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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同袍同袍
赫連定從來不知道自家的妹妹有這麼倔。
“你確定你要這樣?佛狸也許並沒有看上那麼寬厚,也許這是他和其他大臣一起設的陷阱,一個軟一個硬,就等著你往下跳呢。”
赫連定安撫著妹妹的情緒。
“若要帶兵從西秦攻打姑臧,我是最適合的對象,北涼一旦真有異動,我肯定是要被起用的,你又何必這樣犧牲?”
“因為花木蘭也許等不了這麼久了。萬一他真是落在北涼的手裡,至少阿兄還能把他救回來。”
赫連明珠臉色說不出的蒼白,“他那樣的英雄,絕不會隨便死了,可要是陰謀詭計,他卻不一定防得住。其他人我不放心……”
“說到底,還是為了花木蘭。”
赫連定長歎連連,“你這樣花木蘭不會知道的,我其實向他提過親,但他一點娶你的意思都沒有。如果你和佛狸有了婚約,他更不敢戀慕你了。你這是完全絕了自己的情路。”
“我就是要徹底放開啊,阿兄。”赫連明珠嘴角含笑,“其實我喜歡陛下那樣的男兒,可我卻不喜歡他的後宮。我對花木蘭不同,是因為他和其他的男人都不同。見識過這樣的男兒,世上的男人都已經看不進我的眼裡了。如果委屈嫁了,那還不如不嫁,做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
她放過來安撫兄長,“陛下既然說是權宜之計,那就一定一言九鼎,我不過是去宮中住幾天。反正我以前和賀夫人作伴已經習慣了,你不必擔心我。若花木蘭沒事最好,如果花木蘭真的出了事,您讓我怎麼辦呢?余生都在悔恨自己什麼都幫不上忙而痛苦嗎?”
“你確定?”
“我確定。”
其實以這個時代的價值觀來看,拓跋燾確實是所有貴族女人的良配。這個時代的鮮卑貴族確實有很多一夫一妻,但赫連明珠並非鮮卑人,而是夏國公主,這就決定了她除非嫁給鮮卑宗室,否則就只能嫁給皇帝。
魏國的大臣是不可能讓一位胞兄有軍權的公主嫁給其他人的,她一輩子要麼不婚,要麼嫁皇帝,沒有第三條路走。
成為人上之人,是很多女人的願望,比如說北涼的興平公主,當年北燕的樂浪公主等等。
但正如赫連明珠所說,當她見識了當世可能最武勇、最正直的兩個優秀男人之後,其他的人已經看不進去了,可她又不能接受拓跋燾亂七八糟的後宮,那麼單身一輩子,和進宮裡履行一段婚約沒什麼區別。
何況拓跋燾還答應之後讓寇謙之占卜兩人不和,攪黃了這場婚事。
赫連明珠無法接受那位英雄、自己的恩人就這麼淒慘的客死異鄉,哪怕一點點可能都不能承受,所以她只能賭一把。
‘這世上有無數女子愛慕花木蘭……’
赫連明珠嘴角含笑。
‘我也許不是最純粹的那個,但我卻是最豁的出去的那個。’
***
“什麼?赫連明珠答應入宮了?”拓跋燾聽到素和君傳來的回話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此時正在批閱奏折,聽到消息筆桿一震,好好的朱批劃出一道長長的筆劃,將落款給毀了。
拓跋燾也是任性,隨手把那畫錯的用朱砂徹底掩蓋掉,將筆一丟,低頭問殿下的素和君。
“是要嫁我了?”
總算是磨下來了!
她果然還是關心自己哥哥的前途的!
素和君同情地看了一眼拓跋燾,“她答應先訂下婚約,進宮待嫁。赫連公的意思是,等陛下親征回來,再請寇天師占卜。”
這就是做戲的意思。
“此外,赫連止水作為送嫁的家人,會在京中,也住在西宮裡。”
連人質都留下來了,赫連定誠意十足。
“我就不懂了,我難道長得其丑無比?還是性格古怪?又或者言語可憎?”拓跋燾摸了摸自己的臉。
“為什麼赫連明珠不願意入宮呢?”
素和君原本想說人家就是不喜歡你,可是他覺得這麼說自己的腦袋大概要被打破,只好撇了撇嘴,想了個不會讓拓跋燾生氣的說法:“我覺得,赫連公主願意入宮,怕不是為了赫連公的前程,而是擔心音訊全無的花木蘭會出事。”
“你是說……”
拓跋燾感覺自己要瘋了。
“咳咳,也許公主看上的是花將軍……”
素和君捂了捂嘴,假裝要咳嗽,其實笑的嘴角都咧起來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拓跋燾又生氣又好笑,“我還比不上花木蘭?”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至少我長得比她英俊,體格也比她威武的多!”
我還是皇帝呢!
陛下,你跟一個女人比英俊,比體格,真的正常嗎?
一想到我大魏就是靠著您這樣的君主南征北戰的,我就很為那些將士們擔憂啊……
素和君低下頭,不想再打(搭)擊(理)拓跋燾了。
“這些閒話到不必說。說到花木蘭,有件更好笑的事。”拓跋燾從書案上抽出一封信函。
“這是李順出事之前送來的書信,因為走的不是軍報,所以來的晚了些,是他在欽汗城時所留……”
素和君上前接過書信。
拓跋燾有自己的一套渠道,這個書信沒從白鷺官那裡走,恐怕是李順的密信。
打開一看,素和君頓時噴了。
“噗!參花木蘭‘不敬陰陽,亂性背德’?唔,花木蘭慕男色,有佞幸之嫌……”素和君快要樂瘋了,“就她那個‘色’,當佞幸有人信嗎?她要是愛慕女色,那才叫不敬陰陽!”
“不過是一個樂子罷了。”
拓跋燾擺了擺手,“既然抓到了李順貪污的把柄,回頭把李家抄一抄吧,說不定還能抄出北涼送的金銀來,沮渠牧犍在平城可待了不少時間啊。”
“恐怕現在動李家不妥,李順剛去……”素和君有些遲疑,“目前北涼還沒有反,附屬之國給孝敬很正常,不是北涼,就算北燕也有孝敬不少朝臣,算不得什麼罪。”
“這麼說,李順死還死便宜了。”
拓跋燾聽見不妥,也沒放在心上。
兩人說到花木蘭,都有些提不上力氣。拓跋燾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西北和東北同時不妥,他直奔東北,說明在他心目中,拓跋提這個兄弟更重要一些。
但願意為了花木蘭將赫連定放出去,又派兵前往馳援,他這個做主君的,也算是對臣子仁至義盡了。
素和君一直處理白鷺官來往的事務,對賀穆蘭那邊的情況也有所了解,出使北涼並不算危險的差事,像她這樣行的一波三折的也算是出了鬼了,後來甚至折騰出大行驛之死,讓他的心上一直像壓了塊大石。
兩人都在擔心花木蘭的情況,可兩人都鞭長莫及,所以說到花木蘭的事情,都有些小心翼翼。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有近衛通報,說是高車虎賁司馬狄葉飛求見。
狄葉飛總領了高車虎賁之後,就有了隨時入宮面聖的權利,他大部分時間在外練兵或保護冶鐵之地,但每隔幾天就會入宮匯報一番,如今離他離開平城不過兩天的時間,根本沒到回來的時候,外面的近衛通報狄葉飛來了,素和君和拓跋燾都是一愣。
“他怎麼回來了?宣!”
狄葉飛乍得高位,得了崔浩的提點,一直低調做人。
他知道自己還沒有花木蘭的本事,但學著花木蘭行事的風格卻肯定是沒錯的,所以這一段時間以來,拓跋燾和他相處的還算融洽,加上狄葉飛確實是個沒有什麼壞心眼的人,拓跋燾也敢放心用他。
平步青雲、春風得意的狄葉飛如今在平城也有了自己的宅子,但平時還是經常去看看住在花府的二老和花木托。
花木托如今在游雅那裡學文識字,雖然發蒙晚了點,可游雅很喜歡他純良的性格,對待他和自家子侄並無什麼區別。
北涼使團出事,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古弼身邊的若干人,他原本就是替古弼處理各方文書的,一見北涼使團的大行驛死了,立刻知道大事不妙,這北涼肯定有什麼後手,一邊匆匆忙忙去給狄葉飛送信,一邊急著打探宮中的消息。
這一打探心中涼了半截,陛下御駕親征走了,赫連定可能要被派往西秦領南方的兵馬震懾北涼,而京中只是准備派出一支軍隊到欽汗城打探消息而已。
要是再換上個不靠譜的主帥,一路游山玩水,行軍慢悠悠的,真出了什麼事,到了地方真是屍骨都涼了。
可憐的若干人這次被安排跟古弼一起隨機前往北燕,完全插手不了西邊的事情,他在京中能求助的只有若干狼頭和狄葉飛,兩邊一求之後,若干狼頭答應隨時給他傳達京中的消息,而狄葉飛則是直接飛馬趕了回來。
若干人知道狄葉飛和自己一般,根本不放心其他人去接應花木蘭,那趕回來是為了什麼,也就不言而喻。
所以狄葉飛一入殿立刻跪下請命。
“臣請領軍,前往欽汗城!”
拓跋燾和素和君對視一眼,素和君倒是不意外,拓跋燾卻沒想到狄葉飛能為了花木蘭放棄隨君前往北燕的機會。
人人都知道此次前往北燕肯定是要大破而回的,高車人缺乏站的住腳的戰功,此時正是立功的最好時候。
“你這麼做,高車虎賁的其他將士也願意?”
拓跋燾有些不信高車人各個都願意和他一樣去救花木蘭,畢竟眼前的軍功是現成的,去欽汗城很可能只是白跑一趟。
如果高車人陰奉陽違,很可能就耽誤了他的大事,他原本是准備派素和君去跑這一趟的。
誰料狄葉飛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高車虎賁軍之前和虎賁軍並肩作戰,兩軍感情深厚,加之使團之事事關重大,花將軍又與我們高車人有恩,我等均願意前往!”
煤礦之事是賀穆蘭提點,狄葉飛從沒有瞞著族長長老,而且高車虎賁和虎賁之前為了陳郡袁家之事曾一起行軍一起操練,情誼不比京中其他軍隊。
是以高車虎賁聽到花木蘭和虎賁軍可能有危險,各個義憤填膺,願意跟著狄葉飛一起馳援。
有恩?
難道是金山解圍之恩?
拓跋燾沒想到高車人如此信義,意外地看了眼素和君。
素和君思咐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看此事可行。高車虎賁如今已經全部換了武備,雖然人數不多,但武器和鎧甲都十分精良,絕非烏合之眾。且這次又並非作戰,長途跋涉,人數不多反倒容易行軍,高車虎賁也倒合適……”
素和君看著露出喜色的狄葉飛,話鋒一轉:“只是狄將軍畢竟不通路徑,經驗也有所不足,赫連公是前往西秦的,和他一南一北,並不順路,要是消息不通,狄將軍又關心則亂,就不妥了。”
狄葉飛心中大急,納頭便拜:“末將願意充當副將,隨有經驗的宿將一起前往欽汗城!望陛下給我們一次機會!”
素和君和拓跋燾正等著狄葉飛自己提出這點,狄葉飛表明了態度,拓跋燾立刻點了點頭。
“那很好,素和君性子沉穩,又精通武藝,便由他領著高車虎賁前往欽汗城。你雖武勇過人,但缺乏經驗,凡事多聽從素和君的意見,不可擅自行動。”
狄葉飛知道素和君和花木蘭私交很好,絕不會怠慢此事,頓時更加驚喜,立刻感謝君恩。
“北涼之事,朕就托付給你們了。”
拓跋燾對著素和君和狄葉飛拱了拱手。
“於公於私,花木蘭都不可有失,希望你們能幫我把她帶回來。”
“是,陛下。”
“末將萬死不辭!”
***
北燕的戰事吃緊,平城又有一套自己的應急辦法,拓跋燾御駕親征不是一次兩次了,京中不過做了三天的准備,拓跋燾就已經領了平城的羽林軍出發北上。
臨走之前,拓跋燾祭告了天地,立長子拓跋晃為太子,命他監國。
人人關注的賀夫人因為腹中懷有龍脈而逃過一劫,如果拓跋燾這次出了事,那賀夫人可能是唯一一個身為太子的親母,卻沒有因此事而死,坐上了太後寶座的女人。
平城周圍二十四座軍殿裡,一下子只剩了不到一萬的精兵,這次拓跋燾為了速戰速決,可以說是舉平城之力,城中的武將們為了給家中子侄爭取戰功,一個個也披掛上陣,帶著私軍和糧草隨駕前往。
這是鮮卑部落制的殘留,大可汗親征,各地部落主和族長都隨著大可汗一起撿便宜,雖然糧草和自己的部隊自己養活,可得到的戰利品和好處也是實打實的,一旦家中有子侄十分勇武,迅速就能通過這種辦法晉身。
崔浩被留下來輔助監國的太子,赫連明珠因為拓跋燾臨走之前定下的婚約而住進了後宮,只等著“問名”,赫連定帶著三百羽林軍和三百親兵秘密出城,急行軍直奔西秦而去。
人人都以為才五歲的太子拓跋晃,肯定是坐在御座上沒一會兒就打瞌睡,誰料他雖然才五歲,性格卻十分沉穩,在御座上一坐就是一上午,聽下面的百官議政也是有模有樣,有時候百官為了什麼事爭議起來,太子甚至能借口“我要歇息一會兒”立刻中止朝議,然後等百官冷靜後再繼續。
拓跋燾十二歲才當上太子,之前只是個武勇點的王子,五歲時肯定都沒有拓跋晃表現好。
而俗話說“三歲看終身”,這位太子方才五歲,就已經有了為人君的風范,連之前對拓跋晃並沒有太高看的崔浩都驚為天人,開始盡心盡力的教導他,誇他有“其父之風”。
人人都知道這位太子是拓跋燾和竇太後親自教導的,又有琅琊王家出身的女官近身伺候,再見他的氣度如此不凡,就忍不住有了“名師出高徒”之感,以至於原本無人問津的王慕雲家都有了不少人提親,想要提前定下婚事,等她一到二十五歲放出宮就成親。
此時世人重視女子的德行,最大的還是看重教導後代的能力。
竇太後之所以那麼讓人尊敬,便是因為她以女子之身教導出了拓跋燾這樣豁達有為的君主。
一旦王慕雲訂了親,哪怕拓跋燾回了平城也不可能將她立為保母,許多人家有著自己的想法,也都去王家求親。
這樣的情況導致宇文家直接派兵封了王家在京外的宅子,才避免了王慕雲的父母被絡繹不絕的求親之人以及不懷好意之人煩死。
就在拓跋燾走後的第七天,一封來自欽汗城的信函震驚了朝野。
使團在沙漠裡誤入風城,遭遇極大的風暴,北涼世子沮渠菩提、和親公主興平公主,以及使團的主使花木蘭全部在風暴中失去了蹤影。
除此之外,送嫁將軍孟玉龍身受重傷,虎賁軍五千人有一千人左右下落不明,六百多人確定已死,魏國使團四十六人失蹤十二人,死了十九人,可謂傷亡慘重,北涼使團送嫁的大臣或死或傷了一大半,活下來的幾乎都是無足輕重之人。
剩下來的人在花木蘭的左衛率那羅渾和主簿袁放的帶領下,總算是活著找到了最近的綠洲,但因為失去了大量補給,又有許多珍貴的財物被風沙掩埋,所以全軍不敢離開風城太遠,如今被困綠洲。
只有一小部分人突破沙漠,到了欽汗城報訊。
綠洲有水,虎賁軍的糧草和麥粉大概能支撐他們一個月左右,如果半個月後欽汗城的補給不到,他們只能放棄綠洲,停止搜索興平公主、菩提世子和花木蘭,丟棄掉被埋葬在風城的財物,前往欽汗城。
消息走的是軍中的急報,但即使如此,這封信至少也是兩個多月前寄來的了。北涼那邊的局勢如何,魏國使團有沒有等到欽汗城的救援,失蹤的人到底是生是死,已經成謎。
這件事攸關內政和接下來的“平涼策”,監國的太子立刻下令侯官令素和君帶領白鷺官前往北涼徹查此事,狄葉飛率領高車虎賁護送前往,就在接到欽汗城信函的第二天,大軍離開了平城。
僅有五歲的太子拓跋晃剛剛監國,就遇見外患連連,一時之間,舉國內外都感慨萬千,等著看拓跋晃能如何應變。
而這個時候,狄葉飛和素和君的人馬完全拋棄輜重,星夜兼程的朝著欽汗城急行而去。
☆、第425章 三方出馬
高車虎賁軍前往欽汗城的速度,快的猶如風一般。
這並非是某種修辭手法,而是真的快的猶如乘風而行,因為隊伍裡跟了一個開了掛的存在——寇謙之。
寇謙之是拓跋燾和素和君在收到袁放的信之後從泰山召來的,這個時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賀穆蘭的影響,寇謙之根本沒有受到前世那般的重用,只是在平城傳道授業,被封了一個“天師”的名分,算是朝廷正式承認的道家魁首。
但寇謙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確實是最好的軍中向導,所以拓跋燾之前西征胡夏,就帶著寇謙之,後者也准確的預測到了黃河要結冰,讓大軍渡河直下統萬,拿下了胡夏國。
寇逸之不當賀穆蘭的病症是一回事,是因為他以為賀穆蘭是個男人,陰陽調和是敦倫之道,每個成年男人都懂,即使賀穆蘭陽氣太足,一個女人無法承受,在這個時代,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誰能想到危險?
寇謙之卻是在柔然救過賀穆蘭命的,知道她是女人,也知道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一直在幫她肯定有什麼原因,如今再見她陽氣過盛,頓時大驚失色。
一個女人陽氣過盛,還能如何洩掉?這簡直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於是這次高車虎賁前往欽汗城,拓跋燾以往萬一,還是請了寇謙之和道門中人隨軍,一來他們都是高明的醫生,二來寇謙之能占星卜路,又走南闖北,可謂是老人精,有他跟著,所有人都放心。
寇謙之之所以被稱為“國師”,當然有自己過人的本事,道門之人又不是傻子,憑你三言兩語就會聽你的,此人確實精通各種道術,而天師道的人都會“請神授菉”,所謂授菉,便是暫時以符菉的手法借取某種力量,泰山上的道士們便是其中的翹楚。
此次跟隨的道士們所用的符篆叫做“強體”,雖然不能讓人速度變快,但卻可以作用在馬身上,而且比人的效果更明顯。
這些馬匹因為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幫助,跑起來身輕如燕,三匹馬輪換幾乎可以不眠不休。
高車人們都是昔日的游牧部落出身,早幾年在大草原上那是吃喝拉撒在馬上都行,褲/襠和大腿早就飽經磨練,這般日夜行軍,速度快到讓人咂舌。
恐怕拓跋燾要知道寇謙之有這種本事,回京就要把寇謙之封為“國師”,好生供奉了。
曇無讖會種植和水利的本事算什麼!這種讓部隊日行千裡的本事才是鮮卑騎兵最需要的!
正因為高車虎賁日夜兼程,只用了極短的時間就到達了欽汗城,他們到達欽汗城的時候,赫連定還在半路上,連西秦的影子都看不到呢,更無法聯絡上對方。
一到欽汗城,狄葉飛跟著劉元宗直奔城守府,高車虎賁軍各個都累成了狗,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立刻橫七豎八倒了一片,連吃飯都顧不上了。
“使團如今下落如何?”
狄葉飛也不繞圈子,一見劉元宗就直接說道:“怎麼沒在欽汗城看到使團的人?你們沒有去接他們嗎?”
狄葉飛說話時殺氣騰騰,單手按著劍,大有劉元宗一個部隊就直接出手的意思。
這兩個月劉元宗過的也不比狄葉飛好到哪裡去,眼見著現在已經是深秋了,沙漠裡鼻子都能凍掉,馮恆帶著一群人一走就是兩個月,若不是一直有消息回來,他早就也去了。
“傷者和文臣早就送進了麗子園,狄將軍如果想要知道詳細,可以去麗子園裡打聽。馮都尉一個多月前帶著補給進了沙漠,迎到了使團,可虎賁軍不願意離開那裡,非要繼續查找花將軍的行蹤。加之風城的風沙並未漏光,興平公主的陪嫁全部被陷落在那裡,還需要人手將它們挖出來,這一耽擱就耽擱了這麼久。”
劉元宗冷著臉說:“北涼比我們還著急,沮渠菩提出事,孟王後直接瘋了,帶著女兒領著宮中侍衛沖出了宮城,去沙漠裡尋找兒子,到如今都沒有消息。沮渠國主派出上萬人馬在沙漠裡搜尋幸存的虎賁軍下落,凡是有人的綠洲都被搜尋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沮渠菩提等人的下落。”
“北涼派出上萬人馬?那是殺人滅口還是真的在找人!”狄葉飛黑著臉掉頭就要走。
“狄將軍?你去哪兒?”
劉元宗見狄葉飛抽身而出,連忙追出去問。
“去麗子園!”
素和君帶著一群白鷺官來,自然就是為了查明此事的,狄葉飛去了城守府,他卻是早從欽汗城的探子那裡知道了麗子園住了不少使團的幸存者,直接就去了麗子園,向幸存者盤問。
可惜風沙起的太急,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幾個離得近的看到了一些情況。
“當時盧水胡人裡的向導老桑頭告訴我們只有晚上才能趕路,媽的,那天晚上我就覺得不對,哪有趕路趕得跟走鬼道一樣,黑的什麼都看不見,還有鬼叫鬼叫的聲音……”
一個斷了胳膊的士卒罵道:“然後我們累的半死,到了‘風城’就睡了。風城也是後來綠洲裡的旅人告訴我們的,那地方是個沒人願意去的地方,有沙盜不說,經常還莫名其妙刮風,當地人都說那裡有個‘風眼’,所以風從那裡出現,也必須從那裡出去……”
他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直到素和君已經不耐煩了,才又繼續說道:“起風之前出現了許多怪事,團裡的向導和老桑頭讓我們把所有的駱駝和馬擺成圈子跪下,叫我們進圈裡躲風,結果起風的時候,那風大的能把馬吹起來,沒有跪倒的駱駝一下子都不見了,馬又不是下跪的動物,許多馬也遭了秧,沒進圈子的人都吹飛了。”
“花將軍沒進去?興平公主和菩提世子也沒人護衛嗎?”素和君不可思議地說道:“花將軍怎麼可能沒進去!”
“花將軍當然進去了,可是興平公主被吹飛了,他出去救她,也飛了。”
那士卒想起此事還心有余悸,“菩提世子在風起時就不見了,他的營帳整個都被卷到了天上,那些沮渠國主派去的貼身死士丟了世子,一從沙子裡爬出來就自盡了,鐵衛營也傷亡慘重,孟將軍肋骨受傷,插穿了肺部,到了綠洲的第二天就咳血死了。”
聽起來確實是天災,因為北涼國不可能犧牲這麼大,連自己人也全部算計進去。
可是老桑頭會把人引進這個地方,確實有很大嫌疑。
“老桑頭呢?”
“沙暴過去後,也失蹤了。有人說看到他爬向兩匹駱駝,然後駱駝和人都不見了。我懷疑他是怕擔責任,看情況不對跑了。”
“老桑頭是盧水胡人?蓋吳的手下嗎?”
素和君接著發問。
“據說是蓋吳父親的部下,那些盧水胡人……”另一個傷者罵著,“他們居然說要不是老桑頭教使團的人躲在駱駝下面,所有人都會死,還說那一定是天災,明明就是老桑頭有問題!要不是看他們一直在沙漠裡到處找花將軍,我們肯定……”
他啐了一口,心中似乎已經對盧水胡人有了芥蒂。
“就不該帶外人一起走!”
“那樣的風很大嗎?你們難道沒有帶別的向導?”
“帶了別的向導,但都說沒聽說過風城有這麼大的風,而且它也不是每天都刮風,有時候幾個月都不刮一次。那幾天確實一點風都沒有,向導們都以為沒事。”
這些傷者到現在都覺得邪門,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素和君,此地城主說欽汗城的隊伍去了沙漠,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們是不是要去沙漠迎接使團?”
狄葉飛從外面進來,一見素和君立刻高聲呼喊。
“我怕花木蘭他們遇到的即是天災,又是*。”素和君摸了摸下巴,推理出一個大概來。
“有人心懷不軌,將使團引進了風城,卻沒想到那一次的風那麼大。所以原本應該借著風行什麼方便的有心之人恐怕也沒得到什麼好處,而使團的損失更大,只是他們是為了什麼才把使團引進風城呢……”
素和君眉頭緊鎖。
“難道是尋仇?可使團能得罪什麼人?”
“沙風盜!”
一個虎賁軍士卒突然叫了起來。
“我們之前在綠洲裡的時候,曾經為了救商隊而殺了一群馬賊,那些馬賊在沙漠裡來去如風,勢力極大,老桑頭也是在那裡救下的。那商隊後來返回北涼了,可老桑頭留在了軍中做向導。袁主簿說,老桑頭有可能是沙風盜的內應,故意把我們騙到那裡去的……”
“什麼?”
素和君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沙風盜是嗎?”
狄葉飛胸中的怒氣越來越重。
“是為了使團帶的財寶?還是帶的馬匹?難怪那羅渾他們要守在風城附近,是為了抓住沙風盜嗎?”
如果真是為了財,知道有那麼多財寶被埋在風城,說不定他們會去而復返。
“袁主簿說,依花將軍的性格,只要活著,一定會回到風城去看看,所以陳節將軍和蠻古將軍不時就回去風城查探一番。如果背後的主使是沙風盜,他們不會料到我們的人根本沒走,就在原地等著守株待兔,只要有蛛絲馬跡,就能將他們抓住……”
有一個受傷的是使團的譯官,“馮都尉一直將欽汗城的士兵偽裝成商隊給綠洲的虎賁軍運送補給,也是為了騙沙風盜出來。”
“抓到沙風盜又能如何,說不定花木蘭都已經出事了,兩個月,如果有消息,早就該出現了。”
狄葉飛臉上越來越白,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將星未隕,花將軍還活的好好的。”
一旁一直閉目養神的寇謙之突然睜開了眼睛。
“但老夫剛剛觀氣,西邊似有紅光,應該是有重要之人被困囹圄,諸位動作要快些了。”
狄葉飛:“這麼重要的話你怎麼現在才說!”
素和君:“道長不能早點說嗎!”
“我說了你們會信嗎?”
寇謙之無辜地眨了眨眼。
無辜你妹啊!
☆、第426章 穆蘭歷險記(上)
被狄葉飛等人惦記的賀穆蘭,安全自然是無虞,只是完全談不上好。
亂井頭這個村子雖然有水有糧食,但因為生育的難題,不可能繼續生存下去,除非他們能找到自願定居到這裡的人。
但亂井頭有水有食物依舊沒什麼人發現,自然是因為偏僻到無人問津的地步。遠離商道的村子很多都自然消失了,人類是社會性的動物,完全離開人群是無法獨自生存的。
然而當賀穆蘭提出讓村子裡的人跟她走的時候,還是有許多人不願意離開。他們有的是已經不願意再冒險的老人,有的是孩子是智障必須要留在村子裡照顧的父母,還有些單純的不信任賀穆蘭。
賀穆蘭和鄭宗沒有暴露他們自己的身份,只是假說賀穆蘭是欽汗城的大戶,只要他們到了欽汗城,就能安排他們以後的生活。
這話也不是誆騙,以賀穆蘭的身份,托個人情讓劉元宗和馮恆照顧這些村民還是綽綽有余的。
到了最後,願意和賀穆蘭與鄭宗離開的,只有十二個人,不過他們都是村子裡先遣出去的,如果在外面混的確實不錯,就會回來把他們全部接走。
這也是慎重,能有十二個人願意跟她走,已經是超出他們的想象范圍了。
村子裡有駱駝,這些男人都是經常出去以物易物的青年男子,也是村子裡最健壯的一批漢子,賀穆蘭和鄭宗跟著這十二個人,騎著駱駝、帶著村子裡搜集來的物資,就這麼朝著他們經常易物的河兒灘而去。
亂井頭的人從沒有去過欽汗城,甚至很多人不知道欽汗城是什麼地方,賀穆蘭想要向這些閉塞環境中長大的人問通往欽汗城的路,那肯定是白費力氣。
在沙漠裡行走不像平路,賀穆蘭一行人有向導尚且落到如此下場,更別說帶著這群根本連路都不認識的人怎麼摸到欽汗城去。
更別說他們一群人都身無分文,亂井頭的人帶的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鹽,可鹽在北涼並不是那麼珍貴,因為毗鄰青海,鹽的產量高又容易運輸,換些生活用品可以,用來做錢聘請向導卻是不行的。
賀穆蘭和鄭宗跟他們在沙漠裡走了五天才走到據說最繁華的“河兒灘”,也不過是綠洲附近聚集起的一個集市,離“繁華”還差的遠,只不過在沙漠裡能同時見到好多個商隊聚集已經算是熱鬧罷了。
這一群人除了鄭宗帶著傷又體弱,從賀穆蘭到那十二個男子都是健壯之人,自然引起了許多的人注意。
他們沒有錢,又不認識路,還不是當地人,哪怕用了賀穆蘭那根金鏈子也聘請不到向導,還是有個商隊的首領看見賀穆蘭腰間的大劍,認為她一定是個武藝很厲害的人,提出讓他們在商隊裡打雜加護衛,充當旅費跟他們到欽汗城去。
這是一支北涼的商隊,要去平城行商,原本是准備跟隨北魏的使團回去的,但魏國使團不帶外人,他們就跟著魏國使團一起啟程,果然靠著魏國使團在前方掃除道路、清理強盜,走的一路平穩。
只是最近一段時間跟丟了魏國的使團,這些商隊就只好在附近的綠洲進行補給,重新再招募人手保護使團。
如果沒有大隊人馬在前開道,各種突發情況都容易讓商隊覆滅。
賀穆蘭的本事自然是沒的說的,那首領只是隨便測試了一下就十分滿意,甚至希望聘請她做為自己的貼身保鏢,給她婉拒了。而亂井頭的居民一直靠捕捉土鼠為生,各個食物充足,無論是精神面貌還是體格都比其他沙漠居民要彪悍的多,也都被全部雇用。
只有鄭宗,因為又毀容、又有傷,商隊首領不願意帶上,但鄭宗是什麼人?他可是魏國精通多國語言的通譯,這首領知道賀穆蘭不懂的盧水胡和匈奴話,而帶著鄭宗就是當翻譯的,也只好同意帶上。
鄭宗能讀會寫還能算,很快就得到了商隊首領的重視,加上賀穆蘭武藝驚人又不愛惹事,這麼兩個人才只是用些食物連傭金都不用就拐到了,簡直是白得來的便宜,更是滿意的不得了。
這一群人向著欽汗城的方向而去,沿途的路線和之前的魏國使團完全一致,也讓賀穆蘭知道老桑頭之前指引的路確實沒錯,真的是往欽汗城走的,只是半路會拐到風城去,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
在路上時,賀穆蘭也打聽過那座砂巖之城的事情,鄭宗問了一圈後告訴她,那地方是沙風盜經常出沒之地,所以商隊不會從那裡經過,只有非常有實力的軍隊會在那裡停歇,而那地方常刮風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當地人謂之曰“風城”,除非真的要躲避什麼災禍,否則事不會往那裡去的。
賀穆蘭之前剿滅過沙風盜的一支部隊,對沙風盜的名字極為敏感,此時再聽見沙風盜的名頭,頓時就心生了懷疑。
既然連商隊的向導都知道沙風盜在那裡出沒的事情,為什麼北涼派出來的向導會附庸老桑頭的意見,認為那裡沒有危險?
魏國的向導可能不清楚這段沙漠裡每一個怪地的傳聞,可北涼王室派出的向導一定是經驗豐富之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北涼有人和沙風盜、或者是和老桑頭勾結了,要做什麼。
然而這一切真相,隨著北魏使團出事,注定沒有那麼容易被揭露出來。
賀穆蘭跟隨這個商隊一路往東北的欽汗城而去,晝伏夜出,一路也算安穩,商隊是販售各種香料和稀奇玩意兒的隊伍,貨物易於攜帶又沒多少分量,這種商隊在沙漠中行走是最安全的,跑起來容易,東西少也不容易被馬賊盯上。
但即使如此,在第三天的清晨,商隊還是碰到了一支馬賊隊伍。
這種事情原本是不會引起賀穆蘭注意的,他們遇到的馬賊隊伍人數並不算多,商隊裡帶的勇士應對起來完全沒有問題,對方也錯估了賀穆蘭的武勇,這一戰賀穆蘭至少斬殺三十余人,驚得馬賊聞風喪膽,拋下受傷的同伴就走了。
鄭宗心眼多,抓了一個受傷的馬賊反復拷問之後,得出來一個驚人的消息。
不知道是從哪裡走出的消息,魏國使團在沙漠裡遇到風沙,結果興平公主的嫁妝、一筆巨大的財富,被掩埋在了傳說中的“風城”。
“風城”有一個古怪的特點,就是沙子會向四周移動,沙子越多移動的越快,所以這麼多年,風城經歷過無數次沙暴,可砂巖和各種被侵蝕的地貌依舊存在。也許是這裡的地勢高於周邊,也許地下真鎮守著什麼妖魔,這個特性長久以來一直都存在。
所以哪怕財富被掩埋了,幾個月之後,依舊會顯露出裡面的東西,到時候只要派人去挖就行了。
北涼王室富甲天下,整個天下的奇珍異寶都在這裡流通,西域的、魏國的、劉宋的、吐谷渾的,沮渠蒙遜為了和平,真是什麼好東西都往興平公主的嫁妝裡裝,當初出城之時,光嫁妝的隊伍就浩浩蕩蕩拖了無數裡,消息早就傳遍了四國,引起無數馬賊的覬覦。
但虎賁軍不是好惹的,北涼的鐵衛營也頗有煞名,騰格裡的馬賊規模都不算大,沒人敢惹一支這樣的部隊,可現在情況不一樣。
魏國使團遇到了風沙,整個殘了,據說因為補給全部給埋了,所以一群人拋棄了所有的財寶,只帶著駱駝和馬離開了風城,現在去向不明。
一大筆無主的財富就在那裡等著人去拿,得到消息的沙風盜裡所有馬賊都徹底沸騰了,無論在哪裡,都拼命的趕往風城。那裡原本就是沙風盜的地盤,人人都熟悉路徑,又剛刮過沙暴,如今正是最安全的時候。
賀穆蘭的商隊遇見的這一支沙風盜,就是得到消息後前往風城的。
賀穆蘭和鄭宗得到這個情報之後,腸子都要絞起來了。
虎賁軍傷亡慘重,丟失補給,行蹤不明。
興平公主的嫁妝遺失在風城,隨時可能被沙風盜的人拿走。
“能得到使團在哪裡扎營、哪裡出事的消息,老桑頭一定是沙風盜的人,說不定這消息就是他傳出去的。”
鄭宗盤算了一會兒,對賀穆蘭說:“可惜現在聯絡不到使團和國中的軍隊,否則守株待兔,就能抓住沙風盜那批人,弄清楚我們遇到沙暴是怎麼回事。”
“這裡離風城不遠?”賀穆蘭注意到馬賊們透露出來的信息。“我要去風城一趟,以袁放的謹慎,不可能不留虎賁軍在那裡看守財物,說不定能遇見使團裡的人。”
風沙不可能埋掉所有的補給,老桑頭曾經說過,如果有水有食物,風城就是最安全的宿營地,因為有大量陰影可以遮蔽烈日。如今風沙已過,如果袁放留下補給,很可能風城裡還有虎賁軍在。
“我們不知道被風吹離了多少裡……”鄭宗嗟歎著:“亂井頭離風城已經很遠了,我們被風吹走了半天的路,跟著商隊卻走了幾天才到,可見風勢的可怕,還不知道使團情況如何。如果我們現在脫隊,也許再也回不到欽汗城了。”
“那你回欽汗城去找援兵。”賀穆蘭頓了頓,突然開口,“我帶著這個馬賊去風城查探究竟。”
“那也太危險了!如果沙風盜全在那附近,你豈不是羊入虎口?你信沙風盜的話,他很可能把你帶到包圍中去!”
鄭宗連連搖頭。
“更別說你們連語言都不通了!”
“所以,你晚上要不著痕跡的把他放了,讓他以為是自己跑了。”賀穆蘭咬了咬牙,覺得有些對不起商隊首領。
“我會跟首領說,如果讓他跑了,對整個商隊都有危險,然後索要食物、水和健壯的駱駝去追趕他。他沒騎馬,想要在沙漠裡活命,只有盡快找到自己的同伴或老巢,又或者是綠洲,我跟在他後面就能找到想要的目標。”
她看著滿臉不同意的鄭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相信我的本事,哪怕找不到風城,也絕對不會出事。我這命原本就是撿的,要是不能弄清楚真相給那麼多無辜枉死的兄弟們報仇,我不會回平城去。”
“你去意已絕?”
鄭宗看著賀穆蘭。
“這是最好的法子。你現在受了傷,跟我一起行動只會拖累我,可是你會他們的語言,又帶著這麼多健壯的亂井頭村民,一定能平安到達欽汗城。欽汗城的馮恆是值得信任之人,有他幫助,必能調大軍前來。北涼現在已經不值得信任了,如果動作太慢,說不定所有證據都被北涼人掩埋。最重要的是……”
賀穆蘭若有所思地說道:“風暴刮起之前,我就去找過沮渠菩提,可他不在帳中。菩提世子的帳外有一整隊的虎賁軍看守,他不可能飛走,一定是有人做了什麼,我懷疑老桑頭把我們引到那裡,不見得是要毀了我們的使團,而是要把沮渠菩提偷走。”
“偷走?”
“誰知道呢。也許是有人不想他到達平城吧?也許是北涼之間的政斗,又或者是想要殺人滅口。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我本就不是善權謀之人。”
賀穆蘭搖了搖頭。
“我得潛入風城去看看,如果沒有人,我再做打算。之前我在風城時,向導們已經給我指引了最近綠洲的方向和前往的路徑,不行我就去那邊的綠洲休整,找到商隊繼續前往欽汗城。”
鄭宗面對賀穆蘭一直很軟,他雖然知道這樣不妥,可自己確實是個累贅,而賀穆蘭對虎賁軍遇到沙暴一事絕不會善罷甘休,只能忍著不安答應了會配合他。
所以到了這一天的傍晚,商隊裡的人正准備吃晚飯開始夜裡的行程時,猛然聽到護衛隊裡發出一聲大喊:“那個被抓的馬賊跑了!”
商隊首領當初就不同意留下活口,是鄭宗借口說擔心前路上還有馬賊,才留下他反復盤問的,其他馬賊都被殺了,就這個被關在駱駝群裡,綁在駱駝身上,原本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一聽到馬賊跑了,商隊首領立刻帶著人過去一看,只見駱駝腿上綁著的繩子已經被另一只駱駝咬斷了,駱駝們無辜地看著他,攪動著自己的嘴唇。
駱駝很溫順,自然是不會啃繩子的,可鄭宗在繩子上抹了鹽水。在沙漠中行走,駱駝也需要大量的鹽分補充,所以旁邊圍著的駱駝們聞到了鹽的味道,紛紛來吸/允捆綁的繩子,嚼它,硬生生把繩子嚼斷了。
鄭宗是個很擅長利用一切優勢的人,哪怕手上資源貧乏,也總有辦法達到目的,他簡直是做壞事的行家。
商隊首領看到被駱駝咬斷的繩子臉就黑了半截,連忙看向身邊的鄭宗和賀穆蘭。是鄭宗提議留下活口問清楚馬賊的情況了,出現這種問題,按照商隊的規矩,他必須要負責。
於是賀穆蘭順勢很光棍的說:“這人不敢騎著駱駝跑,因為動靜太大,所以必定沒有跑太遠,給我一匹駱駝,再給我些水和食物,我去把他追到,殺了再回來。”
鄭宗翻譯完了後接著補充道:“我們必須馬上出發,如今他附近有同伴,說不定匯合了會反殺回來。”
這一下子形勢就緊張起來,賀穆蘭匆匆騎上商隊裡的駱駝,向商隊問明他們接下來要走的方向、一下站要到達的綠洲名稱,就帶著足夠兩天食用的水和食物,朝著腳印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就是沙漠裡的好處,只要跑的時間不久,又沒有起風,腳印會一直在沙子裡,就像是路標一樣的顯眼。
鄭宗催著商隊趕快出發,因為鄭宗和十二個村民都留了下來,那商隊首領也不疑有他,立刻啟程往欽汗城的方向而去。
有馬賊隨時會追上復仇的危險,又有鄭宗在隊伍裡不停催促和提醒,恐怕這個商隊到達欽汗城的時間要大大的縮短。
就這樣,賀穆蘭騎著一匹駱駝不緊不慢地追趕著逃跑者的腳印,慢慢悠悠地朝著他的目的地而去。
天色已經黑了,辨別腳印也變得越來越困難,沙漠一到晚上就起風,賀穆蘭不敢離得太遠,又害怕被逃跑者注意到有人追蹤,後來索性下了駱駝,只牽著駱駝在後面跟著。
逃跑者並沒有慌不擇路,一路目的十分精確地朝著北面而去,沙丘越往北越高,到最後已經有了半人高的地步。
隨著這越來越熟悉的地形,賀穆蘭的心中也升起了怪誕的感覺。
她想起了出事前的前一晚。
果不其然。
賀穆蘭聽到了那淒厲而尖銳的鳴沙聲。
***
鳴沙地是一個非常古怪的地方,如果你揚起沙子或者在沙子上走動,鳴叫聲就會更大,所以每一片地方的鳴叫聲都是不一樣的。
同樣身處在鳴沙地裡,也許這個沙丘上的聲音柔和的像是有人在撥動琴弦,另一處有人踐踏的沙丘就淒厲的像是指甲在刮玻璃。
賀穆蘭聽到尖銳聲大起,就知道附近一定有不少人在,他們當初進入鳴沙地時之前,聲音很小,可當使團進去之後,吵得人五心煩躁,只能疾跑著加速離開了那裡。
沙風盜果然將這裡當做接頭的地方,或者這就是風城的前哨。
這麼難聽的聲音,沒有人能夠堅持著待下去,必定是加速通過,而加速的時候最容易中埋伏,嘈雜的聲音也能夠隱藏他們的行蹤。
說不定那天他們通過這一片沙丘的時候,沙風盜們就隱藏在哪裡,做好了把菩提接走的手腳。
沙風盜是受誰指使?
又是為什麼這麼做……
賀穆蘭瞇了瞇眼,有些後悔沒帶鄭宗來。
就算她抓到了頭目,語言也一定不通。
一片喧雜的鳴沙之聲後,傳來了馬匹嘶鳴的聲音。沙盜不用駱駝而用馬,軍隊也是,只有商隊大量使用駱駝,賀穆蘭一聽到馬嘶就心中一喜,按著駱駝跪下,伏在一片高大的沙丘之後,將身子藏在陰影之中,伸出頭去眺望。
賀穆蘭這邊一片漆黑,可馬賊們行夜路卻帶著火把,這讓她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他們。
過來的沙盜大約有四十多人,每一個都騎著高頭大馬。那個逃跑者大喊大叫了一聲什麼,有可能是接頭的暗號,另一邊的馬賊們才派出幾個人過去查看動靜。
兩方見面後,逃亡者終於松了一口氣,他跑了一整個晚上,早已經是精疲力竭,立刻一屁股坐倒在沙子上,想躺倒休息。
另一個身上裹著紅色斗篷的男人制止了他的動作,似乎是想勸他現在睡下去不好,那逃亡者動了動身子,大概是太累了,就是站不起來。
這四十多個人應該不是全部,因為賀穆蘭在他們的身上既沒有看到水囊,也沒有看到什麼鋪蓋,必定有看守物資的其他人,否則就算這裡是沙風盜的地盤,他們也要渴死餓死。
‘錯過這次機會,就不一定能這麼容易找到頭目了,如果擒賊先擒王的話,也許能逼他們投鼠忌器……’
賀穆蘭沒有帶磐石出來,而是將它作為信物交給了鄭宗,去欽汗城求助。磐石世上只有一把,賀穆蘭身邊只有一把借來的彎刀和虎賁軍的遺物匕首。
然而也不是不可智取。
賀穆蘭想了想,將駱駝一把拽起來,拔出匕首狠狠地刺了它一刀,那駱駝吃痛,立刻噴著鼻子又是亂動又是在原地轉圈,還好駱駝善於忍耐,沒有因為這個跑掉,否則賀穆蘭肯定傻眼。
趁這個機會,賀穆蘭貼著沙丘的邊沿將自己整個掩埋在沙子裡,藏得嚴嚴實實,只留出可以看物的小洞注意外面的動靜。今日有星無月,沙地裡一片漆黑,誰也不會注意這裡藏著一個人。
駱駝胡亂扭動,自然驚的是沙子亂響,這鳴沙地很少有動物出沒,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沙風盜裡的人各個都大吃一驚,立刻有人過來查探,大概只看到一匹落單的駱駝,卻沒看到其他東西,便怪叫著對下面的同伴吆喝。
賀穆蘭緊緊握著手中的匕首,盯著外面的動靜,一匹馬從她身邊過去了,兩匹馬從她身邊過去了……
雖然她已經盡量貼著沙丘邊緣,但還是有好幾次,那些馬兒差點朝著她的方向踩過來。好在沙風盜的騎士也都是騎術精湛沒有跑偏,否則她埋伏不成反被踩死,那就是滑稽了。
“來了!’
賀穆蘭屏住呼吸朝著外面看著,直到視線裡有一片紅色經過時,立刻挺身而起!
有心算無心,她的身手又極為矯健,這一群沙盜還沒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賀穆蘭已經躍到了目標的馬匹附近,伸展手臂在馬肚子上連刺三下,另一只手抓住馬上之人的小腿,使勁一抖!
“給我下來!”
那馬上的紅斗篷也是驚覺之輩,馬驚之後立刻往馬下跳,卻被竄出來的賀穆蘭抓住了小腿,他拔出腰上的彎刀,朝著賀穆蘭的手臂削去,然而就像是見了鬼一般,一股大力從他腿上襲來,他竟整個人被倒提住了!
沙漠中生存的人普遍矮小,賀穆蘭身高一米七幾,在北涼已經算是大個子了,這麼一提,紅斗篷原本削手臂的動作變成可笑的削腳,賀穆蘭只是一腳就踢掉了他手中的彎刀,然後再起一腳緊緊踩住了他的心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了自己的彎刀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整件事發生不過是片刻之間,絕不會超過五分鍾,後面還在往沙丘上趕想要白撿駱駝的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被護衛在隊伍中間的紅斗篷就成了賀穆蘭手中的俘虜,仰倒在地,喉嚨上被抵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彎刀。
【見……見鬼了……】
馬賊們甚至沒有來得及下馬,一個個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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