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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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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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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0: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七零章  離山天鬥劍廬
          
  
  金烏陽火神奇、金烏大焠真更是中土世界上一等一的神奇本領,這次蘇景親自出手,小家伙自然脫胎換骨。。
  
  禍鬥是天生精怪,想要把它們的妖筋淬煉到最佳十足是件費力事情,所幸如今蘇景勘破了小真一,否則還不知道要用上多久的時間。
  
  可是整座天鬥山的『小狗兒』足足幾百頭,蘇景哪有幾十年的功夫去為他們一一洗髓焠筋?沒得說,這件事落到了烏鴉衛身上。
  
  烏鴉衛曾為蘇景煉化劍羽,有『小煉世』的基礎在,修習『大焠真』事半功倍,蘇景給第一頭小禍鬥療傷的月余時間,比翼雙鴉努力修習大焠真。之後他們開始正式為小禍鬥療傷,蘇景不敢怠慢,在一旁小心看護,如此三個月功夫過去,烏鴉衛對這門陽火法術掌握純熟了,蘇景才算放松下來。
  
  至於禍鬥體內積攢的天火劇毒,小狗兒們體內毒素尚淺,以金烏陽火祛除只是簡單事情,但大禍鬥中土已深,以蘇景的修為尚不足為它們徹底清除,但並非沒有辦法:金烏萬像中有一道專門針對烈火煉毒的法術,喚作『天烏逐晦』。
  
  禍鬥修煉的是妖家的赤煉火,精純之處自是比不了金烏火,但也是一等一的妖宗正法,以赤煉的元基能夠修煉『天烏逐晦』,只是效果差了許多,不過大禍鬥們用來驅逐自身火毒是足夠了。
  
  救人的法術本就不存『私藏』一說,蘇景將之抄錄下來傳給禍鬥。要它們去自行修煉驅毒。而這個舉動,說淺了是少年仁厚,說重了便是『傳功厚德』,無論放在哪裡可都是份厚重恩情。
  
  幾個月的功夫,有關『治病救人』的事情鋪展開來,一切都漸入佳境,禍鬥又還能有什麼可說的憑著他們的性情也的確說不出什麼來。
  
  何須多言,他們領了下了這份天大人情,蘇景便是他們的生死朋友了。
  
  共處的時間長了。大家聊起的事情也漸漸多起來,原來這天鬥山,曾是焚窮大聖升仙回來後的一處修煉洞府。當年大聖就是『勾引隕星』入世,然後迎上去淬煉、以隕星之威來淬煉骨皮。
  
  這等修煉辦法,連妖靈神裘婆婆都聽得目瞪口呆,更何況蘇景,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怪不得人家是大聖!
  
  大聖在時在山中篆下了一道法陣,以這陣法來引入隕星,他走後再沒人能發動此陣。
  
  不過這座天鬥山也曾被焚窮大聖以赤煉火認真淬煉了一番,大山由此有了妖性、後來結下一對山胎,拜認禍鬥一脈為主。引星陣法是刻在山巔的,也等若刻在山胎身上。是以兩個巨漢天生就會發動陣法的『上祈』,這陣法也只有他倆才能發動。
  
  裘平安從旁邊問道:「前陣子咬碎流星的那條狗…禍鬥法術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焚窮大聖留在洞府中的一道法相,但平時不可見,我們也請不動它,只有天鬥山遭遇大險時它才會顯身。」霍老大解釋道。按照中土門宗的說法。其實就是一道觸禁而自發的護山大陣,但它每動用過一次就得休養三十天。
  
  自從大聖消失、禍鬥衰敗,霍老大的祖先就自南荒深處遷了出來,住進這座天鬥山,本來一切都好,經過無數年頭的休養生息有漸漸繁盛起來。但是六千年前它們與另一族大妖起了爭端,最終打了一場曠持久苦戰,禍鬥慘勝可是族中宿老、精壯盡喪,這便出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禍鬥一生下來就是精怪沒錯,不過它們的妖筋異常脆弱,族中也有一門類似『金烏大焠真』的秘法,小崽兒一降生就得以此法淬煉妖筋,就因為場大戰,這秘法失傳了沒有別的法子了,只能『飲鴆止渴』,天鬥山禍鬥又苟延殘喘了數千年,如今已經到了滅族的邊緣,不成想貴人從天而降。
  
  說到這裡,霍老大語氣變得認真起來:「蘇兄弟,我想問你一件事…我們商量過了,待孩兒們病好了,百頭特別強壯的,拜入你的門下就是不知道你們離山收不收妖門弟子。」
  
  現在禍鬥得救只是治標,下一代還是會有妖筋脆弱的大麻煩,本門秘法無處可尋了,只能向蘇景討『金烏大焠真』的法術。
  
  蘇景已經傳給他們一道金烏法術了,禍鬥哪還能再得寸進尺,想要學『大焠真』,於情於理都應該拜師了。
  
  霍大嫂略顯緊張,從一旁補充道:「蘇老弟你放心,咱們對焚窮大聖發誓,拜在你門下的孩兒,絕不會把你的秘法再轉傳給其他族人。」
  
  收下一百頭小狗兒?蘇景笑了:「成吧。」
  
  離山有沒有收精怪做弟子的禁令蘇景還真不知道,不過他已經有一個小精怪徒弟了,就算有禁令也都違反了。
  
  參蓮子這時候也在,裘平安衝小囝囝笑道:「做大師兄了,恭喜啊,請客啊。」
  
  參蓮子樂。
  
  當天晚上,裘平安正跟小金蟾唾沫橫飛大吹大擂,忽然眼前人影一閃,參蓮子懷裡抱著果子:「裘大哥,吃果子,我請客。」裘平安很快想起來白天時的話茬,當即笑道:「哎…媽,你這孩子,說說逗你的,怎麼這實在呢!」
  
  天鬥山寸草不生,不用問小娃是跑到山外摘來的果子,雖說附近轉轉不會有什麼危險,但跑著一趟也足見心思了。
  
  參蓮子仍是咧嘴樂,嗲聲嗲氣回答:「那必須的!」仔細算算,人參只產於東北老林,參蓮子正經是半個東北妖怪。
  
  在蘇景來到天鬥山的第四個月,雖然救治禍鬥之事還未曾完成,但他與禍鬥一脈的交情已經落到了實處,裘婆婆掐指算了個好子,孤峰巔頂、一座由南荒禍鬥與中土精怪合力開鑿出的一座樸拙府地前,先是一道火光衝天,巨大的扶桑靈木聳立,冠蓋開闊火靈滂湃,頗有仙家風儀;
  
  跟著又是一道墨色炫光直衝天幕、繼而緩緩散開,方圓七百裡盡為所覆,片刻之後水聲轟蕩,天鬥山消隱不見,一座大湖橫空出世無燼山明姬老祖賜於蘇景的璃璃水墨。
  
  這道寶貝之前的禁制已經被明璣老祖抹掉,這幾個月裡又經裘婆婆初步祭煉,已經能夠使用了,以後裘婆婆還會再加深祭煉、增添它的威力。
  
  至此,蘇景一行算是真正落戶於天鬥山!
  
  府地有石碑,六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蘇景親手鐫刻:離山天鬥劍廬!
  
  蘇景站在石碑前,笑:「我得給六兩寫封信去。」
  
  不久之後,中土修行正道大大小小的門宗都接到了一個自妖門中傳出的消息:蘇景落戶南荒,建『離山天鬥劍廬』,同附詳細地標所在,若有正道弟子在南荒出事,天鬥劍廬有應必求!
  
  沒有那個修家吃飽了撐的會往南荒跑,自然也不會求到天鬥山頭上。不過包括離山劍宗在內,所有聞訊之人都啼笑皆非:離山天鬥劍廬,這到底算個什麼事?被逐出門宗的蘇景跑到南荒…去給離山開了個分號?
  
  很快,離山又散出靈訊通報同道:離山天鬥劍廬和離山劍宗不存絲毫關系,不屬離山統御,也不算離山分支。
  
  接到離山的傳訊,大伙更樂了
  
  但這件事過了才十余天,離山劍宗突然發生了一樁天大禍事:
  
  十七長老中修持最高的任奪,率同九鱗峰親信弟子三十余人反出離山!
  
  不是如蘇景一般被驅逐、不是任奪帶了親信悄悄叛逃,而是真真正正地造反!
  
  出事那天,八百裡離山先是轟鳴巨響不斷,大地顫抖天空搖晃;一炷香的工夫後,連串撕裂怪聲遠遠播散,平時覆蓋於離山的畫皮被徹底撕碎,萬道水光化作利劍怒鳴不休,水幕天華大陣發動;繼而數十道黑色光芒閃爍,自門宗內向外急衝!
  
  黑色遁光均為九鱗峰弟子所化,任奪率同分身獨撐大陣掩護弟子逃脫,隨後自己也化身黑光,與門下一起向西逃去。
  
  至多五息工夫,離山界內劍華如泉噴湧!以剛歸山的前輩高人賀余為首,大群高手出山急追。
  
  這一追、一逃,便是遙遙三千裡!路上劍光閃爍如電、法術轟鳴如雷,這麼大的動靜,沿途修家想聽不見都不可能,最終跟在任奪身邊的兩大分身都被轟殺粉碎,但還是被任奪本尊和九鱗峰弟子逃掉了。
  
  到現在為止,此事的緣由尚不為外人所知,而那場追殺中還有個極大的蹊蹺之處:離山修法以水為基,任奪的修行再如何精湛也逃不開一個『水』字,可是他和門下親信的遁光漆黑如墨、腥臭翻湧,分明是邪徒魔族的法術!
  
  修行道上議論紛紛、離山緘口不言
  
  離山驚變的消息,經由六兩傳至天鬥山,蘇景當然沒如『棄徒』那樣幸災樂禍,也未像『我仍當自己是離山弟子』那般痛心疾首,初聞訊時的驚訝散去後,少年長長呼出一口氣,又恢復了平時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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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0: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七一章 你是大聖
        

    (第五更)

    將有關任奪的消息放在一旁,蘇景起身去探望師母,藍祈在離山受傷極重,以她自己估計沒有百年光景休想回復如初。

    現在她已經在裘婆婆的看護下,開始行功療傷,初時還無法長期閉關,每行功一個時辰便會精疲力竭、不得不終止。

    雖然辛苦無比,但藍祈的傷勢已然穩定下來,遲早會有好起來的一天。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任奪送給蘇景的那枚玉皮蛋被師娘討去了,具體什麼用途她也沒多說。

    探望過師娘,又和其他同伴、山中禍鬥打過招呼,蘇景開始閉關精修,不修境界,修元基、修神通、修劍法、修鬥戰!

    ......

    轉眼三年過去,烏鴉衛這邊終於大功告成,天鬥山上四百七十一頭小禍鬥,盡得‘金烏大焠真’錘煉,昔日病仄仄、隨時可能喪命的‘小狗兒’們,如今變得生龍活虎。蘇景特意暫停修行、出關一次,由霍老大夫婦主持典儀,一百頭最強壯的小禍鬥拜入蘇景門下。

    這種熱鬧事情,藍祈自然要來觀禮,一邊看著小狗們趴伏在地對蘇景參拜大禮,一邊對裘婆婆笑道:“堂堂離山小師叔,收了一群小妖怪徒弟。”

    老太婆也笑:“沾蘇景的光,將來這些小狗崽子去了中土,個個都是大輩分!”

    蠻荒地方,典儀簡簡單單,不過天鬥山是有傳承的,今日拜入蘇景門下的小禍鬥還要向先祖焚窮大聖之靈叩首禱念。由此參禮眾人也得以進入天鬥山的大聖祠。

    到現在。蘇景一脈與山中禍鬥早都熟稔、信任了,憑著大禍鬥給蘇景等人種下的一道妖識,他們可以隨意出入天鬥山內外兩重天地,但是焚窮大神祠蘇景還是頭一次來。

    祠堂陳設簡單,一上、五下兩排六個靈位,最高處的自然是焚窮大聖,下面的則是禍鬥一族繼大聖之後另外五位飛升於天外的大妖。不過它們飛仙後再沒回來。

    這個祠堂面積宏大,占地足有三裡方圓,幾面牆上滿滿壁畫。偏偏還畫得粗陋無比......在東土漢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祖祠如此肅穆之處,哪會弄些花花綠綠的塗鴉。

    禍鬥兒們按照祖禮去給大聖爺磕頭。蘇景等人依著中土禮節,也去拜過大聖,隨後蘇景起身打量著四周壁畫。

    一幅幅壁畫中,主角都是一個手握鴻矛、身體肥壯的虯須莽漢,或燒山焚湖施展赤煉神通、或衝鋒陷陣斬殺強敵妖寇,不用問了,畫中所有都是焚窮大聖的豐功偉績。

    不得不說,這些壁畫雖然筆觸粗糙人物醜陋,但看得稍久些,不由蘇景心中不贊一聲‘大巧不工’。畫中大聖爺的一嗔一怒、一喜一笑著實傳神,特別是有一副焚窮大聖怒斬惡蛟的壁畫,內中殺氣幾乎都要從牆面上滲出來。

    蘇景一副一副地觀賞下去,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間身體一震、脫口而出一聲低低驚呼!

    已經執禮完畢。正站在蘇景身邊的霍老大納悶問道:“蘇老弟怎了?”

    蘇景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驚駭殘存,但神情已經恢復正常:“東牆第七幅畫,大聖爺身邊那位前輩是誰?”

    人家先祖壁畫,用手直指不敬,不料禍鬥全沒這個忌諱。霍老大小棒槌似的手指頭直接點過去:“你說這個人?”

    畫上,漫天飛雪中,粗獷強壯的焚窮大聖正飛臨半空,手中長矛緊握、目光凶光畢現、周身烈焰熊熊,一看就是要去打架的樣子。在大聖身邊,還跟了另外一個人。

    三十左右的男子,劍眉星目長相俊美,身材修長、裹著一件雪白皮裘。而相比於焚窮大聖,他的神情就要輕松的多了,似笑非笑的模樣......蘇景見過此人。

    年紀相差幾歲,衣著有所變化,但無論五官或者神情都絕不會錯,初入修行道時、隨老祖於青燈境內,那個神秘少女刀下雕刻出的高山巨像!

    同一個人,蘇景自忖不會看錯。

    可惜霍老大搖了搖頭,面露尷尬:“這些壁畫都是老祖先們畫的,數不清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其中大部分故事口口相傳下來,但也有些失了記述,如今我們也不是完全能看懂......這個人跟在我家大聖身邊,必是好朋友,應該也是妖門中了不起的人物,可他的身份我們不曉得。多半也是位大聖吧。”

    蘇景點了點頭,又環目四顧,再沒其他壁畫出現過這個人。

    全無線索,自然也無可追查,蘇景暫時放下此事,屠大嫂則招呼一聲,山中大狗小狗齊聲和應,於洞府中擺開豐盛宴席,南荒蠻族沒有‘拜師宴’這個說法,但碰到好事情是無論如何得大吃大喝一頓來做慶祝的。

    席間蘇景問霍老大:“我想把孩兒們收入大聖點將玦,你覺得如何?”收徒和收奴是兩回事,蘇景不貪圖那百頭小狗兒弟子,但令牌一進一出,它們立刻能躍升一靈界,終歸是好事情。

    霍老大正端著碩大酒杯,聞言笑道:“我也想啊!可我家大聖的令牌,早隨大聖一起消失不見,再說就算那寶貝還在,除非大聖本人我們也用不了......”

    蘇景這才想起來對方還不知道自己有大聖玦這回事,笑道:“霍大哥誤會了,我說的是這個。”說著,手一翻將令牌亮出,放到霍老大眼前。

    霍老大混不在意,一邊往口中灌酒,伸手拿起令牌觀看......噗嗤一聲,滿滿一大口酒啊,全都噴了出去;隨即又是劈啪一聲暴鳴,肥壯蠻漢屁股下的石凳四分五裂!

    手裡舉著大聖令牌,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張開大得嚇人,霍老大坐在地上愣愣發呆。

    又是噗嗤一聲。旁邊的霍大嫂不知夫君怎麼了,納悶側頭然後一眼看見了大聖玦,霍大嫂也正含了一口酒......噴夫君臉上了。

    參蓮子顛顛跑上前,用衣袖去擦大聖玦上的酒水,一邊擦一邊用白眼珠翻蠻子夫婦。

    霍大嫂先回過神來,但腦筋還是僵硬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當家的...你手輕、輕點,別捏碎了。”

    “捏碎了就是假的。”做夢似的語氣,純粹本能使然的回答。

    再看酒席宴上。禍鬥一族盡做駭然,蘇景手下的大大小小的妖怪則含笑不語,眼睛裡卻藏不住的那份小人得意。

    平時用得習慣了。所以寶貝也不當寶貝了,蘇景是真沒料到禍鬥兩口子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殊不知,禍鬥是出過大聖的妖族,這大聖令牌在他們眼中是真正至高無上的聖物,今天突然見到了一塊,如何能夠不驚。

    蘇景伸手把霍老大扶了起來,後者這才如夢初醒,聲音干澀:“這個是真的?”

    “那還能有錯?這事還能......”坐在不遠處的裘平安笑呵呵地接口,不過光說又有什麼用?蘇景自霍老大手中拿回令牌。衝著小泥鰍一招,裘平安立刻消失不見、被收入大聖玦。

    跟著蘇景又一動念,將其放了出來,裘平安剛才那句話還沒說完:“蒙人啊!你嘎哈?”最後三個字是衝著蘇景說的。

    霍老大當真是被驚到了,駭然望著蘇景。脫口道:“你是大聖?!”

    裘平安多嘴:“你說呢?”

    “是...還是不是啊......”霍老大干巴巴的語氣,一臉的彷徨。蘇景笑著擺手把裘平安轟走,不讓他再胡鬧下去,但也沒去仔細解釋這塊令牌的來歷,只說機緣所致、領受神秘人物的賞賜。

    霍老大直接灌下去一缽酒,才算壓下了心中驚駭。至於那一百頭徒弟小狗兒進入大聖玦,他全無異議,禍鬥與生俱來的‘犬性’不是隨便說說的,一旦認下了朋友,哪怕此人是邪魔妖佞、大奸大惡,他們也會相助到底。

    那些小狗已經拜師,便會對蘇景生死相報,既然如此,進了令牌還能立刻擢升一靈階,何樂不為。

    歡宴過後,蘇景將百名弟子收入大聖玦,再將其放出時,小禍鬥的身形足足大出一倍,比著大像也小不了多少,一個個目光如炬凶相畢露,呼吸粗重、鼻端噴薄濃濃黑煙......剛剛升了一靈階,體內火力充沛,‘小家伙’們現在還控制不好。

    大聖玦適合妖精修煉,但蘇景的扶桑靈木能夠聚攏真火靈元,相比之下,巨木籠罩範圍內,對火行精怪的修煉更有利,由此烏鴉衛、無數劍鴉和這一百頭小禍鬥都在扶桑周圍修煉。

    蘇景從《金烏萬像》挑選了一門還算適合小狗們的‘怒燁崩’修法,與‘金烏大焠真’一起抄錄於玉玦,傳授了下去。

    應酬過這樁收徒事情,蘇景正准備重新閉關,霍老大忽然又步履匆匆地趕來:“蘇兄弟,我另有一事相求!你能不能把他倆也收入大聖玦?”說著,他伸手向身後一指,那對天鬥山胎巨漢兄弟,肩並肩站在一起,目光期盼望著蘇景。

    山胎,是大山之子,傳說之中他們一動則岩石崩裂、一怒則大地狂嘯,可是這對山胎不過是五靈階的蠻力妖怪。

    傳說不可盡信,而空穴不來風,遠古時凶猛山胎是真正存在過的。

    究其原因,或許是老天爺覺得這種怪物太可怕,給它們的修煉設下了兩重枷鎖,其中第一道便是‘六階不破’,山胎修煉到五靈階,再向登上一步千難萬難,這是天生的桎梏,沒有道理可講。

    但是若能突破這一層,到妖靈神前山胎的修行就會一馬平川。

    這對山胎巨漢,窮盡無數歲月為禍鬥效勞,莫看他倆傻乎乎的,卻是霍老大的前輩、更是禍鬥一族的恩人、朋友,如今他們有了破境、繼續修煉的機會,哪怕就此失去這對‘奴僕’,霍老大也只有大笑開心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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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劍出離山 第一七二章 成魔


這對蘇景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一揮手再度亮出權杖......

與小禍鬥不同的,大聖玦一進一出,這對山胎巨漢的樣子並無任何變化,但他們臉上的那份欣喜完全沒法子用言辭形容,自身的變化只有他們兩個瞭解!

不過片刻,歡笑就變成了感激了,巨漢兄弟一起跪下,咚咚咚地向著霍老大用力叩頭,後者搖頭而笑,以巨漢能聽懂的禍鬥蠻語道:“謝我做什麼,謝你家主公才對......要仔細記得,以後你們就是蘇老弟的屬下。”

來時路上霍老大就給他們仔細講解過大聖玦相關事情,但他倆沒能完全明白,那副憨子心眼仍把霍老大當做主上,聞言一邊搖頭、一邊叩頭向他致謝。

霍老大攔住了他們兩個,耐下心仔仔細細地又做解釋,好一番功夫,兩個憨巨人終於明白了。兄弟倆對望了一眼,回頭看看蘇景,再又看看霍老大,忽然間,他倆哭了,鬥大的淚珠落在山岩上,啪啪作響。

霍老大笑著:“哭個什麼,你們是霍家的至親好友,這跟拜奉蘇老弟做主上又有什麼關係!”

蠻語勸慰好一陣子,兩個巨漢止住了眼淚但仍悶悶不樂,蘇景大概能看懂,但一來言語不通沒法勸,二來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是笑了笑,將兩個巨漢收入洞天,讓他們自行去修煉。

而後蘇景又複閉關。

......

在蘇景原先的打算中,準備拿出十年功夫來精修。

可‘金烏萬象’上諸般法術奇妙。破真一雷劫後心境開明對劍術的領悟曾沖不窮,再加上他手上需要祭煉的幾樣寶物......以前沒有時間只能望洋興嘆,這次放開了心思全情投入,這個‘關’越閉就越久、就越不想出來。

每學會一道法術便領會了一重神奇;每領悟出一道劍意都會覺得身心歡愉笑得想跳;每將寶物祭煉一份都能發覺新的威力或用途......若非修行,如何能體會這般趣味。

修行之樂,又何止于那高遠到幾乎飄渺的‘長生、逍遙’?

日月輕賤,時間忽忽。

這一次閉關。足足用去了十五年!加上之前三年,比著最早的預計多用去快一倍的時間,蘇景終告破關。待他走出洞府時才發覺,師娘藍祈來了,正在扶桑樹下招鳥逗狗、玩得挺開心。

師娘的氣色不錯。蘇景見之一喜:“您好了?”話未落,他又看出藍祈眉心處鬱結的那隱隱一道黑氣,須得百年調養的傷勢哪能好得那麼快。

“閉關閉糊塗了吧?”藍祈懶得提傷勢這樁惱人事,笑問蘇景:“捨得出來了?快二十年,玩得開心了?”

快二十年的刻苦精修、煉寶煉劍煉法術,但於‘飛仙’這個大夢想而言,也是耽迷於術、快二十年的‘不務正業’。

蘇景吸溜著涼氣:“越修就越沉迷,當初師叔在青燈境說他沉迷劍術耽誤修持我還不甚明白,現在算是明白了,當真不是說笑的。”

藍祈卻不當回事。把素手一擺:“才二十年罷了,玩得開心就成!這就要下山去了?”

蘇景點了點頭,這個時候樹上樹下修行的烏鴉和小狗全都圍攏過來,那是什麼樣的動靜,裘婆婆和大禍鬥馬上被驚動。‘離山天鬥劍廬’轉眼就熱鬧了起來。

十五年光景,大易扶靈氣魄相助、扶桑靈木下修行,大群玄羽劍鴉中已經有二十幾頭修得真諦,自牲畜晉級成小妖,另又大批同類現在也顯現了成妖的徵兆,沒什麼可說的。蘇景把大聖玦一揮,助那廿餘一靈階劍鴉小妖丁擢升一境;

那一百頭禍鬥弟子本就是族中最強壯的晚輩,得金烏絕學正法、大聖玦擢升、十五年裡樹下刻苦修煉,不用提真正本領、只看賣相就遠勝於山中普通小禍鬥。

而天生的妖孽,修行的進境速度遠勝普通的畜類妖修,這也是遠古多大妖的緣由,按照現在的速度下去,百名禍鬥弟子二十年內便有望突破四靈階晉位妖目。

小的們修行有成就,做‘大王’的自然開心,蘇景打算吩咐烏鴉衛,待小禍鬥破境妖目,便將‘金烏九劫’的合戰殺陣之法傳授給他們。可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正牌妖奴一個都不見了......

蘇景納悶:“裘平安、烏鴉衛他們呢?”

看上去快四十歲的侍劍童子回答:“他們打架去了。”

一是為了照顧師娘,另則大家初來乍到,為求穩妥蘇景在閉關時,把裘平安等人都留在了外面。

妖精壽命漫長,小泥鰍娶親二十年,現在還是‘新婚燕爾’,這些年他修煉不勤、天天陪著娘子,頭兩天兩人下山遊玩,南荒深處是不敢去的、就在附近轉轉,結果在西南千里處遇到另一夥小妖。蠻荒裡的妖怪哪見過中土來的‘小姐’,對小金蟾言出無端口齒輕薄,那裘平安就是個混世魔王,哪會忍這口氣,正要喝罵他媳婦就直接動手了......

對方人多勢眾,小倆口也不甘示弱,邊打邊捏鈴鐺喊人。黑風煞和四十九對烏鴉衛立刻就沖過去了。
蘇景問道:“不會有事吧?”

霍老大笑答:“無妨,那個地方我曉得,是放空湖的一夥子妖怪,修行平平就是人多些,小裘他們肯定能贏。”霍大嫂更周到些,藉口道:“本來我想帶些兒郎們去幫手,火烏鴉老大說這是離山之事,不用我們出兵。”

蘇景咳了一聲,轉目望向裘婆婆,老太婆知道他的想法,桀驁冷哼:“小娃們打架,我不會理會。若他們打輸了再說。”

蘇景又把目光從周圍掃過一圈,隨即詫異:“參蓮子...不是也去了吧?”

“他也該練練了,從小到大都還沒打過架。”藍祈回答的理所當然。

蘇景真是沒什麼可說的了,這時候樊翹報上蘇景閉關時,六兩傳回的有關中土消息:

離山掌門沈河重歸門宗;邪魔外道活動漸漸頻繁,已經有些小門宗受害;而如今中土修行道上最駭人之事是:任奪成魔!

十幾年間,離山非但未能捕獲任奪。反倒在追殺中損失了四位長老,昔日與任奪關係最親近的虞長老也在其中。四位元神境界的大高手隕落,就是實力雄厚如離山。也損失不起,受創著實不輕;

還有彌天臺的兩位神僧、涅羅塢的兩位祭酒、天元道‘人字’掌劍真人、紫霄國一位大將軍,或是在幫離山追殺叛徒時、或是山外遊歷中大禍天降。皆遭任奪毒手!

有與任奪交手過的正道弟子確認,任奪身邊有極厲害的邪魔大修相助,若非如此,只憑區區任奪和三十幾個不成氣候的九鱗峰弟子,怎麼可能殺掉這麼多天宗高人。

任誰聽到這樣的消息都會倒抽一口涼氣,蘇景也不例外,但也僅此而已了。很快便岔開話題,問樊翹:“準備好沒?隨我下山去尋地煞。”

樊翹都準備了快二十年了,當即點頭。

尋找烈火地煞是為了修煉,而穿越南荒、歷險跋涉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歷練。在離開齊喜山前蘇景就已經定議,此行只帶樊翹一人。

南荒尋火煞,和當年陸崖九以‘抓蠍子’為名著他在沙漠中破通天一樣的道理,這是修行進境與心境視野的兩重磨煉......沙漠的兇險遠遠比不得南荒,可今日蘇景也再非當年那個只能靠老祖幫忙煉化飛劍的少年了!

裘婆婆等人早已經被他說服。但大禍鬥可不知道蘇景有這樣的‘傻念頭’,兩口子都開口相勸,還不等蘇景說什麼,藍祈就代為開口:“要是怕兇險,何必去找地脈凝煞?乾脆連南荒都不用來了,闖一闖不是壞事。”

說話間藍祈美目流轉望向蘇景:“以前我對你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

藍祈和蘇景說過的話多了,蘇景哪曉得她指哪句,不過這也不耽誤蘇景認真點頭:“您的話我都記的。不過...您指哪句?”

“可動手可不動過手的時候,就動手;可殺人可不殺人的時候,一定殺人;可饒人可不饒人時,決不饒人。”藍祈笑得好看,語氣輕飄飄的:“走南荒,記好這句話。”

帶上師娘這句‘囑咐’,蘇景辭別山中同伴,璃璃水墨的護禁綻開一道裂隙,蘇景與樊翹一起下山,向著南方而去。

但蘇景也並非一個妖奴沒帶,現在大聖玦中還有一對兄弟:山胎巨漢。他倆的修行正到關鍵處,這個時候把他們逐出洞天影響不小,蘇景就將他倆留在其中了。

蘇景與樊翹才剛一離開大湖,就見一道烏雲自東方疾馳而來。精修之人眼光老辣,以前雖只見過一次,但蘇景還是能認出它。看這雲駕的去勢必是天鬥山無異,蘇景雙翅一擺迎了上去。

烏雲中立刻傳來叱喝:“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阻我行軍!”

蘇景回答:“小人見過典軍中郎將、祝擺擺祝大將軍。”

......

烏雲停頓、黑霧散開,為首的果然是祝擺擺。

當年祝擺擺曾來天鬥山尋釁搶人,事後蘇景向禍鬥問起過此人,得知他不過是個小小妖王,本來不成氣候,但後來東方建起了一座‘齊鳳妖國’,祝擺擺被收編了去,得了個四品將軍的官銜,這才開始威風了。

不過上次事後,祝擺擺就再沒來過天鬥山附近,這次他再來不知所為何事。

祝擺擺打量了蘇景幾眼:“這小娃眼力倒還不錯,居然認得你家將軍。”

“我家大王今日早已不再是典軍中郎將,天恩浩蕩,十幾年前便擢升大王為懷遠將軍!”負責喊話的小妖多嘴,得意洋洋地對蘇景道,提及‘天恩浩蕩’時他還不忘向著東天方向一抱拳。

蘇景愣了下,隨即笑了起來。這官職的學問中土人士盡知,從四品中郎將變成五品雜號將軍,能是升官?

想來祝擺擺這些年裡犯了錯被貶了一品,但麾下小妖無知,都被自家大王吹牛蒙住了。果然,祝擺擺臉上微微一紅,岔開話題:“你是什麼人,為何攔我去路?”

“小人是天鬥山巡山使者,見到將軍雲駕特來相詢,不知將軍緣何來訪。”蘇景隨口回答,他主要還是怕這夥妖精來找事,若真那樣,沒啥好說的,正好試一試這十八年精修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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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劍出離山 第一七三章 金輪明澈、天烏瞬滅


十八年前祝擺擺著實被那三位妖靈神大人給驚到了,哪還敢再來惹事,這次前來也並非打殺,而是公務在身:“回去告訴你家大王,剝皮國狼子野心,屢屢動兵犯我邊界,吾皇業已點起大軍,即將出征討冇伐賊寇,本將軍奉命前來徵召天鬥山霍大將軍......”
  
  不等說完,侍劍童子樊翹就搖頭道:“笑話,我們天鬥山又不是齊鳳國的屬地,你們要打仗,自去打你們的,此事與天鬥山沒有半點相干,何來徵召之說。”
  
  祝擺擺這次倒不凶,好說話的很:“是本將用錯了詞,不是徵召、是相請,天鬥山若能為吾皇效力,必有重重酬勞;再說那剝皮國人個個兇狠殘暴,如果被他們打過來,天鬥山怕也不能倖免不是。”
  
  妖國打仗,躲還躲不及的是非,怎麼可能一頭紮進去,蘇景搖頭代為拒絕:“我家大王正在閉關精修,無暇理會其他,你請回吧。”
  
  祝擺擺就奉命來拉攏各方散兵游勇去助戰的,拉到了有功拉不到也無過,是以並不勉強,又笑道:“如此便作罷,代我給你家大王問好,就說以前鬧過的那點小小誤會,大家都不用放在心上了,待本將軍凱旋,霍大王隨時可去我綠竹海做客,屆時和他好好喝兩杯!”
  
  說完,他又想起一件事:“對了,大戰在即,吾皇正在選拔能臣帶兵出征,伯牙城中設下大擂。若真有本事,在擂上奪個南征大元帥也並非不可能,天鬥山幾位大妖前輩若有興趣,大可去試一試......如果去的話,登擂時還請提一句小將的引薦。”說著,祝擺擺笑嘻嘻地把幾枚清脆碧綠的竹葉塞到蘇景手中:“這些葉子都是我獨門煉製,有清心明目之效。當是給小兄弟的見面禮。”
  
  所有的事情都說完,祝擺擺帶著妖兵離開,蘇景也不再耽擱。火翼擺動繼續向南而去,前兩天安然無事,飛遁途中天上、地上常常可見精怪小妖。但他們都神色匆匆向著東方彙聚,多半是去從軍或打擂,沒空搭理蘇景兩人,至多也就是向他們怒目而視。
  
  待到第三天子夜時分,飛遁之中蘇景問樊翹:“今晚的風有些粘稠。”
  
  樊翹沒感覺,正想搖頭忽聽到蘇景傳音入密:“小心。”
  
  兩字過後金光暴現,蘇景頭頂六丈,昏黑天空中突兀升起一輪燦燦驕陽!
  
  夜裡,太陽出來了。
  
  ‘金輪明澈’,金烏萬象中的秘法。凝聚金烏正火化驕陽之勢,光芒籠罩之下匿蹤顯隱遁破,幻象亦難再聚。
  
  專破隱身與幻境的秘法,有過巨蛤肚子中的經歷,蘇景于閉關中特意做過此法精修。
  
  便是驕陽當空的刹那。樊翹只覺得頭皮發炸,在他與蘇景身周,密密麻麻盡是拳頭大小的妖毒巨蚊,多到無以計數,綿延數裡的一片巨蚊之雲!
  
  這種巨蚊喚作‘枯落冇’,天生就有隱形匿蹤的秘法。且口針藏蘊奇異毒液,就算四五階的修家都難以察覺它們的叮咬。‘枯落’以血為食,晝伏夜出成群結隊,最是難防不過。時常有趕夜路的妖精,于飛遁途中不知不覺被它們圍了,突兀就變成了一具乾枯屍體摔落地面,巨蚊的稱呼就由此得來。
  
  ‘枯落’被蘇景的法術照破身形,一時間嗡嗡大亂,樊翹正待催動法術突圍,蘇景反應比他要更快得多,嘭地一聲輕響護身赤炎展開七丈,將自己與樊翹一起護住。

枯落’是南荒異種,可說到底也還是蚊子,又哪經得起金烏真火的淬煉,火中枯落直接化作青煙;陽火之外數十丈範圍,枯落也抵不住熾烈熱度被活活烤死。
  
  偏偏這些巨蚊還有向火的本性,慌亂不堪卻不肯逃散,反倒是吱吱怪叫著向蘇景沖來。
  
  這便再輕鬆不過了,蘇景和樊翹不用動一動,就能輕鬆掃滅了這群孽畜,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偌大一片蚊雲被燒得七七八八,兩人正待再啟程,蘇景皺一皺眉,頭頂金輪微轉,向著左側照去......
  
  一老道顯身‘陽光’之下。
  
  此人瘦得不堪,但手腳奇長,嬰孩大小的身形、卻有成人長短的四肢,偏偏他的衣袍還肥大得很,迎風飄擺著說不出的古怪。
  
  這老者是‘枯落’蚊修成的精怪,但他是族內異種,喚作‘七巧四腳蚊’,修煉成氣候自稱七巧道人。
  
  齊鳳國招攬大將,七巧道人雄心勃勃赴京想要奪一份富貴。今日落足附近,將隨身攜帶的蚊群放出覓食,他自顧去調息休養。這蚊群本來能和他的一道秘法配合,是打擂奪帥的利害依仗,不料一時不查、待他趕到時蚊群竟已被蘇景給毀去了,七巧道人怎肯善罷甘休!
  
  但天性使然,就算他自忖能夠穩穩吃住蘇景,也不願正面硬拼,本擬藏身一旁待蘇景撤去金輪法術,再度趕路時跟上去偷襲,不料被蘇景提前發現了。
  
  老道一聲冷笑:“小畜生傷我兒郎,賠命吧!”他的聲音很輕,卻尖尖細細讓人異常難耐,像極了夏天時蚊子在耳邊晃動的嗡嗡聲。
  
  隨即妖道鼓起兩腮昂頭對著半空金輪猛吹噴一口氣......妖道眼光不差,他看得出蘇景的護身赤炎不是凡品,穩妥起見動手前先把那‘太陽’打碎,他便可隱遁身形神鬼難查,立於不敗之地。
  
  銀瓶綻裂的脆響,七巧道妖術精奇,憑一口氣就毀掉了蘇景的‘金輪明澈’。
  
  驕陽碎、金光滅!
  
  七巧老道冷笑中隱匿身形......掐一個隱身訣能用多久?一瞬、或者刹那?可是就在老道身形半隱、將消未消之際,他突兀爆起半聲怪叫,挨了蘇景一劍!
  
  少年明明沒動,可見鬼的是,妖道明明中了一劍!
  
  劍從何來?而且來得毫無蹤跡,於毫無徵兆中,就那麼出現于妖道身邊、兇狠霸道地紮下......
  
  劍自‘金輪明澈’中來,那驕陽是法術不假,但蘇景的一支劍也藏於其中:骨金烏。
  
  ‘劍刹天烏’,蘇景的骨金烏能隱於骨血,也能藏於他的法術之中,法術告破時便是骨金烏一擊爆起時!
  
  而金烏是太陽化身,光熱所在即為金烏所在,這天下又有什麼跑得比光更快?這天下還有煉術法術,比著‘劍刹天烏’更能成就‘瞬滅之劍’?
  
  一劍瞬滅,劍之四絕之一。
  
  可惜蘇景的‘瞬滅’還差得遠,和劍羽劃界的‘封域’一樣只能算是雛形罷了,劍動雖快卻仍有氣機可循......這也足夠妖道倒一次大黴了。
  
  七巧道人哪想到這小子會這麼壞,竟把瞬滅劍藏在法術中勾搭人去破,甚至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被骨金烏戳中身體。
  
  啪的一聲淬厲怪響,妖道長袍粉碎,而那一劍之威也隨之消弭,七巧道的第一巧:袍償命。
  
  不是袍子結實擋住飛劍,而是經過妖法無數錘煉的袍子能代主人死上一次。
  
  這件袍子算得他畢生修持的最大成就、最最珍惜的東西。
  
  要知道他能祭煉成這件袍子,不單是法術了得,更要緊的是他天命裡就帶了‘這一巧’,袍子毀了、命數中的‘第一巧’也隨之告破,以後就算花再多心血也休想再重煉‘袍償命’。
  
  七巧妖道赤身**躍身半冇空,氣得心肺欲炸同時,翻手亮出一柄血紅長劍,這是他的嘴,真的嘴——蟲形時的針嘴煉化成的劍。
  
  夜牧蚊群傷人害命、蚊群被毀趕來報復,對這樣的妖怪蘇景也沒什麼好說,妖道亮劍同時他召回骨金烏準備迎敵。
  
  金烏一震、返回,消隱于主人身體冇內。
  
  瞬滅之劍無法向普通飛劍那樣受主人驅使舞來舞去,它是一劍一殺、再動非得先收劍不可。
  
  妖道的動作要比著蘇景更快,叱喝一聲,血劍如電而去,刺得卻非蘇景而是少年身邊的樊翹!
  
  樊翹這些年修煉也異常刻苦,立時便顯出了效果,身後的水火雙劍同做長吟,脫鞘而起,于主人身前五丈處迎上妖道血劍,不料三劍相觸之際,妖道血劍陡然化為一蓬血霧,失了形質而速度更快、潑面向著樊翹撲來。
  
  七巧道人的‘第二巧’,劍如血。
  
  樊翹大駭,根本來不及躲閃,就在此刻金光綻放,蘇景再出劍,三十三道劍羽飄零無端,擋在‘童子’身前。
  
  飛劍化血,也不過是一把劍變成‘一片劍’,脫不開靈氣的輔乘和氣機的牽引,血霧潑入劍羽攪起的亂流範圍,也立刻變得淩亂散漫,趁著這個空子樊翹急退。
  
  而蘇景不退,咒法動處金光更甚,又是一道‘金輪明澈’當空照耀,同時雙翅猛震,裹蕩猛火向著妖道猛撲過去!風火之怒,不是躲在一旁‘放箭’鬥法,而是衝鋒陷陣碾壓萬物!
  
  又見金輪,妖道這次精明了,大不了就不用隱身法術,無論如何不敢再去觸黴頭,且他特意分出一道妖識鎖住‘驕陽’。
  
  若少年想故技重施,天上金輪非得先破裂不可,提前會有火靈猛震,屆時妖道不用去尋找敵劍,只要趕快錯開一步便無妨了。
  
  爭鬥於電光火石之間,連續施展的法術幾乎不存先後之分,散亂於‘劍域雛形’血霧猛地散開,盡數撤出劍羽控制之地,旋即重新凝做長劍急追蘇景。
  
  血劍的飛射,比著蘇景的猛撲更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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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七四章 生生赤炎、再來一只
        

    蘇景尚距老道十丈距離,血劍已急追至身後,又是一片金光刺目,元吉天都火翼中三十三根劍羽飄零而出!

    故技重施,看似簡單,可是從雙方動手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呼吸功夫,蘇景為救樊翹所布的第一幅‘劍域’尚未消散,第二幅劍域之雛形又告成形......

    血劍入域,受亂流攪動不自主地顫動,攻勢受阻。但妖道修持遠勝蘇景,又瘦又長的雙手猛掐劍訣,口中再喝一聲:“疾!”

    血劍威力暴漲,破開劍羽,直刺蘇景。

    同個瞬間,蘇景似是知道必無幸理,雙目圓整掐手催動咒訣,半空裡那盞驕陽應法而碎,他要再次發動骨金烏,於敵人求一個同歸於盡。

    妖道早有防備,‘故技重施’又豈能有效,身形猛晃向一旁錯開三丈,但他才剛站穩身形,還來不及去看一眼蘇景是否被自己的血劍戳穿,便又一次爆發怪叫,他又挨了蘇景一劍,仍是骨金烏、仍是瞬滅劍。

    這次的骨金烏一劍,並非來自金輪,而是蘇景手上。

    骨金烏能藏於金輪、法術破而瞬滅起,但蘇景要動用金烏一劍,也不一定非得先喚出金輪,直接‘刺’出去更省心。

    偏偏他仍是弄出個太陽來,動劍之前先把太陽弄碎,妖道自然要躲......待他躲好了,蘇景的骨金烏一劍出手。

    老道先入為主,以前又沒和蘇景打過交道。又哪想到這小子的花招層出不窮,見到太陽碎了他當然要躲、躲過之後自然就以為沒事了。

    但蘇景現在的‘骨金烏瞬滅之劍’只煉到十丈威力,敵人離得稍遠便夠不到,所以剛才他要奮力前撲!

    ......

    ‘哇呀’一聲慘叫,這次沒有‘袍償命’了,飛進來的是骨金烏、飛出去的是血金烏,老道的心口被蘇景一劍洞穿。

    而蘇景這一邊。雙翅第三次綻放金光,第三次三十三根劍羽飄零!

    十八年精修,九十九道庚金劍羽。蘇景能夠連起三劍。一而再、再而三!血劍又告受阻,雖只是剎那但足夠了、足夠骨金烏洞穿強敵!

    血漿噴湧,妖道重重向後摔飛開去。哪還能再控制血劍,蘇景身形微晃便告脫險。

    可七巧妖道還沒死,‘第三巧’,足上心。

    他真正的要害,能在雙腳於心口來回變換,平時就算把他的首級砍下來,他照樣能在長出一顆頭,要殺掉他非連創他雙足於心胸不可。

    不過,胸口被骨金烏掏出一個大窟窿,就算不死也是重傷。妖道哪還敢再停留相鬥,身體陡然化作血霧。

    第四巧,血迷蹤。

    妖道化身的血霧並非凝做一團飛馳,而是四散崩去。

    轟轟然,烈焰生!

    血霧散得多快。烈火升起地便有多快;血霧散開得多遠,烈火覆蓋得便有多廣。蘇景辨不出妖道藏身於那一滴霧塵中,也用不著去辨,直接一把火燒過去便是。

    樊翹拔身於高空,愣愣垂頭觀望.....

    為眼前情形所震駭:一片火海,熾焰妖嬈。蘇景置身其中,飛揚跋扈!

    也為剛剛兔起鶻落的一戰所震驚:蘇景手上有什麼寶物,樊翹大概是了解的,而從始至終,他也只出劍羽和骨金烏,寧可涉險為不動用冥明尊和其他寶物。

    是來不及還是狂妄?都不是,原因不外:蘇景想煉劍。

    萬物皆烏、戰火鑄煉、煌煌東來、烈烈西斂。‘劍剎天烏’不止要在火中淬鍛,還要於鬥戰中錘煉。

    烈火之中慘叫聲響起:“大仙饒命,小人有眼不識金仙,冒犯天威,知錯了,願做牛馬奴僕效勞,求大仙饒命。”若未曾受重創,逃出火海等閑事耳,可妖道傷得這麼重,又哪還有力氣抵擋金烏真火。

    妖道被煉出本形,一頭身形三尺的黑花巨蚊,周身裹滿火焰、翅膀焦糊長腿亂彈,哀號求饒不停。至此他也再無余力了,天賦七巧中,四巧接破,剩下三巧一是驅馭‘枯落’之術,另兩巧則是修行上的好處,於鬥戰無用。

    妖道口中慘嚎,可心裡還是想不明白,不過是個五階小修,自己怎麼可能就輸了、就要被打死了。

    蘇景收了別處的烈炎,但加於妖孽身上的陽火未消,到底是成形的利害妖物,在陽火中還能堅持,一時間死不去。七巧道人嘶聲哭號求饒,心裡盤算得清楚,只要今日能保住性命,又哪怕以後沒有報仇雪恨的機會!

    少年人到底是心軟的,聽妖道嘶嗥稍久,蘇景似是不忍心了,皺了皺眉頭,邁步走到他身邊。

    妖道忍住巨痛不再打滾,心裡求盼著少年能為他滅去烈焰,果然,蘇景伸手......將妖道掛在腳上的乾坤囊給摘走了。

    火光熊熊,一盞茶的功夫後,妖孽終被煉化,身體化為灰燼、徹底魂飛魄散,連轉世輪回的機會都不存。

    蘇景掂著妖孽的乾坤囊,回頭和樊翹商量:“你帶著我飛成不,我開這袋子,咱平分。”

    ......

    金烏摧禁,七巧妖道的修持比著蘇景高一截,但駁雜妖術終歸敵不過純正陽火,天亮時分蘇景面色一喜:“開了!”言罷將袋子一抖,隨即喜色盡變作驚愕,‘哎呀’一聲又忙不迭把袋子扎了起來。

    少年的動作不可謂不快,但還是有百多只蚊子飛了出來。

    滿滿一口袋‘枯落’!全放出來,又是一片蚊雲。但這一窩枯落並非妖道的‘族人’,他還未能完全養熟。

    看著蘇景手忙腳亂,又喚起少許真火去燒逃出來的蚊子。樊翹忍不住想笑。

    待收了真火,蘇景琢磨了下,並未就此毀掉這一袋惡心東西,而是轉回頭對樊翹道:“全都給你,我不要了。”

    樊翹嚇了一跳,想也不想直接搖頭:“我也不要。”

    蘇景不是一般的大方,擺手道:“別跟我客氣!”跟著不由分說。把扎好的袋子塞進樊翹手裡。

    隨後蘇景盤腿一坐,取出自己的帛絹,翻翻找找。尋到一門功法,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

    一天之後,光明頂小主人和侍劍童子的位置變了。改由蘇景催動著一重烈火雲駕,樊翹則坐在一旁,抱著枚抄錄了功訣的玉簡,仔仔細細地研究著。

    好半晌,樊翹取出七巧道人的‘蚊子囊’,放出一只‘枯落’,跟著一道真炎加過去,茲地一聲,蚊子燒死了。

    樊翹皺了皺眉頭,又把法術揣摩一陣。第二次放出枯落,又給燒死了,如此往復,一天下來燒死了百多只枯落。

    蘇景終於看不下去了:“生生赤炎不是你這般運法......”接下來有關運氣法門、火焰力量控制等等好一通講解。

    樊翹的玉簡內,是蘇景特意從帛絹中為他抄錄的功法。‘生生赤炎’,聽上去隨是‘生’,實則頗為歹毒,是專門用來煉化惡獸的法門,淬煉其身、精壯其神、但卻摧毀其魂!這是把活物煉化成法器的凶術!

    這門火術凶惡霸道,對施術者要求也極高。憑著蘇景或樊翹的境界還遠不足以完全掌握。現在不是不能修煉,而是修煉不出什麼效果。舉個例子,哪怕是一靈階的小妖丁,魂魄也牢固異常,五境小修士運用赤炎煉之,不等焚掉其魂,就先把小妖丁的身體毀了。而用在普通畜生身上,就算能留其身,它的身體也沒什麼法力,煉來又有什麼用處。

    不過這一兜蚊子倒是例外,天生帶有法力,卻是蚊蟲之身少靈無智,魂魄渺小得可憐,用‘生生赤炎’來煉化正好。

    尤其妙的是,樊翹修煉的‘雲灼魚焰譜’,一旦施展開來會有法雲鋪天,若在那雲中藏進一大群看不見的蚊子......光明頂主人的金輪中藏殺人的白骨劍;侍劍童子的法雲內躲一片吸血的無形蚊。這才算是般配了。

    ‘生生赤炎’是真正的復雜法術,樊翹一時間可練不好。蘇景教導一番,又道:“你放出一只蚊子來,我煉給你看。”

    ‘童子’聽話,放出了一只蚊子,然後‘主公’一揮手......也給燒死了。

    蘇景臉都不紅:“再來一只。”

    “再來一只。”

    “再來一只。”

    “......”

    兩位離山高足,催動著火雲兒,你一只我一只的燒著蚊子,一路向南而行。一晃幾天過去,路上平平安安。飛遁趕路,但也不能總在天上飛,偶爾也會落地調息靜養。

    這一天兩個人選擇片平整高地,休整半日,正待再度啟程,不遠處忽然層層烏光閃爍,一個三十出頭的青衣男子顯身。

    面如美玉、星目蠶眉、嘴唇嫣紅.....漂亮得不像人的男子。

    對方來得毫無征兆,現身前蘇景沒有絲毫察覺。

    心裡警惕暗生,蘇景向對方微微一點頭,不打算說什麼,正打算催動雲駕離開,青衣男子忽然微笑開口:“兩位小友請留步,我有一事相詢。”

    說著,他握拳的右手伸出,饒有興趣地樣子:“你猜,我手中是誰?”

    蘇景神情迷糊的:“兄台說笑了,難不成你手中還攥這個人麼?”

    青衣男子微微一揚眉:“兄台?這個稱呼很好聽,好,我便是你的兄台了。”稍加停頓,他忽然岔開話題:“齊鳳國和剝皮國要打仗了,你們曉得麼?”

    待蘇景一點頭,青衣男子余效繼續道:“我是齊鳳國的人,名喚余效,有那麼一點地位,所以要召集以前的朋友、部署,都來為國效力......我手心裡攥著的不是個人,是個精怪妖孽。”

    說話間,他把手掌攤開,哪是什麼妖孽,分明是一搓塵土。

    蘇景卻笑了笑:“是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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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五章 北冥兩變、天魔解血


  余效笑容更盛,明明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子,言談舉止也全無女氣可言,但他的笑容卻只能用‘嫵媚’形容:“燒成灰了你居然還識得,七巧道人得和你有多大的仇?”

  一撮塵土,旁人看不出什麼,可蘇景又怎會認不出陽火灼燒後留下的痕跡,再聯想對方言辭,哪還猜不出‘它’就是七巧道人。

  劍鳴清越,樊翹雙劍並起,隨他劍訣掐動,天光忽然黯淡下來,一朵白雲當頭,不算大但形質古怪:分明是一條鯉魚。

  水火雙劍消隱不見,藏於鯉魚雲,劍勢則凝而不發、穩穩籠罩餘效。

  余效根本不去抬頭看一眼,他的眼中仿佛只有蘇景。蘇景見‘童子’動劍,卻皺起了眉頭,語氣嚴厲,呵斥:“不可妄動,速速收劍。”

  蘇景怎麼說,樊翹便怎麼聽,可‘童子’還沒來得及動訣,餘效似是動了一動,在他手上突然多出了一隻白骨金烏。

  余效沒有這寶貝,骨金烏是蘇景的,悄然放出的‘寂滅’一劍,竟被這個美貌男子赤手空拳地接了下來!

  餘效放聲大笑:“滑頭小子!真被你給騙了!”

  叫手下收劍、自己卻痛下殺手,不是滑頭是什麼;余效的確被蘇景騙到了,可即便他精神鬆懈,蘇景的偷襲一劍也還是傷不到他!

  美貌男子為七巧道人而來,此事又豈有善了,你死我活吧。

  餘效的笑聲未落。手掌中的骨金烏猛地燃起騰騰烈焰。

  骨金烏也修得本命法術,燃起護身赤炎。而蘇景動作奇快,同樣揚手喚出一道陽火,身形一閃鑽入火中——這邊消失的同時,他已從骨金烏赤炎中鑽出,這何嘗不是因穿空遁法而成形的、另一道 ‘瞬滅之劍’。

  來不及吞食天香鎮元、也不用吃藥,飛魚鬼袍得多年滋養。足以替蘇景當這次虛空之害。

  金光閃爍,煞氣翻滾、屍吼陣陣,蘇景遁出刹那。九十九跟劍羽盡起、拍錦繡囊取冥明尊喚兇猛鬼將助戰、十三具陰煞鬼神齊出猛撲強敵,還有一條魚......蘇景左手持劍、北冥、鯤。

  諸多手段,暴風驟雨般的攻勢。

  饒是餘效見多識廣也被蘇景這種瘋狂打法給逼得手忙腳亂。心念急急一柄碧綠長劍躍出護主,劍一晃便斬殺了冥明尊喚來的利害鬼物、繼而叮叮噹當地脆響不迭,抵擋潑雨般得劍羽。

  餘效自己向後暴退,左臂大袖一揮將十三屍煞卷扔半空,右手則又是猛地探出,直接將北冥劍鯤抓住。只聽到一聲雷鳴,鯤之慘烈怒吼,北冥的兇猛劍勢竟擋不住餘效一抓,轟然散碎。

  鯤滅,但蘇景一劍未完。長長厲嘯劃破九天,一頭金光大鵬突兀顯身,勢如奔雷猛擊向餘效面門!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鯤可化鵬直擊九天,北冥劍勢兩變,鯤滅但鵬生!

  在任奪手中,北冥只出一變;蘇景的修持遠遠不如任奪。但神劍對他的認可更甚,是以有了這第二變。

  余效的修持當真深不可測,猛提霸道真元,張口向著劍鵬狠狠一噴。

  一口氣、一隻鳥,相撞一起卻爆出洪鐘大呂般金鳴鐵嘯!

  同個瞬間,還有一道金鐵交擊的驚鳴響起......

  片刻前、鯤化鵬,少年根本就不去看北冥劍能否克敵,右手一翻又亮出一把精光燦燦的匕首,猛刺心窩:他自己的心窩。

  右手摸刀、心口在左、動作一氣呵成,奇快無比,口中同時大吼:“天魔解血!”

  真正的全力自刺,不存絲毫餘地,不用眼力多麼精強、只要稍有見識都能看出,他這一刀必會將自此刺死,除非他是十萬中無一的右心人。

  刀鋒入肉鮮血飆濺,也是這個瞬間,蘇景放開了握刀的手......現在放手還有什麼用?刀子上的慣力足以洞穿他的胸膛。

  ‘當’地一聲金鐵交擊之鳴,傳自匕首與蘇景胸口之間——少年周身再沒有絲毫靈元氣機、完完全全的普通人。金烏蠻。

這是蘇景在閉關時悟出的、召喚三屍的無上法門。正常自刺,自己死定了,這是來自身體的反應,無可逆轉、三屍即刻便會察覺;及時喚出金烏蠻、體魄暴增消弭匕首之力,小命保住、傷得還不重。

  空氣暴鳴,三屍救駕!

  ......

  餘效剛擊退劍鵬,三屍便跳了出來。

  蘇景的動作餘效看在眼中,他當然知道蘇景不會自裁,多半是天魔解血之類自殘魔功,蘇景自己也是這麼喊的。

  可天魔解血換來的是一道淩厲法術,餘效全力防備蘇景會有動作,哪想到會是三個矮子撲出來耍劍。

  “吾劍巔頂!”

  “吾劍封域!”

  “吾劍瞬滅!”

  自離山循例蘇景險些身死後,三屍被藍祈嚴厲教訓了一頓,從此痛改前非,救駕前就準備妥當,一跳出來立刻動手。劍之三絕被他們喊了個遍、然後第四絕從天而降,直轟餘效......

  “啊!”餘效一聲怪叫,不是害怕、是氣的,只是不知是因為蘇景剛剛的‘天魔解血’,還是現在三屍吆喝的‘吾劍什麼’。

  天星入劍、勁銳之力自九霄直下,餘效的身體陡然散碎!

  時值此刻,蘇景也終於驚呼出聲!

  不是被劍力灌天靈、身體轟碎,而是他自己解體,身體化分作數十段、一分即合,下個瞬間他仍站在原地。臉上笑容嫵媚,但已‘讓過’了三屍合擊一劍。

  這等解體神通,根本就不是蘇景現在能夠理解的,更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可少年的態度卻愈發強橫了,金烏蠻散去又化作修家體魄,口中怒喝:“跟你拼命!”金光暴現。火翼劇顫......蘇景轉身便跑。屍煞、劍羽、金烏什麼都來不及撿了,唯獨路過樊翹處不忘伸手一抓把他拋到自己後背上。

  本尊和三屍在不要臉處心思想通,三屍並不意外。哇哇怪叫著把寶劍舞成一團光,為本尊斷後阻攔強敵,蘇景逃不了他們才是真正得死。

  餘效卻並未再追趕蘇景。腳下隨便錯步躲過三屍的猛攻,連還手都不屑,只是一揚手把一件東西拋向蘇景,大笑道:“你認不認得此物?”

  笑聲起時,美貌男子身上,因劇鬥而起的敵意、氣勢忽然散去了......

  餘效的力道控制得巧妙異常,他打出的那件東西在追上蘇景後便減慢了速度,蘇景一側目便看得清清楚楚,樊翹也看清了此物,兩人同時驚呼一聲。

  蘇景抄手將其拿住......明明白白、絕不會錯:離山真傳命牌!

  北面四字古篆。劍出離山。

  正面正楷題名,塵霄生。

  停頓于半空,蘇景和樊翹都愣住了,看看彼此、看看命牌、又看看餘效。

  餘效卻笑容一僵,他見到蘇景另只手上不知何時又握住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紅石頭......這小子還有手段?不用問了。這個是逃命用的,餘效得追上去才能領教。

  三屍抬頭,看看蘇景,又看看餘效,確定他們不打了,喚出自己的小棺材。嘩嘩地飛上天空和本尊匯合,赤目性子急:“什麼東西?”拈花哼哼唧唧地嘟囔,一臉不高興,他是從床上趕來的;雷動最為從容,伸手從棺材裡摸出一盒點心。

  蘇景無暇理會三屍,正待發問,餘效又把手一揮,將玉玦召回到自己手中。

  這便絕不會錯了,真傳命牌都是封印了神通的寶物,它們是認主的,除非主人否則無法這般召回!

  蘇景落地:“當真是塵霄生師兄?”

  蘇景的心思不差,見‘塵霄生’的真傳命牌,下一刻便悟出‘餘效’,雨肖、分明是取了諧音的一個霄字。

  驚訝的神情中透出喜色,可口中還是那句:“當真是塵霄生師兄?”

  “區區一個蚊子妖道,也值得我替它報仇麼?你若不是師弟,我才懶得來!”塵霄生笑道:“若再不信,我只能背離山律給你聽了。”

  哪還用背離山律,見命牌飛回到他手中蘇景就已經信了,接連兩句發問,純粹是因太意外而本能問出的。

  一來沒想到要命的強敵變成同門、二來沒想到塵霄生竟還在人間、三來更開心於塵霄生居然還肯把他當做同門,當然這對師兄弟‘半斤八兩’,都是被趕出來的貨色,彼此相認倒是順理成章。蘇景又驚又喜,正經按照離山同門之禮拜見師兄。

  塵霄生也執離山禮節相還,當真看不出他們都是離山棄徒......

  樊翹也上前叩頭自不必說。

  不嫌醃臢,師兄弟席地而坐,蘇景一肚子的好奇,正要開口問,轉念又想了想,笑道:“我不問了,撿著能說的,您就說給我聽吧!”

  ......

  當年塵霄生為救魔徒,受八祖一劍肉身徹滅,只剩魂魄帶那個魔徒下山。

  歡喜兒的元神離開身體活不了太久,那個魔徒知恩圖報,本欲尋找門中宿老,看看能不能救下塵霄生,但塵霄生不欲委身魔道,搖頭拒絕,且要對方立下重誓,畢生不得與離山為敵、更不許為他報仇。

  待魔徒答應之後,塵霄生便獨自離開,找了個能看得到離山的地方等死,不料八祖居然顯身。以一隻碗施展詭怪法術,救下了他的性命。

  蘇景自帛絹記述中,見師父提到過碗,脫口問道:“一隻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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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七六章 離山劍袍
        

    “青銅碗,隱鐫銘文,皆為鬼撰,是喪門的絕頂法器。”塵霄生應道。

    人力有窮盡,八祖雖強但畢竟不是包打天下的神仙佛祖,他能救下塵霄生靠的全是青銅碗之力。經過好一陣痛苦煉化,塵霄生從元神便成了‘怨魂’體魄。

    歡喜兒的元神活不了多久,怨魂至少能在黑夜游移,只消避開陽光就是了。但八祖並未就此罷手,而是將其收入碗中,整整兩百年修煉,塵霄生變成了一頭真正的惡鬼凶煞!

    惡鬼,指得是他的身體;凶煞則是境界,與心性沒有關系的,塵霄生還是塵霄生。

    塵霄生苦笑了下,他的面貌太美艷,苦笑生憐:“不管怎麼說,我這也是重獲新生了。臨別之際八祖對我講明,是我師父請他老人家出手的。”

    再之後塵霄生便離開了中土,來到南荒游蕩,自然也會遭遇數不清的凶險,可他到底是離山的得意弟子,就算修為大減,心機和靈智仍在,一次次化解危機,還因此得了機緣,以鬼修喪法接合離山正法,漸漸修成了名堂,聚攏了不少手下,說到這裡塵霄生略顯無奈:“後來人多了,我就建了個國。倒不是我想做皇帝,主要是妖精們喜歡這個調調,天天和我聒噪個沒完。”

    蘇景聽故事開心,隨口笑問:“什麼國?”話說出口,他自己就反應過來了:“齊鳳國!”再仔細琢磨下,齊鳳,反過來不就是‘奉七’,塵霄生是七祖曲嘉門下弟子。

    蘇景又仔細看了看塵霄生,試探著問道:“白藕法身?”他依稀記得,剛到天鬥山時,來搶人的竹子中郎將提到過一句‘吾皇煉就白藕法身。’

    待塵霄生點頭後,蘇景心裡念叨了句‘難怪漂亮成這樣’,口中則說道:“恭喜師兄。”

    塵霄生一擺手,沒把他的喜慶話當回事:“十八年前,我忽然接到中土傳來的消息,說是有個叫做蘇景的離山棄徒在南荒另立門戶,建了座離山天鬥劍廬。”

    說到這裡塵霄生又笑了:“要說起來,你的膽子比我大,居然敢直接掛出離山的名號。”

    以前塵霄生根本不知道蘇景這個人,但他人在南荒,與中土的聯系並未中斷,蘇景成立‘離山分號’曾昭告天下,從南荒傳去中土的消息繞了一圈又從中土傳回到南荒‘齊鳳國’,塵霄生這才曉得,天鬥山來了個離山棄徒。

    跟著塵霄生動用中土眼線,仔細打探蘇景其人,所知頗為詳細,連蘇景被逐是循‘塵霄生之例’都探到了,只是不知道他護的是莫耶妖女罷了。

    居然是循自己的例子,塵霄生心裡立刻就生出親近了,而蘇景是於他有成全之德、再造之恩的八祖的弟子,且蘇景仍當自己是離山弟子,哪還有什麼可說的,做師兄的當然要照顧下師弟了。

    塵霄生曾親赴天鬥山,但見璃璃水墨封閉七百裡大湖,他也沒去硬闖,只是留下心腹高手,什麼時候蘇景出山立刻傳報於‘聖聽’,另外那次過去,塵霄生還探知這附近的竹子中郎將曾對師弟起過敵對念頭,一道聖旨降了祝擺擺一品,總算塵霄生是正道出身,懲罰一下就算了,沒過分追究。

    後面的事情就再簡單不過了,蘇景出山,塵霄生趕上來,途中發現陽火法術的痕跡,本來塵霄生就想試試蘇景的本事,就抓了一把七巧道人的骨灰

    拈花手摸肚皮,面有余悸:“多凶險啊。”

    赤目點頭附和,對塵霄生道:“你差點就讓蘇鏘鏘給斬了。”

    雷動滿嘴點心:“師兄,蘇鏘鏘本領如何?”

    說道蘇景的本事,塵霄生笑了起來,望向蘇景:“以第五境而論,他的修持算得驚人,但我更想弄明白,你跟誰學得那麼多混蛋手段?”

    不用蘇景回答,拈花搶著借口:“無人教導,都是他自己領悟的。”

    雷動好歹先把嘴裡的東西吞進肚裡,痛心模樣、嘆一口氣:“從小打架,他就從來不肯堂堂正正,失了正道本色啊!”

    蘇景也笑,換過話題:“我把蚊子妖道斬了,害師兄陣前少了一員大將”

    不等說完塵霄生便一擺手:“他算什麼大將,少他一個沒什麼要緊,此事不用提了。”

    “再就是我有些不明白,師兄在南荒修煉、游歷,何等逍遙自在,又何必和那些土著妖獸計較”塵霄生閑得無聊,當個妖國皇帝過過癮也就是了,但現在他要和剝皮國打仗,這事讓蘇景有點糊塗,畢竟參天悟道才是修家的追求,塵霄生又不是南荒土著,實在犯不著這麼‘煞有介事’。

    “打一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塵霄生輕飄飄一句話把蘇景的問題卸掉了,隨即話鋒一轉:“師弟向南方去所為何事?”

    蘇景把自己的目的如實相告,塵霄生正待說什麼,身後不遠處忽然閃出一個身著錦緞寬袍、面塗白堊、著唇紅的中年人,扭著腰肢小步子跑上前、貼在塵霄生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明明是傳音入密,偏偏還要貼到耳邊去講

    中年人動作扭捏、女裡女氣,但藏身附近蘇景都未能察覺,他的修持便不用問了。

    聽過呈報,塵霄生皺了下眉頭,再抬頭時笑容重歸於面:“有些急事,非走不可了,這裡有些東西給你!”說著他摸出一個乾坤袋遞給蘇景,但他的話還沒說完:“你要想南走,另有兩樣東西非得准備好不可,你在這裡等我兩天,我再回來找你。”

    蘇景忽然想起一事,伸手入胸襟一抓,把自己的鬼袍取了出來:“這件袍子送給師兄了。”

    塵霄生煉得白藕身,但他仍是個陰鬼喪物,與這件袍子的喪屬相合相補,塵霄生本要走的,但看見袍子眼睛微微一亮:“這還真是件好東西!”毫不客氣、伸手將其取來直接穿在身上,旋即閉上了雙眼。

    鬼袍隨心,想做什麼人、袍子就會有何變化,不過正常而言,若想用這件袍子非得先將其煉化不可。

    塵霄生不急著動法祭煉,他只是動用‘鬼觸’與袍子‘溝通’起來,探看這件寶貝的不凡之處,可即便只是試探,鬼袍還是緩緩地變了形狀這也足見塵霄生與鬼袍之契合。

    片刻後蘇景忽然笑了:“師兄穿這件袍子合適極了。”

    在塵霄生身上,鬼袍化作離山弟子的劍袍。

    塵霄張開眼睛,他覺得出袍子好,卻不知鬼袍還有這樣一重變化,低頭一看就愣住了,而後他也笑了,嫵媚卻燦燦。

    他沒在說什麼,直接帶了那個中年人飛天而去

    送別師兄,蘇景打開他留下的袋子:一枚傳訊鈴鐺,三道劍符。

    鈴鐺能夠直接聯絡到塵霄生,沒什麼可說的。而真正讓蘇景又驚又喜的是三道劍符並非塵霄生所煉,符中火靈流轉,蘇景以靈識探知,內中陽火純烈遠勝他現在的修持煉化符撰之人,除了師父陸角八還能是誰?

    便如當初陸崖九賜蘇景九道寒月天河劍符一樣,塵霄生修得鬼身、辭別八師叔時,陸角八也將親手煉化的五道劍符贈與他防身。不過塵霄生可不像蘇景那麼敗家,到現在也只動用了兩道。

    剩下三道,他轉贈與蘇景,這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吧。

    三道劍符,蘇景分給樊翹一張以作防身之用,另外兩張自己小心收好。赤目也想討一張,蘇景沒理他

    原地等候兩天,但塵霄生卻沒能再回來,由那個紅唇白面的中年人代跑了這一趟。

    和上次一樣,此人現身後扭腰擺臀地小步跑上前,這回蘇景看清楚了,中年人邁步時兩腳永遠都是踩住一條直線,又難怪他的行姿讓人起雞皮疙瘩。

    來到近前,中年人直接跪拜在地,尖聲尖氣道:“老奴拜見蘇小仙。奉聖旨、給您送幾樣東西。還要請蘇小仙放心,萬歲一切安好,只是軍務纏身,沒辦法親自趕來。”

    師兄沒事便好,蘇景伸手將其扶起來:“大叔怎麼稱呼?”

    “蘇小仙可要折殺老奴了,這大叔兩字萬萬不敢領受。”中年人站了起來:“老奴也沒有名字,想叫我啥就叫我啥,都隨您的心思。”

    赤目是渾人,聞言跳上前:“要叫你‘苟日的’呢?”

    中年人捂著嘴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那我就是苟日的,啟稟蘇小仙,我叫苟日的。”

    這南荒的人物,蘇景是一輩子也適應不來了,把赤目轟走,對中年人道:“莫理會他,我想叫你什麼便是什麼,大叔。”

    ‘大叔’擺出了幅苦悶樣子:“您還是叫我苟日的,我這心兒才踏實些。”

    蘇景擺手,不再稱呼上糾纏了,‘大叔’也知趣,先從袖中取出了鬼袍:“萬歲爺讓我告訴蘇小仙,這件袍子他幫你煉化了一番,但時間倉促未盡全功,您先就活著穿。將來若有時間,萬歲再將它好好祭煉。”

    比起塵霄生拿走時,袍子變得挺括平順,明顯又上了一個檔次。

    蘇景咳了一聲,他是真心送袍子,沒想到少年人不去矯情什麼,又問‘大叔’:“師兄還有什麼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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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七七章 剝皮封天
        

    這一次‘大叔’從袖中取出兩個袋子,細聲細氣地解釋:“這紅兜兒裡面,是五塊身份名牌;這綠兜兒裡面,也是五塊身份名牌。這紅兜兒的牌子可在齊鳳國通行無阻,再有瞎了眼的畜生和您為難,您晃一晃牌子然後讓他自裁便是了;這綠兜兒牌子,則是行走剝皮國的身份了,現在兩國要打仗了,您越往南走形勢就越緊張,少不得會遇到盤查。”

    “在咱們這邊,怎樣都好說,實在不行您搖一搖鈴鐺,萬事皆休;可是到了剝皮國那邊,您就得小心些了,那邊的人不講道理的,非得有個身份不可。”

    “還有蘇小仙,您可記得仔細,紅兜兒是齊鳳國、綠兜兒是剝皮國,千萬別弄混了,若是把紅兜兒的令牌用在剝皮國,或是把綠兜兒的名牌用在齊鳳國”

    從‘大叔’身上,蘇景忽然找到了些與烏鴉衛相處的感覺。

    仔仔細細地囑托,又把牌子的用法、塵霄生給他們安排的身份等等全都講清楚,‘大叔’第三次伸手入袖,取出了一串佛門弟子的念珠遞給蘇景:“在剝皮國若是遇到官家為難,實在過不去的時候就亮出這串珠子,說一句‘我是淡大師方外老友’,或許會有用。”

    說完,大叔躬身告退:“祝您老一路上順風順水,祝您老所到處大殺四方,祝您老鴻運隆昌天官賜福,苟日的這便告退了。”

    啰嗦不堪的吉祥話中,他的身形漸漸淺淡,直至消失不見。

    兩塊一套的身份名牌分發於同伴,雷動還不忘囑咐兩個兄弟:“記住了,紅的是齊鳳國、綠的是剝皮國,不可將剝皮的當做齊鳳,更不能”不等他啰嗦完,拈花就打斷道:“咱們又不跟蘇鏘鏘南行,要牌子干啥?”

    南荒裡可沒有大屁股小嬌娘,拈花全無興趣;但南荒裡有中土難尋的野味、說不定還有遠古妖族留下的奇珍,另兩個渾人都嚷嚷著要和蘇景一起南行。

    三個矮子好一番爭執,最終還是雷動說了句有分量的話:“你怎麼就知道南荒裡沒有美色?你睡了幾十年中土小嬌娘,來睡一睡南荒的野味小嬌娘,那才是快活!”

    拈花愣了愣,跟著對雷動一抱拳:“多謝天尊教誨。”

    雲駕再起向南急行,途中雷動天尊撒潑似的鬧了一次:蘇景急著趕路、不讓他下去打獵燒野味。本來他隨便走,吃飽了只要一抹脖子就能追上本尊,但雷動又怕疼,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不肯自裁。

    不過雷動很快就學聰明了,不說自己饞了,騙人說察覺地上有仙花異果,頭兩次蘇景還真上當了,按下雲頭去查找

    有三屍在,路上當真不愁寂寞,不停向南飛遁,又過了五六天天平日子,果然像‘大叔’所說,來攔路的精怪漸漸多了起來,且並非普通山野精怪,而是一小隊一小隊盔明甲亮、帶旗攜令負責巡弋天空的妖兵哨探。

    亮出‘萬歲爺’欽賜的令牌,齊鳳國內通行無阻,蘇景飛在半空,垂頭可見地面上一道道妖霧彌漫,內中掩藏大軍,或迅速移動、或扎營助守;另外還有些著長袍、好像軍師模樣的妖怪做法忙碌、於要害處布置陣法

    越往前行,見到的妖兵就越多,規模著實有幾分驚人,塵霄生師兄果然不是等閑之輩,一座妖精國度被他治理得兵強馬壯。

    這邊氣氛緊張,剝皮國何嘗不是嚴加戒備,就算有身份、名牌,也不能從兩國即將交戰的平原邊界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蘇景得了齊鳳妖將的指點,大大地繞了個圈子,迂回進入剝皮國。

    才一入境,蘇景就見不遠處一片烏雲大得無遠弗屆、遮掩住南方天地。

    蘇景催動雲駕層層拔升,打算自烏雲之上飛過去,不料才到雲上,陡然一片雷光閃爍!

    人在上、烏雲在下,霹靂自烏雲中來,向上倒打而起,總算蘇景應變了得,及時潑出劍羽擋下了這一擊。跟著一個甕聲甕氣的喊喝聲音傳來:“什麼人如此放肆,膽敢搶渡攝空大陣!”

    伴隨喊喝,一隊妖兵顯身攔住去路,打得是剝皮國的旗號。為首將領體型巨大,身高三丈開外,赤身**但皮膚塊塊拔裂、仿佛龜甲似的紋路。

    蘇景五人取出身份牌子上前交涉,看上去普普通通一塊牌子,但內中暗含古怪妖法絕難作假,蘇景按照早就准備的說辭應對盤問,滴水不漏。

    見這幾個人確是剛從北方返鄉的‘剝皮國’人,妖將也沒過多為難,說道:“大戰在即,為防奸細陛下傳令封天,閑雜人等一律不准飛遁,你們也一樣,都落下去用腿走吧。”

    遮蔽天地的烏雲,不是自然成型,而是妖國的一道浩**術!

    此事不存商量余地,除非蘇景自忖能從這萬裡烏雲上一路殺過去。

    可把想吃飯、想美人、想探寶的三位矮子仙家高興壞了,連聲稱贊著將軍威武皇帝英明,喜滋滋地拉著蘇景落回地面。

    地上也有妖兵維持戰時秩序,對本國的平民,想去哪裡都可以,但是只能按照‘官家’指定的路線行走,且只能走在路面上,不許鑽林涉水。道路兩旁都有妖兵嚴密監視,不容得旁人鑽空子。

    在蘇景想來,齊鳳、剝皮兩國開戰於師兄眼中不過是場無聊時的游戲,就算齊鳳滅國,以塵霄生的本領大可拂袖而去。所以進入敵國、找不到做奸細幫師兄的機會,他也不勉強,穿境而過、繼續去南方尋找地煞完成自己的修行就是了。

    不能凌空而遁,但貼著地皮飛掠還是可以的,赤目坐著棺材在前方開路,一行人行進速度頗快。

    齊鳳、剝皮都是妖國,但是就如中土世界裡有妖魔鬼怪一樣,這邊的國度也有人類土著、荒民、蠻子等等,且其中也有修法傳承之族,蘇景幾人都換過了裝束,扮做荒民全無破綻。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南荒妖國與中土還有一處迥異:中土世界,修家不會參與凡間事情;妖國則全無顧忌,皇帝就是厲害無比的大妖,治下各族混居,一旦開戰都是大妖、野修帶著小妖或普通人的軍隊去投入戰場

    蘇景等人行走半日,前方忽然又閃出一隊妖兵,攔住了去路。赤目眉頭大皺,直接把身份牌子一亮:“我乃本國百姓,有要事在身急著趕路,你等為何無故阻攔?”

    為首那個妖精校尉查驗過幾人的身份後,說話還算和氣,笑道:“我是一片好心。見你們幾個都是有些本領的樣子,沒有想過從戎參軍?就要打仗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何不以一身本領搏他個一世富貴?”

    赤目如實以對:“我怕疼,不打仗!”

    妖精校尉只道他說笑,也不勉強:“或者你們覺得前線投軍、功名淺薄?這也無妨,萬歲已在皇城擺下英雄擂,若有興致,大可去試一試!”

    蘇景還記得祝擺擺說過,現在齊鳳國都城正擺擂招賢,沒想到剝皮國也弄了這麼一出,打仗前才急急忙忙招攬能人,這是妖精國度的習俗麼?

    赤目財迷、貪圖寶貝,追問了一句:“擂台打贏了可有賞賜麼?”

    妖精校尉笑答:“自然有厚重封賞,而且也不用非得打贏,只要打得像個樣子,得了擂官大人的賞識,即可得取功名厚祿、受封將軍具體能封多大的官,就要看本領了。憑著你們幾位,至少至少能拿下個中郎將!”

    要當中郎將還用來剝皮國麼?蘇景一笑了之正要告辭,不料那個妖精校尉也是愛講話之人,繼續道:“若是能問擂奪魁,那就真正不得了了,不止有重寶,還有美人嘞!”

    “什麼寶貝?”

    “什麼美人?”

    赤目、拈花同時發問。

    妖精校尉故意壓低了聲音:“那是一枚上古時從中土流入南疆的巔頂仙丹,喚作天天什麼常來著”

    “天無常?!”蘇景心中巨震,不自禁一伸手抓著了妖精校尉的腕子,但少年反應奇快,才一抓便清醒回來,又趕忙放手,勉強笑了笑:“小民放肆了,將軍勿怪。”

    妖精校尉好脾氣,擺手一笑:“無妨!應該就是‘天無常’,看你這樣子,足見你曉得那仙丹的好處,我便不多說了。”

    深吸、深呼,這算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麼?而後蘇景笑了,真正的開心笑容!

    伸手自囊中取出祝擺擺送給他的好竹葉:“多謝將軍指點。”

    這個妖精校尉的職責,倒是和祝擺擺有幾分相似,專門在這條路上巡弋、見到有強壯‘百姓’就上前游說其從軍,攔住蘇景聊天算是他職責所在,本都沒想過要收好處,一個勁地搖頭拒絕。

    蘇景卻是誠心相謝、非謝不可!不由分說把竹葉塞進對方手中:“得將軍開導,小民茅塞頓開,這就要去京城赴擂了。”說完拱了拱手邁步便要走,拈花當場便翻臉了:“不許走!還沒問美人兒!”

    妖精校尉哈哈一笑,不等發問便應道:“那是咱們萬歲爺的掌上明珠、不歸公主殿下,京城的打擂,既是招賢、也是招親,若能問鼎,便是咱們剝皮國的第三百七十七駙馬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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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2: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七八章 一驚而醒、一醒即怒
        

    蘇景樊翹等人都嚇了一跳,又客套了幾句,辭別妖精校尉,繼續趕路。

    方向雖然沒有大的改動,但下一站的目的地已變,不再急著縱穿國境,而是去往剝皮京師無足城。忽然得到有關‘天無常’的線索,蘇景非去不可!

    再啟程後,拈花坐著小棺材與蘇景並肩而行,低聲道:“想拿藥丸就得打贏擂台、打贏了也就當駙馬了,蘇鏘鏘,你可得先打聽明白,三百七十七駙馬...是萬歲爺的女兒多,還是這位不歸公主總換老公?”

    又是兩個時辰的趕路,眼見天色漸暗,突然一串串鳴鑼響亮,巡路精怪大聲吆喝不休。原來剝皮國從幾天前開始宵禁了,平民百姓不許夜間行動。

    而後就見前方不遠處,路旁一棵參天巨木枝杈搖擺、長藤如蛇蜿蜒盤繞、一張張數丈方圓的巨葉舒展開來......居然是一座古怪的妖木驛站,投宿之人直接睡到巨葉上。

    那葉子也有趣的很,舒展或蜷縮都隨客人心意,喜歡敞亮的大可讓葉子鋪開,怕冷的則讓葉子卷起、又暖又舒服地大睡一覺。

    還有些妖靈兒,拍著翅膀游走於層層大葉之間,它們都是‘店小二’,從酒肉到妖妓,客人想要什麼只消和它們說一聲。因為是官家執行的宵禁,所以投宿、睡上一覺都不用酬金,但是想要其他樂子就得花錢了。

    這樣的驛站跑遍中土也找不到一家,蘇景饒有興趣和同伴一起投宿。不過也只是形質奇異罷了,真正住進去,和普通店家沒太多分別,趕路一天的怪物、蠻子們吆五喝六,著小二拿酒切肉,本是素不相識之人,都湊到一起海闊天空聊上一番、著實熱鬧。

    而眾人之間的話題。始終也脫不開兩件事,一是即將發生的戰事,另則無足城的招賢招親擂。

    投宿驛站的都是些無知‘百姓’。說得再如何熱鬧也不可能會有機密消息,但那些精怪們的散碎言語,對蘇景來說已然足夠重要了。至少讓他大概明白,師兄塵霄生為何要‘煞有介事’,與剝皮國打上這一仗......

    剝皮‘百姓’在提起將來那場大戰時,除了哪位將軍凶猛、哪家洞主兒郎精銳這些兵家事情外,說的最多的就是中土如何肥美富饒、是怎樣的一個花花世界!

    尋常百姓尚且如此,剝皮國的軍卒呢?校尉、將領乃至皇帝呢?

    剝皮國刀兵所指根本就不是同為南荒妖國的齊鳳,而是錦繡乾坤、中土世界!

    但剝皮在南、中土在北,中間還隔了個齊鳳國。

    這一仗塵霄生不能讓,非打不可。

    中土修行正道離山劍宗的弟子,棄徒。

    ......

    南荒之中有一條‘祖訓’流傳。定居於此的妖精、凶物,不得去中土為禍。

    古時候的南荒土著大都遵守這道規矩,可是年荒月廢,時間漫長流轉,到如今連那定下‘祖訓’的人是誰。土著們都不曉得,又哪還會認真照辦。不過中土世界自有修行道守護,其他不說,就蘇景所知,七大天宗都會輪流派遣弟子巡弋兩界邊緣,確保不會有凶猛怪物入界。

    當然這種巡弋並非全無破綻。但潛過來的大小怪物若連續作惡,遲早還是會驚動正道高人,以正法將其誅滅。

    就算魔道邪徒,見自己地盤上跑來南荒妖怪也會誅殺屠戮。

    於中土人士眼中,南荒藏靈花生異草、寶石美玉藏於山河不計其數,但環境險惡妖精凶猛,一去難回;在南荒妖魔看來,中土鮮肉滿地富饒肥沃,可修家可怕法術嚇人,同樣是個一去難回。

    就如中土修家不會涉足南荒一樣,絕大多數南荒怪物也不想去中土。

    如今情形已變......

    蘇景起身回到了自己的葉子上,他不用睡覺,由童子與三屍護法,自己則閉目入定。一夜雖短暫,但多修一份元基便深厚一份,這個道理永遠不會錯的。

    轉天清早宵禁結束,蘇景等人再度啟程,只是這次他和樊翹一路先走、三屍則綴後半日分開來行走,又走了三天後,確定身邊的‘同路妖’早都換過了幾輪、再無人識得自己與三屍是一路後,蘇景找到一隊巡路妖兵‘告密’,說聽得三屍議論大戰時言辭可疑,懷疑他們三個是奸細。

    當天三屍就被抓了。

    過了七天,‘官府’調查清楚,三屍身家清白、並非奸細,三屍得以脫罪,與蘇景重新彙合。見面後赤目對蘇景笑道:“塵霄生師兄安排的身份果然妥當!”

    蘇景要去京城參加的是官辦的比試,此事非同小可,一無所獲或許無妨,若能嶄露頭角,想都不用想必會有人去核實他的身份......

    三屍自官府中這一進一出,足見得塵霄生給他們的身份篤實可靠。這也是無奈之舉,除此之外蘇景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驗證了。

    蘇景自錦繡囊中取出殷天子和小棺材還給三屍,笑問:“進去幾天,受苦了。”

    雷動卻搖了搖頭,咂著嘴巴:“妖精國的牢飯還挺好吃,別有風味。”

    晝行夜宿,走在妖國開辟的官道上,速度雖比不得高空疾遁不過勝在安全無事,一路順順利利,這天正趕路時忽然對面馬蹄聲噠噠,有人騎馬與蘇景相向而來。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匹土黃小馬,馬上一個好像大猴子似的老頭,也穿著件土黃衫子。

    老頭子並非騎馬,他是蹲在馬背上,模樣說不出得滑稽。

    待雙方相錯時,老頭子忽然‘咦’了一聲。伸手一撓馬脖子,小黃馬前衝的勢子猛頓,跟著開始倒退。

    馬兒後退的速度,與蘇景等人前行速度一致。

    要知道蘇景一行都是貼地飛掠,快如疾風,連雁兒都望塵莫及,又豈是馬匹能追上的。何況這馬還是倒著跑的!

    迎上了蘇景的詫異目光,老頭子笑道:“是個火娃娃,你的火好啊。”邊說話、邊騎馬。老頭子還能傾過身體,提著鼻子在他身邊嗅了幾下。

    只憑一撇就看出蘇景的修持,蘇景卻還分不出老頭子到底是人是妖。

    蘇景笑了笑:“您老的馬也很好。”

    得了蘇景的誇贊。老頭子抓耳撓腮喜不自勝,這一來可就更像一頭老猴兒了:“火娃娃都是火眼金睛,看不錯嘞、看不錯嘞!”

    說完,老漢又擠眉弄眼地對蘇景笑了下,跟著伸手在馬屁股上用力一撓,小黃馬吃痛、又改逆為正,加快速度衝向前去。

    不過是行程中的隨口搭訕,但也著實有些詭異,蘇景忍不住回頭向老頭子望去,老頭子沒回頭。倒是那小黃馬在奔跑中,轉回頭與蘇景對望了一眼......就在這個時候,空中突然傳來一串串嘹亮號角,飽含殺伐之意、卻又有振奮人心地奇效。

    旋即只見空中顯出異像,鋪滿整座天空的厚重烏雲忽然綻裂兩段。讓開了一道七裡寬闊的裂隙,自下仰望,那分明是一條‘藍天大道’,自南向北,從京師向著戰場方向一路鋪展開去!

    巡路妖兵也隨之而動,縱法懸浮於離地三丈處。刀出鞘弓半弦,帶隊校尉紛紛開聲叱喝:“大太子奉旨前往四手坪督軍,爾等還不速速下拜、迎接太子法駕!”

    妖兵喊喝落、百姓歡呼起。

    人人皆知四手坪是剝皮國的邊關重鎮,早已陳列重兵准備進軍齊鳳,如今太子親自去督軍,這是再明顯不過的訊號:這就要真正開戰了。

    大路上,行人跪成一片,蘇景心中有所圖謀,自是不會矯情這種事,跪便跪,今天投出去的銀錢,都是明天去買妖孽性命的。

    妖兵嚴密監視著路人,莫說待會經過的只是太子,就是皇帝他們也不用跪,軍務在身便不拘於禮,這是妖國之律。

    蘇景不忘回頭,‘老猴子’下馬跪在地上,他的小黃馬竟也四蹄蜷曲、與主人、與所有路人一樣跪地......

    號角聲越來越響亮,北方天空盡頭隱見重重雲駕顯現,讓蘇景頗為驚詫的,剝皮太子與一眾隨從的雲駕居然是一盞規模宏大的黑色龍卷暴風!

    風尾掃地、漩頂則直入九霄!巨大的龍卷風沿著‘藍天大道’迅猛前進。巡路妖兵再次叱喝:“太子殿下愛護百姓,爾等安心跪拜,必不會受傷!不許抬頭觀望,否則反賊論處、格殺勿論。”

    風雷浩蕩,來得奇快,妖兵話音落處,太子雲駕便已從天角盡頭來到附近,而遠處時那尖尖細細的‘龍尾’,待到此刻再看,足足三裡方圓,足以掃蕩一方。

    再一個呼吸功夫,陡然天昏地暗,風尾來臨、吞沒蘇景所在之地。並沒有想像中的拔山巨力,那看上去驚天動地的龍卷暴風,連路人的一枚衣角都不曾掀起。可蘇景清晰察覺,一股陰冷、粘滑的感覺,猛地包裹了自己的身體,千萬道妖識如觸手一般沿著他的毛孔向身體內猛鑽。

    不只蘇景一個,龍卷風尾中的每一個人均是如此,只是絕大多數‘百姓’修為淺薄無以察覺......這是天上有大妖施法,將妖識混於暴風、探查沿途眾人。

    蘇景收攏精元,不做任何抵抗,任由妖識入體查探,五境的火修家在妖國中算得不錯,但也談不到如何驚人,應該不會被高高在上的太子爺注意。

    但是就連蘇景自己都不曾想到的,自從劍塚內醒來過一次便再無動靜、快二十年裡始終安靜沉睡的鬼劍屠晚,在妖識入體的剎那,一驚而醒。

    一驚而醒,一醒即怒!

    一聲清冽劍鳴,一道衝天雷霆!

    蘇景揚劍、逆起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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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21:13: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一七九章 誅殺
        

    不是蘇景要戰,而是屠晚暴發,相比於當年‘白狗澗’那一次毫不遜色。

    而相較於那時,蘇景再不可同日而語,雖然身體巨痛、經絡間銳意暴漲如萬刀攢刺,但他並未失智、更不曾昏厥,少年清醒得很。

    屠晚無可控制,那便不去控制,不止放任、還要幫忙,他與屠晚是一條性命,若不能成功就只剩死路一條,少年心思通透,怎麼會想不通這樣簡單的道理。

    所以蘇景拔劍、醜劍。

    這天下最醜的劍,綻爍而起的卻是這世上最最驚艷的劍弧。

    劍弧逆起!那貫通於天地、煌煌不可一視的龍卷暴風,在屠晚面前,比起一個竹筒又有什麼區別......一剖兩斷!

    天頂之上,有驚呼有怒叱,更有轟雷般攝人心魄的妖聲大咒。

    妖如雨下!青面獠牙、四翼三頭、有為畜形有化人身、更多的則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或施法或執寶,自高空上撲躍而下,向著蘇景蜂擁迎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聲響亮歡呼自大路中傳來:“火娃子,好啊!”大猴子似的老漢又蹦又跳,興奮地臉孔都紅透了,長長的胳膊甩來甩去,大吼:“你幫我,我幫你,起起起起起啊!”

    隨他一連串‘起’字怪叫,沉穩安寧的大地突顯猙獰,這地上的每一塊石頭,皆盡倒起,去勢如電急射蒼穹。

    浮於表面石頭飛去,可怒法遠遠未盡。只見老漢彎腰弓背、四腳著地一次次猛烈跳動,仿佛要把整座地面掀起來才肯善罷甘休。

    大地隆隆,一道道裂隙猛綻,藏於地下的大岩巨石盡為法術所奪,一顫、再顫、三顫,繼而衝天而起!

    慘叫不絕、血漿四濺,半空裡開出一片片妖媚血花......護駕妖兵被飛石打碎身體。性命終結時最後閃出的顏色。

    身後的石頭呼嘯、身邊的妖兵慘嚎,蘇景無動於衷,他不知道屠晚為何震怒、但至少能明白他要殺的皆為該死之人。這就足夠了,少年全副心思、所有精神,都用來輔佐屠晚。

    劍魂一怒誅妖。少年同往!

    天空中、石頭砸出的千千血花的正中,一道湯湯血瀑......

    屠晚、蘇景才是妖兵攔截的重點所在,整整一支妖軍彙聚成陣,以鐵石妖法護身,化作鋼鐵洪流衝向蘇景,但只頃刻,鋼鐵洪流就變成了血肉瀑布。

    屠晚劍下,無一僥幸!

    古裡古怪的調子,是屠晚劍魂的唱鳴、是醜劍嘶啞難聽的附和、還有蘇景口中也在哼唱——清揚、渺渺、好像若隱若現,可是即便滿天殺伐、神通雷鳴也無法將之遮掩。正正相反,正因那喊生喊死的吼喝都太響亮,更襯出這詭異調子這種,那份輕蔑嘲笑之意。

    妖咒歇、敕令起,護在剝皮太子身邊的大妖同時出手!

    一座琉璃白塔降籠罩蘇景;

    一片赤煉火海自雲中傾瀉;

    黑雲如絲橫斜結布、瞬瞬成形一座天網攔路;

    九只銀光閃閃、大如堂屋的蝴蝶結做一道漂亮得環。蝶兒眨眼睛、望著蘇景...是蝴蝶,卻生著一雙人目!

    屠晚不退、蘇景不退;地上的‘大猴子’老漢扔完了石頭又跳上土黃小馬、自己也衝向高空。

    劍光賁烈,琉璃白塔崩碎、赤煉火海退散、天網一擊動破、九只蝴蝶凄厲慘嚎......

    天上連聲痛吼,以心血、精魄祭煉的法寶或法術被屠晚接連破去,施法之人遭受反噬受創不輕。

    太子殿下的親衛實力不可謂不強、反應不可謂不快,可惜他們遇到的是‘屠晚’。

    黑風頂上的大妖加在一起。實力比起離山白狗澗重獄內廿一凶魔如何?當年屠晚能誅滅白狗澗,今日它亦能屠戮這群妄圖染指中土的南荒妖孽。更何況,那時蘇景手中只是一把普通長劍,此刻屠晚棲身的卻是劍塚內、能與之唱和的萬劍之尊!

    ......

    蘇景挾劍,衝上雲頭;老漢騎黃馬緊隨於身後。

    時值此刻,空中大妖哪還能不明白他們絕攔不住蘇景,心中再如何不肯相信也沒用,當機立斷護著太子殿下轉身便逃。

    騎黃馬的老漢嗷嗷怪叫著:“走不了啊!”急追不舍;

    屠晚一路殺上來,自也不肯就此罷休,可它無意大妖、不理太子,噬魂一刺直奔直奔一個手執紫金杖、身形高瘦膚色慘白、周身紋滿古怪黑篆的蠻人!

    屠晚面前全無逃遁機會,蠻子嘶聲厲嘯做殊死一搏、猛用力狠狠折斷自己的紫金杖。杖斷裂,蠻子周身紋飾便如被突然驚動起的蚊群一般,轟然擴開而起......紋身法撰,變作黑煙飄出身體、裹住了蠻子,剎那裡法術成形,黑煙滾滾彌漫數十丈,化形做巨大神魔:

    頭頂乾坤冠、身披太歲袍、手執降魔杵的墨色巨靈神!

    巨靈顯身之時,這高空之上無論大妖護衛、太子殿下還是騎黃馬的刺客,無一例外都覺體內妖元一滯,被巨靈氣勢所侵,竟難再動法......不是無一例外,明明就有一個例外:蘇景!

    少年劍勢不變,迎上降魔杵。

    杵若天捶,賁烈力道轟蕩四方;劍卻不見了之前的淬厲意氣,像一截松針、向一根蜂刺,就輕輕巧巧地扎上了巨杵。

    黑霧籠罩、巨力轟蕩,沒人能看清鬼劍與巨靈間相鬥的過程,但任誰都能看懂一件事:出劍時少年站在巨靈身前、收劍時蘇景卻背對巨靈!

    洞穿了。

    剖開了!

    一劍,遠不如逆衝蒼穹時的威風霸道。平淡無常,甚至連光華都沒有,可是...巨靈滅!

    明明是霧氣化身的巨靈,此刻被屠晚一劍洞穿後,卻並未‘散去’,巨大的身體層層開裂,黑色皮膚好像瓦片便剝落、摔下高空。

    旋即。偌大神魔轟然散碎,寄身於巨靈的蠻子屍骨無存。

    ......

    猴子似的老者見狀手舞足蹈,在小黃馬上樂得吱吱怪叫:“火娃娃。還沒完,快來幫忙!”歡喜大叫中身形如陀螺般轉動起來,與坐騎一起化做黃色沙暴。直接殺入強敵陣中!

    ‘火娃娃’卻未幫忙。

    屠晚之怒皆因蠻子而起,此刻蠻子伏誅、劍魂便告沉寂,又重新回到蘇景體內沉睡,全不管周圍情勢危殆。

    而蘇景現在,心中、體內,所有精神和力量都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說不出地難受,並非真的脫力,只是身體一時間難以適應。

    連動一動都難,又談什麼幫忙。蘇景直挺挺地向著地面摔去。

    這個時候空中那個大妖一伸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所幸猴子般的老者及時打出一道風沙,把蘇景卷了遠遠拋飛開去,而後此人如瘋如狂去擊殺剝皮太子,大妖們奮力動法阻擋刺客,轉眼又戰成一團。沒人能再顧得上少年。

    蘇景從高空直落。尚未落地便被三屍穩穩接住,樊翹雙劍出鞘護住周圍,手中捏住八祖劍符,喝了一聲:“我們走!”天上地下,除了蘇景一伙和高空戰團,已經再沒有活人。附近的巡路妖兵、趕路行人,皆喪於老漢之前掀起的大地狂嘯橫法術內,本來樊翹也無法幸免,還好雷動識大體,及時把自己的童棺催漲、裝下樊翹救了他的小命。

    幾個人施法便走,但還不等他們飛出百丈,天空陡然沉黯。

    一座大山.....實實在在的一座山,突兀躍出蒼穹,轟轟烈烈砸向高空中黃馬老漢與剝皮太子、大妖護衛的戰團!

    下一刻,大山崩碎血雨噴薄,天空惡戰分出勝負!

    其他人均告不見,土黃小馬也不例外,只有猴子似的老漢渾身浴血,一路翻滾著摔落地面,再就是他手中死死揪著的一顆頭顱:小丘似的蛇頭。

    剝皮國皇家,均為‘洪蛇’妖孽。

    洪蛇的情形與禍鬥頗有幾分相似,均源自遠古、落地即為妖,但是這一族蛇妖無法自行蛻皮,每到須蛻皮時,都得有族中大妖相助、把舊皮剝掉才行。

    ‘剝皮國’的名號,就因萬歲爺一家這個特性而來......

    不用蘇景吩咐,赤目便拍著小棺材迎上前,把‘猴子’老者接住。喘息了這片刻,蘇景勉強恢復些精神,低聲吩咐:“帶上一起走。”

    老猴子傷得著實不輕,胸腹間三道傷口深入肺腑,一條手臂也自肩膀被斬斷,只還連著兩根筋、勉強沒掉下去。

    出氣比著進氣還多,老漢卻還是滿臉嬉笑:“我的妖息被小蛇臨死前送了出去,帶上我你們都得死,火娃娃自己逃、自己逃去。”

    ......

    剝皮太子路過,蘇景暴起發難純粹是個意外,而猴子似的老漢卻是貨真價實的刺客,他就是來刺王殺駕的。不過敵人的實力遠超出他的預料,若非屠晚打了頭陣,老頭子根本沒有成功可能。

    到最後,他發動飛天大山一擊,盡毀強敵、如願割下了那顆蛇頭,但他的妖息也被剝皮太子截下一段,遠遠地送了出來。這便等若把逃犯的血繃布給靈犬聞嗅,無論老頭子跑到哪裡,後面趕來的妖兵都能追蹤而至。

    若在平時此事不值一提,老漢只需收藏氣息就能瞞天過海,可現在他五內受創,連說句話都要喘息半晌,又哪還有余力內斂精元。

    蘇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並不廢話,直接把大聖玦對老漢一晃:“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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