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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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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8 18:5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二十八章 歸途(五)
               
  一場暴雨過後,天氣變得涼爽許多。

  楊守文和馬懿會面後的第三天,便啟程離開了五龍鎮。

  二人都談了些什麼?

  無人知曉!

  不過,楊守文卻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背靠大樹好乘涼’。

  在以前,在他還沒有回歸弘農楊氏之前,那些世家子弟對他頗為客氣,言辭中也不時會有敬重之語。

  但那種客氣,那種敬重,卻透著一絲絲的疏離感。

  他們或許敬佩你的學識,敬重你的風度,可在他們的心裡,你並非他們的同路人。

  數百年門閥體系下,精英貴族制度下的森嚴等級,絕非幾句詩詞可以抹消。

  事實上,即便是和楊承烈父子有著極為親密關係的鄭家,除了鄭靈芝和鄭鏡思兩房外,其他各方雖說比較親切,但始終和楊承烈父子保持著一定程度的距離……

  對此,楊守文可說是感受頗深。

  可現在,情況似乎發生了變化。

  比如這次在五龍鎮遇襲,哪怕面對的是信眾無數的正一道,武當縣縣令鄭元起卻主動靠攏過來,並且調來五龍祠折衝府的兵將協助。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鄭元起也是鄭家子弟,但是和楊守文卻不熟悉。

  楊守文知道,鄭元起之所以會這麼做,除了他父子今非昔比的原因之外,更多的還是因為,楊承烈歸宗認祖,重新返回弘農楊氏族中。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楊守文已不是當初那個從昌平一頭闖入洛陽的鄉下小子,搖身一變,成為了世家子弟。

  也就是說,他楊守文和鄭元起已經成為同一類人。

  世家子弟的驕傲,尋常人很難理解。

  哪怕家族門閥之間有衝突,有矛盾,可面對外來的敵對者,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同仇敵愾。

  張士龍貴為天師?

  又如何!

  在鄭元起這些世家子弟的眼中,張士龍襲擊楊守文,其實就是在挑釁世家大族的權威。

  而此後,均州刺史馬懿的出現,更證明了這一點。

  馬懿或許算不得世家子弟,確是實實在在的關隴貴族子弟。

  在和楊守文一番交談之後,他二話不說,便壓下了張士龍被殺的消息,讓楊守文先行離開。

  「怎樣,感覺是不是不太一樣了?」

  明溪同樣是門閥子弟,如何不明白楊守文此刻的感受。

  她淡然道:「就是如此,今日他幫了你,明天他有了麻煩,你也會幫助他。換一個寒門子弟,你看那鄭元起會不會如此做?弄個不好,他甚至可能會火上澆油呢。」

  楊守文道:「恐怕,這也是陛下為何要打壓世家的原因吧。」

  「有些事情,便是陛下也無可奈何。

  不管是山東世族、關隴貴冑,亦或者是江左豪門……能夠延續到今日,哪個又是普通人?便說那滎陽鄭氏,無數次投機,無數次失敗,換做其他的家族,早已煙消雲散。可到了現在,鄭家依舊有足夠的力量維持,甚至有能力繼續找機會投機。」

  明溪說到這裡,挺起了胸膛,不無驕傲道:「這便是世家的底蘊!」

  「既然如此,那你們為何要遷移海外?」

  「我們,不一樣的……」

  明溪嘆了口氣,道:「你可知道,明家是江左四大天師世家中,唯一還保留著傳承的家族。且數百年來,明家一直表現低調,從未大張旗鼓的展現過自己的實力。

  然則叔父……

  聖人念及舊情,會對我們予以維護。

  可是一旦聖人禪位,哪怕太子再仁厚,也未必能容得我明家存在,更不要說那些在暗處對明家虎視眈眈的傢伙。我們必須遷移離開,是因為我們知道,何為天道。

  今海外廣袤,且多為蠻夷。

  明家的力量在中原,或許成不得事,但在海外……我們如此做,也是為日後回歸謀劃。」

  明家將來還會回歸嗎?

  楊守文不禁有些驚訝,於是再次看向明溪。

  可明溪,卻不願繼續談論下去,只告訴楊守文,這是明家族老的決斷,即便是明秀,也不清楚。

  明溪在明家的地位頗為超然,所以才能知道許多連明秀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明白了!」

  楊守文在思忖片刻後,突然道:「你們莫非是想要在獅子國立足之後,將來向朝廷稱臣?」

  明溪微微一笑,卻未回答。

  不過楊守文卻知道,他可能猜對了……

  ++++++++++++++++++++++++++++++++++++

  夜幕,將臨。

  一行人在鄧州的虎遙城驛館留宿。

  「大兄,大兄,明道長要走了!」

  楊守文正指揮楊茉莉把一個箱子搬進屋中,聽到幼娘的呼喊聲,頓時吃了一驚。

  「幼娘,你剛才說,明道長要走嗎?」

  幼娘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拉著楊守文的手就往外走。

  「是啊,明道長剛才和我正說著話,卻突然起身要走,我怎麼也攔不住。」

  楊守文聽聞,也不禁慌了神。

  對明溪,他即懷有幾分敬重,同時也有一些好感。

  這是一個無慾無求,一心修行的奇女子。她性子冷漠,給人一種不容易接近的感受。可真的接觸下來,就會發現,她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女人,而且心思很純真。

  楊守文快步來到官驛門口,就看到明溪牽著一頭白驢子,正往外走。

  「道長,為何突然要走,莫非是我怠慢了嗎?」

  明溪依舊是一身月白色的道袍,頭戴綸巾,手持拂塵。

  她看了楊守文一眼,旋即微微一笑。

  這,也是楊守文和她相識以來,見到她最具人性化的表情。

  「楊兕子,再往前便是萬丈紅塵之所。

  我乃方外之人,實不宜深入其中。我要走,其實早有決定,只是此前有一些事,尚沒有完成。現在……」

  明溪看了幼娘一眼,對楊守文道:「我的事情已經完成了,自當告辭。

  更何況,張士龍一死,正一道豈會善罷甘休。我必須要在正一道反應過來之前,謀劃妥當才好。洛陽的事情,楊兕子只需小心謹慎,自可無礙。他日我修行有成,定會再來相見。」

  楊守文有點懵!

  「幼娘!」

  「明姊姊,你莫走。」

  「休得聽那俗人的胡言亂語,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情,莫背棄了本心。」

  「啊?」

  明溪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讓幼娘有些糊塗。

  但也就是在她和楊守文思忖之時,明溪已經跨上了驢子,一抖繮繩,便緩緩離去。

  楊守文快走兩步,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明溪一心求道,她既然不願意留下,那一定有她的道理,確是強求不得。

  「大兄,我們還能再見到明道長嗎?」

  「當然可以!」

  楊守文眺望明溪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不禁輕聲嘆了口氣。

  奇人奇行,揣測不得!

  這些時日和明溪交談,對他而言,絕對是收穫良多。

  只是,他雖然對幼娘這麼說,心裡卻也在猶豫……他真的還有機會,再見到明溪嗎?

  「走吧,咱們回去。」

  「嗯。」

  「對了,明道長這些日子,和你都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

  幼娘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明溪傳法給她的事情告訴楊守文。她跟在楊守文的身後,一步一回頭,戀戀不捨。和明溪相處的這段日子,讓她頗為懷念。只是這一分別,下次重逢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但願得,明姊姊此去,能一帆風順。

  ++++++++++++++++++++++++++++++++++++

  長安二年五月,正一道天師張士龍在均州被害。

  在正一道的信眾眼中,天師就如同神靈一般的存在,卻悄然死於五龍鎮?一時間,江左嘩然。

  武當縣縣令鄭元起和均州刺史馬懿聯名奏疏,將此事呈報朝廷。

  不過,在奏疏的最後,馬懿卻增加一句:張士龍被害之後,百萬信眾紛至沓來,聲勢浩大。若不能儘快破案,加以妥善解決,勢必會釀成大亂……還請朝廷決斷。

  只這句話,卻引得江左一片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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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8 18:5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二十九章 各有算計

  自漢末以來,由宗教而引發的災禍,接連不斷。

  黃巾起義,怕是第一次以宗教為名義而引發出來的戰爭。再到後來的孫恩起義,同樣如此。

  也正因為這樣,自隋唐以來,帝王對宗教一直持有一種警惕的態度。

  張士龍所在的正一道,前身就是五斗米教,也就是孫恩起義賴以為基礎的教派。

  武則天今年來,的確是有些倦怠。

  可是,對於危及到她統治地位的事情,絕不會心慈手軟。

  她收到馬懿的表奏之後,立刻召集文武群臣商議對策。

  「正一道為禍江左,已成災禍,不可不防。」

  「此言差矣,正一道自成立以來,一直都隱居於龍虎山,從未參與外面的事務,何來災禍之說。」

  「既然是從未參與事務,何以張士龍要刺殺楊守文。」

  「楊守文與正一道之間到底是什麼情況,目前尚不明了,未嘗不是兩者間的私仇。」

  「對啊,我記得去年楊守文入川之前,曾殺了一個道士,而那道士似乎就有正一道的弟子。張士龍出手刺殺楊守文,可能是為那道士報仇,若如此倒也算是正常。」

  「正常,據我所知,那道士似乎是欺辱一清道長,因而激怒了楊守文。

  而且,楊守文畢竟是朝廷命官,此次更是奉旨返回神都述職。如果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張士龍可以無視楊守文朝廷命官的身份,對他行刺殺之事?那朝廷顏面何存?」

  「張侍郎,我並沒有說,張士龍刺殺楊守文是理所應當。

  我只是說,只因為張士龍的個人行為,便要遷怒整個正一道,似乎有些不妥當吧。」

  「是嗎?

  那若是以高侍郎所見,百萬信徒可以無視律法,雲集五龍鎮,圍攻縣衙,就妥當了不成?」

  朝堂之上,激辯不止。

  雙方各執一詞,都不肯輕易退讓。

  武則天端坐龍椅之上,靜靜看著丹陛下爭論的雙方,一雙鳳目微合,一言不發。

  她看得出來,這場爭論表面上看只是圍繞正一道是否應該加以約束,可實際上卻是東宮和相王府之間的一次試探性的博弈。這讓她非常高興,因為從這一次試探中,武則天可以清楚感受到,太子的力量正逐漸增強,同時開始嘗試發出自己的聲音。

  在此之前,每次朝議基本上都是有相王一系的人馬掌控話語權,太子明顯處於下風。

  雖然有的時候,太平公主會為太子說話,但如果不牽扯到她的利益,基本上都是袖手旁觀……

  武則天嘴角,微微翹起。

  看樣子,楊守文這次在安南之戰中的表現,令太子底氣增添不少。

  這也正常,伴隨著楊承烈出任北庭都護,太子的手中,其實就有了一支可以依靠的軍事力量。而楊守文在安南的表現,在某種程度上,也令太子獲得了嶺南一系的支持。

  如此一來,李顯的話語權自然會有提升。

  「好了!」

  見雙方爭論已至尾聲,武則天終於開口。

  「自朕登基以來,對正一道多有維護。

  未曾想,這正一道卻因此而變得膽大妄為,漠視朝廷律法,更對朝廷命官行刺,實乃膽大妄為。然此次正一道信徒雖聚眾前往五龍鎮,畢竟沒有鬧出太大的風波……

  正一道傳道不利,更教唆信徒鬧事,不可不罰。

  但張士龍已死,便不予繼續追究。傳朕旨意,收回正一道龍虎山一千八百頃永業田,自即日起封山,三年之內,只需在龍虎山方圓三百里範圍內進行傳道。如有踰越,當予以重罰。均州刺史馬懿,秉公處置,不負朕之所托,加封開國縣子,賞食邑五百戶。

  楊守文於此事,並無過錯。

  然則自朕發出旨意,卻行動遲緩,實大不敬。

  命其自今日起,晝夜兼程,務必於十天之內抵達洛陽。沿途各縣,需儘力滿足其肯請,若有怠慢,定不饒恕。

  欽此!」

  武則天這一發話,立刻是朝堂上的爭論止息。

  所有人面面相覷,心中也就隨即泛起了各種心思。

  馬懿的封賞也就罷了,畢竟他非常穩妥的處理了信徒鬧事的風波。加封開國縣子,賞五百戶食邑也算不得多大事情。說到底,那不過是一個正五品的爵位,並無實權。

  可對於楊守文的說辭,未免有些……

  他都大不敬了,你還不懲罰他?

  還晝夜兼程,十日之內返回,又要沿途各縣官員全力配合,若有怠慢,還定不饒恕。

  那豈不是說,楊守文這一路上,可以耀武揚威嗎?

  眾人對楊守文倒是沒有什麼意見。

  自他入洛陽以來,除了在文壇上有所作為之外,其他時候,大都保持低調。

  當然了,他在洛陽城外斬殺控鶴府的爪牙,還有火燒武家樓,逼迫武崇訓跳河逃生不算。

  總體來說,大家對楊守文的印象不錯。

  可現在,武則天這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楊守文是我的人,誰再敢動他,休怪我心狠手辣。

  這道旨意,與其說是斥責楊守文,倒不如說是在警告那些企圖對楊守文不利的人。

  至於是什麼人?

  大家都不傻,心裡非常清楚。

  太子一系,莫不露出燦爛笑容。

  而相王所屬,則露出了凝重之色……

  +++++++++++++++++++++++++++++++++++++++++++++++

  是夜,大福先寺。

  太平公主獨自在佛堂中打坐,恍若老僧入定。

  禪房的門,被輕輕叩響。

  緊跟著,就聽到哈士奇那特有的聲音傳來:「公主,竇懷貞來了。」

  「有請!」

  太平公主聞聽,立刻睜開了眼睛,站起身來。

  與此同時,禪房門打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名男子,躬身向太平公主行禮。

  這男子生得相貌英俊,儀表不凡。

  太平公主當下道:「從一果然儀表出眾,不愧是名門之後。」

  這竇懷貞,是洛陽人氏,祖父竇彥為隋朝西平太守,其父竇德玄在麟德初年曾進校驗左相,為高宗李治所看重。

  洛陽竇氏,乃是望族。

  竇懷貞年輕時聲譽極好,素以簡樸樸素而著稱,不好玩樂。

  曾出任清河縣令,極好的處理了當時朝廷和清河崔氏一族之間的矛盾,政績顯著。後來,又歷任越州都督,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清廉幹練,才學過人,為世人稱道。

  不過,如此一個出身名門,地位顯赫的人,最終也需要走門路。

  竇懷貞已近四十歲,卻始終不得返還洛陽,在中樞任職,心裡不免感到有些緊張。

  於是,他找人請教。

  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而今朝堂上太子和相王之間爭鬥越發激烈,你現在投靠,很容易被當做棋子。倒不如選擇一個中立之人做靠山,對可以保證日後的前程。

  中立之人?

  竇懷貞思來想去,最終選擇了太平公主。

  也難怪,太子入京之後,武三思明顯受到了打壓。

  而二張一系……呵呵,不提也罷。

  為此,他專門寫了一篇文章,稱讚太平公主的美德。文章遞交上去不久,他就得到了朝廷的調令,返回洛陽,擔任御史大夫。

  今日,太平公主緊急招他前來,竇懷貞不敢耽擱。

  他再次行禮道:「公主這麼晚找懷貞前來,莫非是有事商議?」

  「坐吧。」

  太平公主示意竇懷貞落座,沉吟片刻後道:「從一想必已經聽說了,今日的朝議內容。」

  「懷貞當然知道。」

  「不知從一,有何想法?」

  「陛下扶持太子,態度極為堅決,不會再有改變。

  太子這兩年潛心經營,的確是有所起色,但是相王根基深厚,即便是陛下,對他也頗為忌憚。所以,懷貞以為,相王在短期內,仍舊會占居優勢。公主大可不必急於下注,還是似從前一樣,事不關己,切莫參與。這樣一來,公主的收穫就越大。」

  太平公主聞聽,點頭表示贊成。

  「本宮也是這種看法。

  不過……從一可知道楊守文嗎?」

  「若公主說的是楊謫仙,懷貞自然知道。」

  「他此次挾安南平亂之功,不日將抵達洛陽。

  這個人,甚得陛下的信任。若本宮猜測不錯,陛下將會命他統領千騎,勢必會加強太子和陛下之間的聯繫。且他交友廣闊,又出身望族,在石林之中名望極高。

  所以,本宮以為,太子如今雖處於劣勢,但是一俟楊守文返回之後,定然會有所變化。」

  竇懷貞愣了一下,旋即點頭表示贊同。

  「不知公主有何妙計?」

  「妙計,我倒是沒什麼,但是我希望,能夠加強和楊守文父子的聯繫。

  本宮相信,而今這洛陽城中,怕是有不少人存著這樣的想法。本宮記得,你有一個兄長,而今為庭州司馬,對嗎?」

  竇懷貞道:「公主說的,乃是我二兄竇懷道。」

  「從一,我要你立刻書信一封,派人送往庭州,你兄長手中。

  告訴他,務必要配合楊承烈在北庭都護府的一切行動,全力支持其策略,不知可否?」

  竇懷貞想了想,輕聲道:「我與二兄感情深厚,若我懇請,他定會答應。」

  「很好!」

  太平公主長出一口氣,沉默下來。

  半晌後,她開口道:「從一,太子勢力日漸增強,相王絕不會坐以待斃。

  相信用不得多久,陛下也會把相王召回,畢竟陛下年紀大了,心也軟了,不似當年的強硬。一俟相王回來,他與太子之間的衝突定會趨於白熱化……接下來,我要你設法投靠東宮,取得太子的信任。到時候,東宮的所有決定,務必要告知本宮。」

  太平公主鳳目圓睜,凝視竇懷貞。

  竇懷貞心裡一顫,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是要我去東宮做奸細嗎?

  他其實並不願意,可是,他更明白,事到如今,他已別無選擇。

  想到這裡,竇懷貞躬身道:「我兒竇鼎,乃皇太孫往來密切。我可通過這個關係,取得太子信任。

  公主放心,這件事,懷貞定不負公主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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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8 19:00: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章 遣唐使
               
  楊守文,亦或者說楊家父子,其實也只是催化劑。

  他們的加入,以及不斷的強大,給予了太子李顯足夠的底氣,態度上也越發積極。

  試想,如果你李顯一直忍讓,一直沉默。

  那些跟隨你的人,又會作何感想?他們會認為你懦弱,不值得追隨,亦或者不值得為你投入太多的資源。但如果你態度上積極了,哪怕你勢力偏弱,卻會使追隨者看到一線希望。

  爭,不爭?

  這是一個問題。

  自古以來,有不爭即是爭的說法。

  可實際上,不爭何來希望?

  懦弱和退讓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太子李顯在此之前的表現,更多時候有些懦弱,所以令不少人感到失望。可是現在,大勢推動他必須要去爭!不管這種爭取是主動還是被動,但在別人的眼中,那就是一種態度……你李顯其實是有野心的。

  對於李顯的追隨者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

  已入仲夏,天氣變得越來越炎熱。

  洛陽今年的雨水,較之往年要少許多。

  以至於入夏之後,全城缺水。

  官府不得不加大鑿渠引水的工作,從洛水、伊水引流,總算是緩解了一些災情。可是,即便如此,也只能說是杯水車薪。也因為這個緣故,村落之間為爭奪水源,屢次發生大規模械鬥,死傷無數……官府一開始還會調解,但隨著災情加重,官府也難以阻止。總之,只要不發生大規模的械鬥,不影響洛陽的日常,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些村民說的沒錯,你不讓我們爭,那你給我們找來水源啊!

  可是,官府又能從何處尋水呢?

  烈日炎炎,位於偃師城外,孝義橋兩岸,近千人正隔河對峙。

  河南岸,有大約六七百人的樣子,手持木棒、鋤頭、耙子大聲叫喊,亂成了一團。

  而河北岸,看上去約二百多人。

  其中一部分人的打扮,明顯有別於對面的村民,看上去頗為古怪。

  他們衣衫整潔,看上去彬彬有禮,雙手在身前攏在袖子裡,臉上帶著頗有些謙卑的笑容。

  而在他們的前方,則是百餘名武侯。

  正前方,一個看上去好像官員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在大聲喊話,只是對面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把他的聲音淹沒其中。

  時值正午,村民顯得越來越激動,情緒開始變得失控起來。

  有一些村民拎著農具,就準備蹚水渡河,而那官員見狀,也不禁緊張起來,一招手,就見身後的武侯齊聲吶喊,向前逼近了幾步,同時把手中的刀槍斜指向村民。

  村民,頓時安靜下來。

  那官員大聲道:「鄉親們,不要衝動。

  此聖人賜君子國使者田莊。我等上國子民,自當展現氣度。便讓他們先澆灌了田地,過幾日再由你們使用,如何?」

  「林縣尉,再過幾日,我們的莊稼就都乾死了。」

  「對啊,憑什麼就要讓這些人先澆灌田地?我等也是天子臣民,陛下理應先關照我們。」

  「沒錯,不能把水源交給他們。」

  「林縣尉,你可是咱們偃師人,怎能夠胳膊肘向外拐,幫這些蠻夷人說話呢?」

  林縣尉的臉通紅,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他自然是想要幫自己的鄉人,可問題是,身後這些人乃是朝廷安排過來,縣尊三令五申,要向他們展現氣度,不可以怠慢……就是這『不可以怠慢』五個字,令林縣尉頗感頭疼。

  「鄉親們,此乃上峰所命,今日你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水源必須交給他們先行使用。縣尊有令,任何人膽敢阻止,就以干擾公務處置,披枷示眾三日……」

  村民聞聽,頓時大怒。

  「好啊,那你就抓我們試試看。

  我孝義里的人,從來都沒有貪生怕死之人。

  今日,誰敢把水源拿走,我孝義裡上下一千八百人,就和誰拚命……姓林的,有種你就殺了我。」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從人群中走出來,手指林縣尉,厲聲喊喝。

  林縣尉的臉色非常難看,因為那白髮老人,正是他的伯父。

  若換成了其他人,他倒未必會在意。可是他的伯父……想當年,他父母雙亡,是伯父將他收留,並撫養成人。林縣尉也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又怎能對伯父發作?

  他轉過身,來到通譯身邊。

  「楊通譯,這件事……

  你看能不能這樣,田莊裡不是還有一條小河嗎?

  能否讓村民們先用這邊的水源,畢竟莊稼快要乾死了……」

  「林縣尉,此關乎國體。

  君子國使者而今甚得天子喜愛,這田莊也是天子賞賜。若被天子知曉,你偃師連這點事情都不能滿足君子國使者的要求,一定會很不高興。茲事重大,你自己斟酌。

  至於莊內的水源,是要用來給君子國使者的坐騎飲用,如何能保證田莊的水源呢?」

  林縣尉看著那張狂跋扈的通譯,也有些頭疼。

  他嘆了口氣,看著對面的村民,道:「大父,茲事關乎國體,若大父不肯,侄兒只能得罪。」

  「那好啊,那你來殺了我!」

  白髮蒼蒼的老人勃然大怒,便邁步蹚水渡河。

  身後,數百名村民緊隨他身後,朝著對岸逼來……

  「大父,你莫要逼我。」

  老人卻不理睬,只管往前走。

  林縣尉也真的是急了,倉啷拔刀出鞘。

  他這一動手,身後的那些個武侯再次向前,而河對岸的村民,也都把手中的農械高高舉起,一副要拚命的架勢。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傳來一聲鷹唳。

  一隻海東青在空中盤旋,那些衣裝怪異的人立刻大呼小叫起來。

  更有人取出弓矢,便射向那隻海東青。

  不過,那海東青卻極為機敏,一聲唳叫,在半空中突然一個側翻,一雙如白玉般晶瑩剔透的爪子,便抓住了那支箭矢。它又接連唳叫,而後折身往東面飛去……那些衣裝怪異的人則連連呼喊,更有人在通譯面前大聲呵斥,令那通譯連連點頭。

  「抓住那隻鷹!」

  通譯手指林縣尉,大聲喝令。

  林縣尉懵了,說道:「它在天上,我如何去抓?」

  「笨蛋,若你抓住它,就可以和老爺們講條件,到時候說不定就能把水源討要回來。」

  林縣尉一聽,不由得眼睛一亮。

  他連忙對身後的武侯道:「有誰知道,那隻鷹是從何而來?」

  一干武侯,面面相覷。

  就在林縣尉等人疑惑之際,從遠處官道上,傳來一陣馬蹄聲。

  一隊車馬出現在大路的盡頭,由遠而近,越來越近。

  林縣尉陡然露出狂喜之色,因為他看到,那隻神駿的海東青,就在其中一名騎士的肩膀之上。

  他甚至來不及思索,便帶著人衝上前去,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攔路?」

  持鷹的青年,沉聲問道。

  他跨坐一匹神駿的汗血寶馬身上,那匹馬高八尺,長一丈二,脖子上更長著金黃色的鬃毛。

  林縣尉厲聲道:「我乃偃師縣尉,這隻鷹可是你的嗎?」

  「沒錯!」

  「那很好……今有君子國使者看上了你這隻鷹,願意出大價錢購買。

  我告訴你,君子國使者可是聖上所重,他現在看上了你的鷹,乃是你的大運氣。」

  「君子國?」

  青年露出疑惑之色,扭頭問道:「君子國是哪裡?」

  一名隨從上前,輕聲道:「楊君,君子國就是倭國……不過,在去年君子國表奏朝廷,改名為日本。陛下也同意了他們的表奏。」

  日本?

  青年臉上,頓時閃過一抹厭惡之色。

  他正要開口,就見那群衣裝怪異的人也跑了過來。

  他們手指青年肩頭的海東青,說著稀奇古怪的話語,看上去非常興奮。

  「如此說來,剛才射我大玉的那支箭,就是你們所為嗎?」

  青年沉下臉,看著林縣尉,一字一頓說道。

  他聲音不大,語速也不算太快,可是給林縣尉的感覺,卻發生了變化。一種森然殺意,撲面而來,以至於林縣尉險些產生了幻覺,忍不住大叫一聲,連退了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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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 何為畜生語?
               
  楊守文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離開五龍鎮之後,他這一路都很低調。特別是在收到了武則天命他十天內返回的旨意後,更馬不停蹄,不敢耽擱。偃師,已經距離洛陽很近,一天之內便可抵達。

  所以,他才放慢了速度,而後放飛大玉。

  可不成想,竟有人敢用箭矢想要射殺大玉……從那箭矢的式樣來看,是軍中制式箭支。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軍中將領,所以並未真個準備追究。畢竟,這裡臨近洛陽,少不得有那世家子弟喜歡騎射。若遇到了,斥責幾句;若沒遇到,也不準備尋找。

  畢竟,儘快返回洛陽,才是他目前最捉緊的事情。

  但是……

  楊守文臉色陰沉下來,心中頓生怒氣。

  前世,他就極端不喜倭人,而此前在長洲,又與倭人有過一次小小的交鋒,令他對倭人的印象越發的惡劣。

  竟然敢射殺我的海東青?

  可見這些倭人,是何等的囂張。

  他目光陰冷,掃過那些倭人,而後落在了林縣尉的身上。

  「你,是什麼人?」

  「我……」

  林縣尉已經覺察到,眼前的青年絕非那種遊山玩水的富家子弟。

  他雖然一輩子都生活在偃師,也沒什麼眼界。但在林縣尉的記憶中,他生平見過最窮凶極惡的囚徒,怕也比不得眼前這青年的殺氣濃烈。那種感覺,令他窒息。

  「喂,這隻鷹可是你的?

  我告訴你,你有福了!君子國使者喜歡鷹,看上了你的這隻鷹,願意出大價錢收買。要知道,當今聖上對君子國的使者非常喜愛,若使者願意為你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這,可是好機會,千萬莫要錯過,免得以後再後悔。」

  通譯自然感受不到那林縣尉的壓力,走上前大聲說道。

  楊守文眉頭一蹙,看了他一眼。

  旋即,他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之色,便轉向那林縣尉道:「我剛才問你話,為何不回答?」

  「喂,你這個人怎這般不知禮數?

  當著君子國的使者,簡直就是有失我大周的顏面。我告訴你,如果使者在聖上面前把你的作為說出,到時候你可就大禍臨頭了!這樣吧,五百貫,你這隻鷹賣給君子國使者,便既往不咎。」

  那通譯見楊守文不理他,頓時大怒。

  自他被鴻臚寺派出,接待這君子國的遣唐使使者以來,頓覺身份變得不同尋常。之所以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他知道,那武則天對那君子國的遣唐使粟田真人是何等的喜愛。

  十天裡,數次召遣唐使前往上陽宮。

  據說,聖上非常喜歡那粟田真人的相貌,也喜歡他獻歌獻舞,甚至還會撫掌相和。

  想想張易之兄弟吧!

  若聖上對粟田真人恩寵不改,他日必將鵬程萬里。

  而那時候,他作為使團的通譯,也一定會得到鴻臚寺的獎賞,甚至可能鵬程萬里。

  可是現在,楊守文把他無視,令他很不高興,言語中更多了幾分威脅。

  只是,他話音才落,就見一道鞭影掠過。

  啪的一聲,馬鞭狠狠抽在了通譯的臉上,直接打得他皮開肉綻,半張臉都被鮮血染紅。

  「某本不欲與畜生計較,偏有人要做那畜生的走狗。

  開口君子國,閉口使者,你以為你是誰?誰給的你這般資格,把聖人掛在嘴邊?」

  楊守文手中馬鞭輕輕搖晃,表情森然。

  「大周的體面,絕非靠諂媚一群蠻夷能夠維護。

  一個小小的通譯,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五百貫,我與你五百貫,取你性命如何?」

  通譯捂著臉連聲慘叫,那些君子國的隨從也頓時大怒。

  有十幾人倉啷拔出了佩刀,更有人對林縣尉道:「林縣尉,這就是你大周國的待客之道嗎?我們不遠萬里前來拜見大周皇帝,是你們的客人,可你們怎敢如此無禮?」

  那倭人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更露出一臉怒色。

  「我會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我們主人,讓我們的主人向大周皇帝稟報。」

  「使者息怒,使者息怒,我……」

  林縣尉嚇了一跳,連忙開口安撫。

  只是,沒等他說完,就聽得楊守文冷聲道:「好啊,那你就去告訴你的主人,讓他向聖人告狀便是。不過,告狀只需一人即可!」

  「公子息怒。」

  林縣尉心裡一咯噔,連忙轉身勸說。

  只是,楊守文根本不理睬他,沉聲喝道:「楊茉莉,留下兩個人,餘者格殺勿論。」

  「好!」

  從人群中的馬車上,傳來一聲回應。

  那聲音聽上去有點發悶,可是卻讓人感到心裡發寒。

  緊跟著,就見一個巨人模樣的大漢走出來,雙手持槌,大步流星便衝向了那些使者。

  兩個使者忙上前阻攔,卻見大漢揮舞鐵鎚,只聽鐺鐺兩聲響。

  那使者手中的佩刀,被鐵鎚砸斷。

  鐵鎚夾帶萬鈞之力轟出,砰砰兩下,兩個使者便被打得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

  在安南,在巴蜀,楊茉莉雖楊守文出戰不少於百次。

  在一場場血戰之中,楊茉莉的打法也日趨成熟。他天生神力,即便是楊守文也非對手。加之每日修煉金蟾引導術強壯體魄,雖尚未過雙十年紀,但那一身的神力,幾乎無人能敵。

  而他手中的鐵鎚,更是換了又換。

  後來楊守文乾脆在安南請了名匠為他打造兩柄大槌,重達三百斤。

  而今的楊茉莉,與人交手根本不需要什麼花招。

  以力取勝足矣!當然,如果遇到那種比較厲害的角色,楊茉莉也會使出花俏招數。

  不過,眼前的戰鬥對他而言沒有半點壓力,更無須使用什麼技巧。

  如同一頭暴怒的棕熊,楊茉莉闖入人群之後,雙槌翻飛,一槌一個,殺的屍橫遍野。

  有君子國的人覺察不妙,便轉身想要逃跑。

  可是,他們隨即發現,楊守文身後的那些兵卒已經衝上前來,把他們團團包圍……

  那些兵卒,與他們見過的唐軍兵卒不同。

  一個個殺氣凜然,更裝備精良。

  這些人沒有穿戴鎧甲,可是手中的長刀卻鋒利無比。

  或許算不得削鐵如泥,但對付他們手裡的那些兵器,卻是輕而易舉。

  幾十名君子國隨從甚至沒能抵抗多久,便被屠殺殆盡。鮮血,把地面染成了紅色。

  本來要拚命的孝義裡村民見狀,也都呆傻了。

  林縣尉還想要派人上前阻攔,卻見那隊伍中傳來一聲唿哨,緊跟著一隊騎軍上前,便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如果我是你的話,絕不會摻和進來。」

  說話的人,是一個瘦削的青年。

  他面帶微笑,看上去很和藹。

  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林縣尉的身上時,林縣尉直覺遍體生寒,好像被毒蛇盯上。

  「你們……他們可是君子國的使者。」

  「狗屁的君子國,一群倭人,也敢自稱君子國嗎?」

  楊守文冷聲道,馬鞭遙指林縣尉,「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會立刻離開這裡,前往縣衙稟報你們的縣尊,把這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他,讓他過來解決此事。」

  林縣尉愣住了!

  從未見過如此囂張的人,殺了還如此鎮靜。

  他嚥了口唾沫,顫聲道:「你,你們別走。」

  「放心,我不會走……倒也想知道,一縣父母官不計治下百姓死活,卻巴巴的過來討好一個勞什子倭人遣唐使的奴僕?難道,我大周的百姓就不值錢嗎?難道,我大周的莊稼,就那麼低賤?告訴你家縣令,如果他不來,我自會去找他算賬。」

  幼娘站在楊守文的身邊,目光迷離的看著他。

  兕子哥哥,還是那麼霸氣!

  她的心裡面,突然間變得有些難過。

  兕子哥哥回到洛陽後,應該很快會與裹兒成親吧。以後,他就不再是幼娘一個人的兕子哥哥了……

  楊守文自然沒有留意幼娘的情緒變化,只跨坐馬背上,看著那林縣尉狼狽的逃走。

  當然,為了防止他們離開,林縣尉把那些武侯也留了下來。

  只不過在見識了楊茉莉那兇殘的殺戮之後,武侯們還有多少膽氣?就不是他林縣尉能夠考慮的事情。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氣息。

  楊守文冷漠看著那些屍體,心裡面卻產生不出半點波動。

  從東劍南道殺入嶺南道,從瀘州一路東進,戰事多達百次。

  楊守文經歷過無數次的戰爭之後,可算是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眼前這點屍體,在他看來,簡直就是不足掛齒的小兒科。他走在被鮮血浸濕的泥濘中,來到通譯和之前與他說話的倭人面前。

  手裡的馬鞭輕輕搖晃,看上去非常輕鬆。

  他用馬鞭指了指那倭人,「名字!」

  「納尼?」

  倭人一怔,脫口而出。

  只是回應他的,卻是劈頭蓋臉的馬鞭。

  楊守文厲聲道:「我知道你會說漢話,名字。」

  「你,你太膽大了!」

  通譯這時候,終於清醒過來,指著楊守文道:「你死定了!我一定會表奏鴻臚寺,請朝廷治你死罪。」

  「割了他的舌頭,若再指手畫腳,便砍了他的四肢。」

  楊守文厲聲吩咐,就見幾名力士上前,二話不說便拖著那通譯往外走。

  通譯拚命的掙扎,一邊掙扎一邊叫喊道:「藤原君救我,藤原君救我。」

  但這個時候,那倭人哪還敢出聲?

  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片刻後,就見諸歡笑眯眯的走來,手裡還捧著一條血淋淋的舌頭。

  「郎君,請看。」

  「你真噁心,走開。」

  楊守文嚇了一跳,旋即笑罵道。

  諸歡哈哈大笑,把那舌頭扔到了一旁。

  看著這兩人若無其事的說笑,倭人的臉都白了,眼中流露出驚恐之色。

  「別怕,我說過,會放你回去。」

  楊守文道:「再問你一次,名字。」

  「藤原馬養。」

  「很好,剛才是誰射我的鷹?」

  「是……」

  藤原馬養本想找個替死鬼,可他隨即發現,現場只剩下他一人。

  「都是死人,我就當是你做的。」楊守文說著,朝諸歡一擺手,諸歡便獰笑著,拔出一口短刀,走向藤原馬養。

  「你要做什麼?」

  藤原馬養大聲喊叫,還時不時吐出一兩句倭語。

  只是,他卻被兩名騎士死死按住,就見諸歡走上前,揮刀落下。

  藤原馬養慘叫一聲,半隻手便被斬斷。

  「你射我的鷹,我斬你半隻手。」

  楊守文冷聲道:「回去告訴你那勞什子遣唐使主人,就說我叫楊守文,我會在洛陽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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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二章 神人共憤
               
  偃師,縣衙!

  鄭叔則聽完了林縣尉的陳述之後,卻沒有立刻行動。

  「那個人,長得什麼模樣?」

  他思忖片刻後,問道。

  林縣尉愣了一下,而後蹙眉努力回憶。

  「他身高當在六尺二寸上下,看上去很是文弱,長得也頗為秀氣。

  衣裝嘛,並不華美,有些樸素。

  不過有一種貴氣……嗯,就是貴氣!那個人絕不是一般人。還有,他的馬非常神駿,似乎是一匹寶馬良駒。還有他那隻鷹,我也沒有見過,並非是那種尋常的鷹。」

  「對了,他殺氣很重。

  特別是在發怒的時候,卑職感到格外恐懼……卑職覺得,那應該是行伍中人的氣質。」

  「文弱、秀氣、還有貴氣?」

  鄭叔則反覆默念林縣尉陳述中的重點詞句,眼中旋即流露出一絲絲瞭然。

  「他那匹馬,什麼模樣?」

  林縣尉再次愕然。

  在他的印象中,鄭叔則絕對是一個雷厲風行之人,做事從不拖泥帶水。

  可是今天,他卻反覆詢問那人的模樣,而今更詢問起了馬匹……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縣尊很可能知道那個人,甚至不太想去招惹。這,也讓林縣尉更感到了恐慌。

  他嚥了口唾沫,輕聲道:「馬嘛,就是那副模樣嘍……對了,他那匹馬很奇怪,脖頸鬃毛呈金黃色,通體黑亮,神駿異常。還有那隻鷹,一雙爪子好像白玉一般。」

  「哦!」

  鄭叔則笑了!

  他是滎陽鄭氏子弟,算起來乃鄭鏡思的族弟。

  本來,他並無出任偃師縣令的可能,但由於鄭鏡思的說項,楊承烈為他走了門路,於是才能成為這都畿之地的一縣之主。他對楊家,自然不會陌生。特別是楊守文的一些特徵,更熟記於心。寶馬、神鷹、獒犬,這是楊守文最愛的三件寶貝。

  雖然鄭叔則並未親眼見過,可是對這三件寶貝,卻非常瞭解。

  只聽那馬的模樣,他就猜出了楊守文的身份。

  再加上林縣尉對那隻鷹的描述……放眼神都,除了楊守文,再無第二人有這樣的神鷹。

  前些日子,他還聽說武則天下旨,責令楊守文十天內返回洛陽。

  若算算時間,楊守文差不多也該出現了!

  想到這裡,鄭叔則已經知道該怎麼處理此事。

  他眼珠子一轉,便計上心來。

  「老林,別說我不關照你。

  這件事情,你也好,我也罷,都不適合摻和。

  說實話,那些個倭人扈從,我也不喜歡。奈何陛下寵愛那遣唐使,才不得不順從。

  他們算勞什子君子?居然大言不慚君子國!也虧得是陛下心慈,若換做其他人,早就心生不滿。可那些個倭人卻不知自愛,明知神都而今大旱,卻要與鄉人爭奪水源。真以為這是他們那倭國的土地嗎?鴻臚寺這一次對這些倭人,過於縱容了。」

  縣尊,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之前說要展現出我大周國泱泱大國之氣度,要以德服人,讓那些蠻夷因此臣服!

  林縣尉心裡不禁破口大罵,但他也知道,那些個倭人,怕是踢到了鐵板。

  看著鄭叔則,林縣尉眼珠子一轉,突然撲通跪下。

  「縣尊,救我啊!」

  「老林,你這是怎地?」

  「先前我還幫著那些倭人向那人討要那只神鷹……萬一他因此對卑職不滿,該如何是好?

  縣尊,你也知道,其實我也不想理睬那些倭人。

  我伯父就住在孝義裡,可鴻臚寺有命,要咱們好生照顧那些倭人,還說要儘量滿足他們的請求。縣尊都不敢違背,更何況卑職?為這件事,伯父甚至要與我反目。」

  哈,要你這傢伙平日裡囂張!

  鄭叔則看著林縣尉的模樣,心裡一陣順暢。

  身為縣尊,別看他是偃師的一縣之主,可由於沒有足夠的資歷和威望,很難真正掌控大權。

  偃師乃都畿道之下,毗鄰神都,算是神都的附屬。

  縣境內,也多有豪強。

  別看鄭叔則是鄭家子弟,但是並未得到鄭家的扶持。若不然,他又何苦拜託鄭鏡思,走楊承烈的門路?如果楊承烈還在神都,鄭叔則也能多一個靠山。而今,楊承烈已經去了北庭,更使得鄭叔則感到吃力。他上任之後,除了這鴻臚寺的命令之外,更多都是在想如何掌控大權。而現在,他似乎看到了機會,也想到了辦法。

  「老林,不瞞你說,那個人……你我都惹不起。

  莫說是你我,便是鴻臚寺派人過來,也奈何不得那人……聽說過謫仙人嗎?知道《西遊》嗎?就是那人所作!最可怕的是,他乃當今安樂公主的未婚夫,也是太子最欣賞的女婿,陛下最寵愛的晚輩。聽說過奉宸府嗎?想當初,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奉宸府的爪牙,奉宸府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梁王知道嗎?他的兒子因為惹怒了那人,被他一把火燒了陛下欽賜的武家樓……然後呢?人家還是逍遙自在。

  去年,那人主持了嶺南戰局,據說是一手平定了安南之亂。

  此次他是奉旨回來,你居然想搶他的神鷹?我告訴你,那個人生平,最是記仇……」

  「縣尊,你是說,那個人是……」

  話說的這麼明白,林縣尉怎可能不知道楊守文的身份。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別看楊守文經常不在神都,可是神都,卻流傳著楊守文的傳說。

  他重情義,為了營救被賊人擄走的妹妹,千里追蹤;他孝道,曾為保護母親的墳塋不受破壞,與賊人血戰;他才華橫溢,總仙宮中,醉酒詩百篇,令天下人稱讚;他神勇,聽說在安南一戰中,他單人獨騎奪取交趾,並在百萬軍中,殺了個七進七出。

  好吧,最後一條,是洛陽城中流傳的故事……

  被這樣一個人記恨,別說是林縣尉,就算是洛州司馬,也要心驚肉跳。

  林縣尉哭道:「縣尊,救我!」

  鄭叔則道:「聽著,我當然可以救你,不過也需要你幫忙。」

  「請縣尊只管吩咐。」

  「說起來,若按照輩分,我是那人的舅父。

  但我和他不熟,所以也不用專門去見他。現在,我要去神都一趟,去見一個人……你呢,現在就回去。記住,要謙卑一些,切不可再激怒他。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穩住他,至少拖到明天晌午。至於那些倭人,不必理睬!若他們敢鬧事,直接辦了就是……另外,告訴你那伯父,孝義裡只管開閘用水,搶救莊稼重要。」

  「就這樣?」

  「就這樣!」

  鄭叔則說著話,微微一笑。

  「這件事做的好了,我保你會有天大好處。」

  林縣尉聞聽,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思忖片刻後道:「縣尊只管做事,拼著死,我也會留下他。」

  他不知道鄭叔則去神都做什麼事情,但是他相信,這位平日裡看似沉默的縣尊,一定有別的打算。

  這個時候,他似乎別無選擇!

  +++++++++++++++++++++++++++++++++++++++++

  送走了林縣尉之後,鄭叔則立刻換了行裝,並備好了馬匹。

  他離開縣衙後,出城便打馬揚鞭,直奔洛陽。

  從偃師到洛陽,大約百里路程。

  鄭叔則的這匹馬不錯,雖然算不得寶馬良駒,勝在耐力悠長。百里路程,它用了一個下午跑完。不過,抵達洛陽的時候,天色已晚,城門已關閉……好在鄭叔則這次的目的地,並不需要進城。

  他直奔翠雲峰,但還沒等他靠近翠雲峰的山口,就被藏在山口外的衛士攔住。

  你道李裹兒在此修行,拋棄了公主封號,便不是公主了嗎?

  她乃是李顯最寵愛的女兒,哪怕是不要公主封號,可那公主的身份卻沒有任何改變。

  「莫要動手,我乃偃師縣令鄭叔則,有重要事情稟報一清道長。」

  鄭叔則當然知道安樂公主在此修行的事情,於是大聲叫喊。

  衛士蹙眉道:「道長在此修行,乃聖人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攪。」

  「且慢,我有楊守文的消息告知道長。」

  楊守文,這三個字彷彿有著非凡的魔力。

  兩個衛士本來上前要驅趕鄭叔則,可是聽聞楊守文的名字之後,不由得相視一眼。

  他們來自東宮,自然知道楊守文是誰。

  其中一個衛士猶豫一下,從懷中取出一支哨子,在口中吹響。

  哨聲,三長三短。

  當哨聲落下的時候,遠處黑漆漆的山口,突然亮起了火光。

  那衛士與另一個人使了一個眼色,而後轉身離去。

  另一個衛士則手扶刀柄,警惕看著鄭叔則,沉聲道:「在這裡等著,待我等通稟道長。」

  鄭叔則鬆了口氣,忙退到了一旁。

  他甚至鬆開了馬韁繩,那匹馬汗淋淋,有些疲憊。

  不過,自有人上前牽了馬走開,鄭叔則也沒有去過問。

  堂堂皇太女,又怎會貪圖他那匹並不算特別出眾的馬呢?

  大約一盞茶的光景,從山口來了一隊人,簇擁著一個臉圓圓的女孩,走到了鄭叔則面前。

  「下官偃師縣令鄭叔則,參見公主。」

  鄭叔則忙躬身行禮,卻令得那女孩一陣手忙腳亂。

  「縣尊切莫如此,我並非公主,而且這裡也沒有公主。

  道長讓我來問你,楊公子按理說,應該已經抵達偃師境內,你又有什麼消息稟報?」

  鄭叔則鬧了一個大紅臉,心中赧然。

  他暗自責備自己: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安樂公主是何等人物?怎可能大半夜的跑出來見你?

  「啊,是下官冒昧了!」

  雖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是什麼人,但鄭叔則知道,她既然出現,一定是公主身邊的心腹。

  可千萬別小看她,有道是宰相門前七品官。若得罪了對方,少不得要倒霉!

  沉浮半世,鄭叔則知道,這是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機會。

  他連忙道:「還請娘子告知道長,就說楊君的確是已抵達偃師,但是卻與倭人發生了衝突,還殺死了不少倭人。下官把他留在偃師,也是擔心楊君回來受到責罰,故而先行通稟道長。」

  女孩一聽,頓時露出緊張的表情。

  她看了鄭叔則一眼,沉聲道:「你隨我來。」

  說完,她轉身往山口走。

  鄭叔則不敢怠慢,跟在那女孩的身後。

  一進山口,他就發現,那崎嶇山路兩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每個人手裡都舉著火把,把山路照的通透。鄭叔則眼神不好,有火光照映,總算是不至於閃了腳。

  他跟在女孩身後,一直來到了桃花峪。

  才到峪谷外,就聽得峪谷裡傳來一陣獒犬的吠叫聲。

  四隻獒犬衝出來,大叫不止。

  女孩連忙呵斥道:「悟空、八戒、沙和尚、小白龍,住嘴。」

  獒犬聽聞,立刻停止吠叫,後退兩步,仍舊虎視眈眈盯著鄭叔則。

  那眸光陰森,令鄭叔則感到莫名的緊張。

  倒是女孩笑道:「你莫要害怕,他們是楊公子最心愛的獒犬,從小把它們帶大,而今在這裡陪伴道長。你只要跟著我,它們自不會傷害你,但如果你心懷叵測……

  嘻嘻,悟空它們在劍南道時,可是咬死了不少反賊呢。」

  女孩說的是很輕描淡寫,卻讓鄭叔則激靈靈,一個寒顫。

  他更加老實,甚至不敢和那女孩距離太遠。而那些衛士在到了峪谷口,便停下了腳步。

  夜色中,峪谷裡一片蒼鬱。

  溪水潺潺,月光如洗。

  在這一片絕美的景色中,兩座茅屋坐落其中。

  茅屋周圍,有女衛士巡邏。

  而茅屋的門廊上,則站立著一個頭戴烏皮道冠,身穿月白色道袍,在月光照耀下,宛如那離塵出世的仙子一般,亭亭玉立。

  「道長,楊公子又惹禍了!」

  女孩走到茅屋前,嬉皮笑臉道。

  看得出,她並不緊張,給人一種楊守文在外面惹禍,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的感覺。

  女道士也笑了,「兕子哥哥每次回來,都會惹禍。

  這一次,他又惹了什麼麻煩?」

  「楊公子,在偃師殺了倭人。」

  「嗯?」

  女道士聞聽,蛾眉淺蹙,「怎麼回事?」

  女孩則轉過身來,朝鄭叔則招了招手,鄭叔則連忙小跑著上前。

  「下官偃師縣令鄭叔則,見過公……道長!」

  女孩之前說過,這裡沒有公主。

  女道士鳳目微合,一派清冷之色。

  「鄭縣尊免禮,你與貧道仔細道來,楊公子性情溫和,絕非是那種嗜殺之人,又為何要殺死倭人呢?是不是那些倭人做了神人共憤的事情,才激怒了楊公子動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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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三章 先發制人

  楊守文性情溫和?

  鄭叔則感覺有點發懵!

  他沒有見過楊守文,但是從林縣尉的描述中,卻能夠想像出楊守文的形象。一個性情溫和的人,絕不可能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那些倭人固然有些囂張,但是在鄭叔則看來,卻罪不至死。而楊守文,卻把那些人殺得乾淨,又怎算是性情溫和?

  不過,他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和李裹兒唱反調。

  公主既然說楊守文性情溫和,那楊守文的性情,一定是溫和的!

  鄭叔則是來走門路,是為了日後的前程謀劃,可不是想來找死,和李裹兒打擂臺。

  他立刻道:「道長所言極是。

  楊君風采過人,其人溫文爾雅,談吐不凡。

  下官早就聽說過楊君大名,而且與楊君還有些關係。下官是滎陽鄭家子弟,論輩分,算是楊君的舅父。下官之所以能坐上偃師縣令的位子,也多虧了楊公的提攜。

  道長有所不知,那些倭人實在是……

  一群化外蠻夷,不過是得了陛下幾句誇讚,鴻臚寺就小題大做,嚴令下官予以關照。

  道長,而今偃師大旱,百姓正需要水源灌溉莊稼。

  可那些倭人卻霸佔了水源,甚至還對陛下子民大打出手。他們那田莊裡,本有水源,卻說給牲口用都不夠,非要用孝義裡百姓的水源。這眼見著莊稼就要喝死,他們卻不管不顧。楊君也是見此,才去和他們商量,卻不成想那些倭人竟險些射殺了楊君的愛鷹……他們出言不遜,對楊君三番五次的辱罵,才使得楊君憤而動手。」

  「那些倭人,敢傷大玉?」

  李裹兒聞聽,勃然大怒。

  她對大玉,也是極為喜愛,絲毫不遜色於楊守文。

  再聽到那些倭人辱罵楊守文,她更加惱怒,俏臉上籠罩寒霜,轉身道:「來人,與我備車,我要去見皇祖母。」

  李裹兒何等驕橫的性子,也就是在楊守文面前老實一點。

  而今,聽說楊守文受了欺負,她是絕不能忍。

  「道長,現在城門已經關閉,怕是進不得城啊。」

  「哼,我有皇祖母御賜金牌,無論何時都可自由出入洛陽。

  小鈴鐺,你莫要再囉嗦,否則我讓小饅頭陪我,你一個人留在桃花峪裡看家,明白?」

  李裹兒前次翹家,從劍南道返回之後,自然少不得一頓斥責。

  不過,卻不要小覷了她。

  她能說會道,又知道如何撒嬌,還會哄武則天開心。加上從劍南道歷練一圈回來後,整個人氣質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增添了一種英氣,令武則天發自內心的喜愛。

  也不知她是怎麼哄的武則天,反正到最後,武則天雖然下旨讓她繼續在翠雲峰修行,但又給了李裹兒一枚金牌,可以不分時候,自由出入洛陽,乃至各個宮城。

  小鈴鐺哼了一聲,忙扭頭跑去備馬。

  「你叫鄭叔則,是嗎?」

  「下官正是。」

  「鄭縣令,多謝你來通風報信,貧道會牢記在心。

  不過呢,現在有一件事要麻煩你……請你立刻返回偃師,照顧好楊公子,千萬別讓他受了委屈,可以嗎?」

  「道長吩咐,下官焉敢不從?」

  鄭叔則心中狂喜,忙躬身行禮。

  他不辭辛苦,奔波百里而來,所為的不就是這樣一句話嗎?

  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自然心滿意足。同時鄭叔則也是一個非常知曉輕重的人,他不敢再耽擱,便轉身準備離開。

  「你那匹馬,奔跑百里,怕是派不上用場。

  來人,把繼魏王前幾日送來的馬挑選一匹贈與鄭縣尊,莫要讓他白白的奔波一遭。」

  繼魏王武延基,歷史上在去年末就被武則天杖斃。

  不過如今,由於楊守文安南大捷的消息及時傳來,再加上李裹兒在楊守文的勸說下,對自家兄弟姐妹的情義,遠比歷史上看的更重,出面苦苦哀求,總算是救下武延基和李重潤兩人。

  經此一難,武延基彷彿如夢方醒,不再整日裡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處。

  武則天罷黜了他繼魏王的王位,更被貶為庶民。

  可是別以為他就是庶民,再不濟他還是駙馬,再不濟,皇太孫李重潤也要關照他。而武延基也變得非常低調,整日裡都呆在青園裡,把青園經營的越發興旺起來。

  那青園,而今已成為洛陽最為熱鬧的去處。

  王貴貴族,世家子弟,都是那青園常客。青園本就是由一群權貴子弟操辦起來,門檻極高。那些外來人想要在洛陽城裡站穩,出人頭地,青園就成了最佳的選擇。

  於是乎這青園的地位,就變得格外超脫。

  他們不摻和政事,卻能夠牽線搭橋;他們從不關注時局,但是所有的消息,大都是由這裡傳出。這裡是文雅騷客的最愛,也是投機鑽營者的天堂;更是洛陽最為昂貴的銷金窟。

  武延基就憑藉著對青園的掌控,成為洛陽城中無人敢小覷的存在。

  許多人來洛陽辦事,都走的武延基的門路,這禮物自然不會少了……武延基也知道,這次活命,多虧了李裹兒的求情,更感謝楊守文及時的大捷。所以,他隔三差五就會派人過來,也算是表達了他對李裹兒的感謝。再說了,李仙蕙和李裹兒的關係,可極為親密。前些日子西域送來了一批寶馬,武延基就挑選了幾匹送來。

  而李裹兒呢,雖然武延基已是庶民,可仍舊會習慣性的稱呼他為繼魏王。

  鄭叔則喜出望外,再次向李裹兒道謝。

  自有隨從帶他去青牛觀選馬,而鄭叔則一走,李裹兒就變了臉色,從門廊上噌的跳下來,把手指放進口中,一聲口哨,就見四隻獒犬立刻來到她身後,離開桃花峪。

  +++++++++++++++++++++++++++++++++++++++

  夜色,深沉。

  一隊車馬來到洛陽城下,守城的軍卒很快就打開了城門。

  他們沿著御街疾馳,進入皇宮之後,轉道直奔上陽宮。

  李裹兒沒有莽撞行事,她先打聽到了武則天在觀風殿批閱奏章,並未休息,才一路狂奔。

  遣唐使的事情,她當然知道。

  說實話,李裹兒也見過那遣唐使,好像叫什麼真人,確是一表人才,文質彬彬的頗為儒雅。

  不過,她卻頗不喜歡。

  但武則天非常喜歡!

  事實上,大凡老太太,都會對小鮮肉比較欣賞。

  更不要說那粟田真人確有幾分才學……武則天能寵愛張易之兄弟,對這個來自異邦的粟田真人,自然也非常好奇。賜進徳冠,加紫袍,麟德殿內賜宴,可謂極盡恩寵。

  也正是這個原因,才使得那鴻臚寺對遣唐使極為重視。

  「皇祖母,皇祖母!」

  李裹兒一進提像門,才靠近觀風殿,就大聲呼喊起來。

  空蕩的觀風殿外,冷冷清清。

  但她知道,在她走進觀風殿之後,就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

  內侍張大年匆匆走出大殿,迎上前來。

  「道長,恁晚前來何事?」

  「我要見皇祖母。」

  說著,李裹兒便高舉金牌。

  張大年見狀,不禁苦笑。

  也不知道當初武則天是怎麼想的,賜了一枚金牌給李裹兒,使得她出入宮禁,旁若無人。

  「聖人正在批閱奏章,道長要見聖人,還請安靜。」

  「我知道,我一定安靜。」

  李裹兒跟著張大年走進了觀風殿內,那大殿裡燈火通明。

  位於大殿正中央的一座雕花香爐裡,騰起裊裊青煙,瀰漫著一股龍涎香的氣味……

  武則天正依在榻上,手捧表奏閱讀。

  而在丹陛下,上官婉兒也正在抄錄著什麼,估計是明日要朝議的事情。

  「皇祖母,不要怪罪兕子哥哥。」

  李裹兒一進門,就不管張大年剛才的叮囑,大聲喊叫起來。

  張大年白眉蹙動,看著李裹兒頗感無奈。

  他瞭解這位出家修行的公主是什麼脾氣,無法無天,卻又天真爛漫。說她無法無天,她敢一把火燒了自家姐妹的家宅,敢冒著抗旨的罪名,陪楊守文一路跑去劍南道,還歷經多次戰事,絕對是無法無天的典範;說她天真爛漫,則是她有時候會把事情想得非常簡單,甚至很幼稚。但也正是這簡單和幼稚,甚得武則天所喜。

  不過這一次……

  張大年也很好奇,楊守文又惹禍了嗎?

  上官婉兒的手一抖,險些寫錯了字,擡起頭來。

  她和楊承烈之間的關係,對武則天而言已不是什麼秘密。

  這一次,楊承烈去了北庭,本來上官婉兒也想跟著。但武則天身邊確實離不開她,就把她強行留下。

  所以,上官婉兒對楊守文的事情,更是格外關心。

  武則天蹙眉,坐直了身體。

  她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李裹兒,詫異道:「裹兒,發生了什麼事,青之回來了嗎?

  朕到現在還未有他的消息,又怎會怪罪他?

  他,惹了什麼禍事?」

  「皇祖母難道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

  「哦,那沒事了,裹兒告退。」

  「站住!」

  武則天厲聲喝道:「裹兒,休得耍花招,說吧,那楊兕子又惹了什麼禍事出來?」

  李裹兒聞聽,頓時露出了楚楚可憐的表情。

  「皇祖母,兕子哥哥被人欺負了。」

  「哈!」武則天笑了,一旁上官婉兒和張大年也笑了。

  你家那位是什麼脾氣,你難道不知道?自他進了洛陽,只有他欺負人的份兒,卻未曾聽得,他被人欺負。不過,這也讓武則天產生了好奇,笑著道:「那你說說看,他怎麼被人欺負了?」

  「皇祖母,裹兒先和你說一件事,你不要生氣。」

  「朕免你無罪。」

  「皇祖母,有這樣一戶人家,家境很好,也很富裕。

  又有另外一戶人家,不識禮數,粗鄙不堪。粗鄙的人家裡,出了一個人才,被家境好的人家看重,對他非常關照。可那個人卻把這種關照當作理所當然,在富貴人家作威作福,甚至連富貴人家的家人,也受到了欺負……皇祖母,你說這人可惡不可惡?」

  「當然可惡!」

  武則天脫口而出。

  一旁上官婉兒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偷偷看了武則天一眼。

  「皇祖母,裹兒要說的事情,其實就是這麼一樁事。

  倭國……」

  「裹兒,朕已同意倭國表奏,改名日本國,以後不可再稱之倭國。」

  「可他們,就是倭人,一群粗鄙之人。」

  「哦?」

  「裹兒對倭人並無意見,也沒什麼交集。

  皇祖母欣賞那遣唐使什麼真人,裹兒也不覺得有錯。皇祖母愛惜人才,天下人皆知,並不是什麼秘密。可是,裹兒卻覺得,皇祖母對他們太好了,以至於這些粗鄙的倭人,竟肆意妄為,欺壓皇祖母的子民……鴻臚寺非但不管,還幫著他們。」

  武則天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她扭頭向上官婉兒看去,卻見上官婉兒搖搖頭,示意並無鴻臚寺表奏。

  「裹兒,不要再遮遮掩掩,到底是什麼情況,你直說吧。」

  「皇祖母因為愛惜那什麼真人……」

  「裹兒,那個人叫粟田真人。」

  「我管他什麼真人,也許他的確是有點才學,皇祖母因而看重。可是皇祖母賜給他在偃師的田莊,卻是不該……他的那些隨從,仗著鴻臚寺的支持,在偃師作威作福。皇祖母應該知道,今年都畿道大旱,偃師災情嚴重。偃師孝義裡有一處水源,本來是用來澆灌莊稼,可是卻被那些倭人霸佔……皇祖母賜予他們的田莊裡本來也有水源,可他們卻貪婪成性,不肯滿足……為此,孝義裡百姓與之爭辯,卻被他們打傷了好多人。偃師縣令後來呈報鴻臚寺,卻引來了鴻臚寺的斥責……」

  「有這種事?」

  武則天自然不知道這些,不禁有些生氣。

  「裹兒,你先說,青之他做了什麼?」

  「兕子哥哥從安南返回,途經偃師的時候,正好雙方衝突。

  他好心好意去勸說,那些倭人非但不聽,反而羞辱兕子哥哥,還要搶兕子哥哥的神鷹。

  兕子哥哥也是為了自保,不得已出手,所以殺了些倭人。

  皇祖母,這件事真怪不得兕子哥哥,是那些倭人蠻不講理,請皇祖母為我們做主。」

  「青之,殺了倭人?殺了多少?」

  上官婉兒沉聲問道。

  遣唐使此次前來,共五百人。

  這其中,除了大使、副使、判官、錄事等官員之外,還有翻譯、醫師、畫師、音樂長、工匠、商人和水手。另外,又有留學生和學問僧大約百人,大都會留在洛陽。

  這麼多人,也不好全都居住在洛陽城中,所以武則天就賜了一處田莊給那粟田真人,讓他安排隨行的僕從。可是現在看來,那些僕從……武則天不禁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李裹兒道:「這個我不清楚,可是兕子哥哥真的是被倭人欺負了。」

  「婉兒!」

  「臣妾在。」

  「你怎麼看待此事?」

  「這個,具體情況臣妾未曾見到,所以不好說。

  不過,臣妾也瞭解青之,他絕非是那種無緣無故惹事的人。如裹兒方才所言,倭人不過化外蠻夷。或許有粟田真人這等人物,卻難保證,他的隨從也似他一樣,通曉禮數。」

  「朕是問,鴻臚寺。」

  「鴻臚寺並沒有表奏,所以臣妾也不清楚。」

  上官婉兒心裡很清楚,武則天為什麼要厚待那些倭人的原因。倭人表奏改倭國為日本國,其實早在之前就有。但當時李治尚主持朝政,加之雙方溝通不暢,所以未予理睬。再之後,白江口之戰,使得倭國和大唐之間的關係變得緊張,也就停止了聯繫。

  可現在……

  上官婉兒想了想,起身道:「鴻臚寺方面,陛下何不命太子監察?

  臣妾連夜動身,前往偃師,把情況調查清楚。若那些倭人果真蠻橫,陛下可再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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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 斥責
               
  楊守文並未把倭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在放走了那藤原馬養和通譯之後,便準備離開。

  不過,林縣尉卻把他攔下。

  聽聞偃師縣令是滎陽鄭氏族人,而且和父親楊承烈認識,楊守文有些為難。

  「縣尊相邀,我本當相見。

  可現在,我奉旨還京,陛下有旨命我十日內抵達洛陽,若是耽擱了,我擔心陛下不高興。」

  「楊君不必擔心,從偃師到洛陽,快則半日,慢則一日。

  楊君長途跋涉,何不稍事休息,也使縣尊盡地主之誼?縣尊說,若楊君來偃師,連一杯水酒都沒有吃下,回去滎陽,他必然會被族老責怪,所以還請楊君體諒則個。」

  楊守文想了想,就同意了。

  反正時間也不緊張,晚一天似乎也無所謂。

  只是,他並不準備和鄭叔則見面,因為偃師不比其他地方,都畿道乃中樞所在,他進入都畿道之後,所有的行為都會被人盯著,稍有不慎,就可能帶來天大麻煩。

  畢竟,而今的楊守文與之前,身份上有很大的不同。

  不過他並不知道,就算是他想要和鄭叔則見面,也不太可能……

  +++++++++++++++++++++++++++++++++++++

  倭人已被除掉,田莊裡雖然還有不少倭人,但是卻戰戰兢兢,不敢露頭。

  孝義裡的村民興高采烈的打開了水源,開始澆灌自家的田地。歡呼聲,不絕於耳。

  楊守文並未在孝義裡停留,直奔偃師驛館。

  林縣尉自然不敢怠慢,派人送來酒水,楊守文也毫不客氣的留下。

  一路長途跋涉,的確是有些疲乏了。

  眼見洛陽就在眼前,也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吃罷了晚飯,大家便各自休息。楊守文則修煉了一陣金蟾引導術,然後才返回房間。

  五龍鎮官驛一戰,讓他明白了這金蟾引導術的精妙。

  那不僅僅是修身養性的功法,更是一種道家的秘術,有著極為玄妙的用處。

  當初祖父楊大方是如何求來這套金蟾引導術?楊守文並不清楚。他只知道,他而今所見,所學,怕只是皮毛。越練就越發感到其中的神妙,讓楊守文難以放下……

  這,一夜無事。

  天亮時,楊守文醒來,洗漱了一番。

  可是當他走出庭院時,卻發現官驛似乎變了一個樣子。

  昨天過來的時候,官驛裡除了驛官和驛卒之外,沒什麼人,更沒有什麼守衛。可是今天……楊守文發現這官驛裡三層外三層,全都是人,粗略看去,少說有百十人之多。

  而且,從這些人的裝束打扮來看,似乎是千牛衛。

  這也讓楊守文感到驚訝,於是便攔住了一名驛卒問道:「這驛館裡,來了什麼人?」

  驛卒正要回答,一旁卻走來一名千牛衛。

  「敢問,是楊君當面?」

  「啊,我是。」

  「我家主人有請。」

  楊守文一怔,脫口而出道:「你家主人是誰?」

  「楊君見了,自然明白。」

  那千牛衛不肯說,楊守文也沒有再問。

  他並不擔心有人對他不利。如果因為他殺了倭人而觸怒武則天,那武則天一定會派人把他抓回洛陽,而不是這般請他過去。只要不是武則天,楊守文就不會害怕。

  在都畿治下,任何一個人想對他不利,都必須要三思而後行。

  「既然如此,前面帶路。」

  「大兄,我陪你。」

  就在這時,幼娘從院子裡跑出,來到了楊守文的身邊。

  楊守文笑了笑,朝那千牛衛看去。

  千牛衛道:「若楊姑娘願意去,我家主人也非常歡迎。」

  「你認識我?」

  幼娘聽了這句話,愣住了。

  而楊守文則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翹起,心中已經猜到了邀請他的那人,是何來歷。

  當下,他伸手揉了揉幼娘的腦袋,示意她不要再說話。

  「前面帶路吧。」

  千牛衛點頭,轉身就走。

  「大兄,到底是誰啊。」

  幼娘跟在楊守文的身邊,忍不住低聲問道。

  「是一位長輩,待會兒見面了,要恪守禮數,千萬不要放肆,懂嗎?」

  「嗯。」

  偌大洛陽城裡,知道幼娘存在的人,並不是很多。

  除去家人,李裹兒算是一個,剩下的還有太子李顯,以及上官婉兒。

  李顯而今在洛陽,肯定不可能離開。那麼答案也就呼之欲出,要見他的人,就是上官婉兒。

  只是,上官婉兒怎麼來了?

  楊守文一邊走,一邊思索。

  當他走到了一個庭院門口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看起來,自己昨天殺死倭人的事情,已經傳去了洛陽……至於傳信的人,楊守文也隱隱猜到。但他並沒有因此而心生怨恨,大體上也明白了,那人傳信的意圖。

  走進庭院,曲徑通幽。

  這是偃師官驛中最好的院落,穿過一條林蔭小徑,便看到一座水榭,坐落於荷花池內。

  帶路的千牛衛在迴廊前停下,躬身相請。

  楊守文也不客氣,逕自走上迴廊,直奔水榭而去。

  「姑姑,我就知道是你。」

  一進水榭,楊守文就看到了坐在欄杆旁邊的上官婉兒。

  說來也奇怪,明明近四十的女人,卻越發的嬌媚,看上去甚至才三十上下。楊守文記得,他第一次見上官婉兒時,這個女人其實已顯露出了一絲老態。可現在,那老態盡去,反而讓人感覺著有一種少女般的氣質……這,絕對稱得上是逆生長。

  上官婉兒卻一臉嚴肅表情,瞪了楊守文一眼。

  但她的目光,旋即落在了幼娘身上,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你就是楊暖嗎?」

  「咦,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我記得,大兄以前可沒有姑姑,他為什麼要喚你姑姑呢?」

  幼娘顯然很好奇,忍不住問道。

  那天真爛漫的模樣,全然不似一個頂級刺客,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懵懂,渾不知世事的少女。

  上官婉兒招手,示意幼娘過來。

  幼娘則先看向楊守文,見楊守文點頭,她才走了過去。

  「這個混帳傢伙為什麼喚我姑姑?因為我就是他的姑姑……幼娘,且坐在姑姑身邊。」

  說完,她對楊守文道:「誰讓你坐下的,起來,不要嬉皮笑臉。」

  「姑姑,何故如此動怒?」

  「你還問我原因?」上官婉兒怒道:「你自己做的好事,難道你不清楚嗎?」

  「姑姑……」

  「楊守文啊楊守文,我看你是越發膽大,越發的囂張跋扈了!」

  上官婉兒怒聲呵斥,讓楊守文也不禁有些害怕,忙肅手而立。

  且不說這女人的手段如何,單只是她和老爹之間那些糾纏不清的曖昧,就讓楊守文老老實實。

  「姑姑,莫生氣。」

  幼娘見狀,連忙輕聲勸說。

  上官婉兒這才長出一口氣,手指楊守文道:「陛下要你儘快返回,你可倒好,卻在這裡殺了人,還如此輕鬆?你道那些人是什麼來歷?你知不知道,你如此做,令陛下何等為難?」

  「不過些許倭人,不至於吧。」

  楊守文眉頭一蹙,沉聲道。

  「不至於?」

  上官婉兒怒笑道:「陛下自登基以來,已有十載。

  十年來,雖說政務昌明,但也因為種種掣肘,使得她步履維艱。從最初不得不任用來俊臣之流的酷吏,以掌控朝堂,消弭各種不穩定的因素。到後來,又有契丹之亂,突厥入侵,吐蕃犯境……為了維持江山穩固,陛下不得不委曲求全,一再退讓。

  如今,江山大體穩固,陛下也生出了還政的心思。

  但執政十年,陛下還是希望能夠留下一些政績……倭人來朝,乃是一件好事。自白江口之戰以來,我大周與倭國始終處於敵對的狀態。現在倭人主動前來認罪,正可彰顯陛下之豐功偉績。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陛下對那遣唐使,才予以優渥款待。

  可是你,現在一通亂殺,令陛下該如何解決呢?」

  楊守文一直就覺得,武則天在對待倭國的事情上,有點不太尋常。

  那粟田真人果真是那麼才學過人嗎?

  楊守文是絕對不會相信……要知道,而今雖非那開元盛世,但若要論人才,卻多不勝數。可以說,武則天執政十年,為大唐培養出了無數人才,也才有了後來唐玄宗的開元盛世。

  大唐治下,人才濟濟,卻偏要欣賞一個倭人的才華?

  楊守文沒有見過那粟田真人,但是以他對倭人的瞭解,他並不認為,粟田真人的顏值可以高過張易之兄弟,才會能強過張說、賀知章這些人,能力能比張九齡更強。

  而現在,聽了上官婉兒這一席話,楊守文似乎明白了!

  武則天是希望以倭國來朝,為她的執政生涯,留下一筆光彩的記錄。

  仔細想想,上官婉兒說的確有道理。

  武則天執政這些年,雖說國泰民安,但在外交方面,的確是乏善可陳。孫萬榮造反,默啜入侵河北道,大祚榮建立震國,安南造反,吐蕃屢次興兵,安西動盪不已。

  她想要留下一些美好的事務,而遣唐使重新開啟,無疑是給了武則天一個機會,或者說是一個政績。

  華夏有萬國來朝的說法。

  事實上,從隋朝開始,就不斷有國家前來朝拜。

  但是,自武則天登基後,這種現象明顯減少。雖則民間的往來越發頻繁,可是官方……

  想到這些,楊守文對武則天的做法,也就理解了!

  但理解歸理解,卻不代表他會贊同。

  所以,當上官婉兒說完之後,楊守文卻大聲道:「陛下之作為,臣可以理解。

  陛下可以對周邊任何國家予以恩賜,唯獨這倭人……臣以為,非但不可與之優渥,若有可能,應令其亡國,方為正道。請姑姑表奏陛下,莫忘了白江口之戰前車之鑒。

  倭人不可信,更不可善待……那倭人狼子野心,絕非善良之輩,若陛下對其厚待,只怕會禍及後人,實非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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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五章 倭人不可信
               
  最近幾天寫到遣唐使的時候,超級卡文。

  特別是看新聞,那倭國首相上躥下跳,倭國防長大放厥詞,就覺得心裡有一股子氣。

  嗯,著實很痛苦啊!

  ++++++++++++++++++++++++

  上官婉兒倒是沒有考慮太多。

  在她看來,楊守文之所以殺人,更多是因為看到那些倭人囂張行徑,因此怒而殺人。

  因為在此之前,她就知道楊守文對倭人沒有好感。

  當初長洲尋寶時,有倭人參與其中,給楊守文增添了不少麻煩。

  所以,上官婉兒一直以為,楊守文之所以不喜歡倭人,更多是因為那件事。可沒想到,楊守文竟然一番長篇闊論,令上官婉兒頗為震驚,同時又覺得有一些可笑。

  倭人?

  能禍及後人?

  此時的倭國,還處於奈良時代,國力算不得強盛。

  事實上,早在漢代,就有倭人朝貢華夏的先例。在此之後,也只有在白江口之戰時,稍顯露出了些許野心。一直以來,倭人以謙恭有禮而著稱,對華夏朝廷,多以『上國』而稱呼,顯示出對華夏的仰慕之心,故而才有『君子國』的說法。甚至在朝中,不少人對遣唐使抱有好感。哪怕是白江口之戰,雙方的關係已經降至冰點,但是對倭人卻並不排斥。

  如此一個謙恭有禮的國家,又如此弱小,如何能危害朝廷?

  上官婉兒覺得,楊守文有些危言聳聽。

  「青之,你所見倭人,不過是少數,乃害群之馬。

  大多數的倭人,還是很謙卑的……他們派來許多人學習,豈不說明他們對朝廷的仰慕?你說會禍及後人,實在是……這些話若是到了朝堂上,只會被他人恥笑。」

  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大都有一種天朝上國的心態。

  在唐人眼中,華夏乃世界的中心,域外皆為蠻夷,根本不足為慮。

  楊守文心中苦笑。

  那倭人對華夏造成的傷害,與目前而言,的確是還很遙遠。

  但卻不能因此,就對這個國家優待。華夏,在歷史的長河之中,猶如一頭巨龍,而那倭人卻好像依附在巨龍身上的蚊蠅,不斷的吸食這巨龍的鮮血,壯大自身。

  等到了巨龍衰弱,那蚊蠅就產生了其他的想法。

  它想要吞噬了巨龍,取而代之……

  可這些話,他無法說出口。就如同上官婉兒所言,即便是他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最好的辦法,便是停止向倭人輸血。

  就如同前世的美帝,將之視為棋子,爪牙。我可以對你友好,可以對你支持,但是你想要獲得我最為先進的技術,就是痴心妄想。甚至,你有一點壯大的苗頭,我也會立刻鎮壓,讓你生生世世,只能依靠我,成為我的馬前卒,卻休想威脅到我。

  楊守文覺得,對付倭人,必須要用這樣的手段。

  只是華夏延續千年的『老大中國』心態,總會忽視掉倭人的野心。

  在朝中的大佬們看來,白江口之戰只是一個偶然。但在楊守文看來,確是倭人尋求擴張,對朝廷底線的一次試探。當然了,那試探的結果,就是長達近四十年的斷交。

  此時的倭國,對華夏尚有極大的依賴之心,所以在發現華夏根本不是他們可以撼動的巨人之後,立刻又改變了策略。四十年裡,雙方在官面上沒有任何的接觸,可是在私下裡,卻往來頻繁。那血學生僧,那些留在華夏的工匠,以及如無畏法師那種,心甘情願的改變姓名,在華夏生活十數載,目的只是想吸取華夏的精華。

  遣唐使,的確是彰顯了華夏的博大胸懷,但同時,也使得華夏璀璨的文明輸送出去。

  但這種文化輸出,卻沒有什麼好結果。

  因為得來的太容易,倭人並不感謝,反而對華夏的窺覷之心,伴隨著他們的強大,逐漸演變成為一種野心。

  鬥米恩,升米仇!

  就因為華夏給予的太多,那些得到了好處的蠻夷邦國,認為是理所應當,毫無感恩之心。

  想到這裡,楊守文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半晌,他睜開眼,對上官婉兒道:「姑姑,我要見陛下,向她面陳。」

  「嗯?」

  上官婉兒蛾眉淺蹙,輕聲道:「青之,你要做什麼?」

  「我只希望陛下能夠駁回倭人更改國名的表奏,倭人便是倭人,絕不可令其改為日本國。」

  「這樣……」

  上官婉兒覺得,楊守文一定還有別的想法。

  但他既然不願意說,那必然是有他的理由。他想要面見武則天?對普通人而言,這或許很困難。但是對他來說,以武則天對他的喜愛,以及楊家的關係,必不會拒絕。

  「如此,你收拾一下,一個時辰之後,隨我出發。」

  「喏!」

  楊守文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但是,他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和武則天說清楚才是。

  武則天是否採納,是武則天的事情。而作為一個穿越眾,絕不會讓那些倭人輕易得逞。

  ++++++++++++++++++++++++++++++++++++

  發生在偃師的事情,終於傳到了洛陽。

  在得知楊守文殺死了幾十個倭人之後,頓時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哪怕楊守文在文壇名聲響亮,哪怕他在安南戰功顯赫,依舊被無數人所指責。倭人最善於偽裝,喜歡做出一副謙卑的姿態,得到了不少人的欣賞。因為,他們的這種謙卑,可以在極大程度上,滿足一些人『老大中國』的心態,所以對楊守文自然不滿。

  「太子,楊守文膽大妄為,擅殺君子國人,實在是太過無禮,有辱我聖朝聲譽。」

  「是啊,那君子國人就算有再大的不是,可以請鴻臚寺出面調解。

  可是他卻不管不問,甚至連偃師縣衙都不經過,直接殺人……傳揚出去,我聖朝禮儀何在?律法何在?」

  「太子,楊守文當罰。」

  「對,絕不能對他放任不理。」

  東宮銀安殿內,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叫嚷。

  李顯面沉似水,也不說話,只靜靜看著那些叫嚷的人,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而今的李顯,可不是四年前那個才從廬陵返回的廬陵王,凡事都戰戰兢兢,不敢輕易決斷。而今,伴隨著武則天漸漸放權,也伴隨著他的勢力日漸增強,李顯的心態也就發生了變化。不過有一點他始終沒有改變,那就是他對家人親眷依舊維護。

  楊守文是什麼人?

  那是他的女婿,是李裹兒的夫婿。

  李裹兒又是什麼人?

  那是他最寵愛的女兒……

  「子壽,你怎麼看待此事?」

  李顯在眾人商議完畢之後,突然扭頭,詢問站立在一旁的一位年輕人。

  若楊守文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那年輕人,赫然是當初他從長洲回歸途中遇到的張九齡。

  想當初,張九齡初臨洛陽,毫無跟腳。

  楊守文於是請他擔當了楊承烈的幕僚,持續了一年之久。

  後來,張九齡便潛心讀書,準備應對科考的到來。當時,他雖辭去了幕僚的職務,卻住進了楊守文在銅馬陌的八角樓內。長安元年,張九齡登進士第,大功告成。

  之後在楊承烈的舉薦下,張九齡並未接受三省六部九寺的職務,反而在東宮的司經局裡擔當了一名文學。同時,又因為他與楊家關係密切,很快就得到了李顯賞識,做了詹事府的主簿。平日裡,張九齡很低調,從不顯山露水,卻甚得李顯看重。

  在一群人羡慕的目光中,張九齡欠身道:「楊君行事,必有其緣由。

  我們現在,也只知道他殺了倭人,卻並不清楚具體的原因。此時喊打喊殺,不免有落井下石之嫌,絕非智者所為。況且,陛下寵愛君子國使者不假,但楊君也有平定安南叛亂戰功……所以這件事,太子不必參與,只需表現出秉公處置的態度即可。

  至於如何處置,相信陛下定有聖斷,太子又何需費心。」

  也不看清楚,你們要處置的人是誰!

  張九齡心中冷笑,並未去看那些叫嚷著要處置楊守文的人。

  李顯對張九齡的這個建議,非常滿意。

  他是太子,未來他將要執掌朝堂,所以更需要表現出一種公正的姿態。當然,也只需要一種姿態……因為最終的決定權,不在他手中,而是在武則天的手裡。李顯更相信,武則天絕不會處置楊守文。因為在她的心目中,楊家父子份量極重……

  「孤以為如此甚好。

  為一倭人,便不問情由處置一個為朝廷立下大功,平定嶺南之亂的功臣,殊為不智。」

  一干東宮幕僚,也都露出了尷尬之色。

  就在這時,一名內侍匆匆跑進銀安殿中,來到了李顯身邊。

  他在李顯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李顯聞聽,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了笑容。

  「子壽,青之已經回來了!」

  「啊?」

  「陛下命人把他帶去了上陽宮,想來這其中,必有隱情。

  我等現在,只管靜觀其變吧。」

  如果武則天要處置楊守文,會讓人先把他關押起來,而不是直接把他叫去了上陽宮中。

  這說明,武則天並沒有聽信外面的那些謡言,對楊守文依舊十分寵信。

  只是,他又要對武則天說些什麼呢?

  李顯感到,非常好奇!

  +++++++++++++++++++++++++++++++++++++++++++++

  楊守文走進提像門的時候,天色已晚。

  武則天已提前接到了上官婉兒的奏報,所以下旨,命楊守文抵達洛陽後,直接見駕。

  她也想聽聽,楊守文會說些什麼。

  所以,在楊守文抵達麗景臺之前,她就驅散了周圍的人員,只留下張大年在身邊陪伴。

  當楊守文走進麗景臺的時候,武則天笑了!

  算起來,已經有一年多,快兩年未曾見這小傢伙了。

  劍南道一行,嶺南道一戰,使得楊守文在清秀之中,又增添了一絲陽剛之氣,更顯英武。

  那種殺伐決斷的英氣,不是靠著讀書或者養尊處優可以錘煉出來。

  那需要一場場大戰,一次次的殺戮,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才能擁有的氣概……

  曾幾何時,武則天對楊承烈寄予厚望。

  可結果,楊承烈中途逃跑,隱姓埋名多年。

  雖則,也經過了無數次的殺伐,可一個小小的昌平縣,還遠遠無法錘煉出武則天所希望的那種氣魄。反倒是楊守文,這個外表清秀的小傢伙,似乎有了幾分氣勢。

  不過,武則天旋即又收起了笑容。

  「臣,楊守文拜見陛下。」

  楊守文走進麗景臺,推金山倒玉柱,在丹陛下拜倒。

  而武則天卻未理睬,而是端坐龍椅之上,好半晌才冷哼一聲,幽幽道:「楊將軍倒是好大的氣魄,挾嶺南大勝之威重返中原,先是在五龍鎮殺死張士龍,險些激起了江左正一道信徒暴動,而今又在偃師大開殺戒,連日本國的使者扈從也不放過。」

  「陛下,是倭國!」

  不等武則天說完,楊守文便大聲反駁。

  武則天聞聽,驚怒不已。

  她拍案而起,厲聲道:「楊守文,你好大膽子!」

  若換做其他人,說不定會嚇得戰戰兢兢。

  可楊守文卻擡起頭來,正視楊守文,大聲道:「陛下,臣自知死罪,不求陛下饒恕。

  然臣有一言,還請陛下在砍下臣的腦袋之前,容臣說完:倭人,絕非君子,更不可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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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章 任他雨打風吹去
               
  倭,在古時,同逶。

  其本義是:彎曲而延綿不斷的樣子。

  可不知是從何時開始,這個倭字就變成了倭人的代表詞。

  而後,倭的意思也就發生了改變,變成了低矮之意。也許,是因為倭人個子矮的緣故?

  楊守文實在想不明白,那粟田真人有何出眾之處!

  張大年不禁有些緊張,看著楊守文,心裡暗自發苦。

  自武則天登基以來,除了狄仁傑偶爾會與武則天當面頂撞之外,他再也沒有看到有人敢如此和武則天說話。這個楊守文……張大年有點擔心,武則天會暴跳如雷。

  不過,出乎張大年的意料之外,武則天卻坐了下來。

  她靠在龍椅上,閉上了一雙鳳目。

  「青之啊,朕何嘗喜歡倭人?」

  她彷彿是在呢喃自語,可說出來的內容,卻嚇了張大年一跳。

  「朕輔佐先皇,歷經白江口之戰,對倭人習性,並非一無所知。

  那些倭人,表面上越是謙恭有禮,實則就越是心懷叵測。當年劉德高自倭國返回,曾私下裡諫言,斷絕與倭人的聯繫,待時機成熟,便將之一舉平定。他言,倭人偽善,不可信之……在發動白江口之戰時,倭國舉國期待。白江口之戰結束後,倭人立刻就改變了姿態,對我使者極為謙卑,其國主甚至每日清晨向我使者請安。

  可越如此,劉德高認為,倭人越發可怕!

  或許百年之內,倭人成不得氣候。但若縱容其就學我國,早晚會成我心腹之患……」

  百年?

  楊守文深知,那倭禍是從何時出現。

  倭人現在的根基太淺,根本不可能威脅到華夏。

  但是,倭人卻極其堅韌,百年不可以,二百年如何?三百年如何?乃至更長時間。

  在後世,倭人可以說是把『忍』字,學到了極致。

  「陛下,既然……」

  武則天擡起手,示意楊守文不必再說。

  「今倭人派遣唐使來,意圖修復與大周的關係,同時還想要更改國名,以正國體。

  四年前,你在長洲尋寶之後,曾諫言朕,要防備倭人。

  朕並未忘卻……

  可是,朕登基十載,勵精圖治。

  這十年來,國泰民安,百姓雖算不得富庶,但比之貞觀,朕卻堅信,絕不遜色。可除此之外,朕似乎再無拿得出手的功績。這十年來,我邊塞屢遭戰亂,可謂是混亂不堪。朕有心征伐,奈何朝中掣肘,使得朕面對那些化外蠻夷,也常感無力。

  朕,而今已決定把這江山還與李氏。

  只待太子根基穩固,朕就會還政,從此不理國政。

  只是,朕心裡不甘啊!朕雖是女人,但自認不遜色於太宗。甚至於在貞觀晚期,太宗幾乎已無力打理朝政,都是朕協助太宗批閱奏疏。可是,人言太宗,就言貞觀;而朕呢?十年辛苦,到頭來……青之,不是朕看重倭人,而是想留下一樁美談。」

  武則天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可以說是推心置腹。

  張大年暗地裡鬆了口氣,知道楊守文,已沒有了危險。

  同時,他又覺得有一些可惜!

  楊守文生的晚了!如果,如果他能早五年出生,也許而今的大周朝,會是另一個樣子。

  在張大年的記憶裡,武則天除了在狄仁傑過世的那天,曾這般真情流露之外,再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與人推心置腹。張大年跟隨武則天多年,早在武則天還是嬪妃,還不是皇后的時候,他就跟隨武則天的身邊。當然,那時候的張大年,也不過是一個小太監,而不是如今日這般,武則天身邊的心腹,擁有著無上的權力。

  如果楊守文能早生五年,武則天或許會對他委以重任。

  那樣的話,她在這皇位之上,也許就沒有那麼艱難了吧……

  楊守文,卻沉默了!

  良久,武則天睜開眼睛,看著楊守文道:「青之,你不是能說會道,為什麼不說話了?」

  「陛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哈,當然是真話……到了朕這把年紀,難道還聽不得真話?」

  「陛下,又何時開始在意那所謂的豐功偉績了?」

  「嗯?」

  「在臣的印象裡,陛下雖承載了無數罵名,卻從未有過退縮。

  想當初,先帝駕崩,太子無德,陛下頂著天下人的反對,把太子罷黜,並發配均州;而後,陛下又罷黜了相王,登上這九五之尊。還不是被天下人責罵,卻又如何?

  那些人,責罵陛下牝雞司晨,辱罵陛下是一個女子,有何德能執掌江山?

  但最終如何?

  那些辱罵陛下的人,而今已成了塚中枯骨。天下的百姓,卻因陛下得以豐衣足食……我聽家父說,當年他最敬佩的就是陛下。不為陛下是皇后,也不為陛下得先帝寵愛,只為陛下敢為天下先的勇氣。

  長孫無忌如何?褚遂良如何?王皇后如何?

  那時候,多少人指責陛下,辱罵陛下,陛下渾不在意……哪怕是五年前默啜寇河北道時,也對陛下出言不遜,然則到最後,他還不是倉皇撤走,退回了塞外漠北?

  為何陛下現在卻患得患失,一個小小的倭人,給不得陛下無上榮耀。有了他們的朝貢,那些人會視為理所當然;沒有他們的朝貢,那些人也無法指摘……既然如此,陛下明明厭惡倭人,卻為何違背本心,予以他們恩寵呢?臣,真的非常失望。」

  武則天的臉色再次發生了變化,眸光變得森然。

  不過這一次,張大年卻沒有再去擔心。

  只是覺得可笑:這小傢伙,可真真是膽大包天!

  「你失望什麼?」

  「臣失望,未曾見到那個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的陛下,而今只見到,垂垂老朽,一心思慮身後事,畏首畏尾,甚至連倭人都要去討好的老女人……臣,真的失望。」

  「大膽!」

  「放肆!」

  上官婉兒這時候正好走進了大殿,聽到了楊守文的話,嚇得面無人色。

  她立刻上前,走到了楊守文身邊,擡手就是一記耳光,打得楊守文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張大年本來不甚在意,也不禁厲聲怒斥。

  「楊守文,你好大的膽子,誰給你這般膽氣,讓你如此評論陛下?」

  上官婉兒是真的惶恐了!

  她很擔心,楊守文那句話,會徹底激怒了武則天。

  但武則天,卻笑了。

  「婉兒,住手,是朕讓他說話。」

  說著,她緩緩站起身,繞過龍案,站在了丹陛上,居高臨下俯視楊守文。

  「青之,你站起來吧。」

  「陛下,青之年幼,說話沒有分寸,還請陛下恕罪。」

  「婉兒,朕看你真的是……還沒有嫁給那楊文宣,便一門心思的維護他楊文宣的種。」

  上官婉兒聞聽,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她偷眼打量,發現武則天似乎並沒有生氣,臉上的笑容更格外燦爛。

  難道,她真的不生氣嗎?

  上官婉兒怯生生退到了一旁,同時又偷偷看了楊守文一眼。

  這個小混蛋,就不能安生一點嗎?早知道,當初我就該跟隨大兄一起走,去北庭……眼不見心不煩,省的要為這個小混蛋整日裡擔驚受怕。但願,他別再說出什麼過火的話了。

  楊守文並沒有站起來,依舊匍匐在地。

  呼—

  武則天長出一口氣,在丹陛上踱步。

  她一邊走,一邊彷彿自言自語道:「老女人,老女人……青之,你可知道,朕有生以來,你是第一個敢這麼稱呼我的人。你父親說的不錯,你果然是個膽大包天的小混蛋。」

  「謝陛下誇讚。」

  「哈哈哈,是啊,朕的確是在誇讚你。

  因為若非你說,朕幾乎忘記了,朕當年一路走來,經歷了多少腥風血雨?那時候的朕,從未考慮過身後事,更無所畏懼。哪怕強橫若長孫無忌,朕不懼之;當年百官反對,朕不懼之;哪怕宗室紛紛起兵,要殺朕,朕亦不懼……何以而今,卻又畏手畏腳?」

  上官婉兒和張大年,連大氣都不敢喘。

  楊守文的心,更砰砰直跳,後背早已被冷汗打濕。

  他其實也是在賭!

  在他的記憶裡,武則天絕不是那種會在乎別人評價的女人。

  她故去之後,只留下了一塊無字碑,任後世人評價。這種氣魄,在楊守文看來,不愧她為自己取得『武瞾』之名。日月當空,無所顧忌,又何需來粉飾自家顏面?

  武則天突然停下了腳步,站在了丹陛之上。

  她負手,擡頭,發出幽幽一聲嘆息。

  「朕,也許真的是老了。」

  說完,她一擺手,輕聲道:「青之,你起來吧。」

  「謝陛下。」

  楊守文慢慢站起身來,只是覺得,腿有些發軟。

  「一晃,朕已過古稀之年,很多事情的確是不復當年的銳氣。

  青之,你知道嗎?你若是早生五年的話,朕一定讓你做大將軍,大元帥,去為朕開疆擴土。」

  楊守文搔搔頭,露出笑容。

  「若臣早生五年,又何來這機會,這膽氣,與陛下爭辯?」

  「哈哈哈,你這小混蛋,還真是……

  不過,你若真的早生五年,懷英想必也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臣,一直牢記狄公生前的教誨。」

  狄仁傑教誨了什麼?武則天不想問,也沒興趣問。

  她從丹陛上走下來,在楊守文身前站定。

  伸出手,輕輕撫摸楊守文的臉,而後對上官婉兒道:「你這丫頭,也真是狠心……若真個打傷了,就算文宣不說什麼,那裹兒又豈能罷休?到時候,有你的苦吃。」

  上官婉兒再一次大紅臉,喏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知道嗎?

  朕一開始,並不喜歡你!

  你銳氣太盛,不曉得剛柔變化之道,只知道悶頭往前衝,甚至連朕的面子都不給。」

  楊守文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武則天這說的是當日總仙宮裡詩會的事情。

  他不禁赧然,搔搔頭,嘿嘿笑了。

  「可朕後來想明白了,朕為什麼不喜歡你。

  因為你,和朕非常相似。心思簡單,沒有什麼追求,卻又頑固,執拗,無所畏懼……

  當時朕是擔心,你這種脾氣,怎能夠活下來?

  可沒想到,你這個小混蛋,卻福大命大,雖然屢屢衝撞朕,卻讓朕對你生不出恨意。」

  說完,武則天笑了。

  她再次拍了怕楊守文那張受傷的臉,而後轉身走上丹陛。

  「你這次在安南做的很好,立下了大功。

  朕本想,讓你接替你父親統帥千騎。文宣在千騎中威信甚高,軍中將領也多是他提拔起來。而你呢,經劍南道和安南兩戰之後,軍功足以震懾那些千騎的驕兵悍將。」

  「臣,願意聽從陛下安排。」

  「你願意,可朕現在,卻有些不太願意了。」

  「啊?」

  「朕一直覺得,你無心朝堂之事。

  所以讓你統帥千騎,熬個三五年之後,等太子根基穩固後,再委任你一個羽林將軍,可以輔佐太子。可現在,朕卻不這麼想了!粟田真人來到洛陽之後,滿朝文武對其人極為欣賞,每每提及都是交口稱讚。唯獨你,卻看出了倭人偽善的本質。

  這說明,你這小傢伙有些眼光,是個可造之材。」

  楊守文聽了,有點發懵。

  「陛下,不會是要臣去鴻臚寺吧。」

  「哈,你倒是想的美,去鴻臚寺……哼,只怕用不得多久,周邊異邦就要紛紛與大周開戰。

  你那性子,不擅曲直之術,做不得鴻臚寺的事務。

  而且,你如今戰功顯赫,把你派去鴻臚寺,朕還覺得有那麼一點可惜。」

  「陛下,那準備讓青之到何處就任?」

  武則天在龍椅上坐下,似有恢復了那女皇的威嚴。

  她眉心淺蹙,思忖片刻後道:「青之這一走,已有一年多了,期間征戰不止,想來也乏了。

  這樣吧,你先回家。

  雖然你父親不在家中,可是你那嬸娘,還有你那妹妹都還在,估計正盼著你回去團員。

  至於你的職務,朕還需好生考慮。

  你現在家中休息,等待朕的旨意就是……不過,有一件事你給朕記住,這次回來,不許你再惹是生非。前次你逃獄離開,令宗正寺非常不滿,朕也是費了好一番口舌才算讓他們不再追究。倭人的事情,你不必再理睬,可若你再惹禍,朕定不饒你。」

  武則天也真的是有點怕了!

  楊守文惹事的本領,實在是太強了,讓她也感到頭疼。

  「臣,遵旨。」

  楊守文聽完了武則天的話,也不敢再多嘴,忙躬身應道。

  「走吧走吧,朕看到你就覺得累……早知如此,就應該讓你留在安南,免得朕心煩。」

  武則天一副疲憊之色,揮手示意讓楊守文離開。

  楊守文這才退出了麗景臺,不過在他走出去的時候,就聽武則天道:「明日,去探望一下裹兒。你這次惹禍,若非裹兒為你求情,朕說不定真要好生收拾你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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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 重逢

  夜,深。

  楊守文從上陽宮出來,洛陽已是夜禁。

  玉兔東昇,月光皎潔。

  洛陽城在月色中,彷彿披上了一層輕紗。

  站在上陽宮外,可以隱約聽到從河邊傳來的蛙鳴聲,在莊嚴肅穆之中,平添靜謐之氣。

  「大兄!」

  幼娘和楊茉莉從暗處走來,乖巧的呼喚一聲。

  楊守文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二人為何在這裡?我不是讓你們去銅馬陌等我嗎?」

  「大兄不在,幼娘害怕。」

  說著,幼娘便走到楊守文身邊,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袖。

  楊守文道:「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嗯!」

  「諸歡他們呢?」

  「已經安排好了……楊茉莉說,那麼多人,家裡住不下,所以諸歡他們就另尋住處。」

  「住在哪裡?」

  「就在城外的二里橋,不過大兄不必擔心,有個名叫沈慶之的人在那裡接待,不會有事。」

  「沈慶之也去了?」

  楊守文愣了一下,旋即就反應過來,這一定是上官婉兒的安排。

  「有他在,那就不會出事……走了,咱們回家!」

  楊守文長出一口氣,伸出手握住了幼娘的柔荑,邁步前行。

  已是盛夏時節,可幼娘的小手卻冰涼。楊守文知道,那是明溪傳授給幼娘的拜月術所致,本身並無大礙。雖然不太明白明溪為何如此,但是,楊守文挺喜歡和幼娘在一起時的感覺。

  幼娘沒有掙扎,任由楊守文牽著手,默默行走。

  楊茉莉則落在了後面,牽著馬,亦步亦趨。

  三人一馬沿著洛陽城的街道緩行,楊守文一邊走,一邊與幼娘介紹兩邊坊市的名稱。

  幼娘似乎也非常喜歡這樣的感覺,這讓她有一種彷彿回到了昌平的錯覺。

  那時候,大兄還是個痴漢,每次進城的時候,都會陪著她一起逛街。那時候的日子,平淡而恬適。幼娘會牽著楊守文的手,行走在昌平的大街小巷裡。她曾經希望,有朝一日,大兄可以像她牽著大兄一樣,牽著她的手,一起玩耍,無憂無慮。

  而今,那心願似乎達成了。

  可不知為什麼,幼娘心裡卻有些難過。

  也許,是我太貪心了?

  幼娘心裡嘀咕著,卻下意識的,握緊了楊守文的手。

  那感覺,就好像是害怕突然間,楊守文就會消失……

  「前面就是歸德坊了!」

  感受到幼娘手上的力氣,楊守文扭頭朝她看去。

  在他看來,幼娘是有些近鄉情怯吧。一晃分別了四年之久,如今要和母親重逢,心裡會感到恐懼……這對於當初被梅娘子擄走的幼娘而言,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嗯!」

  幼娘回過神來,應了一聲。

  兩人說著話,就來到了歸德坊的坊門口。

  自有楊茉莉上前叩門,不一會兒的功夫,坊門打開,一個武侯從裡面探出頭來。

  他正想要破口大罵,眼前突然金光一閃,出現了一塊赤金打造的腰牌。

  「幹什麼?」

  他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楊守文則邁步上前,示意楊茉莉退下。

  「我乃銅馬陌的楊守文,今奉陛下旨意還京。

  剛才我奉詔前往上陽宮面聖,這是陛下賜予的通行腰牌,還請檢驗。」

  「楊守文?」

  那武侯愣了一下,旋即驚道。

  他把火把湊上前,就見楊守文負手而立。

  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腰牌,武侯忙不迭雙手把腰牌還給楊守文,躬身道:「不知楊君今夜返回,是小人怠慢了……」

  說著話,他便打開了坊門。

  「晌午時楊大娘子還與小人說,楊公子這兩日會到,卻未曾想這麼快就到了。」

  「你認得我嬸娘?」

  「怎不認得?」那武卒笑道:「平日裡大娘子帶小娘子逛街,小人還幫大娘子拿過物品呢。」

  小娘子?

  楊守文一怔,旋即就反應過來。

  這武侯所說的小娘子,怕就是一月吧!

  算算日子,一月也有四五歲大了,楊氏帶著一月出門,好像也很正常。

  「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小人名叫李復。」

  「李復,那就多謝你了。」

  楊守文和那武侯寒暄兩句,便轉身朝幼娘招手,「走吧,我們到家了!」

  家?

  幼娘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下意識走到了楊守文的身邊,拉住了楊守文的手。在劍南道的時候,她不止一次想回家,想自己的娘親。可不知為什麼,當她到了洛陽之後,卻又感覺好陌生,甚至有一些恐懼。繁華熱鬧的洛陽城,不曉得要比昌平大多少倍。只看那兩邊的坊牆,還有高聳入雲的建築,就讓人不禁心生膜拜之情。

  可這裡,真的是家嗎?

  她即恐懼,又有些期待,跟隨著楊守文,走過街心的石橋,轉入了銅馬陌。

  一條深邃的巷陌,兩邊懸掛有燈籠。

  昏暗的燈光,照在巷陌裡,忽明忽暗……

  楊守文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回來過來,說實話,走進銅馬陌的一剎那,他也有一些恍惚。

  三年前,他奉旨出家之後,幾乎一直奔波在外。

  幾次回到洛陽,卻因為種種緣故,都沒能回來看一看。

  可以說這三年多來,他哪怕身在洛陽,也未曾踏足銅馬陌一步。這突然一回來,反而感覺有點不太適應。

  對了,武則天曾下旨,他三年內不得入洛陽一步。

  雖然這道旨意,在前年底的時候就因為某些原因失效,可是出家三年的旨意猶在。

  而今,他可以大搖大擺行走於洛陽的街道上……

  原來,那三年光陰,已經過去。

  楊守文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確是一頭長髮。

  事實上,從去年開始他就已經蓄髮,到現在,他的頭髮比之普通人略短,卻已經看不出半點和尚的影子。出家的日子,終於到頭了!若非他現在行走於銅馬陌,險些快忘記了這件事情。

  「大兄,你在笑什麼?」

  「呃,沒什麼,到家了!」

  楊守文說話間,便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大門外,擡頭看去。

  比之四年前,大門要高出不少,也大了許多。

  高門貴冑,大體也就是這個意思吧。那九層臺階,似乎也在提醒他,而今的楊府,已非當初的楊府了。

  邁步走上臺階,楊守文來到大門前。

  「大兄,要不我們明天再來?阿娘可能已經睡了。」

  幼娘有點害怕,攔住了楊守文,怯生生說道。

  說著,她就想往後退。

  楊守文拉住了她,笑著掐了一下她的臉頰。

  臉有些發涼,是冷的,亦或者是緊張?

  他一隻手拉著幼娘,免得小丫頭跑走。要知道,這丫頭的速度奇快,特別是修煉了那勞什子拜月術之後,身法越發的輕盈、靈動。即便是楊守文,也難把她抓住。

  另一隻手,則抓住了門環,啪啪啪叩擊門扉。

  原本寂靜的楊府,突然間變得熱鬧起來。

  楊守文站在門外就能聽到裡面有人喊道:「是不是公子回來了?是不是公子回來了?」

  緊跟著,便是一陣犬吠聲。

  「悟空它們都回來了。」

  「嗯,我聽到八戒的聲音了。」

  「這你都能聽得出來?」

  「那當然,那是我的八戒嘛……」

  幼娘頗有些傲嬌的擡起頭,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未等楊守文再開口,楊府大門已經打開。

  一頭獒犬從府中竄出來,眨眼間便撲到了幼娘身前。緊跟著,一道金色的影子掠過,楊守文的肩膀上,便出現了一隻猴子,抱著楊守文的頭,吱吱喊叫個不停。

  「公子,你總算是回來了!」

  一個鬚髮潔白的老者,從府中走出來。

  「小金別鬧了,走開。」

  楊守文狼狽的把小金從肩膀上抓下來,擡頭看去。

  這老者,他倒是不陌生,是當初和楊懷忠父子一同過來的那幾個老兵。隨著楊承烈得到武則天的賞識,那些老兵有不甘寂寞的,和楊懷忠父子一起重歸兵營之中。

  但也有幾個老兵不願意再回去,於是留在了楊府。

  並且,隨著楊府地位的不斷提升,人事變動也很大。楊守文聽裹兒說過,楊承烈做了東都留守之後,就更換了一大批人。而原先的管家,也被調去了他身邊,而後從那些老兵之中選了一人,好像叫楊鐵成,也就是眼前這位老者,擔起管家職責。

  「老楊,別來無恙。」

  楊守文對這老人頗有些印象,笑著說道:「我回來了,家裡都還好嗎?」

  「好,好,好!」

  楊鐵成連連點頭,看上去顯得非常激動。

  也難怪,自從楊承烈離開洛陽後,楊府就好像少了主心骨一樣。

  如今楊守文回來了……這是一個比之楊承烈更加強大的存在,也讓楊鐵成踏實許多。

  「大娘子傍晚時還說,公子今天可能會回來,所以一直不肯休息。

  老奴正想著勸她,沒成想……公子快快請進,這一晃,你可是有好多年沒回來了。」

  楊鐵成說著,便側身讓路。

  楊守文拉著幼娘的手,邁過門檻走進了楊府。

  就見楊府燈火通明,僕從們在庭院中匆忙走動,排成兩列,恭聲道:「恭迎公子回府。」

  好大的排場!

  這在以前,是楊守文根本不敢想像的場面。

  他目光掃過庭院中的那些僕從,有八成都不認識。

  不過,他並不在意,目光最終落在了那正廳門外站立的一位婦人身上。

  她衣著樸素,站在那裡,眼中閃爍淚光。

  在她的身邊,還有一個女娃娃,正好奇看著楊守文,頗有些吃力的從門廊上走下來。

  「嬸娘!」

  楊守文鬆開了幼娘的手,緊走兩步。

  楊氏也小跑著,來到了楊守文的面前。

  「兕子,你終於回來了!」

  去年開春,楊守文在離開洛陽的時候,曾見過楊氏。

  一年多過去了,楊氏已呈現出一絲絲的老態。不過,她臉上卻流露出燦爛的笑容,緊緊抓住楊守文的手臂,「你這孩子,怎恁狠心?這一走,便是一年多,卻想死嬸娘了。」

  楊守文咧嘴笑了,用力摟抱了楊氏一下,而後鬆開,側過身子。

  「嬸娘,看我把誰帶回來了?」

  說著話,他用手一指在門口呆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幼娘。

  伴隨著他這一句話,楊氏向幼娘看去,而幼娘也正向她看來……母女目光相觸,都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激動之色。楊氏兩行老淚奪眶而出,快走幾步,又停下來。

  「幼娘?」

  她聲音有些顫抖,喊了一句。

  也難怪,一晃四年光陰,幼娘的變化確是不小。

  當初她被梅娘子擄走的時候,還是個沒長開的黃毛丫頭。可如今,卻已經變得亭亭玉立,恰如出水的芙蓉一般明艷。聽到楊氏的呼喚,幼娘再也忍不住,哇的哭出聲來。

  她身形若同一支靈巧的飛燕,唰的就飛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楊氏。

  「阿娘,是我,是我……幼娘好想你啊!」

  「我苦命的兒啊,沒想到,咱們娘倆竟然還能夠再次重逢……你不知道,這些年來,可想死為娘了。」

  幼娘這一哭,楊氏那還能再忍得住,抱著幼娘大哭不止。

  她一哭,跌跌撞撞走過來的一月,立刻往地上一坐,張開了嘴,哇哇哭了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只是阿娘哭,她也哭,至少也要讓人留意到他的存在不是?

  楊守文退後一步,彎下腰,把一月抱了起來。

  小金就蹲在他的肩膀上,齜牙咧嘴,似乎是勸一月莫哭。

  楊守文可記得很清楚,當初剛收養一月的時候,她就喜歡哭個不停。後來只要小金一做鬼臉,她就會立刻停止哭鬧。沒想到幾年過去了,一月的這個毛病依舊沒有改變。小金做出鬼臉之後,她便不再哭鬧,反而瞪大了眼睛,好奇看著楊守文。

  「大,兄!」

  從一月記事起,就沒有再見過楊守文。

  可是,她卻記得楊守文懷抱的感覺,所以被楊守文抱起的一剎那,她感覺莫名溫暖和熟悉。

  楊守文驚喜的笑了,用額頭抵著一月的額頭,蹭了蹭。

  「一月竟然認得我嗎?」

  這時候,在楊鐵成的暗示下,庭院中的僕從,都紛紛退下。

  楊鐵成則關上了楊府大門,退到一旁。

  他倒不急著向楊守文彙報什麼,因為他非常清楚,這個時候找楊守文說任何事情都沒有用。現在,是楊守文、楊氏和幼娘的時間。他之所以能夠得到楊承烈的賞識,成為楊府的大管家,就靠的是這眼力價……

  楊守文懷抱一月,卻偷偷的觀察著楊鐵成。

  對楊鐵成的反應,他非常滿意。

  見楊氏和幼娘已經停止了哭泣,楊守文這才走上去,輕聲道:「嬸娘,咱們進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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