。待到七八個酒罈子被放空的時候,三手蠻忽然問蘇景:“下擂時你說過,將來會帶我去中土?”
  
  此事蘇景篤定萬分:“只要不死,我必帶你去中土轉個夠!”
  
  三手蠻並不去細問緣由,只一點頭:“那便好。那我明天就回去了。”
  
  擂分三輪,今日打過第一輪,勝者休養十天,再去打第二擂;而今日失敗之人也並非一無所獲,只要願意,人人都可得‘都騎校尉’之職,剝皮國八品武官階銜,就此入伍參軍。官階算不得太高,但一來俸祿有特別優待,二來這是軍中骨幹之位,以後再升任的機會大把。尤其三手蠻這等本事,將來前途必定不差。

但三手蠻志不在此,蘇景應他能去中土,他又何必去做一個不上不下的妖怪校尉!
  
  黎明時份,酒宴將散,三手蠻取出了三枚木鈴鐺,先遞給蘇景一枚,沒說什麼,另兩枚鈴鐺分增于烈烈兒和阿嫣小母,三手開口囑咐:“萬一...後面臺上遇到黃皮蠻子,千萬小心。”
  
  烈烈兒哈哈大笑:“放心,我才不會傻了吧唧和他聊,更不會讓他先出手!”
  
  阿嫣小母手遮檀口,也在笑,聲音嫵媚:“我不用小心,我恨不得他能一口吞了我。”
  
  三手蠻就此道別,連一聲‘珍重’都沒有,更沒去祝另外幾人能連勝下去,只是略略一點頭,身形晃動,輕飄飄的離開了驛館。
  
  ......
  
  十天休整,蘇景等人再上擂,大概能察覺得到,在‘抽籤’一事上剝皮妖官動過了手腳,第一擂中打得出色的妖蠻,彼此間都未相遇,敵手頗為普通,蘇景對陣一個五靈階的熊怪。
  
  雖然境界相同,但實力相差雲泥,蘇景都未動劍,只用風火法術就將其輕鬆拿下。
  
  烈烈兒和阿嫣小母自不必說,樊翹遇到了個六階矮走蠻,好一番苦戰後也告獲勝。
  
  輸在第二輪的精怪,仍是被徵召從軍,不過他們高了一品,得做七品校尉。
  
  再十天休整,第三輪擂戰之上,‘侍劍童子’樊翹不知是走運還是倒楣,一簽抽中了阿嫣小母。
  
  高臺之上,阿嫣小母看著樊翹笑:“你認輸,我送你個俏妖精,真真正正的嬌俏小奴兒,我親自調教的。”
  
  樊翹哪會貪圖什麼俏妖精,但他和阿嫣小母相差太多,這一仗根本沒法打,二話不說自己從高臺上跳下去了。
  
  ......
  
  蘇景這邊,在鳥官代為抽籤、為他報上敵手名姓後,他十足吃了一驚,瞪眼道:“怎麼還有大聖?!”
  
  希老三趕忙搖擺翅膀:“不是大聖,是戴勝,是一頭鳥壯士!”
  
  戴勝,是十足漂亮得鳥兒。羽毛漂亮不說,頭頂上天生七彩羽冠,發情時羽冠鋪展開來,華麗處比起孔雀開屏還要更盛一籌。
  
  蘇景笑了,他本來也覺得擂臺上跑出來個大聖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但是等蘇景躍上擂臺,又被擂官告之:須得等上一會,今日適逢戴勝門中老祖得道之吉祭,那個妖怪請求先拜祭先祖,過後再來打擂。此事已得國舅爺首肯。
  
  沒什麼可說的,那就等待吧。蘇景孤零零地站在高臺上,小半個時辰過去了,還不見戴勝蹤影,蘇景忍不住問擂官:“它用得著這麼久麼?”
  
  擂官應道:“戴勝一族,最喜歡、也最擅長惹人注目,沒辦法,你再多等等吧。”
  
  擂官大人一語中的,拜祭先祖不過是個幌子罷了,那頭戴勝鳥怪想要出風頭才是真的......
  
  在夢上仙鄉結緣三個厲害妖怪,山溪烏壯士本就有了些名氣,待到第一擂,竟連三手都輸在他手裡,山溪烏就更惹人詫異了。
  
  現在向下看一看,已經有不少打過擂的妖怪聚攏過來觀戰,烈烈兒、阿嫣小母、樊翹等人都在其中......這一擂開得越晚,觀戰者就越多,待會戴勝把蘇景打贏了,風頭出得自然就越大。
  
  在一群妖蠻間出風頭,固然值得開心,不過戴勝更想要的,還是博來天上觀戰的國舅爺的關注。若能得了位高權重的大妖賞識,那好處,比起奪下擂主又如何?
  
  事情簡直再簡單不過,蘇景惹人注意,他的擂本就在剝皮國舅的關注中;這一擂晚開一陣,其他擂上的厲害妖物都橫掃對手、打完了,只剩下境界不高偏有實力相當的小妖在打鬥,雖然熱鬧但實在沒太多看頭,國舅的注意力自然會集中在蘇景與戴勝的擂上。
  
  反正等人枯燥,蘇景隨口和擂官閒聊:“他就覺得一定能勝我?”
  
  擂官聞言笑了笑:“我哪曉得,不過他敢如此,必定有些依仗的。”
  
  這個擂官看事情倒是明白,戴勝妖怪並不淺薄,六靈階大成的上品妖目,距離突破妖師只差一線之隔,而境界之外,它還曾追隨名師專做鬥戰精修,頭頂的彩冠長翎被它煉化成七盞渾天妖幡,威力著實了得。
  
  就是等閒的七靈階妖師,也被它斬殺過兩個。
  
  戴勝是天性就喜歡賣弄的鳥族,這頭妖怪之前一直壓著實力,等得就是一個有名氣的對手、一個踩著別人腦袋去‘展翅開屏’的機會。
  
  剛才得知自己和山溪烏對擂時,戴勝高興極了。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戴勝總算來到了臺上。
  
  衣袍鮮豔醒目,背後七杆渾天妖幡更有顏色,七色妖光閃爍煞是好看。
  
  戴勝臉上帶笑,看樣子他還想說上幾句,可是擂官早都等得不耐煩了,戴勝還沒來得及開口,擂官便一聲吆喝:“開!”話音落處,轟轟連串惡響,護身赤炎自蘇景身上蜒卷開來、擴散四方,偌大一座擂臺頓時化作熾焰火海!
  
  和這個只想賣弄、一想只求國舅賞識的妖怪蘇景哪有廢話。
  
  戴勝縮背聳肩,七根妖幡隨他心咒暴漲,眨眼化作七杆烈烈大旗,護於妖尊身前,妖旗搖擺虹光沖騰,頃刻掃滅了攻至身前的烈焰。
  
  鳥妖怪桀桀而笑,心咒一變正待反擊,不料烈焰剛退金光又起!
  
  蘇景的第一劍,九十九道劍羽齊出,藏於赤炎中。
  
  火海漲時劍羽生、火潮退時劍羽卻未消,圍攏於妖幡四周、如絮飄零,看似柔弱無力,可它們攪蕩起的亂流又何異於狂猛風暴!妖旗劇烈顫抖,七色妖光露出散亂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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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劍出離山 第一九一章 返璞歸真


中土劍絕,南荒罕見,戴勝哪見過這種‘法術’,察覺自己與妖旗的‘聯繫氣機’被阻擋、攪亂,心下大吃一驚,雙手掐訣、口中響亮唱咒想要穩固自己的寶貝。

  戴勝這七根渾天幡不是各自為戰單打獨鬥,而是結做北斗連環之陣,同進共退渾然一體,但劍羽之下妖幡的陣法鬆動許多。

  便是此刻,奔雷驚天!一條鯤於昂昂怒吼之中疾飛而至,怒擊正中一杆妖旗。

  蘇景第二劍,祭出北冥,趁妖怪陣法散亂,猛擊其中一幡。

  一聲巨響、大旗搖擺,鯤碎裂、鵬化形;又是狠辣一擊,大旗搖搖欲墜,但也勉強擋住北冥的第二擊。而金鵬之後,一頭白骨金烏不知從何而來,就那麼突兀顯身,驚鴻一斬蘇景的第三劍!

  銀瓶破裂般,清脆無比的大響!那根妖幡終敵不過接踵而至的狠擊,就此爆碎開來。

  一幡碎、連環妖陣告破,剛剛被驅退的烈焰捲土重來,陡將戴勝立足之地吞沒。

  蘇景出手便是火海、劍羽、北冥、骨金烏,驚濤駭浪般的接連猛攻,一步便占到上風。而戴勝心咒突變、剩下的六根妖幡忽然拔地而起,化作長翎本形,快如流光向著蘇景疾刺而去!

  一根妖幡被毀的確是吃了大虧,但戴勝也明明白白地看到一個機會:猛攻是以放棄守禦換來的。山溪烏好劍盡出,自守空虛。

  妖幡斷裂時。便是敵人得意時;敵人得意時,便是一擊逆殺時妖幡化刺、破法強攻,把妖術法寶變作‘蠻力弩箭’本就是戴勝的拿手好戲!

  戴勝擅鬥戰。

  北冥、骨金烏兩劍劍勢已盡,刹那間來不及再動;劍羽則因突失目標些微散亂;蘇景的放出的犀利手段。頃刻間都難殺傷戴勝。戴勝只消拔地高飛沖出正奔襲而來的火海便無憂可是就在戴勝將起未起時,他的心中忽然打了個突!

  山溪烏不見了。戴勝牢牢鎖在蘇景身上的妖識,忽然鬆散了,失去了目標、六根長翎又如何射殺敵人;

  山溪烏近在眼前,真的就在眼前蘇景消失于立足之地,蘇景出現在正要躍起的戴勝面前。

  消失、出現,同個刹那,同一個人——金烏萬巢大咒。蘇景穿空遁,火焰所在、便是他之所在。

  戴勝身周都已被烈焰包圍,而蘇景現在有飛魚鬼袍護身,想要出現在他身旁只是動一動心念的事情。

  本來蘇景能出現在戴勝身後。但黃皮蠻子覺得自己不是偷襲的鼠輩,所以選在妖怪身前出現。

  下一刻,戴勝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枚拳頭。

  完成遁術、化身金烏蠻,一身修為盡化蠻力,蘇景的揮拳、往戴勝臉上打。

  凡事都有一道極限。戴勝在怎麼兇猛畢竟也不是神仙,蘇景的出現、揮拳全然超出了他的反應,躲不開了。

  大大出乎蘇景意料的,六靈階大成的修為身體著實堅硬。戴勝挨了一拳雖然血流滿面,但愣是不曾昏厥所以蘇景又打了一拳。

  啪、啪。接連兩聲拳肉交擊的聲音,說不出的響亮乾脆。

  擂臺周圍一群妖怪觀戰。阿嫣小母聞聲俏臉都微微一抽:“我都替他疼得慌。”

  烈烈兒則長大嘴巴,又驚又笑,臉上是笑模樣,但喉嚨卻被‘驚詫’占著,哢哢地怪響。

  就連高高在上、妖雲中觀戰的國舅爺都目瞪口呆,回頭和身邊的心腹對望一眼。要知道這是會騰雲駕霧的妖怪比擂,不是小蠻子摔跤,用拳頭砸臉這麼返璞歸真的招數當真算得神奇。

很快,高臺上火焰散盡,山溪烏站在地上,笑呵呵的樣子,指著仰倒在地滿臉鮮血的戴勝,對擂官道:“昏了。”

  擂官的眼角抽了抽:“山溪烏勝!”

  真要較真戰力,戴勝比起以前蘇景遇到過的那個七巧道人還要遜色一籌,連七巧道人都慘死在蘇景手上,戴勝又豈有勝理?

  遇到蘇景,算他倒楣。

  這一戰打得不算太艱難,但是除了砸臉,那短短片刻中連番起落的變化,也著實讓觀戰的妖蠻心神震盪。

  劍羽、北冥、骨金烏接連展露,好東西惹人羡慕,可真正重要的不是黃皮蠻的寶貝如何,而在於他對寶物的運用、對鬥戰局面的掐握!境界低,但他會打,且還砸人臉,這就很討厭了

  不到天黑,所有擂臺都分出勝負。

  鬥敗之人只要願意效力,無論傷殘與否盡得六品雜號護軍之銜,以後還能打的即刻去軍中報到;少數被毀掉根基的倒楣蛋也能得國家贍養、到死都能領一份六品俸祿,倒也彰顯‘皇恩浩蕩’。

  蘇景、塵霄生不忘自己是離山弟子,樊翹的修為不如他們,但心志不遑多讓,他並未就此退走去找淡大師,而是領了軍符將領,投軍報到去了。

  至此三輪比擂結束,從校場軍帳中沖上來的千名妖蠻只剩一百二十五人。

  能留到現在的妖蠻無一弱者,真要以境界而論,最差勁的非蘇景莫屬了可現在還有誰敢輕視這個黃皮蠻子?要知道勝出之人內,有不少可還不如被蘇景剛剛重創的那個妖怪!

  當天擂事完結,勝出者未如以往那般返回‘夢上仙鄉’,而是在鳥官帶領下,齊聚于擂場正中的高臺上,片刻後高懸天際的妖雲中隆隆鼓聲陡起,雲駕散開、監擂主官、當朝國舅爺洪大將軍顯身,大笑之中兩字簡明扼奧:“好!賞!”

  百余隻金衣鳥官手捧長盤,自國舅爺身後飛出,來到高臺前。皇帝恩典,今日所有過擂之人,無論後面打得如何,皆賜四品將軍之銜,賞十九金斑豹頭大氅。

  四品將,名號繁多,蘇景被封做‘奉義中郎將’,當然現在封下的不過是個職銜,未至軍中報到,自然也沒有兵勇聽令,但不管怎麼說,打從現在開始,這位齊鳳國‘禦弟’正經做了剝皮國的將軍。

  虎符收好、大氅加身,眾多妖蠻謝主隆恩,聲音雖然響亮,但事先未經過訓練,各喊各的、說不出的嘈雜淩亂。

  國舅爺在空中把雙臂一揮,壓下亂哄哄的喝謝,語作鏗鏘:“今日起我與諸位便是同袍兄弟,將來沙場之上,同生、共死、齊富貴!”稍加停頓,又說道:“排宴,本將要與好兄弟們歡飲一場!”

  眾人最想知道的,下一擂什麼時候開、到底怎麼打,國舅爺居然未置一詞。

  大妖怪不說,黃皮蠻自然也沒法去問,其實對於後面的擂臺打法蘇景不太關心,管他如何,自己都得打。就算本事不濟、他還有寶貝,反正得贏!

  酒宴排開、美貌妖姬穿插作陪,烈烈兒、阿嫣小母自然和蘇景坐在一起,烈烈兒算帳不太好,用胳膊肘捅了捅蘇景:“你幫我算算:現在咱四品了,要是後面還是一對一對的打,過一輪升一品的話,咱能做到多大官?”

  蘇景想都不用想:“比皇帝還大。”阿嫣小母介面:“大好多。”

  直到子夜時分、酒宴將散時,國舅爺才算給了句話:“諸位好兄弟回去好生休養,下一擂,在一個月後。”

  當即就有妖怪問道:“敢問將軍,下一擂怎麼打?”

  “今日沒有將軍、部屬之分,喊大哥!”國舅爺笑道:“現在不必多問,屆時自知,養精蓄銳、安心等待便是!我尚有公務在身,實在不能再待了,兄弟們慢慢飲、慢慢樂,我這便告辭了!”

  說完,剝皮國舅起身,帶著部屬離開,大群妖蠻起身相送,面帶媚笑和高官貴戚作禮道別。烈烈兒性子豪邁,看不慣這種趨炎附勢事情,舉杯把酒潑進嘴巴,對蘇景和阿嫣小母哂笑了聲:“說到底也沒句明白話!咱也走,回夢上仙鄉自己喝去!”

  三十天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再開擂的時候,這天黎明時分,夢上仙鄉突然喧鬧起來,百多鳥官們帶著侍奉妖精分赴妖蠻住處,進門後妖精燒水,為入擂者沐浴,蘇景詫異,問希老三:“這一擂要先洗澡?”

  希老三笑道:“不是為了打擂,而是開擂之前,諸位要拜祭妖祖,請天降福!”

  蘇景笑了一句:“怎麼這麼麻煩。”

  希老三煞有介事,連忙搖頭:“這可不是麻煩,諸位如今都是國家棟樑,將來會在沙場為我剝皮國建下不世功勳,戰場廝殺生死難料,適逢吉日,非得要請妖祖降福,為英雄們保平安才好。”

  蘇景笑了笑,不再廢話,讓洗澡就洗澡。

  正脫著衣服,忽然一聲門軸響動,阿嫣小母施施然走進來,眸子亮極了:“山溪烏,我來找你一起洗澡!”

  蘇景咳了一聲:“去去去。”

  阿嫣小母抿一抿紅唇,答了聲‘哦,那我自己去洗了’,甩著手又高高興興地走了,時時刻刻來‘勾搭’一下山溪烏,現在已經成了妖精的功課了,能不能睡到一起且先不論,但這麼玩她覺得挺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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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九二章 妖祖
        

    沐浴後,鳥官希老三奉上新衣,大紅色的壓臀短袍,湛清碧綠的燈籠長褲,衣角褲線都滾著燦燦金線,再配上一雙紫面銀幫的短靴......蘇景看著這身衣服,緩緩地抽了口涼氣。

    見蘇景表情有異,希老三笑道:“這等華美衣衫,莫說普通百姓,便是等閑官員也沒資格穿著,非得是身份崇高、且在祈福祭祀時才行,嘖嘖,當真是漂亮醒目,華美無匹。”一邊說著,希老三心中忍不住的得意,想這黃皮蠻子,來自偏黃僻壤,莫說他自己,就是祖上十八代全加在一起,怕是也沒見過這等華美衣衫,看他倒抽涼氣,明明白白是被震驚到了,錯不了。

    紅衣綠褲滾金絲,重粉佩帶紫銀靴。這等搭配的確是把黃皮蠻子給驚到了。

    蘇景啥也沒說、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老老實實把衣服穿好邁步出門,跟著忽然笑了:他看見烈烈兒了。

    那樣一身衣服,穿在猴子身上的樣子......偏烈烈兒挺胸疊肚,看樣子對這身衣服滿意無比,對蘇景笑道:“你看我,像不像名門望族的新郎官?”

    “像!”蘇景語氣篤定。

    沒一會功夫阿嫣小母也來了,平時嫵媚嬌俏、以引逗男人為樂的妖精,此刻眼神之中居然藏了羞赧,這可讓蘇景十足詫異:“你怎了?”

    “從未穿過如此漂亮的衣衫...有些拘謹。”阿嫣小母不瞞蘇景,實話實說。

    ......

    清晨時分。百多名入擂妖蠻全都收拾一新,一道雲駕自九天之上疾飛而來,載上眾人飛離驛館,這次鳥官沒再跟上來。希老三等人都留在夢上仙鄉,口中吉祥話不斷、揮手向蘇景一行道別。

    剝皮國的英雄擂,在驛館這一段已告結束,後面的擂台和此間再無干系了。

    雲駕通體烏黑,且有古怪妖術加持,蘇景等人置身其中,無論五感還是靈識、妖識,全無法穿透壁壘。看不到外面的景像、自也不知會被送去何方。

    引雲飛遁的,是個身穿官袍的老漢,對所載妖蠻滿臉笑容,著實謙卑。有人問他此行所向究竟何處,老漢一邊點頭哈腰,一邊把側頭讓對方看自己的耳朵,這時眾人才發現在他的耳窿中,赫赫然釘住一枚封住妖篆、鏽跡斑斑的長釘!

    阿嫣小母見狀一驚:“上霄金雷楔!”

    妖家的刑具。以此楔封住耳聽,不是從此就聽不到了,而是今生此世、直至身死道消,耳中永遠驚雷綻放、銳金交鳴!

    這時候妖蠻之中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來到蘇景面前。脆聲開口:“山溪烏大哥,現下得閑。小妹有件事想要向你請教。”

    蘇景一笑:“小蠻仙太客氣了,什麼請教不請教的。有事直接問。”

    剛來時名不見經傳、第一擂後無人不知的小蠻妖。

    小蠻妖笑,唇紅齒白、眼睛眯成了月牙兒:“那你也莫客氣,什麼仙不仙的,喚我小蠻妖便是!我一直想問問,你打架的本事是如何怎麼練的。”

    這問題莫名其妙,蘇景應道:“自然是辛苦修煉而來......”

    小蠻妖搖頭:“不是問烏大哥的鬥戰法術,是想問你、問你那股勁。”

    蘇景更納悶了:“哪股勁?”

    小蠻妖張口、皺眉、干淨漂亮的小臉上盡是躊躇神情,似是話難出口。阿嫣小母笑眯眯地從旁邊試探:“那股不要臉勁?”

    小蠻妖’神色,對著阿嫣小母就鞠了一躬:“謝謝小母阿姐!”

    阿嫣小母下頜微揚,語氣飄飄:“阿姐?”

    小蠻妖的眸子溜溜一轉,即刻改口:“謝謝阿嫂,烏阿嫂!”

    “乖。”阿嫣小母喜滋滋地,往蘇景身邊靠了靠:“快給妹子解惑,怎麼練的?”

    “沒覺得我有那股勁啊......”蘇景應道:“看走眼了吧?”

    阿嫣小母一伸手,把小蠻妖摟在了懷中,仿佛已經相處了三百年的小姑嫂似的,親親熱熱:“明白沒?天生的!”

    小蠻妖咯咯咯地笑,烈烈兒自旁邊插口笑道:“小蠻妖,問這個來做什麼?說到底打架靠得還是本事,好像當年滅頂大聖,看哪個不順眼,直接掄座大山砸過去,臉皮再厚也扛不住!”

    “我也是這麼想的,打架靠本事、靠力氣,”小蠻妖眼睛大亮,但很快又皺起眉頭:“可師父說不行,師父說打架要靠動腦筋。”

    烈烈兒再問:“那你師父又沒說怎麼動腦筋?”

    “動腦筋就得不要臉,師父讓我先學不要臉。”小蠻妖愁眉苦臉。

    蘇景聽得啼笑皆非:“你師父是誰?”

    “他老人家喚作青眉老祖。”提及師父,小蠻妖昂首挺胸,年紀雖小,身形還單薄,但也有些身姿了。

    不止烈烈兒和阿嫣小母,其他妖蠻聞言也都彼此對望,小蠻妖的本事毋庸置疑,她的師父不用問,來頭絕不會小,可‘青眉老祖’的名號卻無人知曉。

    烈烈兒再做追問,小蠻妖便告搖頭,看模樣不似作偽,有關師父的背景、來歷她也一樣不了解。

    少女活潑,隨著說話臉上的表情一時一變,時不時都會伸手去撫身上紅袍的皺著,顯然也是愛煞了這身漂亮衣服,行途中幾個人倒也不寂寞,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烏黑雲駕忽然一頓,停止下來。

    眾人還到抵達目的地,不料只是‘中途換乘’,離開舊雲、登上新駕,趕雲的仍是個老漢,和上一位‘車夫’一樣的打扮,一樣的謙卑。眾人這次加了留意,很快發現此人耳中也被釘下了妖楔。

    “不止耳內。此人眼中也有釘。”蘇景低聲提醒,他的境界不行,但金烏明晰纖毫,於細節處的觀察比起小母、烈烈兒還要更勝一籌。老漢的瞳孔。也被兩枚細釘釘入,只是釘頭與瞳仁大小、顏色均一致,極難發覺罷了......

    再過半個時辰,又一次倒換駕乘,第三個車夫更誇張了些,兩只鼻孔都被妖家利害法器封印,並非阻塞,而是從鼻翼兩段直接下釘釘住!

    第四個‘半個時辰’。第四道‘換乘雲駕’,這次的‘車夫’連嘴巴都被縫住了;

    到‘下一站’的車夫,不止耳眼鼻口,身上兩百多處妖家穴竅都可見妖釘插滿。此人已經五聽盡封,也不知道他憑借什麼,還能帶雲引架。

    時至此刻,入擂妖蠻們早都安靜了下來,耳中楔、眼中釘、肉中刺......一個比著一個更讓人吃驚的‘車夫’。帶眾人前往的究竟是什麼機密地方?

    第五位車夫未在更換,最後半個時辰的路程結束,被妖釘鎖面封身幾乎都看不出模樣的老漢,居然還能擺出個謙卑笑意。對著妖蠻們躬了躬身,揮手撤去雲駕。他自己的身形也如一道黑影般消散而去,再不可見。

    雲駕散於高空、眾人自也懸身高空。

    才一離開雲駕。烈烈兒突兀一聲叱吒,一道寸余寬、七丈長短的紅綾憑空而現,層層盤繞、護在主人身前...若仔細看一看,哪是什麼紅綾,明明是一道熔岩細流,自虛空中流下、蜿蜒七丈後由歸於虛空不見。

    阿嫣小母身周十九朵青蓮綻放,看上去平平無奇,可若端詳稍久,視線就會變得模糊些,那十九朵蓮花皆盡變成眉目俏麗的嬌媚女子;眨眨眼、再仔細看,仍還是青蓮......蓮花、女子,差異這麼大的兩樣‘東西’,偏偏幻變得全無痕跡。

    還有小蠻妖,她沒顯出什麼玄奇妖術,只是一揚手從挎囊裡抓出了一只嫣紅肚兜,還有...她那瀑布似的垂腰長發根根倒豎而起、鐵針似的蓬散開來,三分可笑、七分猙獰!

    會如此,只因出得雲駕的瞬瞬,眾人眼前大片迷霧,一蓬凜冽妖威自霧氣中催面而來,危機飽蘊。

    入擂者中頂尖的幾位尚且如此,其他妖蠻更是轟地一聲,護身法術與精修法寶齊齊躍出、護主。蘇景也不例外,護身赤炎升騰,九十九根劍羽藏於陽火,輕緩飄零。

    突然一聲叱喝炸響半空:“大膽,太後鑾駕在此,爾等安敢無理!”

    跟著又一個慵懶、嬌媚的聲音響起:“金瓜大將無須責備責備,諸位將軍初到吉祥地,會如此再正常不過,並無犯上之嫌。”

    百多妖蠻的心神之前盡數被可怕氣勢所奪,現在循著聲音望去,這才發現東方不遠處有人:廣闊的金色雲駕上金瓜斧鉞林立,龍鳳大旗下一方寶座垂珠掛簾,正是剝皮皇後的駕儀。

    皇後隱於珠簾後,只能隱約辨出一個身影;斷喝之人則是鑾駕前一位手持金瓜、周身長滿金色鱗片的威武將軍。

    國舅爺站在鑾駕另一側,開口笑道:“諸位壯士不必驚慌,此地乃是我剝皮一脈祖祠所在,先祖氣勢萬代留存,自會有些壓迫,不過先祖有靈,只會護佑諸位、降福諸位,絕無危害、全請放心。”

    隨著國舅笑聲,一陣妖風卷過,吹散前方濃霧,包括蘇景在內,所有妖蠻無一例外,人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身長不知幾許的一條鐵灰色扁頸巨蛇!

    蛇頭還在三百丈高處,蛇身聳立一路向下,蛇尾遙不可見。

    扁頸擴張,如蝙蝠展翼、山岳般巨大的頭顱,正低垂、蛇目凄厲、凝視著百多妖蠻!仿佛隨時都會張開大口,將眾人連同這座天地一起吞入肚中......

    今日剝皮國帶入擂妖蠻祭祀妖祖,並非鴻蒙初開時的萬妖之祖,而是剝皮國洪蛇一脈的太上老祖:蝕海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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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九三章 溺春大祭
        

    遠古時蝕海大聖凶威昭著,但不同於焚窮、滅頂那樣突然消失不見,它是被人打死的。

    凶手是誰早已不得而知,那時的天下不太平,中土有江山劍域、西疆有摩天寶剎,飛升走了又回來的也遠不止南荒中的大聖。蝕海大聖雖強橫,但‘隕落’也並非不可能事。

    蘇景等人眼前這條猙獰巨蛇,便是蝕海大聖的法蛻遺身。

    不過......早已死了無數年頭的一具屍首,便驚得百多凶猛妖蠻亮寶動法,足見大聖實力!

    又難怪這一趟過來,行程會如此隱秘,洪蛇先祖大聖法蛻所在之處,自是不容外人所知。

    很快就有妖官上前,引領著入擂妖蠻一起拜見皇後,妖怪國度遠不若漢家朝廷那麼多講究,皇後不止身份尊貴,更是剝皮一脈皇帝之下數一數二的凶猛大妖,代皇帝來見一見入擂妖蠻等閑事耳,若是需要時候,她上陣打仗都是理所當然的。

    見禮過後,皇後娘娘對眾人嘉獎了幾句,跟著有個金袍鳥官閃出來,躬身來到駕前,細聲細氣地提醒道:“娘娘,吉時到了。”

    皇後把話鋒一轉,聲音略大了些:“這便開始祈祭吧。”

    身後侍女上前掀開珠簾,剝皮皇後顯身於眾人面前......這蛇妖看上去三十出頭的年紀,身形豐腴凹凸有致,但臉色蒼白異常,連嘴唇都不存一絲血色,不過她的雙目炯炯有神。隨眼珠轉動,目光有如實質般閃動。

    皇後走出鑾駕,鳥官尖聲呼喝:“有請國師、祈祭啟典。”

    蘇景聞言,大吃一驚!

    上一個國師被屠晚所殺,斷不可能復活,現在這位國師想來是新上任的,可新任之人若是和原來那個國師一脈同修。體內劍魂豈不是又得狂暴一次?

    若是像白狗澗那次倒無妨,神劍暴怒、皇後、國師妖兵妖將統統掃滅,正經是件好事;就怕它像上次那樣半怒不怒。殺了國師便了事自己睡覺去了,蘇景可麻煩大了。

    所幸,隨著鳥官唱喝。新的國師邁步出列,蘇景體內劍魂沉睡不醒,全無丁點反應。

    新的國師雙目狹長、窄額闊口,只看相貌便明白他是蛇妖一脈,不同於‘前任’是黑蠻,至少看起來兩位國師之間,應該不存太多聯系。

    不過,蛇妖國師之前一直就站在皇後隊伍的首列,可是在他走出來之前,蘇景甚至都不曾發覺此人......就仿佛。鳥兒的翅膀上會有羽毛、大樹的枝椏上會有綠葉,蛇妖國師於這個地方而言是最最自然不過的存在,他理所當然、他就應該在站在那裡,自然就不會引人注意。

    蘇景還記得,當年在凝翠泊隨小師娘習劍時。有次她曾說到過一句‘能做到‘理所當然’之人,你記得遠遠躲開。’

    以前他不曉得什麼‘理所當然’,今天見識了。

    ......

    妖怪的祭祀與中土漢家迥異,拜奉中並無多少莊嚴、反倒是詭異重重,口中嘶嘶蛇鳴、自皇後、國師以下,所有洪蛇一脈子孫。時而腰肢扭擺、時而抖胸震臀,甚至還有偌長一段時候他們都在模仿交媾之態,無論男女皆是目光媚蕩笑容輕淫。

    百多入擂妖蠻倒不用特意做什麼,只是隨著禮官指點,時時躬身拜下便好。

    滿是**之氣的拜祭,一個多時辰後,剝皮皇後猛地騰空而起,周身衣裙炸裂,化為大蛇之身纏繞在先祖遺骸上,耳鬢廝磨、蠕動不休,而國師口中哼唱的祭曲,也陡然響亮起來......聲音震耳欲聾,調子卻越發淫糜了。

    直到最後,蛇妖皇後篩糠般地顫抖起來,此刻她連身形都維持不穩,來回變化於精赤女子與鐵鱗大蛇之間,口中喊叫也隨身變而變,蛇時尖銳嘶嘶、人時則是**之音,她臉上紅潮陣陣、眸中春情泛濫。

    莫說蘇景了,就連‘貪春的小母狗兒’阿嫣小母都看得目瞪口呆。蛇性本淫天下皆知,可這樣的祭祖之典,也實在太驚人了些......

    又是半晌過去,蛇妖皇後徹底本春潮吞沒,嘶啞地吼了半聲,雙目一翻人事不知、身體也自蝕海大聖的法蛻上剝落、一路翻滾著向下甩去。

    四位侍女早有准備,展開一張燦金色的巨大織錦飛迎上前,將赤條條的皇後完全包裹起來。

    於此同時,蘇景等人只覺得西側有赤色光芒湧動,轉頭望去,只見一道朱紅大門,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七裡外。

    高空之上,突兀出現的一座大門。

    嘎啦啦的門軸聲,壓抑且厚重,紅門緩緩打開,門後仍是藍天、白雲。

    最最單純的不過的一扇門,上不見門楣、左右不見門牆、下也不存門檻。門開了,內外景色也完全一致,好像一個空蕩蕩的‘方框’,擺在那裡,至少看上去沒有絲毫稀奇地方......

    這個時候,洪蛇皇脈的祭祀也終告結束,國舅爺踏上幾步,聲音響亮,對入擂妖蠻道:“校場帳擂,共有一萬三千四百一十三位壯士投報,選進千人之眾,最後得一百二十五位英雄,隨便那一人,都是百裡挑一!”

    “諸位英雄,皆為我朝頂棟之才!今日共奉蝕海大聖,便是真正的異性兄弟!”

    “萬歲求才若渴,容不得諸位再有分毫損傷;兄弟親如手足,往後只有同心同德之力、絕無自相殘殺之理......是以這下一擂,再不能由諸位對戰奪勝。”

    廢話半晌,終於說到了正題,妖蠻們精神一振,仔細聽講。

    “今日為蝕海大聖封聖吉日,萬歲命皇後娘娘開此‘溺春大祭’。固然是請先祖降福,而更要緊的是借法於大聖神軀、開九上天巧玲瓏界,為諸位做最後一擂!”說著,國舅伸手向著浮現於半空的紅色大門一指。

    “這靈界頗有意思,內中禁制重重,不過諸位放心,它的禁止不殺人...只扔人。”國舅笑了起來:“誰被禁止擊敗。就會被仍回到大天地中,所以這最後一擂的規矩也就再明白不過了:哪一位英雄被最晚扔出來,便是這場招賢打擂的鰲頭、魁首!便是天無常仙丹的主人、便是咱們剝皮國第三百七十七位駙馬。廢話不多說了。諸位請入擂吧!”

    也不容妖蠻們再多問什麼,眾人只覺得腳下微微一陣,一朵浮雲流過、托浮起所有入擂妖蠻。向著空中那盞朱紅大門飛去。穿門時包括蘇景在內,眾人只覺得眼前一陣玄光迷離、周身粘稠感覺,剎那後五感復明,再看周圍......

    好一片鳥語花香!

    身後的紅門消隱不見,剝皮國的皇親國戚武將文侍不知去向,百多妖蠻置身於一望無際的青青草地,正是薰暖時節,各色野花盛放於青草間,蝶兒翩翩往來其間,風兒掠過蕩漾清香...這裡的景色談不上如何壯美瑰麗。卻透著十足的恬靜安詳,置身其間,心中不自覺便是一靜。

    可‘初到貴境’的妖蠻們心裡有哪能靜得下來,才一落地便嘩啦一聲擴散開來,護身的妖術、寶物盡數撐展開來!

    並非發覺此間有什麼危險。妖蠻防備的是入擂同伴。

    最後一個被靈境禁制扔出去的人獲勝......那若是有厲害妖蠻把同伴都殺了呢?之後就此人就算連一道禁制都沒扛住就被扔出去,他還是魁首吧?

    國舅沒說不許自相殘殺,便是默許了。

    彼此警惕、怒目相視,百多妖蠻間劍拔弩張!

    蘇景、烈烈兒、阿嫣小母三人自然聚攏於一處。

    大妖自有大妖氣度,阿嫣小母笑容甜美,雙臂報於胸前、施施然站立原地;烈烈兒則低著頭仔仔細細地撫平身上的大紅袍子。兩人連護身法術都未露,顯示不把敵手放在眼中,就蘇景沒出息的,頭上金輪高懸、背後火翼撐開、手中北冥斜橫,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他不裝樣子,他得贏。

    阿嫣小母美目一飄,問烈烈兒:“怎麼說?”

    “不是說有禁制麼?”烈烈兒應道:“並肩子上,先被扔出去的是笨蛋!”

    阿嫣小母痛快點頭:“好!那他們呢?”一個纖細的手指翹起,畫了個漂亮圈子,把除了他們三人外,其他妖蠻統統畫進了圈內。

    烈烈兒整好了自己的衫子,抬頭:“哪還有什麼可說的,有人舍得死,你舍得不成全?”

    言罷,兩個利害應該同時妖威綻放!

    能打到這一步的妖蠻,沒有一個是等閑之輩,豈肯就此退讓?火猴子、蓮花妖雖強,但也並非遠勝濟輩,百多妖蠻中至少還有三四個修持不弱於他倆。

    小蠻妖忽然脆生生開口:“小嫂子,算我一個成不?”

    來時路上小蠻妖認了阿嫣小母做‘阿嫂’,之後就再沒改口過了。

    ‘小嫂子’一笑嫣然,不置可否、態度曖昧。隨隨便便加進來一個,誰能放心?

    小蠻妖臉上不見尷尬,倒是鐵了心要和那‘三人幫’結伙似的,直接邁步來到他們身邊,手裡的肚兜抖了抖,對其他妖蠻道:“我和我家阿嫂共進退,誰想造次,得先把小蠻妖的臉踩進地面裡!”

    這句話說得不算輕了,哪怕‘三人幫’不接納小蠻妖,至少其他妖蠻已經把她視作異端。眼下的情形倒是和當初‘校場帳中擂’有了幾分相似,而蘇景這邊幾位強者結盟,對面的妖蠻自然而然便會同仇敵愾......

    就在這時侯,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古怪聲音,‘劈裡啪啦’,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草叢中撲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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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九四章 妖蛇
        

    靈識分出一線、循聲探查過去,草叢之中,一直尺余長的小蛇正在上下翻騰,身體卷曲扭動、在原地上跳個不休。

    一般而言,除非被利器斬斷了尾巴尖,否則都不會見到有蛇子這麼發瘋似的撲騰,可那條小蛇身體上全無傷痕,且它眼中精光蒙蒙,不見痛苦反而滿滿興奮,看樣子它是在玩耍。可是會有蛇子這麼玩耍麼?

    下一刻,蛇子跳躍玩耍的聲音突然‘轉移’,人群數十丈外撒歡的小蛇,不知怎地就消失於原地,又同時出現在人群中、一個長舌妖怪腳下。

    像極了蘇景的‘金烏萬巢’,只是小蛇的穿空遁不見火光罷了。

    那個長舌妖怪哪敢怠慢,立刻疾躍而起,手指一彈向小蛇打出一道金光,‘吱吱’慘叫響起,一道金光妖法,小蛇卻被斬成了七八段,立時死了個通透,再不跳了。

    小蛇脆弱,一擊而殺,可是還不等長舌妖怪飛越的勢子停頓,半空之中突兀探出一條大蛇,磨盤般的巨口一張,直接就把那妖怪吞了下去!

    啪嗒一聲,大蛇沒能把人吞干淨,長舌妖怪的一只銀靴子掉到了地上。

    靴子落地時,大蛇的身體一震又高隱匿不見。

    大蛇來得毫無征兆,張口一擊快若閃電,待眾妖蠻反應過來,事情早都結束了

    小蠻妖緊緊攥住自己的肚兜兒,眸子瞪得大大的:“長舌他這就被扔出去了吧?”

    話音落,蘇景、烈烈兒、阿嫣小母三個人居然笑了起來,全都沒心沒肺的樣子。

    蘇景手指勾勾,把長舌甩在地上的靴子引到手上:“驛館中偶爾見面,長舌喊我山溪兄弟,不能讓他白喊,出去後我把靴子還給他。”說完、稍加停頓,又對面前眾多妖怪笑道:“要是我被扔出去的時候,靴子落在這裡,勞煩諸位也幫我收著點、出去還給我。”

    蘇景的聲音輕松,雖未直說,但點出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此間禁制不殺人。

    擂台考驗都不殺人,入擂眾人卻一進來就要自相殘殺,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明擺在眼前的道理,又何須多言?蘇景可沒興趣給妖怪們掰扯此事,再開口時他把話鋒一轉:“不敢狂妄自大,但就憑咱們的本事,比著那些皇帝愛將、統領大帥,又能遜色幾分?真要打開手腳,大家放個對,誰輸誰贏尚未可知!”

    “但是有一樣,咱們全都是出身草莽,隱居荒林,祖上三十代沒出過一個當官的,這一路打到現在,上至國舅下到鳥官,看上去對咱哥們禮貌周全,可實際裡又能有幾分尊重?咱們在人家眼中,不過是群力氣大些的泥腿子罷了。”

    “現在一進來就先自己打起來了,還怕人家對咱們笑話得不夠麼?話再說回來,不提什麼笑話不笑話,諸位來打擂,求得不外是個富貴,如今咱都有了四品將軍銜,不管這一擂最後會打成什麼樣,出去了是一定都會做武官、做將軍的。”

    “說到做官,兄弟們或許想的不多,但我曾得高人指點,大概明白這官場之中,想要步步青雲、大富大貴,最要緊的不是自己的本事如何國舅本事大,可他若不是有個皇後做姐姐,能拜奉二品大將軍麼?便是這個道理了,可咱們都是光棍一條,家裡沒勢力、親戚沒高官,就算當了個小小將軍,以後也沒有出頭之日,唯一能指望、能互相幫襯的,便是今日的‘手足兄弟’了!”

    中土漢家,皇帝辦科考選拔人才,同出一榜的貢生拜考官為老師、彼此間稱兄弟,為得就是編一道人脈之網,將來官途上相護照應、彼此提攜。

    幾乎從有科考開始,各朝各代都有‘天星榜’一說,指的就是一榜上的考生日後都得做高官,會如此自是少不得‘團結’兩字。

    這在中土是再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其中的道理連小娃都知道,可是在妖怪國中,誰曾聽說過這種事,蘇景耐下心,把事情掰開、揉碎,仔仔細細地給妖怪們講明白。

    南荒的妖怪蠻子,的確沒有東土人士那麼多彎彎繞的心思,但這是因為他們見識不夠,並非腦筋不行,且不說他們是否信得過黃皮蠻子,至少蘇景這一番話,的確讓他們有所領悟。

    擂首只有一個,人人都有機會,可也明明白白的、人人機會都不大,相比之下,倒是已經到手的官職和以後的官途,才是真正的實惠。若是離開此地後,能像黃皮蠻子說的那樣,大家擰成一股繩,一起去爭個前途,也當真是件好事。

    沉默片刻、讓妖蠻們尋思片刻,蘇景再度開口,提高了聲音:“我們幾人定下的主意,剛剛諸位也都聽得清楚了,同心協力,共抗此界禁制,撐不到最後無妨,但總要晚走、晚走、再晚走些,外面的大官以為咱們充其量撐個一炷香就都得滾出來,咱們偏偏撐他個十天半月不出去不讓他們好好吃上一驚,又哪來的高職、重用!”

    “與你們先鬥上一場的傻事,我們幾個絕不會做,這便啟程往深處去了,想內鬥的請繼續,想獨行的自顧離開,若哪位兄弟若想跟來與我一路,山溪烏誠心歡迎,但有一句大誓我得先說明白:靈界之中,戮力同心共抗禁制,絕不敢殘害同行兄弟,否則五雷轟頂!若有人趁機殘害我身邊兄弟,山溪烏必殺之;就算離開了這九上天巧玲瓏之界,我也對此人永做追殺,不死不休!”

    剛才就想入伙的小蠻妖,聞言興高采烈,直接以師尊之名立了個重誓,喜滋滋地站到了蘇景身邊,還不忘對阿嫣小母鞠躬,喊了聲‘嫂子!’。

    烈烈兒和阿嫣小母對望了一眼,兩人眼中都藏了些疑惑,其實不管怎麼看蘇景說的都是好事,大家聚在一起闖關,總比一盤散沙、一個個地被禁制扔出去好。只是他倆不明白,黃皮蠻子雖是個開朗性子,不過一向不怎麼喜歡搭理其他妖蠻,為何現在又要把大家聚在一起。

    疑惑歸疑惑,但烈烈兒和阿嫣小母也都放下一句重誓。很快,妖蠻中另個凶物,喚作‘沙包’的土蠍精怪也立誓入伙。

    小蠻妖知道他以前的‘戰績’,斜挑著眼睛看他,蠍怪沙包面生六目,眼光自是精明得不得了,一看小蠻妖的眼神就明白她的想法,嘎嘎一笑:“我愛喝腦髓不假,但你放心,我絕不會對兄弟的腦袋流口水!今天少吃幾口頭髓,明天多出一伙子將軍朋友,賺的!”

    小蠻妖與沙包一入伙,其他的妖蠻也不再太多猶豫,一個兩個三個五個,紛紛加入進來,除了剛剛被扔出去的長舌妖怪,眾多妖蠻暗藏著滿滿的戒心暫時結做一伙。

    趁著這個時候蘇景傳音入密烈烈兒與阿嫣小母:“總覺得這一擂不對勁,要小心些。”

    具體哪裡不對勁蘇景也說不上來,他只是覺得這一擂開得太煞有介事了。想要從一百二十五人中選出一個魁首,不傷人命的辦法多得是。

    溺春大祭、皇後都赤條條的上陣、為百多個妖蠻開一方靈虛化境,實在太過隆重了吧。

    就是因為這重顧慮,蘇景才不惜好一番唇舌功夫,把眾人聚攏在一起,否則他何必浪費那麼多口水,與兩個朋友直接飛走了事就是了。

    百多妖蠻暫棄成見,集結一起正待商量個方向啟程,突然‘劈裡啪啦’的聲音又復響起,和剛剛一模一樣的,一條小蛇在不遠處撲騰得快活。

    直到此刻眾人才發現,之前被長舌誅殺的那條小蛇的屍首,不知何事已經消失不見了

    仿若時光倒流,剛剛發生過的事情又復重演,在不遠處撲騰的小蛇突兀來到人群之中,這次眾人都學乖了,未免召來大蛇,誰也不去對付小蛇,只是撐起法術小心翼翼地躲開它,同時凝神戒備四周。

    不料,自顧自玩耍得開心的小蛇,尾尖用力一顫,身形縱躍而起,向著距它最近的一個女妖撲去。

    小蛇快若流光,被它衝襲的女妖也應變奇速,及時把五指一張、一甩,一道灰色妖網潑出,穩穩將小蛇罩住了。

    女妖咯咯一笑,正想要說什麼,蘇景突然大喝了一聲‘小心’!

    那小蛇會穿空遁法,又豈是一張網能困住的,不等蘇景提醒聲落下,它便消失於網內,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女妖的腿旁,探首一口,咬在了女妖腿根上。

    連慘叫都未及發出,女妖的身影一虛,與小蛇一起消失不見,不用問,肯定也是被‘扔’出去來了。

    這邊事情才剛剛結束,另一邊‘劈啪’聲又告響起,第三條小蛇顯身、撲騰著

    這事情著實煩人了。小蛇不死,它便咬人,穿空遁下防無可防;小蛇一死,就會有凶猛大蛇躍出吞人,來無蹤去無影。

    “這次我來,烈烈兒助我!”蘇景揚聲招呼同伴,先喚起護身赤炎,跟著揚手向小蛇打出一道赤炎。

    小蛇本身脆弱無比,根本守不住陽火一擊,當即被灼燒成灰,而下一個瞬間,於黃皮蠻子身邊,幾件事情同時發生:

    巨蛇現身、蘇景消隱、金光蓬勃、劍羽四散還有烈烈兒‘哇呀’一聲響亮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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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九五章 湮雨
        

    陽火誅滅小蛇同時,蘇景便催動金烏萬巢,以自己的渾身赤炎為始、以燒殺小蛇的那蓬烈焰為終,蘇景‘逃命’;

    小蛇一死,它‘牽扯’的大蛇即刻顯身,但蘇景穿空而逃已不再原地,大蛇一口咬空;

    蘇景逃了,九十九根劍羽卻被留在原地、乍起大蛇隱匿時形跡難覓,唯獨顯身剎那才有氣機可循。

    劍羽去處,便是妖蛇的‘氣機’。一如當年光明頂上蘇景以劍羽釘虛字,這次他仍要釘:截斷的是氣機,釘住的則是形跡!

    妖蛇一擊不中,想要再消隱時不料周遭妖元氣脈皆被絞斷,妖法一時不靈、沒能走成!烈烈兒早就再等這個剎那,口中一聲咒唱響亮,揮手一甩火光席卷攻向妖蛇。

    妖術成形,大蛇頸上突兀多出一道烈烈火環分明是一道惡炎重枷,枷鎖之下一道赤炎長索、另一端被猴子牢牢抓在手中。

    妖蛇如何甘心被鎖住,身體猛晃想要掙脫出來,烈烈兒哇哇怪叫著,蛇子蕩起的巨力甩得飛來飛去,可他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松。

    叱吒聲清脆,阿嫣小母與小蠻妖同時催法,猛攻妖蛇,其他妖蠻也如夢初醒,紛紛怒吼出手。轉眼間妖氣大作、諸般光華閃爍刺目。

    大蛇掙扎得更猛烈了,烈烈兒身形翻滾中,忽然覺得腳腕一緊,低頭一看蘇景業已趕來,死死將其抓住。

    蘇景的力氣也不夠,在他身下,火猴子身形猛頓,到底是土行的大妖,重新穩住身形後,雙足便與大地相契,猶如生根一般!

    雙足一錯、再錯、身子擰動,把長索死死縛於腰背,火猴子雙眼都快瞪出血來,咬牙道:“我成了!”

    蘇景沒有半字廢話,風火雙元滾蕩、祭起‘金烏萬像’中的霸道法術,並入妖蠻夾攻,狠擊妖蛇!

    火猴子卻忽然覺得肩上一沉、繼而腳跟一穩,完全固住了勢子一雙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巨漢,臉上掛著憨厚笑容,各自伸出一只大手按在烈烈兒肩膀上,助他一起對抗大蛇的狂躁蠻力。

    妖蛇雖強,但依靠的只是蠻力和神出鬼沒的遁法,現在被烈烈兒的火枷鎖住無法掙脫,對眾人法寶、妖術猛攻下就只有挨打的份。依仗著銅皮鐵骨硬抗,終歸還是有受不住的時候!

    但它的身體也著實堅硬,足足撐了三四個時辰,掙扎才漸漸無力下來,又過了半個時辰,終於再也不動了。妖蠻們卻不敢停手,直到把那顆房屋般大小的蛇頭徹底打碎才算罷休。

    蘇景一揮手,山胎兄弟重返大聖玦;

    烈烈兒也是一揮手,火枷赤鎖收入挎囊,長長呼出口氣,身子一軟坐倒在地:“你怎麼還有一對山胎兄弟相助?”猴子是土石妖精,自然認得同宗怪物

    “我朋友的家人,跟在我身邊修行,他們力氣大,正好幫你抓蛇。”蘇景應了一句,並未過多解釋。

    猴子懶得多問,阿嫣小母自也不會多嘴,但上下打量著蘇景的目光裡,又多出一層趣味,每相處多一陣,就總能從他身上發現些‘新鮮玩意’,黃皮蠻子的確有這個本事。

    其他的妖怪蠻子們則面面相覷眾人合力,打了快一天才弄死了妖蛇,若是各自為戰,入擂妖蠻誰能過得了這一關?!

    忽然間,不知哪個笑了起來,很快,所有妖蠻都笑了。打了勝仗當然要笑,本來必敗無疑、卻最終得勝,那就更應該笑了。

    蘇景也笑,不過他的目光始終盯在蛇屍上:

    大蛇只是靈境內的‘禁制’,並非活物,是以死後它的身軀就開始升騰起絲絲裊裊的黑煙,不多時屍身消失不見,黑煙則一路向上飄去高空黑煙不散。

    非但不散,反而在翻騰滾蕩中,變得越來越濃、越來越後,最後竟化作遮天蔽日、覆蓋整座穹頂的一道滾滾烏雲!

    旋即,連串紫弧穿梭、隆隆驚雷綻放,下雨了,暴雨。

    誰也不想被這莫名其妙的雨水澆淋,一百二十三名妖蠻各自撐起法術,屏戒四周擋開大雨。而片刻後,雨中眾人無一例外,目光內驚訝閃爍:

    把一副彩墨畫卷扔進暴雨會是什麼樣子?便如現在的‘九上天巧玲瓏界’鮮艷野花,被雨一衝,變得黑晦了;青青草地被雨一衝,變得蒼白了。

    本來是個五彩繽紛的漂亮世界,但一場大雨,就那麼理所當然地把所有顏色衝掉、洗去。肉眼可見,一座漂亮天地越來越晦暗、越來越黯淡,漸漸就只剩下黑、白兩色。

    或許是‘不涉生死’的緣由,靈境變化詭怪,妖蠻心中並無太多緊張,反倒隱隱多出了些期待。不過就算心神輕松,現在也沒有誰會輕舉妄動,人人舉器、凝功、蓄勢以待

    隆隆水響橫掃四方,雨水先是如注、繼而如簾、現下則如瀑!雨越下越大,這‘九上天巧玲瓏界’的穹頂仿佛漏開了無數口子似的,不知不覺裡,蘇景等人眼前的天地又完成了一重‘蛻變’,從繽紛世界變作黑白天地、再自黑白變作慘慘純白:黑色也被洗去、不見了。

    蘇景不知在想什麼,把護身赤炎稍稍一斂,伸出來一只手去接雨水,雨水打在手上,冰冷徹骨、但對人全無傷害。跟著蘇景忽然撤去了赤炎身邊的妖蠻須得動用目力仔細辨查才能發現:黃皮蠻子的護身火並非徹底散去,而是收斂到極微小、化作肉眼難辨的一層‘火絨’鋪於周身。只是這樣一來,他的衣服很快就濕透了。

    烈烈兒納悶:“你做啥?”

    蘇景暫時不理,站著不動,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居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對烈烈兒道:“大功告成!”

    雨水特殊,能把這一座天地都洗成白色,蘇景收斂赤炎走進這世界,紅配綠滾金絲的衣服,也和那些花花草草一樣,被衝掉所有顏色,變作一身皂白裝束黃皮蠻子心裡舒服了。

    烈烈兒大概看出蘇景為啥開心,眸子閃閃盡是詫異:“那麼好看的衣衫,你洗掉了?山溪烏,你這人眼光實在不行!”

    阿嫣小母借題發揮:“是呢。”兩個字裡,說不盡的委屈。

    又等了一陣,雨更大,潑落於身時,諸多強大妖蠻甚至都覺得被砸壓得難受,靈境的地面似也受不住大雨的力道,不易察覺、但也無可阻抗地開始微微顫抖,草皮無法在抓住地面,漸漸被砸碎、衝垮。

    不久,失了‘草衣’的大地,‘潰敗’地也就愈發明顯,一道道裂隙綻開、層層泥土剝落不知是哪個妖蠻,突然伸手向前一指:“什麼東西?”

    本來藏於地下、被暴雨衝刷出來的東西。

    磨盤大小、矮矮墩墩的形狀,看上去很有些古怪。眨呀功夫暴雨洗去泥沙,居然是一面烏器紫面的大銅鼓,古拙法撰銘刻於邊,莫說有修家敲打、就是現在雨水砸於鼓面蕩起的聲音,都引得不少妖蠻心神震蕩,明擺著是一件不錯的法器。

    這邊鼓聲未歇,那邊又起玄光,一方古鏡被衝刷出來,真真正正的照妖鏡,鏡上玄光閃過‘沙包’,蠍怪在眾人眼中就化作一頭六尾六翅十四足的黑紫巨蠍,玄光過去、他仍是人形,且對自己被照破本形毫無察覺。

    忽然間,丹藥芬芳撲鼻而來,即便潑天似的暴雨也無法遮掩,泥土中又衝出了一只朱紅色的煉丹古爐,爐中無火卻飽蘊靈香,便說明這煉爐曾煉出過無數好丹,靈香深刻於爐髓,更說明這只爐子寶貴非常。

    而再之後,織星網、釘山錘、龍泉劍、撫海琴、聽禪鐘大雨衝刷、大地垮塌,竟衝出來一件又一件寶物!

    三道九門,妖鬼佛道林林總總,各門的法器寶貝都有!

    可是暴雨成狂,深埋地下的寶物剛被衝刷出來,再之下的泥土也告垮塌,寶貝傾落消失不見,不過下一刻有‘翻’出新寶,一輪替一輪,簡直層出不窮。

    一個骨瘦如柴的青眼蠻舔了舔嘴唇:“殺了一條蛇,便給偌大獎賞麼,果然是好地方!”

    那個蠍怪沙包則嘎地一笑:“說不定是引我等自相殘殺呢?或者暗藏埋伏也說不定,這種天上掉腦髓的好事,我太不敢信!”不得不說,這蠍子看著粗陋野蠻,心思卻著實有些可取之處。

    可妖蠻們早都眼紅了,人人都知危險,但再仔細想想,就算被禁制打到了又有何妨?充其量不過是被‘扔出去’,這個險冒得!

    不知是誰先動了,隨即百多妖蠻一窩蜂似的炸散開來,各自衝向重義法寶。暴雨之中,烈烈兒的聲音響徹四方:“撿無妨,搶不允,記得先前重誓、講個先來後到,反正寶貝有的是。”

    猴子一邊喊著,自己也撲出去撿寶物去了。

    不是幻像,寶物入手,或靈氣昂昂或妖風隱隱,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

    值得一提的,南荒不通教化,但妖蠻們對誓言看得卻重,說過不內鬥便不內鬥,蠍怪沙包和小蠻妖同時抓住了一件寶貝,兩人怒目相視、對罵一聲,然後同時松手扔了那法器,又轉頭去撲新的寶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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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8: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九六章 重寶

    蘇景沒動,靜立原地,雙目半睜半閉,一副高人模樣。

    “你怎麼不去撿寶貝?不想同旁人爭?無妨,看上什麼說與我知,小母狗兒去幫你叼回來。”阿嫣小母呵氣如蘭,站在蘇景身邊,至純的陰身香氣一個勁地往蘇景鼻子裡鑽。

    蘇景搖頭,微一笑:“事情來得太蹊蹺,總得有人凝神守性戒備四方,大家的眼睛都紅了,我便更不能妄動了。”

    字字珠璣,也的確是警戒著四周,不過更要緊的:其實他是沒能找到入眼的東西......蜃玉、鬼袍、骨金烏、醜劍甚至十三屍煞,蘇景身上太多好寶貝都沒顧得上完全祭煉。

    而眼前被大雨翻出的寶物,雖也有幾分成色但比起他身上的東西還差了不少,實在沒必要再去撿。

    說完,蘇景望向阿嫣小母,納悶:“你怎麼不去撿寶貝。”

    阿嫣小母的眼睛亮極了,邊說、向前靠近幾步,幾乎都快把自己貼到蘇景身上了:“最大最好最香甜的寶貝就在我眼前,哪還會稀罕那些泥巴裡的俗物。”

    “說實話!”

    “元陰之身,天資所限,除了與生俱來的寶物,別家的東西一概無法祭煉。”阿嫣小母語速很快,一帶而過。話說完,妖精忽又‘咦’了,望著前方笑道:“好像是個人...真的麼?”

    十余丈外,泥土輪廓仿佛人形,片刻。泥沙被暴雨衝去,果然是個女子,身體蜷曲、生死不知。

    眼前修家法寶無數、身邊美貌妖精殷勤卻一直不動心的蘇景,一見這女子他眼中精光乍現,身形驟起衝碎水簾趕上前去,伸手將此人抱在了懷中!

    二十出頭的年紀,雲髻輕綰。面容秀美的女子,那雙柳葉眉梢兒向上清揚、帶出了一線眉峰如劍,是以她的美貌少了些許嬌柔、卻多出了幾分英氣。

    蘇景不識得她。但蘇景認得她的衣袍:青衣窄袖、離山劍袍!放眼天下,這樣的衣袍只此一家!這女子是離山門下。

    一道陽火真元流入女子身體,匆匆查驗過後......全無生機。即便心裡有准備,蘇景的目光還是微微一黯。

    檢查屍身頸下與腰帶系畔,不見離山命牌,確定不了她的身份,不過蘇景很快注意到,她的左手攥握成全,似是攥著什麼東西。小心翼翼地掰開她的拳頭,赫赫然一枚綻開裂隙的玉牌,真傳命牌、且內中封印的護身神通已經發動過了。

    一面古篆,劍出離山;另面兩字正楷:扶乩!

    看清那兩字名姓。蘇景完全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哪會有錯,就是‘扶乩’。

    現任離山掌門真人的大師姐、離山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真傳之首,仙子扶乩!

    這位仙子的葬身之處。是蘇景親自從‘聚靈齋’帶回門宗的,那張地圖蘇景自然看過,明明白白的是在中土北方某處.....就算聚靈齋把事情弄錯了,沈河還能看錯麼?若地方不對,沈河怎麼可能會耽擱數十年、致力打撈師姐法蛻?再說蘇景已經得報,沈河已然迎回師姐法蛻於離山。

    扶乩仙子的屍體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蘇景的腦子一下子就亂了。

    不過也只是亂了一下子罷了。遇到無法開解的疑惑時,他從來都是先放一放。沈河那邊到底是什麼狀況,先不必去問,至少就眼前而言,這女子有五成可能是真正扶乩。

    五成便足夠了。

    論輩分,扶乩是師侄,可是論資歷、論本領、論見識或其他一切,扶乩都是前輩。蘇景撐起雲駕,對著女子屍首執離山挽禮。

    離山同門之禮,不同於所有門宗,有關一舉一動皆為九位師祖細心所創,內斂氣機暗藏元韻,那女子屍首仿佛有所感應似的,在蘇景向她拜下時忽然檀口一張,一塊黑色的石頭掉落。

    意外同時,蘇景抄手將其接下,觸手冰冷異常,可是那份冷冽於蘇景而言全無寒骨之痛,正相反的,讓他精神一陣、說不出的清涼爽快,蟄伏於體內的陽火真元也自行響應、流轉開來,旋即黑色石頭中玄光一轉,竟沉入了他的掌心。

    並非是大聖玦那樣‘認主’,充其量只是一份‘認可’,黑石頭似是認同了他的陽火真元,故而肯進入他的骨血內、安穩沉睡。

    就在這個時候,扶乩的屍首突然顫抖起來!

    蘇景自己就是整座天下僅剩的、懂得煉屍之術的兩人之一,剛還查驗過扶乩,屍身‘安詳穩定’絕無扎實可能。黃皮蠻子大吃一驚,忙不迭探手掌住扶乩的脈門,又把陽火真元送進去仔細探查......片刻之後,蘇景臉上突然喜色綻放,心中則暗罵自己一聲:糊塗家伙。

    扶乩尚有生機一抹!

    離山門宗內魂燈泯滅,必死無疑之人,竟還有生機暗藏於身!

    只是她未如普通修家那樣,把自己的最後一抹生機蘊藏於丹田、心海或祖竅,蘇景剛剛檢查匆忙,探過那三處重地與其他要穴後,直到她已生機全無。未料想扶乩竟把她的生機藏在了口中,那舌尖一點上。

    其實明擺著的事情:那黑色石頭暗藏神效,能助扶乩穩固生機,所以仙子要檀口含石、舌尖蘊藏最後的生機抵於石頭借此保命。

    可是她把石頭‘吐’給了蘇景,石頭與生機的聯系已斷,這是法術事情,現在再把石頭重還於檀口,還得需要她醒來再重新催動法術才能有效。

    蘇景面色肅穆,翻手一抓把自己的飛魚鬼袍取在手終歸、動作迅速將其穿在扶乩身上。鬼袍有護魂奇效,這是他的寶貝。如果旁人撿到、穿起全無效果,但若是他心中認可則寶貝效用立起。

    隨即蘇景對一旁早都看得目瞪口呆的阿嫣小母道:“我必救此人,小母幫我護法。”話音未落,蓮花妖精肩膀微微一縮,再抬頭時盈盈小口銜了一枚鴿蛋大小的緋紅丹丸,素手探出捏開了扶乩的嘴巴,口對口地把自己的丹丸遞到扶乩舌上。

    阿嫣小母對蘇景笑道:“元陰真香一枚。對女人最最滋潤不過,助她鞏固生機!”

    這元陰丹丸,是阿嫣小母煉化的內丹。對扶乩有極大的好處,當然,只是借給扶乩用一用。並不是送給她。

    此丹與蘇景鬼袍是一樣的道理,就算扶乩現在醒來、把它直接吞到肚子裡,寶貝也還是阿嫣小母的,休想能偷走。

    “我欠你天大人情!”蘇景應一聲,之後再無半字廢話,盤腿大坐將扶乩置於膝上,雙手急揮如風、將陽火真元分注扶乩周身大穴......

    嚴格講,金烏大焠真不是醫病療傷之術,但它有煆鑄命基、助燃命火、洗經伐脈三重神奇本效,扶乩現在的狀況正正對上前兩重。

    阿嫣小母笑眯眯地從一旁看著。時不時揚起下頜陶然吸氣:元陽味道當真香甜無匹,簡直要饞死人了。

    蘇景全心施法救人,可是偏偏事與願違,當他體內陽火浩浩運轉開來後過不多久,耳中忽然傳來一陣古怪聲音。

    似厲鬼哭號。又似惡獸瀕死慘叫,不過這凄厲聲音對他來說,卻沒有絲毫恐怖意味,反倒有些熟悉......一個陌生人在痛哭之中唱起歌謠,而這歌謠卻是我家鄉的俚語山歌。便是這樣的感覺了。

    百丈開外,方圓裡許的一塊地方。陡然開始劇烈顫抖,似乎是有什麼怪物,正在地下拼命掙扎,想要破土、飛天!

    這動靜委實震撼,正一件一件往挎囊裡塞寶貝妖蠻都被驚動,現在眾人還置身‘擂中’,遲早會有新的禁制降下,大家心裡本就在警醒著,立刻停下手中動作、凝神以待。

    烈烈兒則身形一晃,躍回到蘇景身邊。黃皮蠻子所做事情小猴子都看在眼中,沒事時候無妨,一有異狀猴子立刻來到朋友身前護法。

    若放在中土,烈烈兒是不可不扣的江湖性情,不過頗讓人意外的是,和蘇景講義氣的不止猴子和小母,小蠻妖與蠍怪沙包居然也不約而同退回蘇景身邊,都擺出了一副護法的樣子。

    蘇景未能入定,外面發生的事情他都曉得,不過在他心裡不存緊張、只有十足驚訝。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百丈外的地面猛地掀起一聲悶響,泥沙如泉漿爆起、逆衝轟湧暴雨!大片的泥土被掀開後,轟轟烈烈衝上半空的:一套大屋!

    青磚灰瓦、連片四四方方的屋子,整座建築占地裡許,前後兩進大庭,院落正中一座蓮池,取‘廉恥’諧音,池邊坐落‘公生明’戒石坊......

    妖蠻們面面相覷,何曾見過這樣的一片房子,誰都不認不出它是個什麼地方;但是出身中土、做過一年候補捕快的蘇景又怎麼可能不識得‘它’是什麼:

    衙門治下,鐵牢大獄!

    泥土下翻滾衝出來的,是一座中土漢家的大牢。

    ‘大牢’衝到半空,全不理會旁人,就那麼忽忽翻滾著,震碎雨瀑、裹挾風雷,向著蘇景狠狠砸來!

    自烈烈兒以下,眾多妖蠻叱喝齊聲,齊齊動法准備截擊此物,蘇景卻突然開聲:“無妨,讓它來!”

    聲音落下,‘大牢’也砸到眼前,於百忙之中蘇景探手迎上......說也奇快,那堪比隕星轟砸的‘大牢’,在碰到蘇景手掌時,竟一下子變得‘乖巧’了,急急縮小,最終化作普通硯台大小的一方‘微雕’,蘇景手一翻,將其置入腰畔錦繡囊,重新集中心思再去救人。

    雖在詭境內,雖在救人時,蘇景還是沒忍住,笑了一下......一場湮滅之雨衝出寶物無數,但是比起這座‘鐵牢大獄’、比起膝上的扶乩仙子,其他那些東西干脆就可以算作廢物了。

    大雨到現在,真正的寶貝只有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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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8: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九七章 殺人,不見血

    在蘇景之前,有三位前輩修習過‘金烏萬像’,均有留字注言,為後人講明自己的修習成就。

    於《劍剎天烏》之下,第二位前輩注言,他煉化了一座‘死牢黑獄’做自己的天烏劍。

    前輩之劍匪夷所思,蘇景當時詫異萬分,自然也就記得牢靠,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有朝一日他還能得見此劍甚至收下此劍!

    為救扶乩,蘇景體內陽火衝騰,突然發覺有一道‘劍意’在奮力呼應他的陽火,隨即‘古劍’出土,疾飛來投。

    看似驚人實則順理成章,蘇景與那前輩修法同出一脈,好劍有靈,感受到昔日主人的獨門火法,自然會奮力掙出趕來相見。

    ‘好劍’感受到蘇景,蘇景同樣也能感受到它、認出它是前輩之物。

    而這柄天烏劍為何會在此,才是蘇景真正的大惑所在。

    這裡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離山扶乩、無數修家寶物、甚至還有修習金烏正法的前輩遺劍

    妖蠻見‘大屋’被收,都明白是虛驚一場,又復散開去撿寶,烈烈兒歪著腦袋看了蘇景一眼,笑道:“我們是拼命去搶去撿,你倒是了不起,坐在一旁寶貝自己向你飛。”

    蘇景全無反應,倒是阿嫣小母,眉飛色舞、報喜似的對烈烈兒道:“剛才山溪烏欠下了我的人情!”

    小猴子哈的一聲笑,對俏妖精拱手:“他欠了你的情,總不好意思再不和你睡,恭喜恭喜,終於睡到了。”

    阿嫣小母喜上眉梢:“到了好日子,我請你喝一壇好酒!”

    烈烈兒嗜酒如命,曉得蓮花妖精所說好酒必定不凡,聞言大喜:“好,我一邊喝酒一邊幫你們守門,天王老子也休想打擾了你。”

    兩個妖怪正自顧開心時,天上陡然驚雷振起!

    暴雨多時,空中雷霆始終不斷,但是之前,閃電再如何犀利粗豪,始終是穿梭於烏雲之內,這一次卻不同,那一道道紫弧,真就如長鞭一邊,自天頂烏雲向著大地狠狠劈斬而下

    又何止雷霆紫弧!

    肉眼可見,每一道紫弧上,都有一頭壯如大猿的怪物,隨雷霆一起落地。

    閃電便如古藤,怪猿一手攀之,從烏雲之上順藤飛落。

    三百驚雷、三百紫弧;

    三百紫弧長藤,三百怪猿降世。

    從青燈境到東土、從離山到南荒,蘇景見過無數凶猛人物、無數浩**術,但還是被眼前景像驚得心底一震。

    妖精性情桀驁,見新的禁制終於來到,烈烈兒當先怪笑了一聲:“來得好,等得早煩了!”隨大吼,卷動火紅雲駕直衝半空,炎長鎖火重枷脫手而去,若赤霞流光,直奔距它最近的一頭怪猿。

    其他入擂妖蠻盡數振聲長嘯,怪叫中盡是興奮之意,妖法與寶物並起,趁強敵未落地便轟殺過去。

    火枷中,嘩啦啦地脆響中,怪猿被套了個正著,烈烈兒冷笑著揚手一帶長索,正待再催法術以枷上烈火煉化了對方,卻不料手中忽地一輕,那怪猿不知怎地竟掙脫了枷鎖,欺身而近,揚起利爪猛擊下來。

    烈烈兒這一驚非同小可,自己的法術自己最了解,這幅枷鎖是他的以自己的長尾、自地心烈焰中煉就而來,等閑的妖靈神被鎖住也休想掙脫,怪猿怎麼可能如此輕松的脫扣解鎖?來不及細想太多,烈烈兒凝結全副妖元於雙拳,抬手迎上怪猿利爪。

    半空之中,‘嘭’地一聲窒悶大響,怪猿的力道大到難以想像,擋下它一爪,烈烈兒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湧,一時間連雲駕都維持不住,翻滾著摔向地面;那怪猿也傷得不輕,一條膀子受火猴兒巨力反挫,劈啪一聲爆碎開來,血漿碎肉四散。

    可怪猿卻凶悍無比,都不看一眼自己的傷勢,身形猛縱另只利爪急揮,向著烈烈兒追去

    烈烈兒與強敵換過一擊,其他妖蠻也和這‘新禁制’打過了一輪:無一例外,不管妖蠻催動的是什麼樣的妖術、法寶,打在怪猿身上,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全不存絲毫反應,而下一刻對方攻殺到近前!

    怪猿全然不懼法術,它們自己也不會法術,只是以驚人蠻力攻殺入擂妖蠻。

    連烈烈兒這等本領的妖怪和怪猿拼身體都占不到便宜,何況其他妖蠻,這一接戰之下立刻便吃了大虧,十數個妖蠻立時被打得‘不見了’,與之前遇到大小蛇時一樣,人沒了、被扔了出去。

    另有數十妖蠻呼疼倒地,受傷不輕

    烈烈兒翻滾著墜下,他沒受傷,可是胸口發悶妖筋巨震,頃刻間沒辦法再聚力施法,可對他追殺的獨臂怪猿來勢奇快,堪堪就追到了眼前,烈烈兒動彈不得、又如何躲避,心裡叫了聲苦,估計自己這就要被‘扔出去’了,不料就在此刻,他看到了一條魚。

    紫鱗、赤脊、銀目、金須救護扶乩同時,蘇景不忘同伴、出劍!鯤自猴兒身邊滑過,口中做吼如雷,轟轟然炸碎於怪猿心口!

    怪猿不懼法術,但蘇景施展的也不是法術,來自東土漢家修宗,好劍、好劍術!

    鯤碎、鵬鳥顯,鋼爪抓住怪猿雙肩、銳喙正中眉心,怪猿慘嚎一聲,連受三道重擊終於在也支持不住,身形炸碎慘死當堂。

    烈烈兒差得就是這一口氣,蘇景替他阻敵的功夫,他已調息通暢,從火裡生出來的怪物,當真不是一般的彪悍,回過氣哇哇怪叫著,干脆連法術都不動了,直接撲到不遠處另一頭怪猿身上,爪撕腳蹬尾纏口咬,揪扯成一團,一起摔到地上。

    而其他怪猿,因一個同伴慘死於蘇景劍下,全都舍了身邊的妖蠻,口中厲聲嘶鳴、身形縱躍如風,齊齊向著蘇景衝殺過來。

    沒人能幫蘇景擋住這群巨力蠻怪,它們來自四面八方,無論蘇景怎麼逃也撤不到安全之地蘇景雙眉一挑,長嘯聲中火翼展開,既然躲不來便不躲了,風疾火烈、竟向著一方怪猿逆衝而去!

    金光迸現!燦燦驕陽懸於半空,明澈四方!靈界內烏雲遮頂、雨水洗去所有顏色,只剩灰白慘慘的黯淡世界,這些怪猿就只在這樣的環境中才能出現。金輪是法術,但它綻放起的光亮卻是最最純正不過的驕陽金芒,怪猿們一時間皆難適應,本能以手遮目,呲牙喊吼。

    金光之下,瞬滅一劍!

    一劍之下,劍羽如電!

    劍羽過去,一對山石巨漢拳重如山!

    巨漢身後,鯤再顯、還有個沒有了絲毫靈氣、化百年修為做銅皮鐵骨的金烏蠻!

    金烏蠻身旁,一個騎著土黃馬大呼小叫著衝鋒的、馬猴似的、嬉皮笑臉的老漢!

    蘇景不棄扶乩、也絕不肯就此被‘扔出去’,這上九天巧玲瓏境界詭怪莫名,前景不可知,蘇景也不想知:有路便向前走,沒路便走出一條路去。

    諸般手段,暗藏幫手,突圍時全都用上,雙方迎頭、交錯時,擂鼓般巨響不迭、驟雨般猛擊無數,甚至最後悶響聲中三屍也顯身相助,靈境不殺人,蘇景知道、但他的身體不理那套,遭遇危機時三屍自有感應、立刻趕來相救突圍時蘇景一個人,突圍後‘蘇景一群人’。

    蘇景胸口血流如注;老石頭胯下土黃馬又散碎了;山胎兄弟哭喪著臉用力甩手,拳頭打得疼死了;三屍中拈花慘死又活了,但蘇景懷中的扶乩,不曾碰破哪怕一小塊油皮,俏面依舊、睡容恬美。

    而這一衝之下,十一頭怪猿被打得粉碎。

    眾多入擂妖蠻望向蘇景的目光,可要比著看怪猿更震駭萬分,這才是黃皮蠻子真正的本領麼!

    蘇景已然置身於包圍之外,不過他的神情意外,一大一小,兩重意外:

    小意外的是,阿嫣小母、蠍怪沙包、小蠻妖竟還都跟著自己,雖然他迎敵而上出乎他們的意料,以至於沒能立刻跟住守護身旁,但他們都在追蘇景、護蘇景,這是絕不會錯的。阿嫣小母是鐵了心要睡這個元陽蠻子,護在身邊還說得過去,蠍怪和小蠻妖又圖什麼?

    另外,蘇景還有一重大意外,急聲問死去活來過的拈花:“被怪猿殺了,還是被扔出去又自裁回來?”

    “說什麼胡話,自然是被怪猿給打死了,看我屍體咦,我的屍體呢?”拈花先是莫名其妙,隨後更莫名其妙。

    蘇景沉了臉色。

    拈花被打敗,但並未被扔出去,他死了,只是屍體隨之消失這靈境根本不是像國舅說的那樣——不是不殺人,而是殺人、不見血!

    怪猿們一下子折損十幾個同族,吃虧不小,也不再急著向蘇景亂衝,身形放緩,滿滿集結於蘇景對面。

    “禁制殺人,大家留意!”蘇景喊喝,聲滾滾、四散,暴雨雷霆皆遮掩不住。

    妖蠻盡做嘩然,阿嫣小母皺眉:“當真?”

    “性命擔保!”蘇景斬釘截鐵,同時將老石頭收回了大聖玦,他本就重傷未愈,剛助了自己一手,現下再無余力了。

    入擂妖蠻們,立過重誓、心中就多出了一份義氣,沒受傷的扶起傷者不約而同集結到蘇景身後,烈烈兒與那頭怪猿打了個勢均力敵,現在兩人暫時解開了糾纏,各自‘歸隊’。

    對峙。

    蘇景深吸一口氣,骨金烏返回左肩、劍羽飄零於身畔、北冥鯤魚緩緩游弋於頭頂。

    雷動在前,劍鋒遙指前方,赤目與拈花在後,赤目劍尖斜點地面,拈花舉劍向天,於蘇景身旁結陣以待,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三屍均是一臉肅穆,一派宗師氣度。

    片刻後,舉劍向天拈花微皺眉:“我這樣會引雷。”

    雷動沉聲:“維持劍陣,不可稍動。”

    拈花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很快又恢復了那份宗師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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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九八章 黃花蝴蝶

    ‘溺春大祭’結束良久,蛇妖皇後早已醒來,但並沒穿戴整齊,依舊把自己裹在金色的毯內,螓首在外、連帶著露出半側圓潤肩膀。

    皇後的發髻散亂,修長雙腿緊緊並攏,嬌喘太急促,以至稍不留意就會帶動聲喉、蕩出一片噬魂媚骨的輕吟。

    皇後的金色雲駕也不再高空,落於一片鐵灰色山嶺中,大群侍從護衛不見,皇後身邊只剩三個人,國舅、國師、金瓜大將,皆為洪蛇本族。

    忽然,皇後的身體開始急促顫抖,雙頰紅潮湧現、目光媚得快要滴出水來......偏在這個說不出話來的時候,皇後開口了:“先祖大聖威猛無匹...每次溺春大祭後三個月,我總不能自已......”

    話顫顫,如夢囈,音調靡靡、斷斷續續。

    國師聞言,躬身道:“皇後也了不起,本座翻看前史,三個月春潮已經是最短的了,您的定力亙古少見。”

    皇後咬住了嘴唇,身體狠狠顫了幾顫,唇破、血滴下。

    國舅從一旁開口,嘆道:“每隔千年,送百名好血脈的妖蠻進去獻於大聖,著實不是件輕松差事。”

    國師一笑:“全賴皇後、國舅英明,這次的祭品遠勝往昔。一場招賢擂,把荒沼深野中的妖蠻引了出來。”

    此事本就是皇後姐弟的得意之作,國舅聞言哈哈一笑:“一群鄉巴佬,狗屁不通偏還桀驁不馴。若是真讓他們做了將軍,豈不是自亂陣腳?再說,誰能保證那些人中沒有齊鳳的奸細?送去做祭品卻是最好不過!可笑他們自以為是,做夢領兵。”

    國師湊趣、恭維:“最妙的是一舉兩得啊,這一擂擺下來,我剝皮鐵騎的實力也確確實實得以補充!”

    夢上仙鄉驛館中的千名妖蠻,本就是從帳中擂殺上來的。個個實力不俗,又經三輪篩選後,其中八成多都真正被送入軍中。

    這八百多妖蠻本事不錯。但也算不得太凶猛,領受的職銜則止於六品,在他們之上自有軍中的驍勇大將統轄。他們只有乖乖聽令的份,這些人補充的是真正的‘中堅’之力;

    剩下的一百二十五人,本領更大但也更桀驁,給了小官他們根本不做、再說上級也彈壓不住他們;給他們封個大將?讓一群隱居荒山狗屁不通的泥腿子帶兵?剝皮國從開始就沒這個打算!拿來獻祭,再好不過。

    這個時候皇後又輕吟出聲:“國師,你要不要再算一算?”

    國師篤定得很:“皇後放心,我已經算過無數次了,絕不會錯,無數年頭我洪族大祭從不敢中斷,到如今該是開花結果的時候了。這次獻祭後。長則百年、短則卅載,大聖爺必有動靜......所差的僅是他老人家徹底醒來、還是只顯聖一次。”

    國舅眉飛色舞,滿懷歡喜:“就算只顯聖一次,也足夠了,聖軀一擊、洞穿齊鳳之防等閑事耳。”

    皇後的聲音猶自顫抖:“只盼著。咱們這綿延萬代的孝心,真的能有用處吧。”

    國舅走到姐姐身前,笑道:“阿姐放心吧,國師何時算錯過?”

    “沒算錯就好......”五個字說過,皇後面上桃花再起,赤條條的一只胳膊伸出來。抓住國舅的衣襟,金色的毯子一掀,將兩人盡數包裹,旋即翻滾起來。

    國師、金瓜大將視而不見,臉上既沒有驚訝也不存駭然,仿佛那毯中事情再再正常不過一般。

    目光眺望遠方,國師語氣淡漠:“那個探祠蟊賊,還沒有線索麼?”

    金瓜大將搖頭:“他的手段非同一般,上次被他逃掉後,就再追查不到。”

    國師皺了下眉頭,但沒再多說什麼。

    ......

    九上天七竅玲瓏界內,大雨滂沱。

    扶乩已經被蘇景負於背上。後面的大戰,再沒法抱著她了,只盼扶乩自己能撐住。

    窸窸窣窣的怪聲自他身周響起,蠍怪沙包褪去人形、變作妖身、化為房屋大小的一頭巨蠍;小蠻妖雙肩一聳趴伏在地,轉眼變身一頭三丈白狼,父蠻母妖,小蠻妖修煉有成後就得了母親一脈的妖身變化。

    不止他們兩個,蘇景身後其他妖蠻,只要能變化的、幾乎全都喚起了妖身。

    對面的怪猿不懼法術且蠻力驚人,與它們相抗,妖身比人形更合適些。

    只是在場的妖蠻,論身體和蠻力,有幾個能比烈烈兒更強?烈烈兒只能打一頭怪猿,還不是穩贏,其他妖蠻要幾人打一頭才能贏?

    何況他們哪有機會幾人打一頭,一個人被幾頭怪猿打才對!

    還有,這場試煉真的會死麼?那便是沒有退路了......眾人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在於那個黃皮蠻子了。

    比起中土修家,妖蠻的身體更加強橫些,但也只是強出些許而已,妖精的修煉也是以法為本,妖基妖元才是他們的根本所在。

    倒是蘇景,化身金烏蠻後、在一眾入擂妖蠻間以他的體魄最出色,且他還有劍。可惜三手走了,否則這個時候正好大展身手!

    那雙山胎兄弟,力氣比起金烏蠻還要更強些。兩個巨漢活了無數年頭,因境界無法突破,練不成渾厚妖元,反倒養出了一身開山碎嶺的巨力。至於烈烈兒,他是土石火變的精怪,天生火元驚人,可身體比起純粹的土石精怪要大大不如。

    再就是,蘇景喚來的三個莫名其妙的矮子,剛剛妖蠻們看得明白,其中那個矮子死了又活了......不滅之身!黃皮蠻子若不是希望所在,還有誰能指望!

    而更讓在場妖蠻大吃一驚的是。山溪烏的手段竟還未完,自挎囊中取出一只小香爐輕輕一晃,旋即陰風大作,鬼哭狼嚎之中,一個黑衣青年突兀現身...他又召來了一個?!

    妖蠻皆不凡,只憑黑衣人出現時蕩起的森森煞氣便知此人了得!

    黑衣青年才落地,眉頭便是一皺。瞪向蘇景:“都是蠻力怪物,你誠心害我麼?!”

    蘇景的樣子意外,生死惡戰之前。他居然還笑的出聲:“怎麼又把少主請來了?”

    冥明尊中出來的黑衣喪物,勉強算得蘇景的熟人了,當年在凝翠泊、雙雙歡喜寺中見過兩次。

    說完。稍加停頓,蘇景又繼續道:“這一仗弄不好會要命,我想請出個煞物,我真要是死了,下去之後至少它能幫我領個路、說個情,少了好多麻煩。”

    黑衣青年冷哼了一聲,沒理他的話茬,徑自道:“我最近一直留意著冥明尊之喚,特意趕來,有事情問你。”說話間。雙手一抖,不再是以前見過的陰索和鬼甲,這次他自虛空之中抓出了偌大一柄雙手帶鬼頭大刀!

    “什麼事情?”蘇景隨口問,生死一戰盡在眼前,沒辦法不緊張。但說說話能讓自己放松不少。

    黑衣青年的眸子在緩緩‘蠕動’,悄然變作兩團幽綠色的冥火,死死盯住前方的怪猿,口中則應道:“你第一次喚我時,不是有個黃衣女子麼,劍法很好的那個。”

    蘇景點頭:“是我小師娘。”

    “她下去了!”

    蘇景聞言心頭一震。失聲道:“師娘仙去了?仇家是誰?!”

    黑衣青年冷哂:“不是死了,是下去......她找到秘法,以陽身入幽冥,帶著十幾個屍煞到處亂闖,為禍冥間,殺了數不清的人!”

    “數不清的鬼!”三屍異口同聲,糾正。

    蘇景松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更加詫異了:“她下去做什麼?”

    黑衣青年斜忒了蘇景一眼:“我就是想來問你,她下去做什麼。”說完,他森森一笑:“沒想到,白來一趟......還等什麼?”話音落,鬼頭刀斬碎雨簾,黑衣青年縱聲鬼嘯,趨勢如風衝殺向前!

    一動皆動,自蘇景以下眾多妖蠻,綻裂妖威、狼嚎虎嘯殺向敵陣!

    鯤鵬咆哮、劍羽如電、骨金烏一動瞬滅!三屍穩守劍陣,錯落有致,殷天子寒光閃爍,每過片刻三屍便齊聲大吼一字‘破!’,九天之上,必有一道猛力降下,狠擊怪猿......

    眾多妖蠻各逞蠻力,但是在怪猿面前,幾乎沒誰有單獨放對的資格,或三五成群、或十余人合力、勉強支撐著場面,真正能讓怪猿有所損傷的,僅止蘇景和身邊的幾個同伴!

    不見法術,沒有神通,只有血肉翻湧、性命鋪墊的原始惡戰。

    自逆戰開始,蘇景與三屍始終聚攏一處,四人之間心意相通配合無間,於暴雨中衝來去如風,殺怪猿、援妖蠻!不止是‘同伴義氣’,就算為了自己,蘇景也得去救妖蠻,若旁人死絕,數百怪猿全來對付蘇景,那時他又哪有活路!

    但是......大不利!以己之弱對敵之強,因幾個人的強橫暫時或能支撐,可長久以往有哪有勝算?!好劍、好劍術,讓怪猿十足忌憚,可是這優勢並不絕對,以蘇景之力絕撐不了太久。

    人力有窮盡,蘇景的根基穩固、劍術精湛、氣路繁多、正法了得......可說到底他不夠是五境一小修,入道僅百年!若是任奪在此,甚至不需本尊,只消一枚分身御劍,情形便大不相同......

    暴雨如漿,大得幾近粘稠了,血色才一爆起立刻就被衝散,與之前的鳥語花香相若、這惡戰的慘烈,也一樣被暴雨洗掉顏色!

    就在此刻,一只嬌弱蝴蝶突然振翅飛起,蘇景衣襟上的黃花不見了......翩翩之蝶,這慘白世界中唯一的一點色彩。

    下一刻,蝴蝶消失不見了,十七個人突兀出現在蘇景身後!

    即便重傷在身、即便狼狽不堪,入擂的妖蠻們仍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黃皮蠻子竟還有‘存貨’!!

    只是......這一次,他喚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十七個只能用‘亂七八糟’在形容的人。

    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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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九九章 卿眉

    嬌弱黃花化蝶,喚出的十七個人,每人身上都被捆縛著厚枷重鎖,背後插著長簽寫明他們的罪狀:

    收受賄賂草菅人命的狗官;殺人越貨,不留活口的山賊;勾結奸夫,謀害親夫、公婆的淫婦;打著神佛幌子騙人錢財,香灰誤病害人死命的老虔婆......十七人,個個作惡、個個該死,偏他們全無悔改之意,目光得意望向蘇景。

    蘇景則一點頭:“落鎖,幫我殺人!”

    十七人同聲歡呼,身上枷鎖同時散碎,或尖聲大笑、或嘶吼怒嗥著,衝向大群怪猿!

    ......

    釋家六神通,‘宿命通’為其一,能知過去宿業。

    將黃花贈給蘇景的神光大師,不是彌天台中修持最精深之人,但他本應是的......他誕生時,西天方向靈光迸現;他三歲時,第一次踏足寺廟,內中所有清香都在三息內燃盡;六歲時被彌天台高僧引入佛門,神廟中擺鐘不撞自鳴,悠揚傳蕩九百裡。

    如此天資,怕真的是哪位羅漢轉世,人人都道神光定能修得禪果,赴身極樂世界。甚至還有高僧斷言,神光入釋,為弘法先兆、佛門禪家當迎來一場大興旺......可是等神光開始修行後,所有事情都變了樣子。

    靈光引證的佛家‘聖童’,修持進境緩慢無比,就是比起彌天台普通僧侶也遠遠不如,若非彌天台中幾位神僧都篤定他能有大成就、不惜損耗本元為他灌頂開靈。神光早就老死在修持路上了。

    即便得承前輩高僧惠澤,神光的修持也是個不上不下的局面,比起普通僧侶要高得多,但是比起彌天台中同輩、同地位的高僧,他又差得遠。

    佛門六神通中,他勉強修到第五通便止步。不過就是因為這‘宿命通’,他看到自己的往事前生:哪是什麼羅漢轉世。他能看到的、前面整整十七世,皆為該死之人。

    該死,但這十七世。世世都得善終!

    佛門弟子修因果,前面十七世皆作惡,卻未嘗報應。層層惡業積累至今,這一世修行路又豈能平坦?若神光要是順利成佛,那西天靈台便是邪魔總壇了!

    望穿前生,還是千年前的事情,神光彷徨無助,心基搖搖欲墜,又得彌天台三大聖僧相助,以六千年供奉佛前的青燈古捻、助他攬盡前生十七世所有罪業,煉化成了那一朵嬌嫩黃花。

    佛門神通蘇景不懂,但他至少能明白花蝶幻化的十七個人。便是神光前十七世的罪孽!

    而‘罪人’身上枷鎖,便為神光今生修持的禪念。

    神光把這只‘花蝶’贈與蘇景,致劍塚之謝不過是細枝末節吧,神僧此舉另有深意......要知道,現在的神光大師。早已不再是千年前那個迷茫僧侶,自花蝶煉成,他便仿佛脫胎換骨,境界日漸深厚,時至今日他已無愧神僧之稱。

    ‘贈花’的內涵神僧不說,蘇景也糊塗著......不過蘇景倒是篤定一事:這花蝶。是一柄雙刃之劍:

    十七‘罪人’可助自己殺敵;

    可是哪怕蘇景把花蝶用在正途、降妖除魔,對十七罪人來說,都是再添殺孽血債,動用一次,他們的罪惡便更深一層、魔根也更深一截,長此以往遲早會有一天,佛法再降服不了,到那時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黃花蝴蝶,來自佛門聖僧的饋贈,卻是最最邪佞不過的寶物!

    便是因難以駕馭且後果堪憂,蘇景輕易不會動用此物,直到今時此刻,再不能不用了。

    十七罪人入戰!罪根、罪性、罪孽之軀。

    他們的力量不是蠻力,但也不是法力,而是惡業,本厄之力,作孽之力......奉命殺人。

    雨漿中的惡戰陡然激烈,中土之劍、南荒妖蠻、自輪回中遁入今生的孽惡,諸力與共,齊抗怪猿,每一次撲擊身後都會甩蕩一道雨龍;每一次對撼都會把轟轟暴雨滌蕩飛散!

    怪猿慘聲長嗥,被‘罪人’的指甲撕裂肚皮、抓碎五內;被三屍並劍斬飛頭顱;被黑衣鬼主一刀劈斷雙腿;被山胎兄弟合力撕扯兩段......但還不夠!三百怪猿,每一頭都能於烈烈兒打個平分秋色,即便蘇景全力以赴,仍是不夠!

    半個時辰戰團暫分,山胎兄弟均告脫力,一個折腿一個斷臂,蘇景及時將他們收入令牌;

    十七罪人個個身軀散碎,他們不會死但已無法再戰,又集做黃花插回蘇景的衣襟,冥冥之中隱透尖聲怪笑,罪人們開心不已,今日殺人不少,休養過後罪孽更深一層;

    妖蠻們便更不堪了,還活著的只剩七十一人,個個重傷倒臥,只有幾人還站著,但也僅是站著了,再無力相鬥。若非蘇景始終在救護同伴,現在仍能活著的只怕剩不到三成;

    還有,雙手帶鬼頭大刀斷了,來自幽冥的黑衣青年口中鮮血湧出,陰煞身、黑血漿,他也無力再戰,躺在地上粗重喘息......

    可對面還有七十余頭強壯怪猿、完好無損。

    外來之人,還能戰者,只剩蘇景與三屍!

    不難想像的,片刻後再開打,蘇景等四人就再沒‘余地’了,剩下的所有怪猿都會殺向他們。

    可能會死,而且可能很大。

    蘇景也受傷了、早就受傷了。長呼、長吸,蘇景忽然說道:“和你們三個一起打架,倒是痛快得很。”

    兩個矮子沒吭聲,一個胖子應道:“和我一起逛窯子更痛快。”

    就在這個時候,便會人形的小蠻妖搖晃著走到蘇景身旁。少女的後身被怪猿抓了三次,嬌嫩的皮肉幾乎稀爛了,小蠻妖站不穩當,靠在了蘇景身上,自挎囊中取出了寶貝肚兜。

    站在蘇景另一側的不是阿嫣小母,小母站不住了,躺在大雨中。螓首枕在烈烈兒的肚皮上,居然還在笑:“猴子,你肚皮真軟和。”

    烈烈兒哼:“腦袋真沉。”

    蠍怪沙包站在蘇景另側。三屍還曾一度懷疑這頭蠍子是蘇景新收入大聖玦的妖奴,否則惡戰之中,它為何始終跟在蘇景身旁。瞎子都看得出,沙包不是求護佑、而是拼命想要護佑蘇景。

    沙包的胸口塌了,咳嗽著,但還是說道:“小蠻妖,你的肚兜沒用,快收起來吧。”

    小蠻妖想笑的樣子,但落在臉上的神情卻是呲牙咧嘴,痛苦無比:“不是我要用肚兜,是他要出來了......這也不是法術。”

    話音落處,紅紅的肚兜兒忽然一蕩。一團紅光湧動,向著殘存怪猿直撲過去!

    這邊一動,對面怪猿也告爆起,哪還有什麼可說的,醜劍、北冥、骨金烏、劍羽、殷天子......蘇景與三屍齊動。又一次逆衝強敵。

    下一刻,劍器攪動筋骨血肉的聲音,又復響徹這暴雨連天之境,而想像之中的艱苦一戰、生死之爭,來得卻要淺薄得多!是惡戰沒錯、艱苦吃力沒錯,可是要遠遜於蘇景心裡的准備。甚至這苦戰的程度,還不如之前的大混戰——原因再簡單不過:血戰中,有多出了一個人!

    肚兜中那燦燦紅光,時分時合、來去無蹤,但蘇景能看得明明白白,赤光之內藏著一個人:不識得,卻無疑是自己人,他與蘇景並肩誅殺強敵。

    那赤色光芒便是他的手中利劍,中土漢家的遁劍、御劍之術,而此人戰力......離山的龔長老、樊長老等人也不外如此吧!

    小蠻妖的肚兜中,竟還藏了個人!

    驚喜交加!蘇景還沒開口,三屍便異口同聲:“干嗎不早點出來啊!”

    只有一聲冷哼回應,赤芒一閃,將一頭撲向蘇景的怪猿斬殺;另一邊骨金烏與鯤魚齊動,擋下了另一頭想要偷襲‘肚兜中人’的怪猿。

    中土之劍不在法術範疇,劍之銳意與法術殺傷完全是兩回事,正是怪猿的克星,有這等御劍高人相助,情勢立刻好轉。

    無論心中如何疑惑,沉沉黑暗中突然劃起一道璀璨勝望,總是一件大喜事,蘇景與三屍精神精神大振之下,名劍長嘯又復清冽......漸響亮!漸高亢!漸成烈烈之勢!

    最後的半個時辰、最後一片劍光閃爍、最後一聲凄厲慘叫、最後一頭怪猿伏誅!

    這靈境之中第二場殺劫終告結束。

    蘇景收劍,喘一口氣、又把背後抱在手中,金烏大焠真再起。

    來自幽冥的黑衣青年見暫無險情,咳嗽著對蘇景道:“沒事了,那我回去了!”

    蘇景騰出一只手,摸挎囊、跟著一揚,將自己那塊早就碎裂的離山命牌扔給了他:“萬一在下面遇到小師娘,說你是我朋友,她不會難為你。”

    黑衣青年看了眼那牌子,一抬手又將其拋還給蘇景,自從長大了他就不會笑了,冷冷道:“不用,萬一遇見她,是我為難她!”

    蘇景笑了:“吹吧!多謝!還有...沒問過你的名字。”

    “好說,馬伯庸!”黑衣鬼主勉強一躍,就此消失不見,只留下這一句話。

    劫過,雨卻未停,反而更凶猛了,置身其中,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感覺:這是...大海傾瀉而下吧......

    此刻靈境的地面再塌陷,雨水開始存積,蘇景與黑衣青年短短兩句話的功夫,水便齊腰。

    總不能這樣泡著,蘇景催起火靈雲駕,把所有人都‘撈’起,飛升半空中,大焠真助燃扶乩命火不停,另有分出一份心思,抬頭望向‘肚兜中人’。

    殺盡怪猿後,他沒再回去,相反,此人散去了劍光,三十出頭的男子,身形不高、面色蒼白,眼角眉梢抹不掉的邪氣。

    迎上蘇景的目光,那人聲音淡淡:“離山的小子。還可以。”

    開口就叫破蘇景身份,蘇景如何能不驚奇:“閣下是?”

    小蠻妖傷在後背,干脆爬在了蘇景的雲駕上,看樣子她是實在懶得起身了,直接對蘇景道:“這位就是我的師尊,青眉老祖!”說完,她又望向師父。趴著擺了個磕頭的樣子:“不肖弟子拜見老師。”

    躺在蘇景身旁的阿嫣小母突然咯咯一笑,烈烈兒納悶問她:“笑啥?”

    “到底還是小女娃,趴得舒舒服服。我都好久沒辦法那樣趴了。”說著,她挺了挺胸膛,蹭上了蘇景的胳膊。

    另一邊。赤目端詳著青眉老祖,紅眼睛裡有些疑惑,青眉老祖的眉毛是黑的,形如柳葉兒,是一雙宮娥、女子的眉形...這時他也恍然大悟,為何此人的眉目有邪氣:明明是個消瘦男子,卻生了一雙女兒眉,不邪才怪!

    雷動則捅了捅拈花:“一個小女妖,一個熟透了的精怪,你不上前去搭話?怎麼改了性子了?”

    拈花一笑淡然:“蘇鏘鏘的女人。我絕不碰。”

    各方渾人各有各的渾,青眉老祖眼中根本沒有他們,徑自望著蘇景:“既聽得‘卿眉’之名,為何還不來見禮?”

    青眉是卿眉,內中分別光靠聽的確是分辨不出來。

    蘇景疑惑:“我...應該識得你?”

    這次輪到卿眉疑惑了:“塵霄生沒對你提起過我?”待蘇景搖頭。卿眉釋然一笑,解釋一句:“當年離山門內,塵霄生要救的那個妖人便是我,這才留下了一例。”

    一句提點,蘇景便恍然大悟,南荒之地。還分什麼正邪,何況對方出手相助於己,蘇景向對方點頭:“見過卿眉道兄,再謝相助大恩。”

    蘇景還在援助扶乩,沒辦法真正行禮致謝,卿眉也不把這些俗禮當回事,又問道:“可有怪我,為何不早出手?”說話時,他的胸腹間忽然震了震......應該是一聲咳嗽,但被他硬生生地壓下去了。

    卿眉的本領比不得塵霄生,可也是真正的前輩高人,若他肯早出手,蘇景又何止於如此吃力,入擂妖蠻也不至傷亡如此慘重。

    蘇景卻搖了搖頭:“不怪,但疑惑。”

    人家出手是人家的事情,既然來幫手蘇景就只有感激的份,若卿眉見死不救那也是本份,卿眉和蘇景很熟麼?

    卿眉抬頭看了看天,暴雨成狂,正下的瘋。

    “我得留些力道,後面還有大事要辦。”卿眉緩緩呼、緩緩吸,調整內息。此人修為精深,但有傷勢在身,否則只憑剛才一場鬥戰他斷不至內息不穩。

    若是換個地方,對方沒有深聊之意蘇景也就不多問了,可是眼前大家幾近處於絕境,聽卿眉之言,他似是了解內情的,蘇景就非再問幾句不可了。

    候了盞茶功夫,待卿眉整息完畢,蘇景開口:“還請前輩指點。”問得模糊,總之想怎麼說都隨卿眉,無論他說什麼蘇景都會認真聽。

    ......

    修行之人無論正邪,都要淬煉心性,而這份心性煉到極致,不外兩種情形:或無情、或至性,沒有對錯之分,皆可破道飛仙,不同性根追求不同極致罷了。

    所以修行道上無情事隨處可見,為一枚靈丹、一柄好劍或者幾張仙符,千年交情轉眼崩碎;但同樣的修行道上,至**也屢見不鮮,如莫耶藍祈對八祖陸角一往情深,又如師兄賀余對離山、對同門幼苗的愛護之切。

    塵霄生、卿眉這一對街坊,身在正、魔兩道、或許心性淬煉還到不了極致,但心中也都有一份好性情,為上輩恩情塵霄生敢赴死救人,得脫大難卿眉也把塵霄生引做義氣摯友。

    塵霄生來到南荒後,卿眉也隨之而來,不過他不在齊鳳,而是游走更深,來到剝皮國扎根落戶,還收了小蠻妖做弟子。

    近年來剝皮准備興兵犯界,卿眉對洪蛇一脈的妖孽便重視了起來......

    “前陣子我接到塵霄生傳書,說是離山又跑出個棄徒來南荒,正往南方深處去,要我幫忙照看下。”卿眉的聲音很飄,與他講話蘇景找不到重音:“我沒搭理他,大戰在即,哪有空子管你,我得帶著小蠻來打著剝皮英雄擂!”

    小蠻妖聞言撅了下嘴巴,似是不太服氣:明明是她帶著師父來打擂。

    奪擂、做個剝皮大將軍,然後和齊鳳塵霄生裡應外合......卿眉的念頭與蘇景不謀而合,但是在此之上,他還有另一重自己尚不能肯定的想法:獻祭。

    卿眉追查洪蛇一脈時候不短,著實查到了些有用的東西:“或許是真心招賢,或許是要把你們都當做祭品,獻於蝕海大聖,裡外脫不開這兩重結果,不管是什麼,我都得來......沒壞處的。”

    烈烈兒雙眼瞪圓:“你的意思是,蝕海大聖還未死?”

    卿眉笑了下:“你倒此間是什麼地方?上九天巧玲瓏界,便是蝕海大聖的識海!那扇紅門一開,咱們就走進它的夢中了。還會做夢的東西,會是死的麼?”

    沒人能不驚詫,之前的劫數還在眼前,剝皮國在害人,大伙明白;把他們當成祭品,也並非不能理解。可是這個世界,竟不是一座化外天,而是遠古大聖的識海、夢境,這也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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