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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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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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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3: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劍出離山 第一八零章 滅頂訓令


兩重天地、內外隔絕,進了大聖玦,哪怕剝皮皇帝把那傳說中的哮天神犬請來,也休想再能找到老漢。

一見大聖玦,老漢大吃一驚,而情勢緊急,哪又再囉嗦的餘地,老漢使勁咬了咬牙:“好!”

蘇景將大聖玦在他額頭一按,先接了老漢誠心拜奉之願、收去一抹魂魄,跟著蘇景心意轉動,把老頭子收入權杖洞天。

蘇景忙碌不停,把最後八粒天香鎮元中拿出一半塞給樊翹,跟著發動火遁帶上‘童子’逃離是非之地。

三屍也沒啥可猶豫的,抹脖子跟本尊一起逃命。

刹那逃出百里......

出口處是一個土灶。山野中的蠻族村落。

百裡外的惡戰,並未波及此地,但土著受到驚嚇都逃往密林深處,村中空無一人,蘇景躍出來,眾人腳步匆匆遁入密林,蘇景坐定、閉目休養,不久後身體不適漸漸消散。

跟著他取出得自老蛤的蜃玉,催陽火、動咒法,片刻後空氣微微一震,山林依舊、但五個人均告消失不見......來自蜃玉的一重幻境,覆蓋住這小小的十丈方圓,便如一塊取景本地的畫皮,籠罩於原地,只是蘇景幾人都在‘畫皮’下。

但藏匿事情尚未做完,蘇景取出劍羽,封住樊翹的精氣要穴。

樊翹的經脈是蘇景煉化的、樊翹的修行是蘇景傳下的,是以對‘童子’的氣行元轉他了若指掌。封其靈動不過舉手之勞。而後蘇景自己化身‘金烏蠻’。三屍則是詭怪力量,本就沒有靈元波蕩。至此,五個人都變成了‘凡人’。

南荒邊緣的那只老蛤是什麼樣的修為?就算蘇景對蜃玉祭煉有限,化成的環境也足以假亂真。或許瞞不過大妖的集中全力的洞察,不過這場大到幾乎無邊無際的搜索,就算剝皮國實力了得,怕也搜索不了那麼細緻。

天上的妖風往返不停、負責搜索附近山林的妖兵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直到七天之後。諸般動靜漸漸消失,又等了幾天,幾人確定風頭暫過。

刺殺太子一戰。層層浩大神通席捲四方,戰場附近應該不存倖存者。按理說蘇景幾人的樣子不會被洩露出去,不過蘇景還不敢妄動。先請三位矮仙家出去轉了轉。

三屍還沒回來,大聖玦中鼓聲隆隆,猴兒老漢的傷勢遠未痊癒,但總算能收攏氣息不被追查、可以出來聊幾句了。

“你這火娃娃究竟是什麼來頭?怎麼會有大聖點將玦?”老漢跳出來,第一句話。

當初怎麼回答禍鬥,現下蘇景如何回答對方,跟著反問:“前輩怎麼稱呼?是哪一屬的妖仙?”大聖玦收了老漢,但是為救命、算不得收妖奴,蘇景仍敬對方為前輩。

“吾乃滅頂大聖之後!”提到自家大聖,無時無刻不在嬉皮笑臉的老漢變得面色嚴肅。但一句話說完,他又變回笑嘻嘻的樣子:“我小時候叫小石頭,長大了叫大石頭,如今喚作老石頭!”

妖門修煉也分作十二境界,登峰造極者為上品妖靈神。再有突破便飛升而去了,也只有飛升過再回來的妖怪,才能算得大聖。

在天鬥山十八年,樊翹認真修行,但他要負責時時與中土六兩聯絡,並未像蘇景那樣閉入清淨關。所以有暇時常會和大禍鬥聊上一陣,聽說過‘滅頂大聖’的名頭。

滅頂大聖是個山魈,打起架來最喜歡的一招便是喚來一座山峰劈頭蓋臉地砸下去,這位大聖爺的名號也由此而來。

提到‘滅頂大聖’時,禍鬥眉飛色舞,他們的老祖宗焚窮與滅頂是莫逆之交,當年兩人我噴火你砸山,十足十的強橫霸道。

而滅頂大聖也和焚窮一樣,兩人都是突然消失,且時候相同。

與普通妖族不同的,山魈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妖怪,沒爹沒娘也無兒無女,又何談傳承?不過因為滅頂大聖的名聲十足響亮、又傳下了可供山石怪物修行的正法,後輩的山魈石怪均奉其為老祖。

‘老石頭’便是如此,修習了滅頂大聖留下的法術,便以‘滅頂’後人,另外他雖是人身,但自小與山中猿猴為伴,沾染了一身猴兒性子。

跟著談及行刺之事,老石頭稀稀疏疏的眉毛一豎:“俺家大聖曾留下戒訓:不許去中土搗亂。那剝皮國的癩皮蛇被臭屎蒙了心眼,膽敢違背我家大聖諭令,老子就要去揪斷它們的蛇腦袋!今天揪了小蛇腦袋,休息一陣待俺有了力氣,再去揪老蛇的腦袋!”

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會比石頭更固執?石性如此,山魈的脾氣如此,昔日大聖早已不在,但老石頭自詡滅頂後人,莫看他猴兒似的不老實,心裡卻較真著這個死道理,我家老祖不許做的事情,哪個敢做老子便殺哪個!

實力不濟,哪怕玉石俱焚。

蘇景饒有興趣:“這麼說,南荒怪物不許去中土的戒條,是你家大聖定下來的?”

“這是自然。”老石頭得意洋洋:“除了俺家老祖,還有誰能一令封界?”

蘇景又問:“前輩可知,滅頂大聖長得什麼樣子?”

老石頭:“山中有石刻,俺曉得,畫給你看!”說著他撿了根樹枝,在泥土上刷刷刷地畫了起來......片刻後蘇景和樊翹面面相覷,地上畫出來的那是個什麼東西啊,若非提前知道是‘大聖”都看不出那是個人。

蘇景咳嗽一聲,乾脆取出紙筆自己畫,他的畫功普通,但也在學堂裡專門學過一陣,畫好後與青燈境中少女雕刻的巨像至少五分相似:“前輩請看,可是你家大聖?”

老石頭看了看,撇嘴搖頭:“不是,哪像這個弱不禁風的。俺家大聖是一付威風凜凜的墩子身形!”跟著他順著話題說下去:“你要想看我家大聖,就送我回家去啊。”

詢問了下,老石頭洞府在東南方,頗為遙遠,且與蘇景現在的目的地方向不復,蘇景歉然搖頭:“還請前輩......”

“叫我老石頭就行,你要是覺得順口,喊我小石頭也可以,我無所謂,就是別喊前輩,挺不順耳!”說著,老石頭伸手撥弄了幾下耳朵。

“老石頭你先在大聖玦多住幾天”蘇景挺痛快,當即換了稱呼:“若身份未洩露,我要先去無足城,完事再送你回家。”

老石頭眼睛一亮:“你去無足城,斬癩皮蛇的臭頭?”

“砍他的頭我怕是沒那麼大本事。”蘇景苦笑搖頭,老石頭已經拜入大聖玦,就算不是主僕也不虞他會洩密,完全可以坦誠以對:“之前那種劍法,不是想用就能有的,我去打他們的招賢擂,奪丹藥......最好還能在得個將軍之位。”

說到這裡,蘇景又笑了:“帶兵去打仗...打齊鳳國。”

老石頭莫名其妙,樊翹則瞬間領悟,對著山魈笑道:“我家主人的師兄,是當今齊鳳國皇帝陛下!”

老石頭也不笨,眨了眨眼睛便全數想通:“火娃娃小混蛋,你加把勁,搶個征北大元帥來做,哈哈...哈哈......”老石頭歡喜地抓耳撓腮,笑得說不出話來。

蘇景也笑,不過爭元帥之位他不存絲毫幻想,且不論他問鼎擂臺千難萬難,只說剝皮國的蛇妖皇帝,讓一個全無背景可言、只憑打擂臺上去的小修士統領他的大軍,那得昏庸成什麼樣子!

“被我殺掉的那個蠻子,你可知他是何人?”笑過之後,蘇景問道。

老石頭行刺之前做過功課,所知頗詳:“你殺的是剝皮國師,來歷莫名其妙,探聽不到,自稱至暗老祖。據說癩皮蛇就是受了他的蠱惑才要揮兵中土的,不過你現在殺掉他也沒用了,癩皮蛇的心眼已經紅了,滅齊鳳、進中土,是他的大心願。”

說了會子話,老石頭咳嗽起來,重傷未愈、現在疲憊得緊了,又要回到大聖玦內去養傷,臨行前忽然他又想起一事:“大聖玦裡那兩個石頭娃娃,和我算得同門同屬,我喜愛得很,你若同意,我收他們做孩兒。”

“只要他倆願意就成,我沒說的。”這可是天大好事,蘇景笑而點頭。

......

五天之後,三屍高高興興地回來,他們特意跑到妖兵面前去溜達,人家都懶得瞅他們第二眼。

這麼醒目的傢伙都沒事,可見大家的身份仍安全,趁一個破曉時分,蘇景一行潛上另一條官道,再次走在了通往剝皮國京師的大路上!

一路行走,耳中所聞最多的,莫過於太子殿下與國師一行趕赴前線督軍途中遭遇埋伏,被齊鳳國派來的刺客斬殺。

開始聽到這種言說時,拈花手摸肚皮得意洋洋,本尊做下天大的案子,拈huā與有榮焉,但才美了片刻,後腦勺就挨了赤目一巴掌:“你傻啊?看老大!”

聽著同行路人如臨當場的描述行刺,雷動天尊滿臉悲戚,咬牙切齒,一付忍受奇恥大辱的樣子。

拈花恍然大悟,趕忙擺出一份悲戚神情。

片刻,蘇景密語入耳:“你們仨裝得有點過。”

看看這路上行人,雖也都皺眉憤慨,但沒還真沒人好像他們哥仨那樣、被妖人害死了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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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3: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八一章  淡大師
          
  
  又是十幾天的行程,蘇景一行終於抵達剝皮國都:無足城。
  
  前一刻還是在大路上貼地飛掠,面前一馬平川,但下一步跨出,眼前猛地一黑、旋即又光明綻放,於毫無征兆中,一座宏偉大城顯於面前。
  
  再舉目四望,只有這一座城,其他地方均為望不穿的黑暗,不是煙霧、不是烏雲。
  
  赤目吃驚,脫口低呼:「虛空?」
  
  蘇景搖了搖頭,他也看不穿這城池的妖法,但是能肯定的,只要法術一變、封閉那『一步逾距』的道路,從外面就再休想進入此城。
  
  蘇景放緩腳步,混於人群向著眼前的城門洞子走去,不久前太子和國師剛剛出事,城門前盤查森嚴,身份稍有可疑立刻就被帶到一旁仔細盤問。不得不說師兄辦事牢靠,以他給准備下的身份、牌子,蘇景五人都未被懷疑。
  
  但他們也未能立刻通關,大約五十人被排成一隊,有妖兵拿來一把不知什麼皮子編結成皮繩,吩咐道:「伸出左手來!」
  
  排在隊首的妖國百姓也是初次來京城,笑問:「大仙,這是什麼規矩?」
  
  「無足城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仙修聖地,自有大陣守護,這條繩兒就是你們的護身符,沒有它,立刻就被大陣轟殺!」妖兵親自把皮繩綁於第一人的左手腕,綁後嘴巴喃喃念了個無聲咒,繩兒消隱,那人左腕上多出了一圈黑紋。
  
  妖兵在前面挨個綁繩,蘇景排得靠後,身邊有回家的本地人士,給隨行的朋友仔細解釋著:「這博靈環的妙用多得很,一綁上它,你的妖力、修力便與護城大陣相連,只要動法便立刻為監陣大仙察覺、繼而看到你的一舉一動,若是正常緣由自然無妨,但要是作奸犯科,大仙只要一動念頭,大陣就要了你的命!」
  
  三屍聞言趕忙湊到了一起,聊他們的心事,雷動皺眉:「若死過一次,這環紋是不是就留在屍體身上了?」
  
  「可能吧。」赤目摸著下巴,吃不准此事。
  
  「那豈不是糟糕!」拈花要急眼的樣子:「死一次,沒繩子了,大陣就再殺,再死再活、再活再殺,咱們哥仨能把這城填滿了!」
  
  不一會功夫,妖兵綁繩到樊翹前面的一個妖怪,繩子上的法術成形、化作黑紋同時,那個妖怪身上突然丁當一聲怪響,平時藏於體內的妖刃被『擠了』出來,落到地上。
  
  妖兵笑道:「京城之內,不許身內藏器。」
  
  這是博靈環的效用,那妖怪把自己的刀撿起來,問:「放在藏天袋裡成不?」
  
  「那倒無妨。」妖兵應道。收入囊中,用前須得先取;藏在身體裡則可動用於無形之間,兩者差異極大,京城只限制後者。
  
  蘇景微笑,還幸虧前面有個活例子,要不綁到自己的時候,咣當一聲掉出來一塊大聖點將玦,那可就驚世駭俗了。心念微動,蘇景把大聖玦、骨金烏喚出,悄然收入腰間錦繡囊中。
  
  同時飛魚鬼袍自內藏化作外穿,再外面還有袍子,那鬥大的『好』字還不至於顯出來。
  
  很快『博靈環』綁到蘇景手腕上,可沒想到的是,妖兵唱過無聲咒,皮繩兒非但沒能化作『紋身』,反而啪地一聲,崩裂成四五段,軟綿綿地掉落在地。
  
  妖兵面色一變,向後退開一步,問蘇景:「你有什麼東西未取出來?」
  
  再簡單不過得道理,『皮繩』能把修家藏於體內的寶貝擠出來,可若皮繩的力量不夠、擠不動『人家』,便會斷裂掉。
  
  蘇景愣了愣,鬼袍和大聖玦都取出來了剩下的便只有屠晚劍魂了。
  
  『屠晚』只是一道魂魄,也和這繩兒不容麼?那可真沒辦法了,蘇景想拿也拿不出來,只有搖頭道:「是我家寨主種在我骨血中的一道劍咒,我自己可取不出來,還有沒有變通的辦法?」
  
  能讓博靈環斷裂的,不用問都是高人,妖兵態度還不錯,最初驚訝過後便笑道:「若你不介意,可換追靈環。」
  
  樊翹本就扮作蘇景的隨從,代主人問道:「追靈環又是什麼名堂?」
  
  追靈環不會『擠出』身內寶物,但帶了此環,蘇景一舉一動皆會顯影於一盆靈水中,日夜不停都會有人專門監視著。
  
  此環專用身份無可疑、但道行精深又不願取出體內寶物的入城者身上。
  
  蘇景不猶豫,直接點頭:「可以。」
  
  妖兵取了追靈環轉回來,可沒想到施法過後又是『啪』的一聲輕響,和剛才一模一樣,這道環也碎裂成數段,被廢掉了。
  
  蘇景開心眼做內視,劍魂睡得香香的,不過劍身上多出來一道玄光流轉,看得出,『屠晚先生』不喜歡和妖怪法術共存。
  
  妖兵愕然,蘇景也一樣,兩個人一起低頭去看落在地上的碎繩頭這是個實在妖怪,片刻後他抬起頭:「你真不是成心的?」
  
  辯解又有什麼用,蘇景無奈搖頭:「還有別的辦法麼?」
  
  妖兵反問蘇景:「你能不能別進城了?」
  
  不用蘇景說話,樊翹就瞪目道:「我家少主為京城招賢擂而來,一路千裡迢迢,只求報效吾皇、征討齊鳳蠻子!你不讓我們進城,是你不忠還是我們不忠?」
  
  妖怪國度裡,有似是而非的禮法、有莫名其妙的規矩,但說到根子上還是實力為尊,蘇景連破兩環,簡直就是深不可測,小小妖兵不敢為難他,但是就這麼放他進城也是萬萬不可能,只好撒腿跑去找城門官稟報。
  
  不久後城門官來到蘇景面前:「你等等。」然後他也跑了,去找戍衛將軍,官卑職小,這事他也做不了主。
  
  衛戍將軍也算不得太大的官職,可這裡是京師重地,城門關口職責重大,能來此任職的莫不是皇家心腹、忠心耿耿之輩,眼界於小妖兵大不相同,得報之後將軍來到蘇景跟前,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又用手一指三屍、樊翹等人:「你們五個是一路的?」
  
  待他們一點頭,衛戍將軍便喝道:「來人,先把他們綁了,嚴加審問,若有可疑直接斬了,若是好來路也轟出去,不許入京!」
  
  總算這位將軍大人不喜草菅人命,還要先審問一番,沒直接把蘇景拉出去砍頭。
  
  喊喝聲一起,蘇景便察覺,高處有幾道妖識立刻鎖於己身,不用問,附近暗藏著利害妖物助守城門,只要自己一露反抗之意,它們便出手發難。
  
  「且慢!」蘇景趕忙喝了一聲:「我乃淡大師故人,有念珠為證!」
  
  蘇景沒轍了,只好亮出『大叔』給他的那串念珠。這是最後的辦法了,如果還不管用,蘇景便進不去這妖國都城了。
  
  所幸,『淡大師』其人在似乎頗有威望,妖將聞言立刻喝止住了兒郎們,自蘇景手中接過念珠,又重新把他好一番打量,這才吩咐道:「你留在此地,不可稍動。」又轉頭命令小妖:「去請淡大師來。」
  
  淡大師就在京城,這倒是蘇景沒想到的事情。
  
  一頓飯的功夫,就見小妖兵引著一位又矮又胖的老和尚來到城門。
  
  不張揚施法、也沒有什麼高人氣勢,和尚微笑、緩步,不急不慢地走著須眉皆白,可是他的臉就仿佛一枚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又白皙又又滑嫩,連一絲皺紋都沒有,不只要羞煞多少俏佳人。
  
  而和尚的眸子是淺灰色的,顧盼之際妖氣流露,不用問了,此人也是個妖怪。
  
  見他到來衛戍將軍遠遠便迎了上去,一邊見禮一邊敘說事情經過,老和尚見了念珠,又望向蘇景,對視片刻、微微一笑,對那衛戍將軍道:「確是老衲故人,還請將軍行個方便。」
  
  衛戍將軍道:「既然是大師的朋友,那便不會有問題,一切好說。」說完,他自囊中取出五枚蛇形玉墜,分發到蘇景等人手中,語氣上客氣了許多:「在城中要隨身攜帶此物,最好就掛在脖頸下。」
  
  玉墜上的法術簡單,就是個『自己人』的標記,護城大陣不會傷害。並無『擠出』體內寶物、隨時監視之效。但它另個檔次的『身份符』,專門配發給值得信賴的貴賓。
  
  蘇景把玉墜帶在脖子上,等了片刻,墜子沒被打碎,總算松了口氣。不涉體內、效用於外的妖法墜子,劍魂懶得去理會。
  
  待幾個人都佩上玉墜,淡大師對蘇景招招手,笑容和藹:「隨我來。」說著,帶上蘇景往城中走去。
  
  京城之外只有無邊黑暗,可進入城內艷陽高照白雲朵朵,卻是一片大好天光。
  
  不過在城外時見四牆高聳、城樓恢弘,覺得此城頗有氣勢;進城後才發現,內中其實簡陋無比,破屋窄巷、垃圾遍地,實在是破爛得很。不提法術事情,荒野中的妖精城,到底還是比不得造化世界、教化漢家中煌煌繁城。
  
  行走途中,無論是官差官員還是普通妖民,總有人對淡大師點頭問候,後者從不嫌麻煩,一一還禮,偶爾還會駐足,親親切切地和對方聊上幾句,足見老和尚在這城中的人緣。
  
  離得城門稍遠了些,淡大師微笑著問蘇景:「塵霄生師弟還還好麼?聽說他煉就白藕法身,老衲心中甚喜。」
  
  居然把塵霄生稱作師弟,拈花大是好奇:「和尚你也是離山弟子?」
  
  果然,淡大師對拈花搖了搖頭:「老衲並非離山弟子。我出身自中土彌天台。」
  
  七大天宗同氣連枝,淡大師把塵霄生稱作師弟是情理中事。
  
  蘇景面露喜色,拈花的表情卻更納悶了:「和尚也會收妖怪做徒弟麼?這可是頭次聽說。」
  
  拈花的本事全在女人的肚皮上,相比之下曾到處去嘗素齋的雷動比他有見識得多,不用和尚開口,雷動就代為解答:「佛家高人講究普度眾生、有教無類,莫說妖精,就是板凳只要願意皈依和尚都會歡迎。對了,和尚,你是什麼妖怪?」
  
  三屍從來都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從不會顧忌言語莽撞,淡大師則全不在意,微笑回答:「我是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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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校場

   「知道您是淡和尚,問您是什麼妖怪。」雷動沒反應過來,隨口追問。

    「不是淡,是蛋,雞蛋鴨蛋烏龜蛋的蛋。」老和尚耐心回答。

    淡大師,本來是蛋大師。

    片刻安靜、三屍麵麵相覷,隨即猛地暴發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三屍都是一副德行,捧著肚子跳腳大樂,蘇景心中何嚐不是又驚又笑,不過少年守禮,勉強忍住笑、對三屍道:「不可那麼放肆。」

    淡大師不以為意:「覺得好笑便請笑,無妨的。能博旁人一笑,和尚自己也是開心的。」說著,他自己也笑了起來,未出聲、未忘形,但臉上的笑容卻是無法偽作的歡愉......

    「蛋也能直接成妖麼?」拈花笑了好半晌,總算把氣喘勻了,跟著問題又來了。

    雷動也同時問道:「大師你什麼什麼蛋?」

    和尚如實回答:「我本是一枚夏過蛋。」

    『夏過』為西域土語,這種猛禽在東土漢家有好幾個名字:禿鷹、禿鷲、座山雕......

    相比於其他妖怪,淡大師的機緣的確奇特,他的父母本是妖物,雙修九百年誕此一卵。

    妖之卵不同於普通鳥蛋,孵化至少要等百年光陰。可惜沒過多久雄鷲便死於妖精爭鬥,隨後仇家上門。恰逢一位出遊西域、傳經布道的彌天台高僧路過,親眼目睹雌鷲為護巢而死。

    妖門爭鬥本沒有善惡之分,隻要不殃及凡間。修行正道一般不予理會,但那位高僧動了惻隱之心,上前交涉希望帶走這枚鷲卵,且保證將來孵化出小鳥不會再尋仇。

    高僧地位了得,妖怪們便賣給了他一個麵子。這枚卵便跟了高僧,聽他開壇講法、聽他佛前誦經。

    父母為得道妖怪的緣由,蛋和尚雖不是一出生就有靈智。不過內蘊妖氣、暗藏靈精總是不會錯的,日日夜夜受佛法熏陶。更有幸的,那位神僧修持的是六祖明心見性之法。講求『頓悟』,一日間『一朝悟道頓見如真本性』,居然立地成佛。榮登極樂世界。

    高僧成佛時,天降吉祥、瑞光普照,這枚卵得受天恩惠澤由此開靈智、透祖竅,未等小鳥孵化便得道成妖。

    其實不管這卵有沒有破殼,它都是小禿鷲,若它願意大可在成妖時打碎外殼成就妖身。不過小禿鷲受得佛法教化,曉得『肉身不過臭皮囊』,覺得『混元初成、返璞歸真才是本性情』,幹脆就以蛋為身,由那位神僧的弟子帶回彌天台修行。

    直到千多年前。蛋妖怪佛法大成,立下宏遠要普度天下,隻身前來南荒傳經布道、宣揚佛法。

    初到南荒時,他曾受塵霄生大恩,兩人也由此結緣。再之後淡大師進入剝皮國。想要蠻妖野怪信佛千難萬難,到現在他連一個弟子都沒有,但是千多年淡大師始終心懷慈悲,處處與人為善、好事做了不多少,深得這一疆域的精怪愛戴;

    也是因為廣播善行,有時候為救人、有時為擋災。非得施展神通本領不可,而精怪世界以實力為尊,大家見了他的本領,對他更添尊敬。

    長久如此,淡大師的善名在剝皮國越來越響亮,連皇帝陛下都曾召見過他幾次,讚他仁心奇法,國之仁長。

    大概講了講過往,蘇景便明白了,眼前這位大師在剝皮國全無實力可言,也談不到什麼地位,隻是有個好名聲罷了。

    一路聊聊說說,在妖怪都城中左拐右轉,蘇景隨淡大師來到一座破舊的小廟。

    小廟寒酸,禪房更是簡陋,莫說椅子,就是蒲團才隻有三個,三屍厚道,對和尚、蘇景、樊翹笑道:「你們坐蒲團,我們有棺材,能躺著。」

    落座後,蘇景散出靈識,但還不等他開始探查,淡大師便說道:「你放心,此間無人監視,有話但說不妨。」

    能得師兄信任,且出身中土名的高僧,蘇景心中不存懷疑,開門見山:「剝皮國欲滅齊鳳、繼而侵中土,大師怎麼看?」

    滿以為和尚會慈眉緊皺,沉歎佛偈,不料淡大師卻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我沒看法。」

    見蘇景有些迷惑的樣子,老和尚又解釋道:「見到小孩子抓魚烤來吃,或見小花貓追一隻小老鼠...該有什麼想法麼?剝皮興兵開戰,也不見得有什麼區別。殺生者亦為生,反過來一樣,生便要殺生。世界如此,和尚沒想法。」

    和尚沒皺眉,蘇景皺眉了,試探著問:「因大師自己是妖身,所以覺得,南荒精怪殺入中土人間,沒什麼大不了?」

    「和我是不是妖身沒有關係,南荒殺過去、或者中土打過來,在我眼中無甚區別,該怎樣的到底還是會怎樣,我又何必去想?」

    赤目瞪起了眼睛:「佛家弟子不是要慈悲為懷麼?打仗便會生靈塗炭,你是妖,不心疼人間便罷了,但也不心疼妖怪麼?」

    淡大師應道:「我自然心疼,誰死都心疼,可我心疼又有什麼用處?我勸過剝皮皇帝,他不聽,我便作罷。」

    雷動接口:「佛家弟子不是講究割肉喂鷹、捨身飼虎麼?你攔不住便不管了,這修得是哪門子的佛?」

    淡大師笑了起來:「割肉喂鷹,活了鷹救了鴿;捨身飼虎,飽了大虎救了小虎。可是去攔大軍,死了我也還於事無補。那我為何還要去攔?留下性命,我還能傳經、還能布道,說不定還能度幾個有緣人。能做的功德,才是我要做的功德;那些高遠大事我做不來,白白送死又於事無補,你道我佛弟子都是傻蛋麼?」

    之後蛋和尚停頓片刻,忽地一笑:「明白了?我隻做能做之事。管不了的事情。關我個蛋事。」

    老和尚言辭淺薄,可明明白白地,這番話就是他的道理。蘇景幾個人均告無言,一時間禪房內安靜下來。

    「總之,這場仗根本就不在我眼中,我誰都不會去幫。」淡大師微笑著,繼續說道:「但我曾欠下塵霄生師弟一份厚重恩情。這份人情是要還的,你們想做什麼便去做,需我做什麼也盡可直說。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與這場戰事無關的。」

    淡大師無意護衛中土,但因塵霄生之故他願助蘇景一臂之力。和尚的想法就是這麼簡單,於蘇景而言也足夠了。

    蘇景笑了笑,不去評論和尚的想法,直接說正題:「剝皮皇帝擺下英雄擂,徵召四方妖勇投軍效力,我要去打擂。」

    淡大師也不再囉嗦,一句『隨我來』,起身向外走去。

    ......

    出了禪房,並未走向大門,淡大師帶上蘇景等人直飛而起。剝皮國的招賢擂,居然擺在了一朵白雲上。

    未登雲前,白雲飄渺全無異常,但登上之後眼中卻不見雲彩了,腳下是堅實地麵、四周磚石高砌。不見什麼擂台,隻有一座一眼望不穿盡頭的巨大校場!

    號角鏗鏘戰鼓隆隆,令旗官高高在上,手中大旗搖擺不休,一隊隊妖兵隊列整齊,粗略望去足有萬人規模。

    均為有些修持功底的妖修隊伍以旗令指揮穿梭不停、時聚時散。正在演練戰陣。蘇景看不懂陣法中的門道,但他能察覺隨著軍陣層層變化,這校場中的妖靈元也越聚越濃,顯然一道集結萬妖之力的浩大法術正漸漸成形......

    不自覺的,蘇景皺了下眉頭,他大概能想像得出,這樣一道法術打在中土凡間,會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

    偌大剝皮國,甚至整個南荒可能就淡大師這一個和尚,想不認識他都難,負責校場衛戍的校尉迎上前,臉上帶笑語氣恭敬:「見過大師法駕,請問淡大師有何貴幹?」

    淡大師一指蘇景等人:「送幾位朋友過來,他們來打擂的。」

    校尉望向蘇景等人:「你們五個,都要入擂?」

    三屍齊刷刷的搖頭,一起伸手去指蘇景和樊翹:「就他們倆。」

    蘇景本就沒打算讓三屍參與,三屍上擂台萬一被打死了,『天魔解血』的殺手也隨之暴露,實在得不償失。至於樊翹則是主動請纓,他知道自己的修為還可以,但實戰曆練實在是短板,想要在這妖國的擂台上好好試煉一番。

    妖怪校尉點頭:「入擂的隨我來,大師請回吧。」

    淡大師回小廟去唸經,三屍興高采烈地去這妖怪之城找樂子去了。

    蘇景和樊翹跟著妖精校尉進入校場,自有軍卒上前來接應,交辦過手續、登記了身份,兩位離山弟子被帶到一座大帳內。外麵看上去也不過十餘丈方圓的皮帳,走入後竟七八方圓,且帳簾一落,外麵的操練聲立刻被隔絕。

    帳內已經聚集了數十人,既有橫眉立目的蠻子也有青麵獠牙的精怪,都是來打擂的。

    領路軍卒並未多言,隻說了一句『在這等著吧,到時候喊你們』,便離開了。

    蘇景不多問,帶著樊翹找了個角落坐下,有早到的妖怪望向他倆,隨後笑了聲:「黃皮蠻子?」

    又不少人都笑了起來,笑意輕蔑......

    後麵又陸陸續續來了廿餘人,加在一起近百人的規模,好在帳篷足夠大,人再多上幾倍也不嫌擁擠。這一等就是一個下午,直到黃昏時分,帳簾才告一掀,一個文官打扮的白皮妖怪帶著一高一矮兩個校尉來到帳內。

    文官不開口,身後的高個子校尉開口喝問:「生、死兩道大擂,打生擂跟我走、打死擂的留在此間。」

    當即便有打擂妖怪問道:「有什麼分別?」

    高校尉應道:「生擂隻分勝負、點到即止,但打過今天也就到頭了,不能再去打下一關,至多得個不入品的騎校,這是選拔勇將之擂,怕死的沒前途。」

    矮個子校尉接口:「死擂便不吝生死,但勝出之人,可以再一層一層的打下去,隻要有本事便不愁做不到大將軍!」

    說完,稍加停頓,矮個子又冷笑著補充個句:「若覺得生擂沒味道、又害怕死在死擂上的,趁現在趕快滾蛋!」

    妖怪都有個桀驁性子,居然全都留在了帳內,沒人打生擂、更沒人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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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帳中擂

    白皮文官露出了個還算滿意的神情,開口道:「今日共有八十三位壯士赴擂,下官先謝過諸位拳拳之心。」說著他似模似樣地拱手、躬身。

    帳內眾人紛紛還禮,蘇景也不例外。

    起身後白皮文官繼續道:「諸位要打得擂台便是這座大帳了,待會本官便會離開,壯士們盡可放開手腳、盡情廝殺,不用講究什麼規矩。至於勝出本官隻要十個人。壯士們可有疑問?」

    「敢來打擂,自不怕死在擂上,隻是我不明白這贏擂的規矩!」一個『鏽跡斑斑』、皮膚黝黑的蠻人甕聲開口:「若是一群宵小合力,先把最強的那個打死了,跟著再合力去打二強的.....最後活著出去的,說不定儘是狡詐之徒!」

    「這位兄弟說得不錯!」一個獨角妖怪附和蠻人,對擂官道:「最厲害的死了,不厲害的反倒贏了,這豈是為國家甄選棟樑?又何談公平?」

    不用文官開口,身後校尉就冷笑回答:「公平?兩軍交戰,哪個給你講公平!沙場上的實力,又何止修為和法術,所謂無所不用其極,殺了狗賊、自己活著便是贏了,你們先得搞明白,這是選將參戰的擂台,不是比武爭名的擂台。」

    能殺了別人、活著出去,這才是軍隊需要的本事,也是『帳篷擂台』的本意所在。

    文官把目光尋梭了一圈,見無人再有異議。他又一笑:「趁我還未走,你們之間有什麼要說的,請盡快一炷香的功夫。」

    擂官把『你們之間』四字咬重了語氣,稍有心思就能明白,他在給妖怪們拉幫結夥的時間。

    沉默片刻,一對頭頂綠葉的樹木妖怪站起身。南荒的異種樹木和中土大相逕庭,蘇景和樊翹都認不得它們是什麼樹。有趣的是這哥倆的修為是『寫在』身上的:上身有灰色妖輪之紋,好像年輪似的,幾靈階就有幾道紋路。樹妖兄弟一個六靈階、一個五靈階,在帳內算得實力出眾的。

    樹兄開口:「尋八個好朋友,今天一起殺個痛快。明天一起榮華富貴!」

    很快就有一個小妖向他倆走去:「我願」剛說了兩個字,樹弟就皺眉道:「滾開,兩階的小妖,也配和我們稱兄道弟麼?」

    在白皮擂官講過勝擂的規矩後,樊翹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的靈識早在帳中妖怪間掃過幾個來回了,並未發現太強大的妖孽,那對樹妖兄弟算是最兇猛的了。

    若以實力排序選出十個人,樊翹自忖穩穩佔據一席,蘇景就更不用說了。可是這混戰的規矩

    南荒妖國治下種族無數,各族之間也有親疏遠近之分。不提妖精隻說荒民,便分作癩頭、黑口、色目、長舌、矮走等等。蘇景和樊翹東土漢人,他倆裝扮的是蠻荒中與漢人外形最最相似的『黃皮荒民』、也叫黃皮蠻子。

    黃皮蠻身體孱弱、實力差勁,一向被那些體魄強大、基元渾厚的蠻族、妖族所蔑視;

    但黃皮蠻精通奇淫巧計、是南荒中少有的靈巧之族,和異族打仗時他們總能出奇製勝。這一來那些強橫妖蠻對他們,在蔑視之上又出了一層敵視。

    裝成黃皮蠻來縱穿剝皮國無妨,可是頂著這個身份來打擂卻不太合適。

    進入大帳之後其他妖怪看他倆的目光,要麼是輕蔑要麼是虐戾,本就被當做半個笑話加半個仇人,再配上這個混戰規矩。『侍劍童子』暗自揣摩,待會亂打開始,他們主僕二人怕是立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但是話說回來,他倆也不是無機可乘,畢竟十個勝出席位才是大家真正看重的,現在站出來的這對樹妖兄弟實力算得強勁,若是能與他們結盟則勝算大增。

    是以『侍劍童子』心納悶

    自家『主上』打架時臉皮能有多厚,『童子』瞭解得一清二楚,最簡單的例子:自從蘇景進了帳篷,就變身『金烏蠻』,看上去凡胎一個,誰也不防備他。

    隻要能贏他什麼做不出來?與樹妖結盟是成功捷徑,可蘇景坐在那一言不發,全沒有搭理樹妖的意思。

    樊翹看了他一眼,蘇景大概能明白他的疑惑,應了句:「狐朋狗友靠不住,你我並肩足夠贏了。」

    前半句實話,後半句未免狂妄了。蘇景聲音不大,但帳內妖精個個耳聰目明,全都聽得清楚,連擂官和兩個校尉都驚詫注目。樹兄幹脆笑了起來,對樊翹道:「這位兄弟,你的同伴腦袋傻了,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吧,和他同路必死無疑!」

    樊翹一哂:「高攀不起、敬謝不敏。」

    樹兄肯拉一個黃皮蠻子,純粹看重樊翹五境修為,但對方冷傲,他怒一揮手再不多言,心下打定主意,待會動手若有機會就要先殺這兩個黃皮蠻子!

    一炷香的功夫,妖怪、蠻子們拉幫結夥,帳篷好一陣子混亂,幾乎人人都有幾個同伴,唯獨蘇景和樊翹兩個,孤零零地坐在角落

    時間一到,擂官也不管他們是否商議完畢,笑瞇瞇地拱手、說了句:「下官祝諸位壯士旗開得勝!」言罷轉身離開。

    就在帳簾落下的那,蘇景突兀爆起一聲大吼,身形爆起猛衝向前!

    金髓銀骨銅筋鐵肉金烏蠻!崗巖體魄撕石怪力,擋在他麵前的兩個小妖連動法的機會都不存便被他硬生生撞了個粉粉碎碎!

    轟然大亂,混戰就此暴發,樊翹一聲叱吒雙劍出竅,帳中魚雲現。微一蕩漾,雲兒落、化作層層烈焰,而那火中有魚,真的魚。魚在火中遊,魚遊向何處火便燒到那!

    蘇景則不停,如火雙眸死死盯住帳中最強的那對樹妖,猛撲。

    咆哮聲大作。一對樹妖與臨時拉攏的同伴齊展妖術狙殺蘇景。

    遠不止樹妖這一隊人,帳中的妖孽蠻子,倒有大半同時動手。對付蘇景!

    或許是看出了便宜,現在殺一個便一個;或許是它們不適應一貫羸弱的黃皮蠻子竟敢發狠,印象中那個想如何欺辱都行的軟蛋忽然變成了鐵石頭。本能使然就要先打殺了他,銅皮鐵骨又如何,哪怕你是一塊太乙金精在四麵八方的轟襲下也得粉身碎骨。

    一聲『金烏』咒唱響亮,刺目光明綻放!

    金輪升於蘇景頭頂,剛剛捏下隱身法的十幾個妖孽再隱藏不住;

    天都火翼撐開,三十三根金色羽毛自翼中飄出、說不出的旖旎,飄零無端、結護於主人身邊;

    另又三十三道劍羽,三支成『品』,分作十一個方向暴散急射,如電、殺人;

    右手成拳烈火如龍撲捲而上、左掌攤開金風呼嘯烈烈...右拳合於左掌。那是東土漢家最最普通的抱拳之禮。江湖相逢、好友重見都會有這一禮。蘇景這一抱拳,同樣也是一場好相逢:陽火匯金風,風火如潮席捲八法;

    法術未散,劍光再起,北冥神劍顯於左手。鯤做雷吼洞穿一片血肉,幾個妖怪拚出全力將鯤打碎,還來不及緩一口氣,便又絕望看到一頭天鵬顯身、撲下;

    還有,樹妖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滿臉迷茫:他不明白。這頭白骨做成的三足鳥從何而來,怎就洞穿了自己的胸口?

    烈焰、劍光、血肉,混亂戰場,人人都被一個偌大『死』字遮了眼睛,是以沒注意,蘇景別於衣襟的一朵嬌嫩黃花,不知何事變成了一隻蝴蝶,飛舞翩翩縈繞於蘇景身邊,全不在意他週身翻捲的熊熊赤炎。未注意也無妨,這一仗根本不必蝴蝶出手,憑著蘇景自己足夠了。

    鬼哭狼嚎、怒吼、慘叫於哀號交織成片,就在片刻前又有哪個妖怪會想到,那個在它們眼中不存絲毫靈元震盪、無異羔羊的黃皮蠻子,此刻竟會化身殺神。

    不挑不撿的、逮誰殺誰的黃皮蠻子。

    白皮文官離開大帳、發動秘法封閉帳門擂官問兩個手下:「是去喝酒,還是看他們廝打?」

    大帳內法術重重,其中有一道顯影之術,能將內中混戰投影於一盆靈水。擂官想看隨時能看。不過這擂台已經擺了近百日,開始的時候他們看得還津津有味,現在卻早都看得厭煩了,今天來打擂的也沒什麼特殊人物,高矮校尉提不起興致,倒是聽到吃酒眼睛發亮,笑道:「不看也罷,和大人歡飲一場才是大痛快。」

    這頓酒才喝了個把時辰,就有『監帳』妖兵來報,說是帳中已經分出了勝負。

    三個妖官略顯意外,今天沒有真正硬手赴擂,不應該這麼快就完事,高校尉問:「勝出的可有樹妖兄弟?」

    妖兵搖頭,矮校尉又笑問:「三角青蠻呢?」

    妖兵繼續搖頭:「隻有兩人勝出來,那對黃皮蠻子。」

    這才是真真正正地意外!白皮文官眨了眨眼睛,嘿了一聲,笑道:「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啊。」放下酒杯、站起身向著比擂大帳走去。

    遍地屍首、鮮血到處。

    蘇景和樊翹找了片幹淨些地方立足。

    火翼收斂,名劍歸囊,蝴蝶又變回稚嫩黃花,在衣襟上散去清香,蘇景對樊翹笑道:「不錯啊,我特意給你留了三十三道劍羽,沒用上。」

    沒人故意針對,以樊翹的本領想要自保不是難事。

    樊翹卻沒太多反應惡戰初歇,心中驚駭猶存!

    修行的正法、對鬥術的精煉、身帶的法寶等等原因,都會對鬥戰事情有影響,低階修士誅殺比自己境界更高者算不得什麼稀奇事。

    離山內門、修習上乘功法的四境弟子,比起小宗、散修中五境修家毫不遜色,甚至還要更強。至於精怪,它們的修法大都駁雜粗陋,更是和大宗正統道法沒得比。

    蘇景修行的最最純正的陽火陣法,雖隻五境卻開了近千五百道氣路,風火雙修相輔相成更添威力,何況他的劍羽、北冥算得神兵利器這些道理樊翹都曉得,偌他閉眼不看、遮耳不聽,坐在戰場外麵等候的話,見最後蘇景走出來他不會太意外。

    可是他見過剛剛那一場惡戰,便沒法不震驚沒法不震駭,這感覺無以言喻那個以一敵百、鬥戰癲狂的混橫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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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劍出離山 第一八四章 夢上仙鄉


大帳門簾幽光閃爍,封門妖術撤下,白皮文官挑開門簾走了進來,眯起眼睛環顧四周片刻過後妖怪忽然笑了。

蘇景笑了笑:“沒收住手,只剩下兩個人了。”

白皮妖官搖頭:“無妨,也不一定非得十個人,這些日子,一個人走出這大帳的不是沒有。”說著他對蘇景拱手,話鋒一轉:“恭喜兩位打過這第一擂,得兩位虎將效力,實為我剝皮之福。”

剝皮國的選賢英雄擂,又豈是一座帳篷那麼簡單的。這不過第一擂罷了,甚至連‘擂’字都不當得,只能算是一層選拔、試煉。蘇景想得丹、想完成圖謀,後面還有的打!

蘇景哈哈一笑,口中應酬了兩句‘純屬僥倖、托大人鴻福’之類,跟著又問道:“大人在此監擂多日,我們哥倆這點成就”

白皮擂官知道他想問什麼,卻只笑不說話。蘇景明白他的意思,自錦繡囊中取出幾枚以前煉化的幾枚丹丸,塞進對方手中:“還請大人指點。”

白皮擂官這才笑呵呵地說道:“兩位出來算是快的,但還算不得最快。真要排一排的話,兩位或能排進前二十吧,這只是以出來的速度而論的。還有些利害人物,殺人殺得很慢時間還早,來來來,本官還燙著一壺好酒,咱們邊飲邊說!”

黎明時份,蘇景坐於一間小小的營房中。盤膝、閉目,呼吸緩慢而悠長。

他在養神,但心思未歇,仔細盤算著白皮擂官給他說過的事情:

小小的橙紅色猴兒,仰天打了個噴嚏、噴出一片火雲,對手盡化灰燼;

東面來的金喜鵲,拍著翅膀喳喳喳叫了幾聲。百多爭擂妖怪先是捂耳慘嚎、跟著七竅流血、最後身體炸裂;

銷聲匿跡多年的三手蠻,不知從哪裡學來了古怪的劍法,他留在帳篷中的屍體。無一例外身上都有千多細小傷口、沒有人要害受創、皆因血盡而亡;

混不起眼的蠍怪,一跺腳地面化出無數沙漩渦,敵手全都陷落至肩、下一刻地面又堅硬如鐵石。地面上只剩下一顆顆妖怪腦袋,然後他美滋滋地走上前,一顆一顆地把那些腦殼敲開,趁還鮮活時吸幹腦髓

來之前蘇景就明白這個擂臺不好打,只是沒想到竟會不好打這等程度,或為高官厚祿、或為靈丹美人,這次從深山、沼澤中走出來的兇猛妖物著實不少,甚至還有妖靈神、且不止一個。

後面打擂的規矩校場妖官也不清楚,他們只知道,下一擂尚未開始。剝皮國視‘千之數’為上上大吉,要從校場擂中選足千名壯士,再開下一擂。

校場中的擂臺已經擺了近百日,大部分時候,每天都能選上去十個人。但也不乏一兩人輕鬆誅滅全場的例子。到現在為止還差兩百多人,這便是說,要打下一擂須得在等上一個月左右。

這個時候營房外忽然傳來一個難聽喊聲:“白大人,昨兒的擂比可分出勝負了?”

白皮妖怪也在營房中,當即應了一聲,帶上蘇景和樊翹走出房門。

門前丈於處。排成一列站著十個身高不足一尺的小小人兒,長得尖嘴瘦腮,一看就是個禽鳥妖精,偏偏還似模似樣地穿了身官袍子。

白皮妖怪對這些‘鳥官’似乎頗有忌憚,滿臉堆笑、弓著身子應道:“啟稟諸位希大人,昨天過擂壯士在此。”

為首的‘鳥官’見了兩人,眼睛猛地睜圓:“黃皮蠻子?”

孱弱之族,居然來打擂、竟然還勝出第一陣?不由得鳥官不驚詫。不過很快它又換做滿臉笑容:“敢為兩位,是黃皮蠻下哪一氏?”

“山溪氏,我叫山溪烏,他叫山溪魚。”蘇景脫口而出,一路走來早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

鳥官對白皮妖怪和校場校尉神情倨傲,但是對勝擂之人著實親熱,立刻就是一番恭喜之類的吉祥話送上,隨後它對身邊的同伴道:“老三老六來侍候吧,咱們回去。”

其他鳥官轉身飛走,留下來的兩個,齊聲笑道:“我們特來迎接兩位,後面也都有我們哥倆服侍壯士,若有所需盡可開口。”

而後兩個‘鳥官’身形一晃,變作本形,原來是兩頭花喜鵲。

變回了鳥兒,身上官袍不見了,可頭頂上仍戴著高高的官帽,樣子頗有些可笑。

喜鵲拍拍翅膀,分別飛上兩人肩頭,希老三昂頭引頸,‘哢哢’地叫了兩聲,四個強壯蠻奴,抬著兩頂滑竿從天上一步一步跑到蘇景跟前。

兩頭喜鵲又一縱身,當先跳上滑竿座椅、用翅膀撲掃一番,這才轉回頭對蘇景、樊翹笑道:“兩位請,萬歲爺體恤諸位壯士,特意吩咐,開國賓驛館、讓大家好生休養,等待著下一擂。”

四個蠻子平步登天,蘇景和樊翹舒舒服服地坐著,肩膀上的喜鵲廢話頗多,不過比起蘇景的烏鴉來,它們兩個幾乎可以算作啞巴了。

校場就在雲上,此刻他們向上飛起,最後仍是落足於雲,只是更高的一朵。與之前一樣,登雲後眼中便無雲,視線之內,只有一大片歪歪扭扭的破房子。

蘇景側頭問喜鵲希老三:“這是國賓驛館?”

估計希老三沒見過更氣派的房子,聞言得意點頭:“回稟山溪烏壯士,此間正是!萬歲爺親自給這裡賜名,喚作:夢上仙鄉。”

蘇景和樊翹都笑了,夢上仙鄉?看來剝皮國皇帝陛下的也沒做過什麼漂亮好夢。

之前從校場帳篷中打上來的妖怪、蠻子都住在這‘夢上仙鄉’中,他們知道每天這個時候會接新人上來,不少人都走出自己的破屋子,冷冷觀察著未來的對手。

蘇景‘咦’了一聲,笑了:好多女人。

幾乎每個妖怪身邊,都有女人相陪:妖冶嫵媚、豐乳肥臀,或身披薄紗、或以金箔貼擋要害,更多的乾脆就是赤身果體,毫不顧忌場合,好像蛇子似的纏在自家主人身上,耳鬢廝磨、唇舌挑逗著。

忽然,一個獐頭鼠目的妖怪詫異笑了聲:“黃皮蠻子?下麵的擂臺擺得太久了、選不出能人了麼?居然把黃皮蠻子都給選上來了。”依在他懷中的妖姬甩開及臀長髮,媚眼如絲向蘇景望來,吃吃地嬌笑。

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蘇景覺得周身不爽利,數不清多少道妖識,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先到此的妖蠻們,或笑容譏誚、或目光輕蔑肆,動用靈觸探查蘇景和樊翹,肆無忌憚。

這還有什麼可客氣的,心咒微動,陽火精氣流轉全身,蘇景看上去沒有丁點變化,卻已化身洪爐,侵入妖識刹那被焚化於無形。眾多妖怪臉色當即就是一變。妖識被毀雖不至受傷,但那感覺也不怎麼好受!

蘇景冷哂一聲,邁步欲走,但很快又站住了身形,抬頭向著一個身著五彩長袍的妖怪望去。此人第一道妖識被毀後心有不甘,又把一道妖識投了過來,這一次他以本元護佐妖識,與其說是‘眼線’,倒不是說是一根鐵索,牢牢牽在了蘇景身上。

花衣妖怪長眉細目,顯是一隻斑斕蛾成精,此刻他一隻手按在身邊妖姬的豐臀上,另只手縮在袖內掐訣不斷,似笑非笑與蘇景對視兩個呼吸的功夫,鳥官希老三跳了出來,笑容滿面:“萬歲有嚴令,‘夢上仙鄉’內不可私鬥,兩位壯士,將來有緣自會在擂臺相見。”

蘇景哈哈一笑,拔腿便走,再不去看花袍妖怪一眼,後者則收回目光,表情不變、轉身想要攬著妖姬回屋,旁人看不出什麼,只有他懷裡的妖女明白,他的手何其用力、都快要抓進自己的肉中了。

即便拼力維持,花炮妖怪還是未能堅持走到屋內,突然開始大聲咳嗽,一口、一口,嗆出來的不是口水也非血水,而是點點火星猶存的焦糊黑煙!

不至死,不過重傷難免,後面的擂臺他也不用再打了。

附近妖怪譁然一片,這個斑斕蛾妖算不得多強橫,但好歹也是四靈階的妖物,只因片刻對望就深受重傷?此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那黃皮蠻子修習的是什麼法術?

希老三邊飛邊回頭,看看花袍子又看看蘇景,後者攤手:“他被酒色掏幹了身子,和我無關。”希老三的確看不出蘇景動用的是什麼手段,此事追究起來實在麻煩,當下苦笑道:“咱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鳥官在前,引著蘇景和樊翹七拐八拐,來到兩座房前,蘇景說道:“我倆一起來的,住一間房即可,分開來聊天都不方便。”

兩個鳥官痛快答應,希老三從懷裡摸出偌大一串鑰匙,挑挑揀揀、又試了幾次,終於找出了對鎖的那一把,嘩啦一聲打開門鎖,一根翅膀擺開,做了個請進的姿勢。

樊翹距離門口更近一些,當先邁步走了進去,可是才一落足屋內他便打了個愣神,旋即一聲痛呼,噗地一口鮮血噴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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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劍出離山 第一八五章 胸有橙猴


進屋刹那樊翹明明白白地看見了一座山:離山。

置身于洪澤星峰,舉目遠眺,鐫天石崖水霧飄渺、天頂處墨雲滾蕩雷雨轟轟;無量湖青碧如境,倒映藍天;還有,頭頂上一隻只白鳥翱翔,小小筆仙正襟危坐煞有介事......

外面望去簡陋歪斜的屋子,內景卻隨心而變,入住之人心中牽掛何處,它便幻景於何處。

夢上仙鄉!

妖怪不會蓋房子,但他們的法術絕不遜色。

是幻象,卻也真實存在,只要樊翹願意,這間屋子便是離山洪澤星峰,旁人進屋,也與他共處於‘星峰’。

樊翹經過一廢、一立,心基穩固非常,乍見幻象、片刻失神後立刻收斂心神,同時自咬舌尖以巨痛明智,心化枯潭,屋中的幻象隨之消失。

中土正道的修家弟子,在修行時都會留出一截舌尖軟肉、故意不去淬煉,為得就是受到魅惑時,可以以巨痛清心、掃滅幻形整齊心智。有‘嘗過’正道弟子滋味的妖精曾笑言:他們的舌尖軟得讓人受不了呢......

總算樊翹應變奇快,離山景象一閃而沒,希老三、老六都沒看得太清楚......離山修境與這南荒山水迥異,若那幻象耽擱得稍長些,兩個鳥官必會看出‘此處’所蘊的東土氣象,蘇景和樊翹的出身自然也不言而喻。

樊翹吐血,兩個鳥官都嚇了一跳。蘇景就落後樊翹半步,離山之象雖只一晃但他照樣看得清楚,驚訝同時心中大概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立刻搶上扶住樊翹,對兩個鳥官道:“我家兄弟打擂時受了些傷,這時候發作了。”

希老三不虞有詐,擺出一臉的心疼、責怪模樣:“山溪魚大哥負傷。這等大事你們怎不早跟我說,陛下特命御醫留住此間,專門為諸位壯士問診、療傷。老六。還愣著做什麼,速速去請大夫。”

萬歲爺還真是周到了,蘇景趕忙擺手說不必勞煩。自行運功既可療傷,樊翹也跟著點頭,舌尖被自己咬得不輕,說話含混不清:“不妨事,不妨事,運功就行了。“

連連勸說,好歹攔下了鳥官請大夫的念頭。

而這‘夢上仙鄉’的玄虛仍在,兩個人若收斂心思,倒是可以抑制幻形,但那樣未免太可疑了些。可要是幻出個白馬鎮,還不如離山了......蘇景心中定念,邁步跨入大屋。

長空萬里,血般殷紅!

日、月、星辰共掛於穹頂、均為沉甸甸地烏黑顏色。

大地慘白,綿延遠方。視線盡頭有濃霧彌漫,一座高聳大山被霧氣包裹,若隱若現。

和真的一樣。

蘇景徐徐呼出了一口氣,並非放鬆,而是唏噓,即便明知這方天地是假的、是印象的法術投影。他心裡仍是忍不住唏噓。

見了蘇景的‘夢上仙鄉’,兩個鳥官同時咋舌,希老三笑聲乾澀:“山溪烏英雄的心中故地...當真、當真是神奇的,下官斗膽問一句,這是什麼地方?”

“我的機緣所在、修行起處。”蘇景笑了。

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有僕役送上美酒佳餚,繼而環佩聲叮咚,十個彩衣少女手捧長盤,來到門口,整整齊齊地施禮,稱蘇景與樊翹為主。

希老三拍打著翅膀,從蘇景肩膀落地少女手中長盤上,笑道:“萬歲恩典,過擂壯士人人有賞,十人席位被兩位奪下,那十個人的賞賜也盡歸兩位。”

十個長盤一模一樣,一隻白玉瓶,內裝靈藥,可助妖蠻鞏固修為、儘快回復前面打擂時消耗的氣力,這東西對蘇景沒用,但是對正在大聖玦中療傷的老石頭頗有好處;另外還有一捧貝殼。

妖國銀錢不以金屬鑄就,而是這種貝殼,自下而上分作一彩、三彩、六色、九霓虹,皇帝賞賜的正是最最貴重的‘九霓虹’。

蘇景不客氣,連盤子一股腦收入錦繡囊。要不是希老三躲得快,它也一起進去了。

希老六也嘎嘎叫著,催促著那十個少女:“還不快脫衣服、服侍英雄!”說完,又轉頭對蘇景、樊翹笑道:“天下皆知,黃皮一族靈巧內斂,下官特意為兩位英雄準備了羞答答的鳳仙花妖。”

果然,這些少女不同之前見過的妖姬那樣妖冶大膽,都長得文靜俏麗,臉上還掛著怯生生的神情,奉鳥官之命脫衣服時,動作也略顯僵硬。

蘇景搖頭:“不用......”

剛說兩字,不料希老三眼神機靈,一見蘇景有拒絕之意,便立刻出聲訓斥老六:“偏你自作聰明,兩位山溪英雄何等強壯,這些花木妖精則能對得上英雄心思?換人換人,把最會叫的雉妖姬、最纏綿的蛇妖姬......還有最叫勁的那群小母馬統統喚來,請我家英雄挑選!”

蘇景咳了一聲,擺手道:“我們兄弟最近修煉特殊法門,不能近女色,不用妖姬侍候。”

希老三眨了眨眼睛:“不要女侍...或者妖僮兒?夢上仙鄉的僮兒皆為小蚌,個個細皮嫩肉,頭一晚著他侍寢、轉早醒來再一口吞掉,最是滋養不過。”

蘇景聽得身上直起雞皮疙瘩,樊翹直接皺眉叱道:“少在囉嗦,妖姬男童皆不要!”

兩位希大人看看蘇景,又看看樊翹,最後有對望了一眼,若有所悟的樣子,希老三咳嗽了一聲,小心問道:“兩位賢、賢伉儷......”

蘇景正小口小口嘗著妖怪的美酒,聞言噗地一聲就噴了。

樊翹的神情除了無奈還是無奈,叱喝:“胡說八道!”

希老三改口極快。嘿嘿笑道:“是好兄弟、好兄弟!兩位還有什麼吩咐?”

蘇景放下酒壺:“下麵的擂臺......”

希老三每天迎接新人上來,每天都會被問上幾遍同樣的問題,應道:“後面的事情萬歲爺自由安排,兩位稍安勿躁,安心休養、放懷玩耍就是!等到湊足了一千壯士,下一擂自會擺開。”

蘇景又追問了幾句,後面的事情希老三也不知曉。又如何能回答他。

“兩位山溪英雄若有差遣,就請搖一搖鈴鐺,下官隨叫隨到!”最後希老三自懷中取出一枚手搖銅鈴放在地面上。與希老六一起點頭哈腰地告退了。

樊翹上前關閉房門,回頭給蘇景計算:“千人之數,若後面兩兩對擂。從頭到尾須一個人須得打上差不多十場。前面幾場或許無妨,但從第五場開始,再想贏怕是不會太輕鬆了,你須得提前有個準備。”

這筆賬算得概數,前面四場過後,就只剩下六十幾人了......這千人是從差不多萬人中殺上來的,第五場開始的數十人則是從這千人中脫穎而出,實力不言而喻。

其實又哪用提醒。蘇景何嘗不明白,這個擂不比以前那次光明頂較劍,真的會死人。也真的有遠超旁人的高深大妖,可蘇景不能不打,除非他不理陸崖九、不想要那‘天無常’!更何況,在他弄明白塵霄生與剝皮國真正開戰的緣由之後,蘇景便已決意參戰。

打擂。便是他參戰的第一步了。

蘇景對樊翹點了點頭,但沒有多說什麼,盤膝坐好、雙目閉合,催動風火雙元開始修習功法淬煉元基......

不料剛剛練功半個時辰,忽然敲門聲響,樊翹上前開門一看。來訪的是個妖冶女子,披了一方黑色紗巾,顏色雖深可紗巾實在太薄了,什麼都遮掩不住,胸前一對軟肉十足有些尺寸,幾乎撐滿了樊翹的目光,偏生她的腰身極細。

妖姬揚手,用黑紗半遮俏面,可紗巾一共就那麼大,擋住了上面便會露出下面,臀兒渾圓挺翹、雙腿修長筆直,只有一道金鏈兒稀稀鬆松得挎于豐臀、鏈兒垂下了些流蘇穗穗,勉強擋住了那造化之處。

樊翹是來自教化之地、天宗門下的正派修家,莫說對方只是搔首弄姿,就算騎到他身上樊翹也照樣不為所動,搖頭道:“我們兄弟只想專心練功,不需侍候,你請回吧。”

妖姬媚笑:“壯士容稟,賤妾只是車輦,送我主人過來拜訪貴客。”

樊翹眉頭大皺:“你說的是什麼?”

話音剛落,那妖姬身上忽然傳來一陣咯咯咯地古怪笑聲:“是我要她送我來的!”隨著笑聲,妖姬那對豐胸忽地一蕩,一頭拇指大小、周身絨毛橙紅如明焰的小猴兒,自雙峰縫隙探出頭來。
樊翹並非凡俗,開門時早就用靈識把妖姬掃過一遍,卻根本沒發現她‘胸有橙猴’。

倒是那頭小猴繼續笑道:“你的火還不錯,但還是差了些,不是你,不是你!”

樊翹聽校場白皮文官講過一頭小小的火猴兒法力驚人,心中暗生警惕,正欲開口詢問來意,身後蘇景的聲音傳來:“貴客到訪,快快請進,正愁喝酒人少,沒的味道。”

橙紅猴子似是不願離開那對暖暖的肉饅頭,縮在其中不動,妖姬則邁步向前,但一進門,妖冶美人就被蘇景的‘青燈境’嚇了個花容失色。

猴子無視環境,圓溜溜地眸子猛地一亮:“剛才聽說有人以火法追線尋源,燒了一頭妖蛾子肚囊,我高高興興去看熱鬧,看過妖蛾子又發現這火端的了得啊,見獵心喜,大家同修火行一脈,我可不能不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黃皮蠻子,會有這等好火!”

蘇景微笑,隨口搭聲:“一見之下呢?讓你大失所望?”

紅猴子並未立刻回答,緊緊盯著蘇景,眸子越發明亮了,片刻後它才應道:“請手。”

‘請手’便是兩人握手,互送真元以作修為試探。可猴子‘站溝裡’,它的手胳膊實在太短,根本都伸不出來......

蘇景找了找:“你手在哪呢?”

猴子還是沒有離開柔軟鄉的意思,應道:“我在摸她胸,你也來摸一摸便是了。”

“左還是右?”蘇景問。

“我不分左右,你摸她東胸。”猴子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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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八六章 看劍
        

    百年修行,心基穩固,只要蘇景願意,眼中紅粉便是心中枯骨,酥胸又與頑石何異,蘇景揚手按了上去,火元輕輕送入,並不傷人。倒是那個妖姬,咯咯一聲嬌笑,似是覺得癢了。

    片刻之後,橙紅猴子霍然大笑,贊一聲:“好火!”身形一掙,猛地從‘溝’裡躍將出來,身形也隨之長大,落地時已經變做普通猴兒大小。這便是尊敬了,雖然蘇景境界、修為在猴子眼中不值一提,可他體內火元之精純為猴兒畢生僅見!

    猴子瞪著眼睛問:“你這是什麼火法?”

    “太陽真火。”蘇景的面色也頗多驚訝,應過後反問:“你的火法又是什麼?”‘請手’既是試探、這個過程是互相的,猴子探得蘇景火法同時,蘇景也能感受它的妖元。

    蘇景的見識不差,中土時見過不少火行修士、來南荒後又和禍鬥朝夕相處,對諸般火法都有了解,卻從未見過猴子的火,霸道、純烈自不必提,另外還多出了一重沉甸甸的厚重之意。

    猴子並不隱瞞:“我是自地下千裡、熔岩火河中出生的,你說我是什麼火?”

    蘇景恍然大悟:“石火、地火!難怪。”

    猴子天性頑皮,學著蘇景的模樣:“陽火、天火!你也難怪!”跟著它自挎囊中取出三個小酒壇,笑道:“好火難尋,請你倆喝我的寶貝佳釀!”

    樊翹也跟著沾光,接過其中一壇揭開扣了符撰的封泥。然後......不敢喝。

    這壇子裡哪是什麼酒,熾熱氣息催面、明紅顏色燙目,分明是一罐子烈焰熔岩,但是也明明白白地,透著一股衝鼻酒香。

    蘇景則試探著,小小地抿了一口,隨即仿佛走路踩到鐵釘子似的。一下子跳起來多高,咧著嘴吐著舌頭,但人卻笑著、而且笑得無比暢快。連連道:“好燙,好酒!”

    猴子隨身都帶著好酒,自然是個酒鬼。這天下的酒鬼。從來都不怕別人來喝自己的酒、只怕喝酒的人會不識貨,見蘇景是個識貨的,猴子滿臉歡喜,笑得愈發歡喜了:“你修為太低,才會覺得燙......不過話說回來,修得深了、不覺得燙了,這酒的味道也少了好多!”

    一句話,不過五十幾字,猴子卻一口一口又一口,把自己那壇子酒給喝干了。

    喜歡下棋的人相逢。少不了要研究棋局;好色之人聚到一起,自然會說女人;精修火法的蠻子、妖怪見了面,話題當然離不開那個‘火’字。

    蘇景的境界不行,法力不及,但他與《金烏萬像》朝夕相伴近百年。對火之一道的見識、見解著實不俗,那猴子本就是火中誕生的妖靈,便更不用說了。

    有關運氣的訣竅、有關法術威力,話題不離火行之力,但也並不涉及各家修法的密要,兩個人越聊越投機。猴子一邊聽、一邊說、一邊喝酒,仿佛現在這談資就是天下最最美味的下酒菜;

    蘇景從打修行那天起,就沒有人能指點他的火法,完全靠著自己對《金烏萬像》的理解而摸索前行,到現在攢下了不少疑問。修法不同,猴兒也解不開他的疑惑,但它所言對蘇景來說確是大有補益。

    修行之人,最珍貴的就是時間,同樣最不值錢的也是時間,黃皮蠻子和岩漿妖怪聊得開心,不知不覺就是一天一夜,外面忽然又有敲門聲響起。

    樊翹起身開門......又是個妖女,衣著還算整齊,至少該擋的地方都擋住了,相貌自是極美,但是不同於其他妖姬那麼騷媚外露,她是‘收斂’的,媚有內外之分,其他妖姬是媚姿,她卻是媚骨。

    還有,這個女人身上帶了股說不出的香氣,樊翹一嗅之下心神微微搖蕩,恨不得再用力呼吸、把這股難以言喻地馨香全都吸進腹中。

    樊翹自省、立刻收心斂性,目光卻不由自主,向著那女子的胸望去...倒不是他把持不住,純粹慣性使然,不知會不會再有一只猴子跳出來。

    還不等樊翹開口,火猴子就笑道:“什麼風把阿嫣小母吹來了?”

    阿嫣小母一笑嫣嫣,對猴子道:“我貪春的小母狗,嗅著阿郎的味道,一路找啊找啊,就找到了這裡,但卻不是找你。”

    蘇景和範疇這才曉得,這個妖女並非驛館妖姬,那應該就是入擂之人了。

    猴子‘咦’了一聲,回頭看看蘇景,又轉目望回阿嫣小母:“你看上他了?看上他什麼了?”

    話問出口,猴子似是也明白了,伸手一拍自己額頭,自言自語:“打你個糊塗東西,這居然也要問!”說話間站起身仰天打了個酒嗝、帶起一蓬黑煙,又踮著腳尖使勁抻了個懶腰,對蘇景笑道:“你的艷福來了,我便不打擾了,下次再來找你聊。”

    話音落處猴兒身子一縮,又變作拇指大小、回到了‘自己的溝裡’,妖姬起身離開、剛到門口猴子忽然又問蘇景:“我叫烈烈兒,你叫什麼?”

    “我是山溪烏,他叫山溪魚。”

    烈烈兒一點頭,妖姬帶著他出門而去,片刻之後猴子的呼喝回蕩整座驛館:“山溪烏、山溪魚和我聊得來,哪位大仙若還看不慣這兩個黃皮蠻子、想試煉試煉他們,不妨先來和我烈烈兒聊一陣!”

    要知道烈烈兒可是這片驛館中有數的幾個凶妖之一,他開口了,敢不聽話的當真沒幾個。

    阿嫣小母檀口輕張,臉上帶了喜色,替蘇景歡喜:“烈烈兒是頭痛快猴子,你若能和他做朋友,端的一件好事情。”

    蘇景揮揮手,把烈烈兒留在地上的數十個空壇子收了,混不起眼酒壇子,卻能裝得熔岩烈酒,不用問都是好東西,猴子不要了,蘇景可舍不得仍掉。

    收了壇子,蘇景正要開口,忽然又是一陣敲門聲傳來,大門現在還開著,來者輕敲算是打個招呼。

    這次來訪的不是妖怪,而是個青灰膚色、又高又瘦的蠻人,最古怪的是此人的眼睛,碩大眼白、不存黑眼珠,正中只有針眼般一點瞳孔。

    模樣著實嚇人,但南荒裡更難看的妖怪多了,樊翹不覺什麼。

    蘇景卻不自覺地眼角一跳,是個蠻人沒錯,但他更像一柄劍......

    阿嫣小母秀眉微蹙,似是有些意外:“三手?你來做什麼?”

    蘇景和樊翹對望一眼,三手蠻?也是校場擂白皮文官點過名的厲害妖物。還有...三手只有兩只手,看上去正常得很。

    “我來時烈烈兒在,我等,離開一會你又來,不想再等。”喚作三手的蠻人嗓音沙啞,說話時全無語氣。

    阿嫣小母的眉頭舒展開來,甜甜美美地笑了:“不想再等?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搶這個男人?”說著,她蓮步款款,走到三手蠻身前,呵氣如蘭:“你可知,男人就是阿嫣小母的命,你搶我的男人,就是要我的命。”

    蘇景早都明白了,這南荒地方的妖怪、蠻子講話做事,他是休想能夠理解,不理解就不理解吧,蘇景不發問、不催促,笑呵呵地站在一旁看著,好像沒他什麼事似的。

    三手不肯退讓,但也不想就這麼和阿嫣小母動手,搖頭道:“我不傷他,只是來問兩句話。你要用他多長時間?”

    阿嫣小母回頭瞟了蘇景一眼,然後吃吃笑了起來,輕聲回答三手:“要多長時間...我說了不算,得看他能堅持多久。不過看他精精壯壯的,應該不會太快。”

    三手仍是沒表情、沒語氣:“我快,了不得一炷香功夫,你讓我先吧。”

    不過就是個排隊事情,阿嫣小母又何嘗想為這點緣由和三手為敵,對方口氣不再強硬,她也就一笑作罷,對三手殷殷囑托道:“那你可要快些、再快些...我等得心裡癢癢、身上癢癢、哪裡都癢癢,難熬得很。”

    說完,又回頭對蘇景一笑,腰肢搖擺走出門去,把蘇景暫時讓給了三手。

    三手徑自走向蘇景:“昨日清晨運功,吐納劍氣,忽然覺得劍氣微有凌亂,是以明白夢上仙鄉中來了用劍的好手,心癢難耐、尋了過來,是你麼?”

    蘇景如實回答:“我也習劍、用劍,至於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我,我不曉得。”

    “給我看看你的劍。”三手冷冰冰說道,不存絲毫客套。

    並非倨傲無禮,他從來都是心裡怎想口中便怎說,根本不知‘客套’為何物,又如何去客氣寒暄。

    蘇景不以為意,但他未拔劍,而是伸出一只手:“請手。”

    針尖般得瞳孔似是微微一擴,顯出了些興奮,也讓冷冰冰的三手多了些生氣,三手舉臂,與蘇景雙手相握。

    ‘請手’之下,蘇景並非給他看‘屠晚’,那只劍魂連路老祖、大小師娘都無法探到,三手更差得遠,蘇景亮給三手的,是自己精修劍術、養於體內的劍意!

    片刻之後兩人放手,三手的瞳孔好像又大了一點點:“就是你。想不到,剝皮國內,除了我還有人習劍!”

    妖怪中用劍之輩不在少數,別的不提,就說蘇景遇到過的七巧道人,一柄血劍運用得頗為靈活。可是在真正練劍之人眼中,七巧道人根本算不得‘御劍’,充其量,是把法術幻做劍的形狀罷了,那仍是法術,而非劍術。

    三手又問蘇景:“你練得是什麼劍術?”

    蘇景不答、反問:“你到底來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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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章 阿嫣小母

    因蘇景有這天下獨一份的正火陽元,所以引來了烈烈兒,來和他聊火。

    一模一樣的道理,之前烈烈兒來做什麼,三手就來做什麼。

    南荒不同於中土,此間精怪都以本身妖元來修身基、煉法術,幾乎沒人習劍,可三手卻得了機緣、幼時無意間尋到一位來自中土的大修法蛻,得了本了不起的劍修秘法,繼而修成一身驚人劍術。

    劍術一道暗藏玄奧、引人探究,古往今來修宗凡門無數人癡迷於劍,那不是沒道理的平白中邪。三手也不例外,越是精研就越是入迷,禦劍之術也就越發高深。

    可就算三手修成剝皮國第一蠻神、就算他能以手中劍打遍南荒無敵手,終歸還是少了一個識劍之人、一份論劍之樂。

    說到底,三手就是查知蘇景也精通劍術,所以他就找上門來了,具體找蘇景來做啥......蠻子自己也沒太想清楚。

    這事可不是那麼容易說清楚的,尤其三手這種不善言辭的蠻人,對著蘇景的問題皺眉半晌,口中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蘇景倒是笑了:「你要和我比劍?」

    三手搖頭:「你不過五境,差得我太遠,比劍必輸。」

    蘇景無所謂,雙手一攤:「點到即止,試煉劍法,習劍之人常做的事情。」

    三手猶豫了下,但仍搖頭:「我不會點到即止的劍,一動劍你便死了。這又不是擂台,殺了你,我也會被問罪。」

    蘇景嚇了一跳,哪還會再提『比劍』兩字,話鋒一轉:「那你是找我來...論劍?」

    三手愣了愣,他確是想要論劍,可他以前從未聽說過這個詞。剛剛也是因為不知該怎麼說,所以心也迷糊著。隨著他點點頭,蘇景哈哈一笑。痛快異常,手微晃,指縫間多出三枚劍羽:「這是我平時慣用的幾柄劍之一。」

    說話間把手一甩。三根劍羽輕輕飄零......劍羽太少,不足以成域,但那份意思是不會錯的,三手不是平凡蠻子,一見劍羽之勢就看出了門道,瞳孔再擴一份:「這是什麼劍術?」

    待蘇景解釋幾句,三手的瞳孔就更擴了,從進門時的『針孔』,已經變做綠豆大小:「劍還能這麼用麼?」三手劍術絕倫,可終歸是看書煉出來的。隻精通他的本門劍術,其他見識不值一提。

    「又何止!劍有四絕,劃域不過其中之一......」

    蘇景剛起了個話頭,三手忽然又揮手打斷:「你把自己的劍術亮出來,不怕將來台上相見。會吃虧麼?」

    蘇景問他:「我以劍羽結域,能擋住你麼?」

    三手直接搖頭:「雖精妙,但你境界低、火候淺,遠不是我的對手。」

    「這便是了,打不過你的劍術,我也犯不著隱瞞。」蘇景笑了起來:「但我另有一套巔頂劍殺之術,除非擂台相見,否則你見不到!」

    說到這,蘇景笑容一斂:「那時你死我活,你要當心了。」

    三手側了頭,仔細看了看蘇景,緩緩點頭過後:「你剛說,劍有四絕,另外三絕是什麼?」

    蘇景即刻來了精神,滔滔不絕,不止自己說,還反問三手的劍,而後者也不隱瞞......其實真用不到隱瞞,最最簡單的例子,就算蘇景明白陸老祖的『月亮』是怎麼回事,以他現在的修為有可能避開寒月天河一擊麼?

    論劍與比劍根本就是兩回事,既是同道中人,不妨敞開心思聊個痛快。在講到劍絕瞬滅時,蘇景甚至把骨金烏都亮了出來,稍做演示。三手目光吃驚,因這劍術不凡,更因蘇景竟真的毫無保留......

    昨天剛剛和烈烈兒說過火法,今天又和三手蠻談論劍術,蘇景的確是痛快了,而三手蠻的臉皮像是被凍壞過,從來沒有表情,可他的語氣越來越興奮、瞳仁也越來越大,所幸長大普通人大小後就再不長了,否則撐出眼眶去,未免太嚇人了。

    不知不覺又是一天一夜了,直到敲門聲再起,打斷了兩個劍瘋子的口水橫飛,阿嫣小母依身門口,語氣幽幽:「三手蠻,欺人太甚。當真和我過不去麼?」

    三手蠻自從習劍以來,就未如今日聊得如此痛快過,心情大好,聲音都帶了笑意:「一時入神,把小母給忘了。你來你來,我這便走。」

    跟著他又對蘇景說道:「你的豔福來了,我便不打擾了,下次再來找你聊。」

    和烈烈兒走前之言,連一個字都不差,三手蠻起身走了,到了外麵蠻子也如烈烈兒一樣,提氣開聲,喝了一句:「黃皮蠻子與我三手也聊得不錯!」

    其他並未多說,但驛館中眾多精怪聞言,又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一來山溪烏魚兄弟,可著實惹人驚訝了。烈烈兒、三手蠻,其他精怪平時想巴結都巴結不上,這對黃皮蠻子又是什麼來頭?有什麼本事?竟得了擂中兩大高手的青睞。

    三手走後,阿嫣小母眼波盈盈,望向了樊翹。

    蘇景點了點頭,樊翹暫時退了出去,屋子就隻剩下兩人。阿嫣小母輕輕氣,對著蘇景笑了:「總算清淨了。」

    笑容清清澈澈,如山中清泉,但她的眼睛是媚的。

    眼兒媚。

    蘇景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你是來采陽補陰的?」

    聽過她之前所言,蘇景有這一問全不奇怪。

    阿嫣小母無辜搖頭:「那是害人的邪術,我不練。我不高興也隻殺人,不害人。」說話間,話鋒轉:「你仔細嗅一嗅,我是香甜的。」

    她身上帶了古怪香氛,引人心旌搖動慾火暗生。

    「我是真水蓮花身,生俱純陰天靈一點,我身上的香氣女子嗅不到,隻有男人得聞,那是元陰氣息呢。」阿嫣小母邁步走上前、繼續道:「我找你是補陰沒錯,卻不會采陽,這是陰陽和合的雙修,於我有益,於你也大有好處。你不用謝我,隻消對我愛憐些......要記得我是你可憐巴巴的小母狗兒。」

    「我都有點分不清你到底是蓮花精還是狗兒妖了。」蘇景笑著說一句,跟著又問:「烈烈兒,三手蠻,論境界論鬥戰,都比我強得多,你怎麼不找他們?」

    「因為你才是香甜的。」阿嫣小母走到蘇景身前,止步:「元陽純烈,與我契合,他們境界高又有什麼用?元陽不純,我才懶得看一眼。」

    蘇景修的是金烏正法,他的元陽自是無比純烈,落在至陰之身的女妖眼中,簡直就是瓊漿仙果,先不提會增補修為,單隻那春風一度時的快樂便讓阿嫣小母不能自已。

    說完話,阿嫣小母長長長長地吸氣,彷彿要把蘇景一口氣吸進肚中去,俏臉陶然。

    而後她那雙長腿緊緊併攏了,左腳在右、右腳在左,望著蘇景的眼波媚得似要滴出水來:「阿郎,小母狗兒受不得你的香甜,濕滑得很了......這便安寢吧。」

    素手柔柔,拉起蘇景的手向自己那濕滑處牽去。

    蘇景手一縮,隨即微微傾身,雙臂一橫,把她抱在了懷,妖女一驚過後、咯咯嬌笑起來......笑著笑著,就被蘇景抱到了門外,放下。

    阿嫣小母不笑了,眸子睜得圓圓的,分不清是意外還是委屈,但絕無惱怒之意:「你不要我?小母狗兒不好麼?或者你頭顱高昂的小孔雀?你喜歡什麼我便做什麼。」

    既然是修法,便用不得強,非得要對方配合不可,阿嫣小母的手段比起烈烈兒、三手蠻不差,想要殺蘇景不難,但那樣做成就不了她的好事。中土也有不少妖精,憑它們的本事抓男人來強行交媾不過舉手之勞,但若非你情我願便做不成採補法術,所以還得做畫皮、行魅惑,都是一樣的道理。

    蘇景笑著:「性情,性情!我的火法淬煉的不止是身體,還有這性情兩字,妖精,不可壞我修行。」

    「壞一壞也無妨吧?」妖精不甘,笑著,眼睛是亮的。

    當。蘇景關門。

    阿嫣小母側頭,想,半晌過去,她對著屋門喊道:「你修的性情是什麼?」

    「放在睡覺這事上,就是:我想睡才睡,不想的時候便不睡。」蘇景回答得明明白白。

    阿嫣小母再問:「那你何時想睡?」

    蘇景的笑聲響起:「你真煩人!」

    阿嫣小母不以為意,側頭、再想,之前還情慾焚身無可自拔的女妖,現在有明慧通透地彷彿觀音大聖一般,又是半晌過去,她忽地一笑,不再去煩蘇景,脆生生的聲音傳遍驛館:「山溪烏是我的。哪位姊姊妹妹想要和山溪烏睡,先來問問阿嫣小母的針線。」

    話音剛落,烈烈兒依在他的『溝』又來了,笑問道:「阿嫣小母,我找他聊聊天,不惹你的針線吧?」

    阿嫣小母邁步而去,身姿婷婷嫋嫋,輕飄飄的一句話甩在身後:「我的針線是給姊妹用的,男人得罪我則是剪刀侍候。分別很大,不可弄錯,不可弄錯......」

    烈烈兒哈哈大笑,也不用妖姬去叫門,自己跳到地上,直接推門進屋:「山溪烏,我又來了,找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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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劍出離山 第一八八章 必是暢快一戰


在參擂精怪中交朋友?這是蘇景事先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的。
  
  或許算不得朋友,只是湊到一起,說說火法、聊聊劍術,極少涉及其他,但也是因為這談資如此單調,所以就愈發純粹。又何必去管其他,能有一事投緣,勝卻人間無數!
  
  一個月裡,烈烈兒、三手蠻成了‘青燈境’的常客,你方告辭我又來訪,更多時候乾脆做到一起,反正烈烈兒有的是熔岩好酒,誰都不會寂寞。
  
  值得一提的是,阿嫣小母也時常來訪,喝上兩杯酒,臉兒就紅暈升騰,問蘇景:“今天想要小母狗兒麼?”
  
  蘇景好奇,問她:“你就非我不可麼?以你元陰之身,這一驛館中那麼多門,哪一扇不是你一敲就開。”
  
  阿嫣小母答非所問:“性情,性情,情動性根生,我多來幾次...不是有句話麼:日久生情。大家混得熟稔了,你就想和我睡了。”
  
  蘇景哈哈笑著,由得她了。
  
  聊得多了,偶爾話題也會涉及其他,有次蘇景問烈烈兒:“你拜奉滅頂大聖麼?”
  
  小猴子是從地心惡炎中蹦出來的,是以有一身霸道火法,但熔岩不屬火行,而是土行的火變,所謂土炎、石火,根子上仍是土行,烈烈兒是土行妖怪,與滅頂大聖、蘇景權杖中的老石頭是同宗。
  
  烈烈兒應道:“我修習的不是他傳下的功法,是以算不得他的門徒。可不管怎麼說,他老人家都是我族中的巔頂大賢,能喊他一聲祖爺爺,烈烈兒心裡光榮!”
  
  蘇景點點頭,試探問道:“我聽說,滅頂大聖傳下戒訓,不許南荒妖蠻去中土作亂,你又來報擂參軍......”剝皮國劍指齊鳳而志在中土,這是參擂者眾所周知的事情。
  
  不等蘇景說完烈烈兒就搖頭打斷:“哪個告訴你我是要去打中土?中土的娘們,還能比得我們南荒的妖精嫵媚麼?”
  
  此時另外兩人也在,阿嫣小母聞言即附和了句:“就是!”
  
  “我打擂,是為了做駙馬,睡公主!”烈烈兒說出了自己的雄心大志。
  
  蘇景贊了他一句:“你真有出息!”跟著又望向三手蠻:“你為何來打擂?”
  
  三手蠻的回答直指要害:“去中土。”
  
  但是不同於其他精怪的掠劫、殺戮念頭,三手蠻要去中土的目的很簡單:
  
  他是劍癡子,而那中土修行道才是劍之根源,三手蠻習劍後的宏志大願,就是去往劍術發源之地,問劍、論劍、比劍。
  
  兩百年前他曾去過中土,但他是個南荒蠻子,一‘上去’便遭遇‘巡邊’修家的圍攻,三手蠻敵不過人多,落荒而逃,總算留下了小命。
  
  經過那一戰,三手蠻也明白了,憑他自己去中土問劍根本就是個笑話,以他的身龘份,只要一過去立刻就會被圍攻、被絞殺,所以他才要投軍、做驍將,有冇了大軍做後盾,情形便不一樣了。
  
  蘇景又望向阿嫣小母,後者眸子一亮:“想睡?”
  
  烈烈兒笑著待蘇景開口:“想問你為何要打擂從軍!”
  
  “天無常丹是上古仙丹,吞一顆,肚子暖暖地舒服;那個公主就算了,我不稀罕;中土是花花世界,能去轉轉心裡一定暢快,聽說那地方有好多淡大師模樣的和尚,不近女色...我想去舔舔他們的耳垂,看癢不癢。”說著,妖精端起酒杯、低下頭,伸出尖尖地舌兒去舔杯中酒,眸子卻向上翻著、帶了嫵媚笑意去望蘇景。

榮華富貴、仙丹美人和錦繡中土......幾乎是所有來打擂妖蠻的心聲。
  
  烈烈兒轉開了話題,並沒去問一句蘇景為何來打擂,或許他們看來這問題實在多餘去問,小猴子兒道:“你們可知,這些天裡,有妖怪在驛館開出了盤口。”
  
  不用問了,自然是賭擂,看誰能贏出來,烈烈兒繼續道:“排在前十的,有咱們三個。”
  
  三個裡自然沒有蘇景的份,不過烈烈兒又笑了起來,問蘇景和樊翹:“你猜,黃皮蠻子兄弟排在第幾?”
  
  “靠後吧,估計進不了前五百。”
  
  烈烈兒的笑聲更響亮了:“錯!一個十一,一個廿三,烏前魚後!”
  
  蘇景嚇了一跳,詫異:“我居然是第十一?這也太瞧得起我了。”話說完,少年一轉念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拜三位利害妖怪所賜。
  
  剛到夢上仙鄉時,三個利害妖怪連著喊‘山溪烏好’,後面又天天來找他閒聊,其他妖怪聽在耳中、看在眼裡,又哪還敢小覷了這黃皮蠻子!
  
  南荒沒有‘物以類聚’這個詞,但卻有一模一樣的道理,黃皮蠻子若非有過人手段,又怎麼可能每日裡和三位強大妖蠻飲酒作樂......
  
  阿嫣小母坐到蘇景身邊,呵氣如蘭:“你的名頭是拜我們所賜,怎麼謝我?”
  
  蘇景老大不以為然:“這可不好,人人都覺得我利害,我還怎麼打擂?”
  
  ......
  
  修行之事不單單是閉門枯守,蘇景的火和劍都是自己摸索習練的,一向少於同道交流,這次夢上仙鄉中的連日暢談,十足得了不少有用啟發。
  
  轉眼三十七天過去,清晨時分“青燈境’中蘇景與三手蠻論劍正酣,阿嫣小母身子軟軟、靠在蘇景身上打瞌睡,以她的修為三年不眨眼都沒事,現在純粹裝睡,蘇景犯不著揭穿她,自顧與三手蠻聊天。
  
  忽然一陣咚咚敲門聲響起,不等樊翹去開門,喜鵲鳥官的聲音便傳了進來:“恭喜山溪英雄,今日終於湊足了千位英雄之數,再請耐心等待三天,容最近上來的壯士們稍作休整,就可以開擂了!”
  
  喊了一句,鳥官們又跑去下一家叫喊,整座驛館也熱鬧起來......
  
  很快烈烈兒也來了,三個妖怪都是一個說法:開始專心準備後面的擂戰,這幾天便不再來喝酒玩耍了,蘇景聞言反倒納悶了:“憑你們三個的修行,身即法、心藏術,上擂前還需特意準備?”
  
  烈烈兒眨眼睛:“我們不用準備,我們是讓你準備啊。”
  
  三手蠻點頭:“五境修,不小心,會死。”
  
  阿嫣小母趁機道:“前路兇險,何妨今日一睡?你動作快些,我睡過便走,不耽誤休整準備?”
  
  蘇景又氣又笑,擺擺手轟走三個妖蠻,心思收斂、開始靜心運功。
  
  而這三天裡,喜鵲鳥官往來奔走,又通告了後面的擂臺鬥法:前三輪是最最簡單不過的抽籤對戰。
  
  而到了這個時候,也有了些‘為國家選拔棟樑’的味道了。
  
  每勝一擂都會有來自皇宮的hòu重賞賜,但若在臺上殺死對方,仍可晉升下一擂,不過再無獎勵,還將領受‘裂石一鞭’之罰。且每一擂均設擂官,若擂官覺得勝負已分出聲叫停,仍動手殺人者,便會被真正問罪。
  
  至於擂臺擺在何處,該怎麼抽籤等等不需蘇景關心,到時候一切自龘由安排。
  
  聽鳥官說完,蘇景問道:“這樣的擂,再打過三輪之後呢?”
  
  “選出一百廿五上上勇士後的擂事,萬歲另有安排,”鳥官搖頭:“現在下官也不知道,山溪壯士也不用想得太多,先贏下前面三輪,下官再來給英雄慶功賀喜!”
  
  待鳥官走後,樊翹皺眉:“怎地冇這麼多花樣?”
  
  蘇景一哂:“管他怎麼安排,打下去就是了。”
  
  三天時間後,破曉時分,驛館四處‘嘰嘰喳喳’,要說起來這剝皮國的鳥官還真不少,每個參擂妖蠻都有一位專門鳥官駐足肩頭、指點前行。

也用不著排隊,千多人就那麼亂亂哄哄地走出驛館,而後眾人眼前豁然開朗,驛館前方平添了偌大一片校場,五百石台高築,仿佛被神劍削去頂蓋的小丘,不用問了,一座石台便是一方大擂,差不多十裡方圓,至少對蘇景、樊翹來說是足夠用了。
  
  號角響亮,妖雲飛臨,鳥官輕聲指點,來的是當朝國舅爺、皇后殿下的親弟弟、剝皮國振軍大將軍,前面三輪擂臺,都由國舅親自主持。
  
  剝皮皇室皆為洪蛇一脈,是以皇后皇帝都是本家,取姓一個‘洪’字,這在東土世界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可妖怪連教化都不存,至多是從來過的中土大修處偷學了一些皮毛,又哪有這些顧忌。
  
  洪大將軍駕到,出乎蘇景意料的,此人身材魁偉模樣威武,不似個軟塌塌的蛇妖,更像個雄赳赳的獅虎怪物。
  
  到場後,洪大將軍先是似模似樣地宣讀聖旨,跟著又對千名妖蠻做嘉獎之辭,繼而宣讀比擂規矩,好一番囉嗦過後,鳴鑼一響,呼啦啦地振翅聲連成一片,鳥官上前去替妖蠻抽籤。
  
  蘇景問:“你們帶我等抽籤,公平麼?”其實怎麼抽他都無所謂,就是隨口問一句。
  
  他肩上的鳥官尚未飛起,聞言笑道:“這等莊嚴大事,絕不會存有虛假舞弊,烏英雄敬請放心。”
  
  蘇景多嘴,又問:“那要是你把我自己抽回來,怎麼辦?”
  
  鳥官沒聽懂:“什麼叫我把你抽回來了?”
  
  “就是我自己抽到自己的名字!”
  
  鳥官愕然,張口無言......
  
  蘇景狹促夠了,哈哈一笑:“勞煩大人幫我抽一張上上好簽!”
  
  鳥官總算松了口氣,拍著翅膀飛走,去去便回,口中銜著一張寫了姓名的金箔,將其放在蘇景手中後,鳥官道:“祝烏英雄旗開得勝,我給您加油助威了!”
  
  蘇景直接問鳥官:“幫我抽了誰回來?。”金箔上彎彎曲曲地妖蠻字跡,他看不懂。
  
  “回稟烏英雄,大好對手,必是暢快一戰,您擂對三手蠻!”
  
  蘇景一愣,隨即嗤地一聲輕響,陽火掃過,金箔變作金汁,落到地上、把沙土燙出縷縷青煙。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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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6: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八九章 蒙頭大擂
        

    鳥官指點,妖蠻上擂。

    蘇景與三手蠻同時躍上高台。

    三手蠻一如既往,沒太多表情,嘶啞開口:“沒想到。”

    蘇景毫不掩飾自己的無奈,搖頭道:“我也沒想到。稍等我片刻。”跟著轉頭望向石台上的擂官:“大人,小人請降蒙頭大擂!”

    所謂蒙頭擂,其實就是布一層遮蔽妖術,此擂之戰外人不可見。

    妖蠻天性爭強好勝,大都喜歡在眾目睽睽下爭擂,贏就贏個威風八面。但也有些修得偷襲秘法,這種招式不能見光,否則下次就再派不上用場了。

    若只是普通的比鬥奪擂,自是不會有‘蒙頭’一說,不過這擂是選拔驍勇妖將的,所謂兵不厭詐、戰場上無所不用其極,有打擂妖蠻想要私藏絕招,規矩上也是允許的,只消入擂兩人都同意,便可降下蒙頭法術。

    擂官長得白白胖胖,像個花生精怪,聞言望向三手蠻:“你意如何?”

    三手蠻沒做猶豫,直接點頭。擂官自懷中取出一枚妖印,口中開始喃喃念咒。

    這邊的蒙頭法術尚未降下,烈烈兒和阿嫣小母就打勝了自己那一場,他倆都不是等閑精怪,妖識一掃便從五百高台中找到蘇景,待看清竟是朋友對壘時,兩個妖怪同時一驚,縱身飛到附近飛赴附近觀戰。

    烈烈兒眉頭微皺:“三手動劍必殺人麻煩!”

    阿嫣小母則直接開口呼喊:“山溪烏,還蒙什麼頭,直接認輸吧!”

    蘇景從高高的石台上向下望去,送了她一個清清透透地笑容。一個月的相處不長,但彼此之間也有些了解了,蘇景不肯認輸,阿嫣小母自知勸不來,還了他一個笑容後,她揚起下頜閉上雙眼,深深深深地長吸一口氣,相隔雖遠,但還是能嗅到他的香甜味道。

    長長的睫毛輕顫不休,不等阿嫣小母這長長一息完結,蘇景與三手蠻所在擂台便微微一震,徹底消失於眾人視線、妖識。

    香氣也被截斷了。

    外面不可見,內中卻並不變化,擂官還在,站在擂台邊緣等著兩人動手。

    蘇景無視擂官,徑自望向三手蠻:“聊幾句?”

    仍是毫不猶豫把,三手蠻點頭:“好。”

    蘇景不怕丟人,直接開口懇求:“想請你讓我一招,我先動手。”

    三手蠻依舊那一個字:“好!”

    蘇景的目光有些閃爍了,微皺眉:“初見時我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麼?”

    “我另有一套巔頂劍殺之術,除非擂台相見,否則你見不到!”三手開口,把那句話重復的一字不差,連人稱都未換。

    蘇景問:“明知我有手段,為何還應我‘讓一招’之請?”

    三手蠻回答得簡單:“殺你實屬無奈,便讓你死能瞑目吧。”說完,他停頓片刻,忽然又道:“其實你認輸最好!”

    擂官的臉色很不好看,兩個人嘮嘮叨叨不肯動手讓人不耐,現在居然又商量認輸之事請了蒙頭法術之後又認輸,這算是調戲本官麼?

    還好蘇景搖頭:“不行,我非得贏不行。”跟著他又把話鋒一轉,笑道:“那時是我騙你,不是一套,而是三套我藏有三套絕殺劍法。待會用哪一套,你來選吧。”

    不難預見的,待會動手只是剎那間事,兩人實力相差懸殊,若蘇景的‘絕殺之劍’無法擊潰三手,則必喪於三手的反擊之下,三道絕殺,蘇景只有發動其中一道的機會。

    三手無所謂地搖頭:“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蘇景笑了笑,語氣卻咬得很重:“我請你來選,當是最後一次論劍吧!”說著,雙腿一盤居然坐在了了擂台上,左掌平伸對三手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擂官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意在催促。三手蠻都不去看他一眼,擺衣襟對坐於蘇景面前:“好,我看一看。”

    蘇景自乾坤囊取出了一道劍符,全無顧忌直接抵到三手手中。

    後者接過劍符,以自身真元稍稍一探,下一刻他的臉色突變!

    “這張劍符是我師父親手煉化,為我貼身之寶、護命之物。”蘇景笑容淡淡,解釋著:“以陽火純元入咒,合以他千年修成的劍罡銳意,威力麼我還未用過,一直舍不得。以前殺敵、涉險都舍不得用的東西,今天對朋友就算用它贏了你,我也不會痛快。”

    ‘朋友’這兩個字,似是讓三手微微一愣,跟著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徑自問道:“你的師父,究竟是什麼人?”語氣中驚駭猶存。

    蘇景搖頭:“我不能說,倒是另一件事很有趣。我師父畢生習劍,天下無人能敵,但他的劍很古怪,是一只碗。”

    三手的眸子略擴,他是真正的劍痴子,聽到有趣之劍沒辦法不動心:“碗?碗怎麼做劍?靠扣的麼?”

    蘇景下頜微揚、閉目唱道:“萬物皆烏、戰火鑄煉、煌煌東來、烈烈西斂我門中有一道煉劍秘法,喚作‘劍剎天烏’,可煉化萬物為劍,以前你見過的、我的瞬滅劍骨金烏,就是依此法煉成,可惜火候還差得遠。”

    三手的瞳孔又大了一點,正欲細問,蘇景卻淺淺一嘆:“不說這個了,再說我的第二套絕殺之劍。”說著,他揚手把別在胸襟上的那朵黃花摘了下來,嬌嫩花瓣一卷、一舒,變作一只漂亮蝴蝶,依著主人心意翩翩飛向三手蠻,輕落在他手上。

    蘇景繼續解釋:“斂如花,綻似蝶,這黃花劍蝶來自高人厚賜”

    不等說完,三手就搖頭打斷:“這蝶子暗藏古怪法力,的確是了不起的寶貝,可它是法術而來,與劍無關!”

    蘇景應道:“這你就不懂了,禪念、慧劍,蝶是劍蝶,絕不會錯!”

    三手仍搖頭:“是劍就是劍,不是便不是。我對劍術見識不如你,但劍是什麼我還分得清楚。這蝴蝶身具惡力不假,卻不存半分劍意,沒有劍意的劍都只能算是一塊鐵,何況它還是只蝴蝶。”

    蘇景笑了起來:“它的劍意不存於身,不存於天地,甚至不存於此世今生,是藏在前生往世的!古往今來為宙、四方上下為宇。這蝶兒之劍,穿漏的是那個‘宙’字!漏盡一劍呵呵,越說越遠了,不提了,你再看我第三套絕殺:石中劍。”笑容裡略帶無奈,還是淺淺一嘆,任由蝶兒留在三手蠻手上,蘇景又從錦繡囊中摸出來一塊石頭。

    剛剛因劍符引出的事情就聊了個不明不白,這次劍蝶又是說到一半跳轉話題,三手蠻被勾得心裡癢癢,實在不願就此罷休,擺手道:“先把劍蝶說清楚,第三劍待會在嘿!”

    六個時辰過去,天已黃昏,五百擂台大都分出了勝負,樊翹也贏了第一陣,和烈烈兒、阿嫣小母一起站在蘇景與三手的擂台前。

    蒙頭擂戰,內中情形看不到,而三個人的表情卻越來越驚訝,烈烈兒啼笑皆非的樣子:“這個是不是時間太長了?山溪烏有那麼難纏麼?”

    樊翹眉頭解鎖。阿嫣小母嘟著嘴不說話,心裡的納悶早都寫到俏臉上去了。

    終於,華燈初上時,妖元震蕩掀起,消隱了形跡的大擂又重現於眾人視線,讓阿嫣小母十足驚喜的,‘阿郎’竟還活著,三手也沒死,兩人完好無損地站在擂台邊緣。

    擂官提高嗓門,大聲道:“勝出之人,山溪烏!”

    每一擂分出勝負,場中眾多鳥官都會齊聲喝應,這次也不例外,嘰嘰喳喳地同時喊道:“恭喜山溪烏英雄!”

    擂上兩人同時落回原地,阿嫣小母滿目驚喜走向蘇景:“居然還活著,居然還贏了,怎麼贏的?”

    烈烈兒則迎上三手蠻,猴子瞪著圓溜溜地眸子,笑:“你會輸?真輸了?怎麼輸的?”

    顧不得應酬小母,黃皮蠻子嬉皮笑臉往三手蠻身邊湊:“別往心裡去,別往心裡去不就是想去中土試劍麼,將來我帶你去,說到做到!”

    烈烈兒和阿嫣小母見狀就更納悶了,忙不迭追問事情原由,三手蠻不說,蘇景自然不會先開口賣弄,三手甩袖欲走,火猴子和蓮花妖一左一右都快吊在他的膀子上了,外加個不要臉的黃皮蠻子,綴在身後一口一個‘別往心裡去’

    三手蠻實在被纏得不行,站住腳步,語氣干巴巴:“黃皮蠻子耍詐!天靈晃!你們去問他!”

    天靈晃是南荒的叫法,專指幻像、迷境之類的攝魂法術

    三手雖強,但也休想擋住八祖親手煉化的劍法。要殺這蠻子不難,蘇景只消一晃符撰可蘇景不想殺他。

    三手無大惡,只因一顆愛劍之心,才要去中土尋劍溯源,而這一個月的相處中,大家相談甚歡,三手冷冰冰、不理善惡,痴迷於劍,心性算得單純。

    不想殺三手,蘇景又不能退擂認輸,偏偏修為比著人家還差了一大截,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亮出八祖的劍符是為了讓三手心神震駭;聊起八祖其人、‘劍碗’引三手神思遐想;

    黃花劍蝶根本不是劍,蘇景胡說八道偏偏語氣篤定,道理似是而非,三手和他聊了一個多月,一直以來蘇景說的都是真話、都讓他受益匪淺,這次三手真沒懷疑,仍如以往那般苦心思索、想去探破真相,但有關‘宙’之一字,題目實在太大太玄,越想就越是一頭霧水;

    黃皮蠻子把前面的戲碼演足了,把三手蠻的心思徹底擾亂了,最後把得自老蛤的蜃玉取出來了。

    這塊蜃玉,蘇景祭煉了兩重,一是‘畫皮’藏身之術;另為陷敵於幻之術。

    那老蛤是什麼本領不必多說,但蘇景的祭煉不夠深厚,發揮不出蜃玉的全部威力。且三手專情於劍,心思單純,想要直接靠著蜃玉幻術把他拿下全無可能,非得有前面那一番做作不可

    阿嫣小母眨了眨眼睛,看三手蠻:“在擂台上這麼半天”

    三手蠻語氣恨恨:“聊了一小會,然後天靈晃,我就一直耍劍、眼前打不完的那麼多妖怪!黃皮蠻子在一邊坐著看!”

    片刻沉寂,霍然一陣大笑,烈烈兒跳腳、阿嫣小母捧腹,全沒有像樣妖物的風儀,更不管三手蠻的臉面。

    就蘇景最厚道,還低聲低氣地勸三手:“是那擂官非得要等,怕你還能破幻而出,這才耽擱了這麼久別往心裡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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