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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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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6: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56章 狹路相逢未為遲

  「我姓秦,名軍虎。」

  正在地攤上大嚼羊雜碎的都長青驀地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驚得一嘴紅白肉食又吐回碗裡了,旁邊的花柳噁心得端著碗就跑。

  果真是樹的影,人的名,而且真真切切是秦老闆的電話,都禿子拔拉著前襟結結巴巴說著:「喲喲,秦……秦老闆……您這是……這個,我都長青,你有什麼吩附的。」

  「不介意做個交易吧?」秦老闆又道。

  「您說,您說……」都禿子誠惶誠恐。

  嘎聲電話掛了,還沒說呢就掛了,詫異得都禿子拿著電話直發呆,想打回去吧,又覺得不合適,片刻之後短信來了:發個收錢的帳號過來。

  這個好辦,都禿子一激靈,知道有生意上門了,趕緊地,掏著兜裡的銀行卡,找著常用的一張,照著卡號給短信回了過去。這當會兒,花柳反正也吃不下去了,扔下飯錢,叫著神神道道的都禿子,都禿子卻是噓聲示意別問,慌慌張張拉著花柳直跑出這個熱鬧的夜市好遠,站到了一家商鋪的廊下這才緊張而又興奮地對花柳說:「猜猜,誰給我打電話了?」

  「誰呀?誰出來了,還是誰又進去了。」花柳問,周邊的兄弟的生存狀態就是如此,無非就是進進出出的事。一說這話,都禿子不屑地撇嘴道:「想你也猜不著,秦老虎,你信不?」

  「不可能吧?」花柳果真被嚇了一跳。不過猛然間也是喜色一臉,拉著都禿子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知道兄弟們不好過,要了個卡號,我估摸著是給咱們兄弟點錢花,說不定有什麼事要託付咱們……要秦老闆回來,咱們兄弟的出頭之日就到了,那至於媽的現在跟個地老鼠樣來回躲,以前犯多大的事去派出所報個到就回家了,現在倒好,砸個玻璃都偷偷摸摸……哎,現在好了,我想啊,秦老闆這是要回來了。」都禿子憧憬著以前小酒小妞美滋滋的小日子,沉浸到幸福的回憶中了。花柳雖然欣喜,可多少還是有點不信,問道:「秦老闆不是欠了一屁股債不敢回來麼?」

  「哦喲,那點事算個毛呀,你看殺人的事,人家擺不擺得平,我就說了,遲早要回來的。」都禿子道,這時候,手機滴滴響了,他趕緊拿起來翻查著短信看,交易資訊來了:

  錢到賬了。幫我辦點事,潞華街、前西街和英雄中路交叉口兩個醬驢肉店,明天天亮我回潞州,不希望看到他們還能開張經營。

  噝聲,都禿子嚇了一跳,果真是老闆的口吻,以前都這麼拽,讓你今天倒閉,他支撐不到明天。可這是陳少打過招呼的地方,敢不敢去呢?愣怔了下看了看花柳,花柳也沒主意了,直說著:「都哥你拿主意吧。」

  「那兒是名義上是錢家經營的,可肯定有陶大戶參與,老孔不是說了嗎,這幾家是死仇,秦老闆這是他媽滴要殺回來了。」都長青想了想,以自己的聰明睿智想通了其中的緣由,然後一咬牙道:

  「幹!怕個鳥,將來秦老闆坐鎮西苑,咱們還不照樣橫著走。」

  都禿子一錘定音了,拉著花柳直奔向街頭一家24小時營業的ATM機,把卡插進去試了試,一看多了三萬,直說秦老闆真夠意思,就那店估摸著二三十號人就解決問題,就這錢,富餘不少涅。

  下一刻,兩人就坐在臺階上,來回的拔著的電話,一會兒是:臭蛋,在那兒,快快快,趕緊來,幫哥削個人去……一會又是:喂喂,長毛,哪兒呢?哦喲,摸麻將有什麼意思,你有錢輸麼?趕緊來,後半夜哥給你找個妞摸……自打上次八一廣場失利,名聲實在墜了不少,連都哥那輛沒牌的麵包車也被派出所當作案車輛沒收了,說起來兄弟們實在混得夠慘,這個東山再起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了。

  不多時,從麻將場、從陰暗的舊街陋巷、從喧嚷的檯球屋、從煙味腳臭彌漫的黑網吧,依然有聽到召喚,奔向都哥指定地點的兄弟。

  ※※※

  四輛車,在環東路花園社區入口處不遠停下來了,帶隊的跳下車,笑吟吟到了那輛馬自達前,車窗緩緩下來時,他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狗少陳宦海,初次見面,這人高馬大的哥們點頭哈腰,遞著煙,好一副讓陳少受用的表情,一見面倒喜歡這爺們了,一開口更喜歡了,這哥們直道著:

  「陳少,您說吧,那家那戶,叫什麼名,剩下的事兄弟們替你辦嘍,最好是好個字據什麼的好說話點……沒有也成,咱們就幹這個的,他就窮得叮噹響,我也給您榨出一汪油水來。」

  「呵呵,什麼眼神,住這地方的,能窮得叮噹響麼,就這一幢房子,怎麼不得個百八十萬,這個行麼?」陳少把判決給遞出來了,指著其中的一家道,27幢4單202房,張勤,工農巷口開了家醬肉店,譜不小,送傳票沒人,送判決也沒找著正主,根本不操理咱。

  「嘿喲,他活膩味了,你等著陳少,給我三天時間,有這玩意在,他賴不掉。」那高個義憤填膺,恨不馬上給陳少辦事似的,這樣子倒把陳少看暈了,招著手喚著:「等等……你叫什麼來著?」

  「嘿嘿,高帥……別人都叫高貸。」那大漢齜牙一笑,確實很高,不過肯定不帥,一聽這話陳少看看陣勢,混了幾年倒也不是什麼也不懂,明白了,是高利貸的專業收債人員。直問著:「私募行業裡的兄弟呀,我聽說你們報酬可算得不低啊,沒事,只要辦了事,其他好說。」

  「別呀,陳少。」那人苦臉了,如喪考妣般地差點扇自己倆耳光,直道著:「您這不打兄弟的臉麼?別說要您的錢,就我們送您能收,都是給我們面子,這點小事要什麼錢……甭提錢啊,柴老大好容易給了我這個給陳少辦事的機會,要提錢,我以後可沒臉在潞州的地界混了。您等好嘍。咱們挨個辦……」

  那人謙虛得簡直不像黑澀會特派員,說得陳少又是受用不已,雖然他也知道自己是靠老爹的面子混,可此情此景,總讓他本人有點自信爆棚的感覺,你說走到哪兒兄弟都給這麼大面子,想不拽都難吶。

  於是,拽得二五八萬一般直駕車進社區,這社區的物業管理不錯,剛要攔時,被陳少罵了幾句,那後面的車伸出一片腦袋來,得,保安不敢管了,然後這幫要債的直留下幾個人,進保安室了,拍桌子瞪眼四五個人叫囂,可能是要說服保安別管閒事之類的話。等開到目的地時,那四輛車的人齊刷刷下來了,塞了三十多號人,陳宦海就遠遠地看著熱鬧。

  先敲門,幹什麼,水管漏了。不靈了,沒人搭理。得,換一招,又換一家摁門應,幹什麼,你家單元養狗,物業查來了。還不行,再換一個辦法,再嚷一個辦法,你家電錶不跳字了,是不是偷電了?下來看看,不看停你家電呢啊……嘭,單元門開了。

  群眾的智慧是無限的,有些事總能以匪夷所思的辦法解決得了,好大一會兒沒下來,陳宦海倒有興致了,也跟著悄悄上樓瞅瞅,一瞅,好傢伙,專業的就是專業啊,樓道裡紅綠藍漆刷著怵目的大字:欠債還錢。一行小字標注著後果,不還死全家。防盜門上也劃上了,還真別說,這幹高利貸分子,挺有印象派的水準,這才多大一會兒,一樓道都是印象派野獸畫技風格。

  家裡沒進去,也不用進去了,那家人嚇得站在門口幾位,小孩哭著,高帥一夥在嚷著,一干兄弟把他家的沙發椅子都坐滿了。家裡鬧成這光景,陳少覺得就自己怕也得就範了。笑著又回返到車上,直等這幹人嘩嘩拉拉下來的時候,他叫著高帥上了自己的車,這高帥爺們受寵若驚,臨上車還喊著:「給這家上點色,別明兒不長記性。」

  喲,上色!?新鮮玩意,陳少倒沒聽說過,只見得一干小刺頭各掏著小玩意,哦,玻璃式的飲料瓶,喝完就是武器,拿著瓶刷刷刷瓶身上一噴漆,然後甩手一扔,嗖嗖嗖往二樓窗戶上飛,有的砸鋼網上了,有點砸爛玻璃進去了,有的直接碎在牆上了,一砸一呼哨,嗚嗚嗚幾輛車奪路而走,身後留下居民的一片罵聲和小孩嚇哭的聲音。

  這把人給噁心的,他媽的,陳少哭笑不得了,帶漆的瓶碎片子要是飛進家裡一地,怕是要把主人氣得哭臉了。不過這辦法陳少倒覺得比上門裝逼扮酷拿個判決書頂用多了,現在公檢法的威攝力呀,還真沒這些地痞流氓的高。

  「有兩下啊,高帥兄弟。以前都這麼幹?」陳少邊駕車邊笑著問著。

  「差不多,不過花樣多了……陳少,這家我看問題不大,四十來萬賠得起,折騰他幾天,他就抵押房子貸款都得還您。」高帥表著功道。

  「哈哈,好好……有兩下,真是個人才,你們比老柴玩得溜啊?你們就不怕被員警提留住啊?人家報警怎麼辦?」陳宦海笑道。

  「您放心吧,就逮著我們頂多關上十天八天,出來還得要錢,要得比現在還狠,我們是要到錢為止,這拔就即便全被員警抓了,我們還要再來一拔,這叫前仆後繼,誰也沒治。」高帥笑道,說著讓陳少寬心的話,反正說來說去不管怎麼著吧,這錢是要定了。

  你不得不佩服有時候潛規則比法律有效的多,一個小時之內,高帥這群人劃了六輛車、進了七戶家、做了N副印象派塗鴉,至於砸碎的窗玻璃暫時無法統計,又到一家,那家非常知趣,是個小鬍子,立馬拿了五萬現金,賭咒發誓明早一定還錢,求爺爺告奶奶,就把這夥爺們把他剛裝修的新房給毀嘍,高帥倒也仗義,一揮手收隊了,這是唯一秋毫無犯的一家。

  潞州市里不少社區轉悠了一遍,有點家戶還真不好找,到了晚十點的時候,正享受這等帶著兄弟人攻城掠地,入戶要錢樂子的陳少突然接了個電話,是錢默涵的,一接電話,胖默默殺豬般地在電話裡喊著:

  「陳哥,救救我啊……有人把咱家店砸了。」

  啊?這下嚇得陳宦海不輕,膽子再大也不敢不聽老爸的話,錢、陶兩家的潞華廠店他可不敢去胡鬧,一聽居然有人趁先了,這還了得,叫著趁手的高帥一夥:走,高帥兄弟,有人欺負我兄弟,幫幫忙去。

  「好,您一句話,幹死狗的!」高帥拍著胸脯應戰,指揮著後面的車裡兄弟跟著,五輛車疾馳向潞華街響馬寨醬肉店氣勢洶洶地殺來了。

  ※※※

  很多事你都說不清是怎麼發生的,即便是後來民警現場做筆記,有幾位元躲在桌下的食客說,也就是一句:一下子就沖進來好幾十號人,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把我們嚇得鑽桌底了。

  沒錯,這是最直接和最真實的反映,都長青給到場兄弟們一人發了一個薄線套帽子,戴上看是帽子,拉下來就能遮住臉,武器是現找的,街邊花池邊上摳幾塊水泥疙瘩、指頭粗的冬青叢折成棍棍、要不生鐵柵欄的地方,砸下來就是鐵棍。

  千萬別小看無產者的創造力,斬木為兵、揭竿而起就是擱這兒來的。

  等到了潞華街不遠最後一次集結時,都長青對窩在街邊一溜的兄弟小聲訓著話,吧台一定得砸爛,他再做一個怎麼也得一天功夫;廚房那鍋一定得捅個窟窿,否則人家明兒還能開火;漂亮服務員能摸摸掐掐,千萬別來真格的啊,別他媽擔個猥褻強姦婦女的罪名,那可划不來。反正說來說去,就是可以破壞,但是得溫和地把握好個度,這也是都長青多年地痞生涯的總結,做人得留一線,做地痞當光棍,也得有個底線,比如人家那營業款,千萬別碰著,否則性質就變了。

  教育了一番後進無產者接班人,隨著一聲呼哨,這二十幾位一瓶白酒挨個灌著,拉下帽套遮著臉,嗷聲直沖向燈光通明還在營業的潞華街響馬寨醬驢肉館。

  啊!?吧台的女服務員擅口大張,俏臉變色,第一聲驚聲尖叫出來了。

  通通……門廳的玻璃先遭殃了,都長青大喊著:「吃飯的、喝酒的、不相干的都滾蛋。」

  踢裡踏拉、劈裡塌拉,吃了一半沒付帳的,樂滋滋地跑了,明顯要出亂了,既躲了又能占點便宜,不走才是傻蛋呢。

  腿腳慢的來不及走,人家已經開始幹活了,嚇得轉桌底了。只聽得劈劈啪啪、通通嚓嚓、嘩嘩拉拉一波接一波的聲響,夾雜著男性服務員的痛吟和女服務員的尖叫。吧台被捅了、桌子被撳了、廚房的鍋被砸了、案上的菜被踢,幾位踢起興起的小痞,還切著塊驢肉嚼著,邊嚼邊踹了廚師一腳,媽的,鹽在那兒呢!?啃了幾口驢肉不過癮,又伸著油膩的手摸了一番躲在門後瑟瑟發抖的女服務員這才罷了。

  建店難,倒店易,幾分鐘倒把潞華廠這個大店搗得狼籍一地,連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也沒有逃過厄運,嘩聲墜下來碎了一地。窗戶上都能看到兩層肆虐的人影。

  錢默涵其實就在人群中,第一聲吼就把他嚇得奔出來了,直撥著電話叫救援,一邊報警一邊叫救援,不過直等著這幹人又是呼嘯而去,員警和救援都沒有來。

  默默火了,媽的逼的下午被打、晚上店又被砸,這口氣是如何也不能下嚥的,直鑽在車裡,悄悄地跟著這一群人,尾追了不遠冷汗頓起,壞了,這群貨居然是朝另一家店去了,趕緊地通知陳少改道。

  這事呀,就不湊巧,直看著這夥人如法炮製,如狼似虎地又沖進另一家店,又是女服務員的驚聲尖叫傳出來,胖默默被委曲的快哭出來了,今天的損失可慘重了。可損失這麼大,還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屁忙幫不上,總不能讓哥去跟人家拼棍拼板磚,就想也打不過呀。

  嘎……嘎……吱啞尖厲的剎車聲起時,救兵總算在最後一刻趕來了,奔下車的陳宦海火冒三丈地喊著:「人呢,走了沒有。」

  「沒有……還在裡面,出來,就是他們。」錢默涵聲嘶力竭地喊著,指著店門口。

  反出來的是花柳,一看不對勁了,又奔回去喊著:「兄弟們,抄傢伙。擋道了。」

  一聽擋道了,是找茬的來了,店裡的順手抄著椅子、酒瓶、還有在廚房抄起的刀,等花柳稍一退,隊伍在門廳重新集結了。花柳靠著都長青小聲道:「都哥,壞了,狗少帶著人來了。我看到他了。怎麼辦?」

  壞了,把官家保護傘的店捅了,這事怕是小不了。狗少比街痞還出名,惹了他等於把派出所民警都惹了。

  都長青不知道擱那提了半瓶白酒,一仰脖子灌得滿嘴流,吱溜一口,憋著酒勁、瞪著凸眼,知道狹路相逢的時候到了,果真是老光棍了,一不做二不休,通聲酒瓶一砸只剩瓶刺,瓶刺一揮直向前方吶喊著:「拼了,兄弟們,往外沖。」

  一喊隨即當先一馬,二十多人抄傢伙的小隊倒也威驚人,狂喊著沖出來了。乍見這多的人拼命,陳宦海嚇壞了,直往車裡躲,小默默更機靈,直往車底鑽,鑽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太胖,根本進不去,於是乾脆抱著頭縮成一團,後來又覺得不安全,乾脆一開車後廂,吱溜一下自己先躲安全地方了。

  眨眼間,沖來的和車上下來的隊伍對撞了,嘭嘭、椅子直往後背上招呼;通通,酒瓶子直往腦袋上磕;啊啊,不是腦袋被砸,就是大腿被紮。一對撞先倒了一片。叫喊的雙方被哭爹喊疼的聲音淹沒了,一對撞到一起,馬上是椅來棍往瓶子紮,混戰成了一團。

  群架打得是勢,壓抑了這麼長時間,自從秦老闆給打了一針雞血,都長青的狠勁全出來了,以壓倒性的優勢把高帥這幫打得哭爹喊娘,來救援的,反而被追得滿地亂跑了。

  高帥急啦,平時欺壓欠債戶鮮遇反抗,那能狠得過這幫靠打架吃飯的街頭混混,他抽著腰間的武裝帶「啪」一帶揮向個叫囂得最凶的禿頭。卻不料打得正是都長青,都長青猝挨一皮帶,酒意亢奮的早不知道疼了,一摸額頭的血,惡相頓起,一抹血色猙獰的臉,持著瓶刺,拼著腦袋和身上挨了幾下,嗷聲悍不畏死地沖上來了,高帥嚇得心膽俱裂,幾乎是無意識地眼看著瓶刺紮進了自己的肩窩上,爾後胯下一疼,就勢骨碌碌被踢得滾到車下。

  嘭,又一個被砸倒了,燈光下翻著白眼失去的意識。

  啊,又一個挨刀了,捂著肩膀淒厲地喊著。

  操你X,胡亂罵著叫嚷著,追打著四散逃開的人,誰也不知道打得是誰,有地打了半天才發現是同一夥的,發現了顧不上道歉,操了傢伙找著看不順眼的,繼續打。不知道為誰而戰,不知道為何而戰,生活之於最底層渾渾噩噩的人們叫做打拼,打架和拼命。

  當人回復到本能,仍然是野獸般地互相撕咬。幾十人的惡拼持續了十幾分鐘,隨著倒下一地和四散奔逃的漸近尾聲。幾十米的地方,血色斑斑,傷者陸續躺了一地,打昏的夾雜著還在哀號的,形成了一個天然的路障,綿了幾公里的車都停下來了,誰也不敢上來。

  接到惡性群毆的報警,七八輛警車鳴著淒厲的警報雙向趕赴事發現場時,被這血色和傷者一地驚得渾身怵然。一輛車後廂悄悄地開了,錢默涵從車裡爬出來,看著燈光下刺眼的血色,忍不住雙腿打戰,順著褲襠到小腿,濕濕的、涼涼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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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6: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57章 月黑風高好行事

  「就這些?意思是當時氨污染的就是那批不翼而飛的凍肉?」刑警問。

  不是普通的刑警,而是西苑分局的三位辦案員警,其中一位年紀稍長,從頭到尾一言不發,三個坐在看守所鋼筋水泥的預審室裡,連夜辦了偵辦手續來提審的。

  對面的人,熟悉而又陌生,點了點頭,又要了支煙,點著後貪婪地吸著,明滅的火光中,坑窪的老臉胡茬帶上了幾分猙獰。不管英雄末路,還是困獸猶鬥,都有點悲壯的意思,也是認識他的員警們的心理在作祟,誰讓面前這位曾經是西苑名聞一時的千萬大戶孔祥忠呢?

  不過想想這人犯的事有點滑稽,私販私屠也就罷了,好好的你幹嘛把一群驢放市區亂奔,不收拾他收拾誰呀?這都幾個月了,判都沒判下來,實在是法律的空缺太多,如果以私自販運判處太輕,但適用刑法不但太重,而且沒有契合的條文。折騰來折騰去,就面前這個樣子,不死不活地吊著。

  夜半來提審的無非是重新敘述了一遍經過,連孔祥忠自己也說不清那驢兒怎麼個就自已跑市區了,不過私販私宰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因為這事還處分了畜牧部門的兩位幹部。唯一多加的一內容是關於西苑冷庫兩千噸凍肉的事,而這事發生時孔祥忠已經在看守所裡了,語焉不詳,但他不但知道有,而且進貨時他還斥資了,進貨廠家、運輸配置、經手人員,老孔說得非常清楚。

  這事就假不了了,甚至於枯坐不語的陳壽民幾乎可以推測出,應該是有人趁亂侵吞了這批價值幾千萬的貨物,而有這種能力,細數不過幾家而已。加上這兩天發生的事,幾乎呼之欲出了。

  「拿著吧。」陳壽民把多半盒煙直扔給孔祥忠,換了稍帶感激的一眼。

  看守所就是這樣,剝奪你的所有權力,哪怕一丁一點的恩惠都會讓你感受得很真切,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叫著獄警帶走犯人,陳壽民帶著兩位分局同來的刑警快步下了預審樓,持著證件,走出了鐵大門。

  「你們倆先回去休息吧,這個案子的牽涉非常廣,很可能是一起巨額詐騙案,明天你們勞教隊提審一下原秦軍虎的司機刁滿貴,找一找原冷庫的經理趙紅旗……還有,兩千噸不是個小數目,如果轉運需要調運大批冷凍車作業,咱們市的冷凍車數目不算多,縮少到這個範圍裡,應該難度不大,對了,注意保密,案情未明之前,你們倆全權負責……能幹了這事的,都是人精。」

  陳壽民安排著,是分局刑偵自己提拔起來的兩位親信,很精幹,各點頭領命先行走了。

  沒錯,秦軍虎的一個電話把陳壽民調動了,不過也許不是出於對秦老闆曾經恩惠的感激,這麼大數額的案子,放那個分局也是利益可觀甚至可能一案成名。能碰到這樣機會的時候並不多,何況是名利雙收呢。甚至於目前的態勢,陳壽民感覺自己幾乎已經觸摸到了真相,能辦下這事的潞州數不出幾家來,秦軍虎初次露面就針對陶、錢兩家,甚至把目標都指出來了。真相昭然若揭,所缺的只不過是有效證據而已。

  其實不需要很多的證據,對吧!?

  車前巡梭了良久,陳壽民脫了警帽,撫了把貼在額上的頭髮,如是想。只要找到哪怕很少的一點證據,那都是足以稱之為價值連城的東西,因為到時候肯定會有人不遺餘力地掩飾此事。

  想到此處,他笑了,警界浮沉幾十年,已經把那些習慣於潛規則行事的一類人摸得通透。別說真查出什麼來,這事哪怕就放出點風聲,估計就有人會馬上上門。

  斟酌著此事的安全方式,剛坐到車上時,電話響了,這一回,竊喜的陳局長笑不出來了,快速發動著車,鳴著警報向市區疾馳而來。

  電話是辦公室轉來的,轄區發生了惡性群毆,傷亡情況不明,地點在潞華街和前西街。

  「這王八蛋,真他媽狠……這麼快就下手了。」

  邊走邊暗罵著,陳局長幾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誰幹的,想想又是在自己轄區,登時這一肚子氣鬱結著,連剛剛那份感激也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事發地,半個多小時才趕到,趕到的時候陳壽民心涼了一片,比想像中要慘烈,多年的員警生涯,看一看現場就能估摸到鬥毆的程度。刀、瓶刺、椅子、棍子幾十件,板磚水泥場遍地亂扔著,參與的人不少;不規則的血跡也有一二十處,傷的人怕是不少;剛下車就看到了市局幾位領導都到場了,心裡又是喀噔一聲,怕是這事情不小了。

  作為轄區的治安主管領導,事發半個多小時才到場,陳壽民得了上級幾雙不悅的審視眼光,解釋了幾句有案子的話,和現場處理的領導站到一隊裡了,聽著市局領導就此事做出的重要指示:

  「……各分局、派出所民警,治安、刑偵、防暴幾個大隊中隊全部動員起來,凡今天晚上參與打砸搶和械鬥的嫌疑人,天亮之前,務必一個不漏抓捕歸案,否則我們無法向全市人民交待,還有刑偵支隊,劉隊長……爆炸案和假炸彈案,抓緊時間揪出嫌疑人來,今天的這一系列案子都是針對驢肉經營戶下得手,不能排除在這個行業有黑惡勢力的存在,我剛和市委領導通過話了,這是我市的一個支柱產業,市委指示我們,務必乾淨、徹底把這些不法分子繩之以法,還市民一個安全、還社會一個和諧……各單位注意,領導組就在110指揮中心盯著,要是連這些個地痞流氓也抓不回來,你們都可以下課了……現在差一刻二十三時,開始!」

  怒了,真的怒了,老局長背著手,直上了指揮車,一干到場的敬禮相送,車一走,各單位呼叫人員,除了清理現場的,四散開拔。一時間,大街小巷的警燈閃爍、每每從受傷嫌疑人嘴裡吐出一言半語,或是昵稱、或是綽號,總有成群治安巡警和民警撲向可能藏匿的地點。

  大搜捕,絕對是一個史無前例的大搜捕,把幾條街上的站街妹、賣粉哥全嚇得龜縮回去了。

  ※※※

  一個小時後,維特娛樂中心,感覺到今夜的空氣格外緊張,桑拿部的特服妹、KTV的溜冰仔全撤了,已經有民警上門例行巡檢過了,經查實:這兒一片笙歌燕舞詳和之態,絕對沒有黃賭毒之類醜惡現像的存在。

  九層,經理部,送走了巡檢的民警,應付了場面的柴占山有點疲態地上了樓層,有點頭痛欲裂的感覺,這是老毛病了,一用腦過度,腦袋就罷工,一晚上到現在抽了一缸子煙,想了一件事,愣是沒想明白,直到陳宦海慌慌張張跑回來的時候,他才知道又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甚至有點慶倖把事情推給高貸那蠢貨了,這是個高利貸行當裡新秀,像所有新秀一樣出手又狠又損,這回看樣栽得不輕。

  江湖從來就這麼波詭雲譎,說是發財的機會,說不定是個大陷阱。說是攀附的機會,說不定是個催命符,就栽了的也只能怨自己命薄,總不能怨給你機會的人吧。

  對此柴占山一點也沒有歉疚的意思,誰讓這行當都是人為財死,死得其所呢?

  進了不常來的辦公室,先輕叩了叩內房的房門,知道是自己人,然後拿著鑰匙開了門,一個休息的小室,剛來不久的陳少正對著酒精燈,不對,是酒精燈上的錫紙,湊著鼻子深吸一口濃濃的煙,然後全身痙攣似地得瑟,好不舒爽的感覺,閉著眼,輕聲呻吟著,像是愜意地享受著某種讓人神魂俱醉的過程。

  喜歡美人都說OOXX美人叫銷魂蝕骨,其實看陳少這樣就知道,美女和這玩意差遠了,這才叫舒服到骨子裡。

  柴占山沒吭聲,靜靜地坐下來了,陳少這嗜好不少人都知道,連他爹都清楚,戒戒吸吸多少年了,還這個鳥樣,也不是就戒不了,而是因為投其所好的人太多。比如他就算一個。不過對此柴占山同樣沒有什麼歉疚的感覺,人家找上門索要的,你還不敢不給。

  沉默了好久,陳宦海眯著的眼睛才睜開了一條縫,看著柴占山,心有餘悸的第一句話是:「瘋了、瘋了……都他媽瘋了,老柴你沒看見,都他媽跟紅眼狼似的,咬了一地,我就鬧不明白了,至於他媽這麼拼命麼?」

  「對方是誰呀?」柴占山最關心的是這個。

  「我哪知道?」陳少給了個鬱悶不已的答案,解釋道:「比你手下人狠多了,進門就砸、見人就打,和高帥的一撞面,一言不發,沖上來就拼命……我操,要不是我溜得快,連我今兒也得躺那兒。」

  「一個都不認識?」柴占山不死心地問。陳少又說了,都扣著帽遮著臉,光線又不怎麼好,抄著傢伙就打,能認出來麼。不過也不難,有躺下的,過不了多久消息就能打聽到,這會出這麼大事,肯定員警要亂成一鍋粥遍地抓械鬥的人呢。說了半天,陳宦海看著柴占山若有所思地想著,反而問著老柴了,直問著他道:「老柴,你混這麼多年了,你說是誰呀?」

  「說不上來。」柴占山默默道,想了想,看著陳少徵詢的眼光,又補充了句:「不過看這樣仇大得去了,是把人往死裡折騰,驢肉香放個炸彈,醬肉館又砸了個不像樣……你說誰和陶、錢、孫三家會有這麼大仇。」

  「沒別人呀,要說仇最大的,大不了是孔祥忠和秦軍虎,他們老仇家了。可一個關在監獄,一個跑得沒影,都不可能呀?喲,不會是秦老虎暗地裡教唆人幹的吧?那孫子可是出了名的狠……我爸說這小子十來年前還是個冷氣工,愣是擱驢肉市場上折騰了幾千萬身家,那個行當裡,他數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不過不可能呀,他不應該敢拋頭露面吧?」陳少道,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

  「這個本就不是拋頭露面的事,陳少啊,我覺得這事呀,對您來說應該是個機會。」柴占山突然說道,靈光一現想到了什麼。

  「機會?什麼機會?」陳少不解了。

  「您想啊,亂子出得越大,普通人越害怕,可您不是普通人呀,這當會怎麼能害怕?」柴占山道,表情很嚴肅,由不得陳宦海不相信,側耳傾聽上了,說起來陳哥還真不把自己當普通人。就聽柴占山道:「機會在於,你分開想,第一,陶錢孫三家的兩個大店,對商標賠償來說是塊難啃的骨頭,可現在呢,有人替您啃了,生意人最怕什麼,當然最怕砸了他的飯碗,現在就在這種情況……二呢,出這麼大事,打得這麼凶,那些小戶一個一個顧家保命,誰還敢再心疼那個小錢,說也是幾十萬吧,可傷不了筋,動不了骨,就當買平安的錢他都得掏。您覺得呢?」

  「對呀,高帥出馬早把他們嚇破膽了。」陳少一下子又看到迷茫中的希望了。

  「所以,我覺得商標案的判賠已經不在話下了,但現在這個最難捱的時候,您一定得把握好嘍,千萬不能讓人揪著小辮,特別是不能讓人發覺您和像我們這號人、像高帥那種人有什麼來往,就即便將來知道是您幕後拿錢,無所謂,法院判賠的,我該拿,對不對……高帥現在肯定跑不了了,他不管交待什麼了,您得千萬和他劃清界限,不但他,也得和我劃清界限……就即便高帥吐出我來,哪怕明兒你爸帶人來抓我,您也得裝著和我沒什麼關係,心裡明白就成。」

  柴占山輕聲說道,很誠懇,處處為陳少著想,陳少對此也了然於心了,不管出什麼事,只是他爹還在,這些道上混的十成十不敢陰他,可也沒見這麼以誠相待的。感激之下,稍有不自然地撇了撇嘴,直道著:「老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兄弟可辦不出那事來。」

  「不對,是事情非那麼個辦法,你沒事我們兄弟就沒事,你說是不是?……接下來,所有不光明正大的手段都不能用,千萬別撞這個槍口上。能收回多少算多少,就即便收不回來,也摁著別動,過了風頭再想辦法。」柴占山道,這話在理,出了今晚的事,就借陳少幾個膽,他也未必再敢帶人入室索債,再要打起來,恐怕連柴老大這黑澀會分子也不敢出手了。

  「成!」陳少被說服了,抿了口水,精神莫名地亢奮起來了,又心系著剛摸到邊的賠償,起身道著:「不行,我不能擱這兒呆,明兒一早小蓮的人就都到了,不管他們怎麼著吧,反正我得拿到錢……錢到手裡這心裡才能安生。我乾脆住東明酒店去吧……」

  「別的我不擔心了,千萬不能再動手了,否則事大了,哥哥我也得被埋進去。」柴占山千叮萬囑道。

  「我沒動手,我也是受害者。真的老柴,你看我像個拼命的麼?」陳少好不委曲地說道,出了門,氣咻咻地,罵咧咧地,從後門出了樓宇,上了車,走人了。

  陳少送得像送瘟神一樣,讓柴占山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其實為陳少考慮,又何嘗不是為自己考慮,現在柴占山越來越覺得那個商標像個炸藥桶了,炸飛多少人他還說不定呢。

  送走人的一剎那,他像心裡還有事沒辦一樣,飛快地從後門直進樓宇,向下走,進了地下室,昏暗的地下通道給這裡提供了一個安全的庇護場所,到了一間配電室前,一敲門,門應聲開時,一個二十郎當的小後生輕聲喊著:「柴總。」

  「說說,是個什麼情況,看到什麼了?怎麼打成這樣?」柴占山道。安撫著這位手下坐下了,把生意給了高帥,插進了自己的一個領路人,走前的叮囑就是見勢不對,該溜則溜,成功的溜回了一個目擊者,柴占山很慶倖自己這招後手。

  那小後生嘴皮利索,把上門要債的種種情況給柴總一擺活,聽得老柴也有點犯嗝應。說到醬肉館的猝遇卻是讓這位哥們說不清了,只說有人給陳少打電話求救,要債途中就折向西苑了,沒到潞華街那家就被砸了,後來又到前西街口,正和那夥人照面了,一照面那夥人瘋也似地撲上來……然後他見機不對,趁沒人注意溜了,不過沒走遠,隔了幾十米看了看群架,看樣實在打得凶,那小後生說得緊張得手直哆嗦,關鍵柴占山想聽得他卻說不出來,那夥雜牌軍,實在認不出來呀,都扣個帽子遮著臉,隔著老遠照了幾個手機照片,根本看不清楚。

  「西城原來就秦軍虎一家獨大,也就給他賣命的人多,難不成真是這個猛人出現了?」

  柴占山聽完了,思忖了片刻,又翻查了不少手下悄悄拍的手機圖片,看到一張高帥恭立在陳少車前的照片時,得,想到了什麼似的,乾脆把手機裡的存儲卡取走了,安排著手下直說避兩天風去,風聲過了再回來。

  即便是留了個後手,也是一頭霧水,出了門,上了樓,把存儲卡放自己手機裡又來回看了幾遍,從這些跡像上,柴占山憑著自己混跡的經驗,依然無法判斷是誰,或者對秦軍虎出現的懷疑越來越大,雖然和那位大佬素無交集,不過人的名,樹的影,就倒臺了真來個絕地反擊的事也並不是不可能的。秦老虎畢竟是栽得不明不白,而且不是栽在員警手裡,這種人,以柴占山的理解應該是賭徒性質,不輸光賠盡不會罷手的。

  在剛出電梯即將走到辦公室時,手裡的電話響了,拿起手機接駁的一剎那,同時看到了辦公室門前等著的李玫蓮,嚇了他一跳。而電話裡的聲音嚇了他第二跳。

  「我姓秦、名軍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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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0: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58章 狐假虎威到何時

  扣了電話,柴占山怔了怔,思維像在一瞬間停止了,也許奇怪的是沒頭沒腦的幾句話,而且還要和他做什麼交易,但連交易的內容也沒有說。片刻,短信來了,柴占山看了眼,似乎很釋然地長舒了一口氣,一晚上想不透的事似乎得到最好的解釋了,奇怪的是,腦袋一下子不疼了。

  此時才省還有門前俏立的佳人在等著他。裝起了手機,笑著迎了上來,寒喧道:

  「玫蓮,這麼晚了還來?怎麼也不打個電話?」

  「不算晚,我想今晚柴大哥也合不了眼吧。」李玫蓮揶揄地道,聲音很悅耳,只不過表情有點愁緒,柴占山笑了笑,開了門把李玫蓮請進來,要開水被阻止了,李玫蓮詫異地看著柴占山突來一問:「柴大哥,我怎麼覺得您有點像坐山觀虎鬥了呀?」

  「有嗎?陳少可剛從我這兒走,想必事情你也知道了,折了好幾個人,員警現在滿城開始抓參與群毆的人了,人都是我找來了,怕是洗不脫干係了。」柴占山給了苦笑的笑容,不過心裡卻仍然在慶倖,即便員警真找上門,對於他僅僅牽了個線搭了個橋的,能有多大的事!?

  「這樣啊!?」李玫蓮略略有點失望,大家雖不同路,可是同一類,恰恰是這一類,不會有什麼真話可言,一切僅能憑你的感覺和判斷,李玫蓮像嗅到了什麼危險一樣,濃愁鎖著眉頭,斟酌了片刻,沒有聽進柴占山的話,反而又突來一問道:「柴大哥,您覺得小妹如何?」

  「嗯?什麼意思?」柴占山微微動容,突來這麼一句,有點像美人求英雄旁顧的意思。

  「我是說,您覺得小妹的人如何?」李玫蓮這會倒被柴占山的動容滿足了一下下,似乎故意試探這麼一句帶著歧意的話一樣。笑著道:「柴大哥是個信人,我看得出來,我也不瞞您,像我這樣的女人不可能只踩著一條船,難道柴大哥不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您應該看得出來,我是淘金來了,不是逃難來了,維特這個生意嘛,還湊合,不過贏利能力嘛,是不是就差了點?如果有興趣讓我幫幫您的話,在這方面我的人脈還是有點的。」

  誘惑,是個赤裸裸的誘惑,甚至於這個誘惑比李玫蓮身體做武器還要有威力,對於柴占山這號混跡的人物,除非把你生意越做越大別無選擇,否則你只有倒臺,而且此道涉及恩怨多少,保不齊你倒臺的那一天就是還債的那一天。柴占山眼珠動了動,看了幾眼,俏麗的李玫蓮像有所訴求,但這求從何來,柴占山還一時拿不定主意,敢不敢告訴這位和陳少走得很近的人。

  「您擔心陳少吧?對於他實在聞名不如見面,可以告訴您,比他更諢的官二代我也對付過,他這個樣子,我就不相信柴大哥沒有另做打算的想法。」李玫蓮像是洞徹了柴占山的顧慮,直說道,柴占山笑了笑,也直言道:「只要老子一天還是英雄,兒子就能當一天好漢,我對陳少期待不高,辦什麼事吧就沒指望過,甭惹事甭壞事,我就燒高香了。」

  言外之意,僅僅是個虛與委蛇而已,靠山呢,也許另有其人。李玫蓮聽到柴占山的弦外之音了,笑著道:「看來我沒走眼,找對地方了,那麼柴大哥,不介意給小妹指點下迷津吧?這個事鬧得已經滿城風雨了,再這麼下去,要出大婁子了。」

  「所以,坐山觀虎鬥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李總您剛才不已經說了嗎?」柴占山笑著道,隱隱地覺得自己有點看錯這個女人了。

  「能不能具體點,畢竟我是初來乍到,抽身事外要比柴大哥您難得多,而且我需要斟酌一下得失,畢竟我在陳少身上的投資也不小。」李玫蓮直言相求道。柴占山又想了想,不知道被李玫蓮的絕代風華撩動了,還是被她拋出的橄欖枝誘動了,默默地掏著手機,邊掏邊說著:

  「我剛剛接了一個人的電話,叫秦軍虎,可能這個人你不熟悉,不過在潞州知道的不少,如果不是陰溝裡翻了船,這個人可以算我們中成就最高的人物了,去年連區大人代表也到手了,沒想到最後是個下落不明的結果……」

  「這個人我聽說過,冷庫的氨洩露,老闆攜款出逃,欠債快一個億了,在潞州算個人物了,不到放到有些地方也不算什麼事,有的私募幾十個億都累加得起來。」李玫蓮皺了皺眉頭,似乎這個名字對她也別有深意。

  「那不一樣,私募是玩別人的錢,他的錢可都是實打實掙下的真金白銀,而且他本人已經洗白了,是事發前消失的,我想他不至於是倉皇出逃。」柴占山像是無所事事一般玩著手機。

  「怎麼?不是已經攜款出逃了,和他有什麼關係?」李玫蓮不解了。

  「沒錯,剛剛他給了我個電話,要和我做個交易,看來他已經通過某種管道知道我在摻合陳少的事了。」柴占山道。

  「什麼交易?」李玫蓮有興趣了。

  「這個。」柴占山拿著手機,直扔到了李玫蓮坐著的沙發上。

  李玫蓮一看,是一行字:欠你個人情,換條寬敞路走。

  這就是交易,看得李玫蓮雲裡霧裡,愣上了。還以這女人不懂潞州這個小江湖的事,柴占山笑了笑道:「他的意思是別讓我攔路,我們出來混的都有個原則,甯結死仇,不解私仇。別人之間的私仇最好別摻合,否則後果,你看到了……爆炸、砸店、傷人根本無所顧忌,這其中只要那一件事發生在我這裡,我還真得找個地方自個抹淚去了?我要真不知趣摻合進去,回頭這亡命徒這麼折騰,你說我還有混頭麼?就陳少帶的還是幾十號收高利貸的人,一個照面就慫了,說不定現在高帥在員警那裡早把我也捅出來了,你說我能怎麼辦?他暗藏的勢力誰可知道還有多少?」

  能怎麼辦?當然只能明哲保身了,否則柴占山也不會費盡口舌把陳少哄走。再看李玫蓮時,她深呼吸一口,又長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找到了正主,不過臉上卻詭異地笑了,那笑讓柴占山看得不解了,半晌才見得李玫蓮笑停了,對柴占山道著:「既然柴大哥實言相告了,我也告訴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聽說過狐似虎威的故事沒有?」

  「什麼意思?」柴占山又被嚇了一跳,觸摸到什麼了。

  「呵呵,這個人不管是誰,絕對不是秦軍虎,不知道秦大哥您相信我不?」

  李玫蓮神神秘秘一笑,看柴占山的眼睛瞪大了,不信的成分居多,而且是非常不信。她莞爾一笑釋疑道:「以後我會告訴您究竟怎麼一回事,現在呢,我向您保證,絕對不是秦軍虎。因為秦老闆我認識,而且今天他還通過我詢問潞州究竟出了什麼事……」

  愣了,驚呆了,柴占山登時被愚弄得有點火上頭了,這實在是對他智商的侮辱,偏偏剛剛那沒頭沒腦的兩句,還讓他信了,怔了半晌才哭笑不得地道著:「嗨,還有人玩這把戲?這玩得溜啊,把我也給唬住了。可電話裡確實是……秦老闆的聲音。」

  是啊,這假不了,李玫蓮笑道:「說不定是錄音,說不定是合成的。現在的技術太發達了,這個難度並不大,看來秦老闆在潞州影響不小,人走了名還在。」

  此時,柴占山卻是已經回復了原樣,搖了搖頭,很嚴肅地道:「你如果早告訴我,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現在即便穿幫也遲了,不管他是誰,不管他玩得什麼把戲,他已經得逞了。」

  「所以,我才來找您商量下一步怎麼辦?現在我們能達成共識了吧?如果您對我還有懷疑,要不要和秦老闆再求證一下。」李玫蓮笑著,看樣並不是空手而來。

  柴占山沒吭聲,李玫蓮自作主張了,拔通了一個電話,小聲說了句,等她聘婷上前,把電話遞給柴占山的時候,裡面傳來了他似曾相識的聲音:

  「柴老弟,我是軍虎,咱們有過幾面之緣,聽朋友說潞州出了點事,能和我說說究竟怎麼一回事嗎?」

  真的,這才是如假包換的秦老闆,柴占山好一個臉似苦瓜,接住電話了※※※

  ……

  「我可以自我介紹一下。」

  「我姓秦、名軍虎。」

  「不介意做個交易吧?」

  「呵呵,就看你有種沒有。」

  寒風瀟瀟的夜裡,一輛黑色的普桑裡,傳來了這幾句機械而詭異的聲音,車停在一處山區不知名的高地上,星斗滿天掩去了車影,車裡的人一伸手就能摘一枝灌木葉子,無聊地塞在嘴裡剔牙縫。

  聲音,是從電腦上傳來的,司慕賢都有點不耐煩了,點擊著幾個音訊,實在想不透其中的蹊蹺,側臉問單勇道:「老大,就這麼幾句,有沒有點新鮮的。多點對話好分離呀。」

  「哪有那麼容易,這大人物我只見過一回,還是防著他對我不利才錄的。你以為見大人物都那麼容易呀。」單勇隨後扔了小灌木枝,呸了口,很沒風度地腳搭上方向盤上。

  「可就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能把人家嚇住?我姓秦、名軍虎……呵呵,不介意做個交易吧?……怎麼這話說得怪怪的。」司慕賢饒是聰明過人,也沒聽明白其中的蹊蹺。

  「跟我說的話嫁接過來的,能不怪麼?不過是原聲,假不了。而且呀,大人物說話就這個樣子,話說三分就成,剩下的讓你自己想。」單勇笑著道,一副手舞足蹈大人物的得性。

  「管用嗎?我怎麼覺得沒什麼意思?」司慕賢道。

  「管用,你聽不懂,不過只對心裡有鬼的人管用。」單勇道,回頭看了眼司慕賢,眼珠一翻斥著:「小子,別套我話,哥什麼也不告訴你,自個想去。」

  「稀罕呀。切。」司慕賢不屑道,心思被戳破了,有點忿意,邊扣電腦邊不屑地道著:「下午拉我走我就知道你沒幹好事,前兩天又讓我給你買那東西我就懷疑,以前炸魚就用那玩意,老大,你不會炸人去了吧?」

  「呵呵,炸人那量可不夠,再猜。」單勇笑著,仰起了身。

  「我懶得猜了,我現在明白了,老大你上學為什麼專業科都學得不咋地,還掏錢報法律專科去考律師去。」司慕賢也仰頭躺上了,聽著老大沒回音,又問著:「你參加律考,考上了麼?」

  「我都不好意思說,媽的考了兩回,門都不沾,虧我學了好幾年。」單勇有點氣結地道。

  「這就對了。」司慕賢幸災樂禍道。

  「什麼叫對了?前段去參考,有好大一部分內容都是新婚姻法修改的條例,我哪會?」單勇道。

  「哈哈……你沒發現啊,你學東西走得是偏門,別人在鑽研法律的條文,你卻在找條文的空子;以前你學法律我想你可能是想通過法律途徑給你家的事要個說法,不過現在我發現我看錯了,你是處心積慮在尋找一個規避法律的途徑。對不對?」司幕賢側眼看了眼,問道,老大很輕鬆,一般幹壞事的時候,都這麼輕鬆,估計時間長了,這事之於他是一種享受。

  「出來混,不學法怎麼可以!?人間正道是蒼桑……兄弟,正道行不通吶。我苦逼了這麼年,總得讓我牛逼一陣子吧,就風水輪流轉也輪到我了。」單勇不屑道。

  那性子沒變,司慕賢看得出,依然是初識一樣,老大還是那副快意恩仇的性子,小心翼翼地勸道:「老大,不管你聽不聽,我還是得勸你一句。」

  「勸我別玩火?」

  「對,萬一有人知道正主沒來,是你在背後搞鬼,那你不慘了?你知道玩火還玩?」

  「我知道我在玩火,可我未必自焚。」

  單勇道,坐起身來了,看著賢弟,司慕賢也不退讓,很不客氣地道:「值得嗎?」

  「值得。」單勇道,直說著:「既然你看出我規避來了,就知道我從頭到尾沒幹多大的事,頂多放了個沒殺傷力的炸彈嚇唬了嚇唬別人,頂多放了段錄音,也是嚇唬了嚇唬別人,就抓起來頂多適用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判個三兩年咱出來該幹嘛幹嘛,可這些人就不一定了,他們只要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了。可以說我什麼都沒幹,就是在想方設法膨脹他們欲望和恐懼而已,事情都是他們辦的,我引導他們怎麼幹而已……你覺得,這個罪名很嚴重!?」

  「有意思麼?我怎麼覺得沒什麼意思?」司慕賢道,有點興味索然,實在覺得老大搞得雞飛狗跳意義似乎不大。

  「與人鬥,其樂無窮……偉人說的。這你就沒體驗過了,你覺得你活得有意思呀,一個小破單位,上司訓斥著、同事勾心鬥角著、工資不高吧幹活不少,就你這樣,想買房吧,肯定拿不出首付;想娶老婆吧,肯定過不了丈母娘那關;想辦點事吧,你就跑斷腿磨破嘴,照樣是沒人搭理你……這樣的生活有意思麼?人要活得心氣不順了,那鬱悶起來可了不得,知道人的欲望裡除了食欲和性欲還有什麼嗎?控制欲,控制欲的發洩給人帶來的滿足感很有益身心的……喲,又說到你心事了。」

  還真說到了,司慕賢白眼翻了老大一眼,不理他了,單勇沒心沒肺地笑著道:「賢弟呀,你什麼都好,就是膽小,你發愁的事就不叫事,不就是和翠雲的事嘛,想辦法先把肚子搞大,其他都不在話下。小縣城的妞保守,這招准管用。」

  一句把司慕賢逗笑了,不過堅決不承認自己和翠雲的戀愛有問題了,還說光明正大娶回來讓老大瞧瞧,男人在這事上,不裝逼都不可能,單勇笑著沒有揭破,不忍傷著賢弟那點可憐的自尊,翻身拿著水,遞了瓶,一夜換了兩三個地方了,最終要幹什麼,司慕賢還是一頭霧水,抿著水問著:「這兒呆的時間不短了,還在等什麼?」

  「效果,我總得知道效果呀,別指揮的人拿了錢跑逑了,我可傻眼了。」單勇道。

  司慕賢一笑,馬上又想到不對了:「啊?你還讓人追著看現場?誰呀,不是大鵬吧?」

  「那張漏嘴我那敢告訴他。不是,史家村的,他們壓抑了好長時間了,巴不得看到潞華廠的樂子,也該著那匪村的爺們爽一下子了,趕明兒的銷量呀,不出兩三噸貨,都不可能,只要打起來。史家村的好日子又來了。」單勇笑著道。

  「我倒希望你那幾萬塊打了水漂,好讓我把『活該』這兩個字扣你腦袋上。」司慕賢被單勇損人不利己白開心的樣子刺激到了,貶損了句。

  嘀嘀嘀的短信聲音來了,單勇一翻查笑了,笑著把手機舉到司慕賢眼前道:「超過預期了,賢弟你一直否認人性本惡是錯誤滴,看,大人物出現的後果是非常嚴重滴。」

  照片雖然模糊,可看得見是林立的警車的紅藍警燈幾十輛。這個照片像個啟動信號一樣,單勇調整著車座位,發動著車,司慕賢被嚇住了,可也沒想到一個假電話能造成的後果這麼嚴重,短信又來的時候,單勇看都沒看,司慕賢翻查著,重嗝應了一下,居然是史寶英給回的信,他念到:「……打得很凶,傷了十幾個人,好多血……老大,這秦軍虎到底在哪兒?你別穿幫了啊。」

  「穿幫都不怕了,別說這大人物他不敢出現,就出現都來不及了。」單勇吸溜了鼻子,一想秦老闆要是真回來的後果,又補充道:「不過他要真敢回來,第一個被嚇跑的,應該是我。」

  那表情不是害怕,而是玩得更有興致了,司慕賢把手機扔到座前,無語了。

  車身從灌木中倒出來,駛上公路,沿著來路,開始回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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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59章 人人為己何言恥

  零點剛過,市人民醫院,刑偵支隊的兩名外勤有點失望地合上了本子,看著病床上蒼老、呆滯、驚懼的陶成章老闆,這樣子甚至讓兩人仇富的心情都沒了。多不容易吶啊,三個店接連出事,老闆嚇得連是誰也不敢吭聲,一個勁否認打那個電話的人他認識,搪塞了半天隻說他打來電話恐嚇要錢,沒答應而已。

  「陶先生,如果想起什麼來,可以隨時聯繫我們。」

  一位刑警起身,掏著聯繫名片,女兒陶芊鶴接過去了,兩人失望地走出來,也是這位高個子的女兒陪著,正遇到了匆匆而來的錢中平、孫存智,支應了一聲,把兩位刑警送下樓,看這位小姐的表情也不好受,一位刑警將上車時回頭安慰著:「放心,陶小姐,不管是誰,我們遲早能抓到他……不過你們家屬得配合呀,你們這樣不配合,不是讓兇手逍遙法外嗎?」

  「我回頭再跟我爸說說吧,我想他也是有難言之隱,要不就是真不知道。對不起了,兩位警官。」陶芊鶴有點歉意地道著,直把兩位送上車。

  車上,坐定的一位刑警回頭一指道:「看見沒,一看就是仇家,聲都不敢吭。」

  「哎,有錢人這麼難過,咱窮員警也安慰了不少。」另一位開著玩笑,兩人都搖頭笑了。

  誰家的事誰發愁,黯黯回身的陶芊鶴慢慢向樓上走著,一天的驚心動魄是她從未遇到過的,從小到大都是在陽光和幸福中生活著,甚至於她很叛逆地在飆車、在烈酒、在私生活上尋求刺激,也從未體驗過這種真正刺激對一個人的影響。

  很大,不是嗎?就像大廈將傾一樣,讓她恨不得用自己的肩膀扛,可就想扛,也不知道該怎麼用力。她眼中無所不能的父親像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平時呼風喚雨的叔伯此時再來一個個也像如喪考妣一般,到了病房門前,看著母親被支出來了,是那幾位都談事了,她悄悄地蹙上來,側耳聽著。

  「老陶,你得拿個主意呀,把我家默默嚇得現在小便都失禁了,打得凶了,傷了十幾個,還不知道有沒有死的。是不是……」錢中平在說話,很隱晦。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咱們把誰惹了呀。」孫存智在說。

  「我說老陶,是不是商標判賠的事?」還是錢中平在問。

  「應該是吧,今天打電話的不少,有人鬧家裡了,老徐和葉雨芬還被關著,看來是挾著人要錢了。是不是他們在公安上還有人脈。」孫存智道聼塗説,判斷著。

  「你們看吧。這是短信,秦軍虎回來了……他限我二十四小時支付賠償。這個史老驢害死我了,我也是一時財迷心竅,想著他欠一屁股債不敢回來,不過他要真敢回來,第一個找上門來的怕就是我了……花錢消災吧,咱們的根子都在潞州,走不了。」

  父親蒼老的聲音讓陶芊鶴有點心痛,有點憐惜,不管父親做過什麼,可畢竟是父親,即便是父親做得不對,也是父親。聽出了父親所指是誰,也隱隱聽說過那個名字,一瞬間,陶芊鶴咬著牙做了一個決定,悄悄地退開了,走了好遠,才拿著刑警留下的聯繫電話拔上了,電話通了,陶芊鶴壓低著聲音急促地道:

  「曲警官嗎?我是陶芊鶴,咱們剛見過面,受害人家屬……那個威脅電話是一個叫秦軍虎的人打的,他限定我父親二十四小時賠償,對,商標案的賠償,我聽清楚了,就是他!」

  ※※※

  變數,不僅僅出現在一處。

  領導親自坐鎮,從巡警到治安到刑警,多警種聯合作業威勢相當驚人。那幫打得頭破血流的痞混,關鍵是那批被救治到醫院的,兩方的都有,張三咬李四、李四咬王五,王五又交待趙六,畢竟不是正規軍,鬆散的結構很快摧枯拉朽被各個擊破了,警車來往如穿梭,把這些平時靠狗屁倒灶事討生活的傢伙能找到的都提留回來了。

  淩晨四時,又一輛警車呼嘯著回了市刑警支隊,四名刑警挾著一名腳步踉蹌的嫌疑人下車,多人指證的頭目,高帥被抓捕歸案了。

  這傢伙的反偵察能力不可謂不強,小診所沒去、家沒回、常去的娛樂場所以及姘頭家也沒藏,理論上躲得挺好,不過刑警也是精于捕捉紕漏的行家,乾脆就窩在他小姘頭門口守株待兔,跟蹤著去送吃的送藥的小姘頭,最後藏匿的地點還真沒想到,是在一家檯球室的地下室裡。

  進審訊室的時候,這傢伙還在罵罵咧咧,直說自己是受害者,還是見義勇為的受害者,而且堅決不認自己是帶頭的,就這人一看蒜鼻暴牙,實在夠帥,受了傷這老大不尿老二的得性也夠帥,帥得你直想往他臉上踩。

  這不,本事又來了,準備反審訊了,頭一仰,人一坐,臉一側,高帥成高拽了。

  咦?意外了,半天了,居然沒人搭理他。高帥半晌悄悄瞥眼看了下,一位一臉褶子的老員警,一位新嫩,兩人坐得筆直,各翻著案卷看著,一直坐了二十分鐘,除了整整衣領,翻案卷再沒有其他動作。

  壞了,不是有什麼變故了吧?

  高帥有點心虛了,這架勢不像個打架鬥毆的小案子,要麼不至於這麼嚴肅,已經習慣于派出所那些員警哥吹鬍子瞪眼,實在不習慣這麼溫和的方式。用這方式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以高帥的經驗,你犯的事越小,員警對你越凶,而犯得越大呢,那就對你很客氣,就像醫生一樣,對待救不活救不了的病人會很和顏悅色滴。

  兩位坐著的員警其實心裡也在打鼓,前後抓回來九個人,加上受傷的十七人,一共二十六人,按兩方的供訴,一方參與的三十一人,另一方是二十七人,一半都沒抓到。從口供裡能體現出來兩方的領導,這邊是高帥帶頭,那邊是都長青領頭,兩人說起來素昧平生,實在找不出要生死相搏的理由,更難的是都長青沒逮著,好容易高帥落網,刑警們又怕這傢伙耍賴,那邊的領導還等著事故報告呢,天亮拿不出什麼來,下面也不好交待。這不,刑偵支隊把市預審科的老專家請來了。

  高帥可能沒想到的是,他面對的是另一行的專家,用他們的行話叫:老炮!

  半個小時過去了,連監控室裡觀看的也急了,就不見預審的著急,按老專家的辦法,是欲速則不達,所以從進門根本沒準備給他胡攪混賴的機會。怎麼辦呢,就這樣,一言不發。等著關鍵的時候雷霆一句,讓嫌疑人全線崩潰。

  可這個等待實在太久了,高帥可那沒老頭的枯坐的功夫,憋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憋不住了,詫異地問:「員警叔,你怎麼不問我?」

  笑了,看監控地笑了,這一招好,逼得他自己說話,主動權一下子移位了。就他那臭嘴猴屁股,安生不了。這一問,翻案卷的老警頭也不抬地道:「問什麼,你的事都已經定性了。」

  「我還沒交待,怎麼就定性了?」高帥納悶了。

  「你真是法盲呀,就不想想,打架鬥毆個小事,怎麼就進刑警支隊了?」老頭依然頭也不抬,惜言如金,翻了一頁案卷又自言自語說著:「你不知道吧,你們這邊傷了十四個,重傷四個,那邊傷了九個,死了一個,小夥子,養足精神吧,命案可消停不了,你有的受了。」

  「詐我?」高帥臉上一抽,嚇住了,不相信地道。

  打架鬧事誰也不怕,就重傷也扯淡,可死了人得兩說了,三查五審得把沒死的折騰個死去活來,高帥真嚇了一跳,不過又懷疑是員警詐他說實話,猶豫著。

  動搖了,監控裡看得幾位刑警在偷笑,看來要嚇住很能裝的嫌疑人,好辦法就是比他更能裝,老預審那表情你根本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動靜來。這不,又是看了幾頁,理都不理,合起了案卷,終於第一次抬頭了,老頭依然是面無表情道:「我這麼大年紀了,精神頭可沒那麼好,換一拔陪你坐……還有兩個在搶救,等確定死了幾個再開始問你啊,歇著吧,養養精神……你說你也掛彩了,一看就是個衝鋒陷陣的炮灰,至於扛著嗎?」

  說著就要走人,好不輕鬆,這一刻高帥不敢冒險賭了,趕緊地出言攔著:「等等,員警叔,我沒準備扛著,我沒幹什麼,天地良心啊,誰幹什麼了讓他不得好死。就要了要債,回頭還被別人打了,怎麼著不能把我整進命案裡頭吧?」

  「是嗎?不可能吧,這案卷裡你的傷害前科不少呀。」老頭一扔案卷,根本不準備相信高帥似的。

  「以前是以前,這回我真沒幹什麼。」高帥不迭地解釋著,甚至生氣了,這回是真冤枉了。

  「那你幹什麼了?你以為我們和你一樣,吃飽了撐的大半夜抓人?」老頭又回身坐下來了,像和高帥吵架一樣。

  「哎喲,我也是他媽倒楣催的,老柴說陳少找人幫忙,我就自告奮勇來了……跑了幾家嚇唬了嚇唬,半路說是潞華廠陳少罩著店面有人搗亂,我們兄弟現成的不是,陳少讓去幫忙,我們哪敢不去……半路又說人走了,到前西街那塊店還有人,也有人搗亂,就去了,一照面就打,嘿,把我給倒楣催得,一禿頭傢伙照著我刺了一瓶子……我真是受害者,誰要說瞎話,讓他爹死媽偷人。」

  高帥估計也是一肚子苦水,嘩拉一下子全倒出來了,老頭是個很好的聽眾,一點也沒打斷,漠不經心地聽著,那邊的筆錄都沒做,兩人就像聽高帥的牢騷一般,等說到歇口氣地時候,這位老預審專家才回來了,漫不經心地問著:「高帥,把剛才說得再說一遍,等等,記吧,別用老柴、陳少這個簡稱啊,說全名。」

  嚴肅了,高帥一愣,隱隱覺得上當了,不經意間,只顧考慮著是不是跌進命案裡了,可沒想到把最不能說的兩個人說出口來了,愣了半天,哎聲長歎一口氣。

  沒辦法,不是哥撐不住了,實在是員警太狡猾,掉坑裡了,賴得賴不住了※※※

  ……

  「我覺得高帥的交待還是可信的,我草擬了一個案情推演,大家看一下,找一下我們的切入點。」

  趙隊長把爆炸案的幾位精英召集到一起了,沒有再說保密的事,在隊員看來,不是領到尚方寶劍了,就是事發緊急,已經無法顧及某些人的臉面了。

  推演開始了,趙隊在白案板上劃了幾方嫌疑,把這個最終嫌疑定在「X」,也就是說,趙隊長假定這個幕後策劃人在指揮著一群提線木偶完成他的犯罪過程,首先,在勝利路引爆一個威勢驚人,卻沒有殺傷力的炸彈。接著,利用普通人的恐懼心理,把威脅的信號送給潞華廠經營業主陶成章,在驢肉香導演一幕假炸彈的鬧劇,即便不爆炸,對正常的經營的店面負面影響也是相當大的;第三,當所有人把目光注視到驢肉香火鍋城的時候,他卻又在潞華廠鬧事打砸,這個時候恰巧碰到了陳宦海領著的收債隊伍,兩方遭遇,發生火拼。

  整個案子,成了一個明顯的系列環節,一個很明顯的動機是沖著兩千一百萬的商標賠償來的,是要多方施加壓力,讓商戶付錢。甚至於這個草草判賠的案例都存在某些程式上的問題,不排除有人通過官司給涉黑行為披上一層合法的外衣。

  「趙隊,有個問題,既然陳宦海和這個策動打砸潞華廠醬肉店的嫌疑人目的都旨在賠償,那麼他們兩方為什麼還會火拼呢?」一位刑警道,指出一條自相矛盾的地方。

  「這個我勉強可以解釋,陳宦海帶人收債是臨時起意,以他吃喝嫖賭的水準我想有些事不會經他的手,這麼大的盤子他操縱不了。關於這個幕後,我覺得他佈置了明暗兩條線施加壓力,第一層是明面,也就是陳宦海糾結這幫無業人員幹得事;第二層是暗面,也就是說他還有一股隱藏勢力,否則沒人幫他在完成爆炸、放置假炸彈,以及砸搶店面的事。可以這樣想,這次惡性群毆是一方裡的兩股勢力撞車了,一股是臨時起意,一股是極力掩飾,這也就是高帥說不清為什麼對方那麼拼命的原因……聽起來有點不合理,不過如果我把剛剛得到的消息放在『X』的定位上時,有些事應該更好解釋一點。」趙隊長說著,在X的位置寫了一個名字:

  秦軍虎。

  對著名字他說道:「這個人我想在座大多數都不陌生,以陳宦海的得性還和他坐不到一起議事,給他辦事還差不多。而且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能嚇得陶老闆話都不敢說,老老實實準備付款,不排除他們有舊仇的因素……也只有這個人,才能同時策動咱們的某位分局長以及維特那位老闆,這其中的還有一個人位置很奇怪。」

  又寫了一個名字:李玫蓮。

  這個名字已經查過了,沒有從業記錄,只有一個戶籍記錄,本來以為是綠源生物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可法人代表是另外一個名字,叫秦北方,一查剛畢業的記錄刑警們心裡清楚,這是幕後找得前臺替身,沒事應個名領工資,有事扔出來頂缸。經濟類犯罪慣用的辦法。

  「這個人奇怪了,莫名其妙就插進潞州的這個圈子了,還帶來了若干手下,開得還是豪車,我想她應該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只是有待於我們驗證了……現在她和她的公司處在受害的位置,不排除明暗兩層故意作戲的因素,好讓這些欠債戶進派出所和治安隊,然後要錢,不得不說這個辦法還是挺管用的,十九家商戶已經有兩家給錢了。」趙隊長道,即便喜怒不形色,臉上的表情也是怒了。

  浮出水面的柴占山、陳宦海本身就不是善茬,特別狗少可是大名鼎鼎,沒少被自己人抓過,吸食毒品被抓回來過兩回,聚眾嫖宿又被派出所不小心逮住過兩回,最嚴重的一次詐騙了一家商戶二十萬被立案了,不過之後告的又撤訴了,說起來這也是個頑疾,家裡公檢法三家單位都有人,又紅又專的家庭,偏偏養了這個毒瘤。而更難的是,這毒瘤之後還有多大的毒源,尚是個未知數。

  看著隊員們面面相覷,趙隊也知道大家的心結在那兒,坐下來緩緩地道了句:

  「大致情況就這樣,大家討論一下,從那兒入手,別擔心其他因素,市局劉局長親自督查,查到誰你們可以亮銬子,這個案子的影響很壞,已經有人觸到我們的底線了。」

  試探性的討論開始了,其實有些事不難查,就看你敢不敢查,想不想查,能不能查,顧慮慢慢消除之後,真知灼見就出來了,這個由一個幕後同時策動幾方向判賠商戶施加壓力,旨在獲取賠償的暗藏動機被刨出來了,包括原商標擁有人單勇、包括在逃的嫌疑人秦軍虎以及剛到潞州不久的李玫蓮,越來越多的人進入到了這個小組的視線。

  這個龐大的刑事武器,在天將破曉的時候,終於緩緩地啟動了※※※

  ……

  「發個快件。」

  寒風瑟瑟的清晨,剛上班還打著哈欠的快遞妹接到第一單生意,遞著單子,那人埋頭寫著,戴著副大框眼鏡,很普通的打扮。檢查一下物品,是台手機,草草地封口,貼上膠帶和快遞單,撕了回單,那人拿著回單匆匆走了。就像往常一樣,快遞妹隨手把東西扔到要發的一堆快件裡。

  這平常的事也許是不平常的人幹的,發快遞的人出門跑了好遠,才鑽進個普桑車裡,上車扔了眼鏡,卸了帽子,抹著臉上的偽裝,眨眼一個中年叔又成了蛋哥,司幕賢哭笑不得地看著,單駕著車如狼追狗攆一般,出了這個折返的小縣城,再行不遠,操著工具下車,前後的車牌一摘,蹭蹭蹭擰上了新車牌,司慕賢頭從車窗裡伸出來,笑著問:「蛋哥,你的事要犯了,是不是我還得陪坐幾年?」

  「車是套牌的,這兒又是三省交界,道路運輸四通八達,快遞公司就有七八家,我就不信誰能記得我這張偽裝過的臉。至於犯事,暫時不會,你還別把自己個當人物,有更大嫌疑人的需要去查,有更大的案子等著去破,誰會注意咱們呢?抓住也扯淡,正好去上上社會大學去。」

  換完了車牌,上車的單勇笑了笑,發動著了車,向著潞州的方向駛來了,單勇還在興奮的得啵著:「知道我學法律心得是什麼嗎?在戰略上要藐視,否則你沒有膽違法;但在戰術上你得重視,每一個細節都不能忽視,這輛破車我回去就準備把它分解賣零件,至於我幹的事,要完整地栽贓出去,也是需要很多證據滴,還需要做很多事,時機也得把握好,否則站不住腳啊。」

  這些理論司慕賢也聽不懂了,可沒想到一路幹得是這些事,稍稍心裡有點嗝應,不過對於老大的吩咐,從來都是一種盲從,即便知道不妥,也無力勸回,走了好久出了省界又問了句道:「接下來幹什麼?」

  「呵呵,看著他們倒楣唄,這個樸素的動機,不至於員警也能想到吧!?」

  單勇給了個損人不利己的笑容,司慕賢無語了,靠著後座閉眼假寐著,這件事辦得有點超乎他的想像也違背他的原則了,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離曾經朝夕相處的老大遠一點了,兩人雖然同行,可這路,似乎岔得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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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1: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0章 遍地雞毛不堪傷

  嘎聲尖厲的剎車聲,奧迪車幾乎是做了個漂移動作堪堪斜靠進車位裡,陶芊鶴怒氣衝衝下車時,寧佳還在撫著小胸口,她開車還是跟著陶教練學得,每天訓她慢點慢點,可這一路開得,比她學車的罰單估計都要多。

  「嗨,陶陶,等等……」寧佳喊著奔下來了,直拉著陶芊鶴,不確定地問著:「你真準備這樣?」

  「不這樣,我怎麼樣?太欺負人了,氣死我了……我恨不得宰了他們,王八蛋……」

  陶芊鶴邊惡言惡語說著,邊掏著電話,撥著電話找的卻是雷大鵬,這傢伙一喊准到,說是立時下來,廢話不是,美女有邀,跑得不快都不是雷哥的性格。扣了電話,陶芊鶴還是煞白一臉,氣得瑟瑟發抖。甯佳也知道陶家店裡出的事,不過對此只能是無能為力的安慰了。

  陶芊鶴可不行,窩火了一晚上無處發洩,又聽說今天還有人上門要債,拉著寧佳搬救兵來了,那夥要賠償的王八蛋,不遷怒於他們都不可能,片刻間,雷大鵬一身城管制服奔出來了,後頭跟著倆奇胖無比的小弟,傻呵呵、樂呵呵地笑著打招呼,即便是心裡有多鬱悶,也給三人這傻樣逗樂了,這不,樂滋滋、得兒得兒奔進來,邊走邊喊著:「咦喲,美女一對,靚妞一雙噯,誰給擁抱一下,這大冷天的。」

  說著張著手就上來了,不過奔到近前卻沒敢造次,不好意思地又把手伸到胸前不自然地得瑟著,寧佳笑了,不過旋即臉色又是一整,眼光示意著陶芊鶴,雷哥一瞅,哦喲,大驚失色地道:「咋啦這是?哦對,我想起來了,你家店……」

  不敢說了,早晨會還討論這事呢,後面那哥倆也沒吭聲,人家家裡遭罪了,這傢伙實在不好安慰啊,陶芊鶴二話不說,坤包一拉,齊刷刷幾摞人民幣,看得雷大鵬眼一直,後面那倆胖哥下嘴唇一耷拉,就聽陶芊鶴咬牙切齒地說:「錢歸你,給我找人,越多越好,我要收拾一群人……」

  賣凶收拾人去,雷大鵬左右和哥倆一換眼神,愣了,此時才看到平時風情萬種的陶姐另一面,丫的夠狠。這不,看雷大鵬一躊躕,陶芊鶴激將著:「幫不幫我吧?你害怕就算了。」

  「幫!我怕過誰呀?瞧你說的。」雷大鵬向來義氣為重,一推陶芊鶴的錢大方地道:「不過,你把我當朋友就幫,給錢就免談,說誰吧,兄弟們正閑得蛋疼呢,不揍得他滿地找牙都不算和諧城管。」

  「好,我記住了……有幫外地來的,正挨著戶要債,我估計我家店被砸和他們脫不了干係,你叫人,我給你指地方,出了事花錢算我的,給我往死裡揍。」陶芊鶴惡狠狠地道,這狠娘們正對雷哥的脾胃,雷大鵬同樣惡狠狠地點頭道:「沒問題,揍不死也揍個半死。」

  兩個人幾言便定下了復仇大計,對於陶芊鶴純粹是發洩報復,對於雷哥,正愁沒事可做呢,陶芊鶴轉身上車走時,雷大鵬回頭看栗小力和白曙光傻看著,瞪了眼道:「走啊,找刺激去。召集兄弟們。」

  「哎哎,我說雷哥,你咋不拿點錢涅?咱們哥幾們正窮得叮噹響涅。」栗小力看來有點心疼雷哥大方推出去的錢。

  「就是啊,少拿點也成,本來咱們兄弟先認識的蛋哥,現在倒讓他們都掙錢,咱們倒成窮光蛋了。」白曙光也不悅的咧咧著。

  吧唧吧唧兩個後腦久,雷大鵬教育上了:「真你媽沒義氣,幫朋友是應該的,拿逑什麼錢?再說陶姐家剛出事,你要錢不是趁火打劫麼?快去,通知人……」

  沒動,不夠積極,而且這兩貨直翻白眼,對於上趟市場也得蹭倆茶葉蛋回來的哥倆,沒好處怕是不好指揮。雷大鵬也不缺辦法,一撇嘴道:「別說雷哥不夠意思,這事辦嘍,我讓蛋哥請你們去維特,別說不想去啊,上回我們張衛華他們,包了VIP七八個妞,那妞我告訴你們,不但是人間絕色,而且他媽都是奶上能跑馬、逼裡能撐船的狠娘們,你想玩什麼花樣,她都給給你玩得有聲有色……你們知道小蓋第二天出來是怎麼走路的,就這樣,一手扶腰,一手支腿,累得差點得爬著來上班,就那都無怨無悔,說下回還去……你們倆,想不想去?」

  「想。」栗小力點頭,兩眼熱切無比。

  「我也想。」白曙光嘴唇耷拉著,亮晶晶地掛了一顆,快掉下來。

  「那趕緊通知去啊。」雷大鵬斥道。

  管用了,兩人哎聲點頭,全身肉顫著,飛快地跑了,跑得比百米衝刺只快不慢。不一會兒,開城管車、騎山地車的、開私家車的,風馳電掣地被召喚到太東城管隊的大門口了,看來雷副局長的公子聲名愈盛,來助陣的著實不少,不但有城管隊裡調皮搗蛋的,還有張衛華帶了幾個協警哥們,更有蓋庭甲叫著公車,把單位休息的保安給拉來了,不一會兒便糾集了十幾台車,人呢,都數不清了,這一呼百應讓雷大鵬也沒想哥的號召力什麼時候躥升到這水準了,頭一回體驗到了蛋哥當年振臂一呼應者雲從的滋味,把雷大鵬激得也是格外地雞動、格外地獸血沸騰,其實他很想來幾句煽動蠱惑的話,不過站到城管車上卻窮於表達了,而是來了句乾脆直接的,揮手向前呼了句:

  「兄弟們,走,打架去。」

  哄哄哈哈一群,直向市區開拔來了。

  ※※※

  時間,指向整九時,也是平時驢肉香火鍋城開門揖客的時間,門廳剛開,老闆陶成章和幾個合作者正從車裡裡陸續出來,鑫榮的錢中平、味源孫存智、世龍驢肉經營公司的方萬龍老闆,還有幾個生面孔,不過看樣陶老闆對人也分外客氣,應該是身份不菲的來頭。

  沒錯,一個是老婆娘家舅哥吉秋山,做焦炭生意的,這些年小土高爐被封不少生意不怎麼景氣,不過放在以前,就驢肉香飯店還沒有人家一個高爐來錢快。此次舅哥遠道而來,看到妹夫成這個樣子,除了歎氣,還是歎氣,生活不好是愁人,生意好了是鬧騰,和他的焦炭生意如出一轍,現在想鬧騰都沒人搭理你了。

  另一位卻是位戴著眼鏡很斯文的年輕人,對陶成章、錢中平都稱叔,這卻是股東廉建國的兒子廉捷,老廉幾年前已經升遷至省城,在副廳的位置上退下來了,和方萬龍一樣身體不佳,但凡公司有事,總是派兒子來接手。

  這些年經營得順風順水,也多靠了陶成章的頭腦靈活,每年除分紅和大的投資偶爾開個碰頭會,一般情況都是陶成章拿主意,而今天看這樣,老的老、小的小、病得病,讓陶成章忍不住暗歎風光不再了,一行人直上陶總的辦公室分坐,連服務員都沒叫,錢中平親自招呼的斟茶倒水,落坐寒暄幾句,強打精神的陶成章就把發生的事放到桌面上了,直道著: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這個事怪我一時頭腦發熱,把八百多萬的投資全放到響馬寨這個牌子的經營上了,沒想到捲進這麼個旋渦裡了,請大家來的意思是,就即便付賠償,我也不能擅作這個主張,總得給大家通句氣吧。」

  開場白說得有氣無力,那幾位的表情也顯得有氣無力,是啊,分紅時候都高興,這明擺著是要拿股東的錢補窟窿,聽到這話,錢中平暗暗眨巴了下眼睛,有點心虛,老陶其實他媽也不地道,向股東隱去了凍肉盈利以及秦軍虎威脅的事。方萬龍也在其中摻了一分子,歎了口氣道著:「既然已經騎虎難下了,那就乾脆做下去,前段時間的盈利我看可以,就真賠給他們六百萬如果把這個商標拿下,我覺得還是勉強能承受的,老廉一去省城一退下來,咱們這兒的官面上實在是缺人啊,有些事也實在不好辦……特別是像西城秦老虎這號人,你說再要來這麼三下兩下,咱們還不得關門大吉?」

  這話說得很中肯,大舅呢,擺擺手,支持妹夫的生意。那位廉捷新嫩稍稍皺了皺眉頭,稍有不服氣地道著:「各位叔叔,現在怎麼說也是法制社會,別說秦老虎,就只真老虎也不能把咱們嚇成這樣吧?商標的判賠案子的細細看過了,完全可以上訴,完全可以進行二次調解,就正常情況拖也能把他們拖疲拖垮,這方面我父親在省城還有點關係,實在不行上訴到省高院,我陪他們打這場官司……總不能他們耍點小手腕,就把幾百萬拱手送人吧?」

  不同的聲音出來了,陶成章最擔心的是這個,不但這個不同聲音叫得響,而且就那位關於賠償也出得心有不甘,總是誰不在事中誰不擔心害怕。陶成章思忖了片刻道著:「如果秦軍虎還經營著西苑冷庫,咱們可能還有辦法,他也有所顧忌,可現在他是個亡命徒,已經無所顧忌了,要是正當途徑解決不了,驢肉香火鍋城還是要身受其害,那可損失得也是大家的錢。」

  是啊,最擔心的就在這兒,明的實在沒法跟暗的鬥,白的沒法跟黑的鬥,那位帥帥的、瘦瘦的廉捷小夥稍蹙了蹙眉,直說道:「報警啊,我就想不通,為什麼不敢報警,出這麼大事,遍地員警,我就不相信他還敢來……我來的時候我父親說了,這裡的生意以後全權由我處理,反正他已經退了,不存在領導幹部配偶子女不能經商的問題了,雖然我們只佔有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按當初的約定,超過五百萬以上的投資,需要全體股東同意吧?這件事,我不能同意。」

  說了這話,廉捷瞥眼看著陶叔叔,這是他以前的榜樣,只不過現在已經垂垂老矣。陶成章面無表情,似乎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對於這些官宦家庭出來的子弟,目空一切的優越是與生俱來的,怕是說服不了這位。看了眼方萬龍,方萬龍一邊腮幫了抽動了一下,像是謔笑,這號只懂拿錢的恐怕未必能學會中國式生意怎麼個做法。不過對他而言也是個順大勢的心思,能搞定老廉兒子也行,搞不定也罷,公司的資產主要是那幢買下後重新加層的樓宇,擱現在的地皮價格都賠不那兒去。

  各有心思的時候就僵住了,恰在此時,四顧茫然,沒怎麼開口的錢中平兜裡的電話響了,一響一接,臉色凝重地捂住了聽筒了,接了電話,招著手讓陶成章出來,兩個人出了門,老錢神色變得緊張了,直拉著老夥計道著:「壞了,老陶,西苑分局經偵到我廠裡查帳去了,會計說把賬薄全給封了,還說要查去年凍肉銷售的台賬,讓我們提供合同的款項來往憑證。」

  壞了,果真是壞了,陶成章被一嚇,緊張情緒上來了,那筆進項走得假賬再怎麼說也是漏洞百出,帳面上往來一對照,你是一百張嘴也說不清,這一嚇緊張安排著錢中平回廠裡支應看究竟個怎麼回事,一定要穩住了,千萬別亂了陣腳。

  錢中平心焦廠裡了,陶成章門外站了良久,拿定主意了,進門再坐下時,有點火上頭地說著:「話我就不多說了,驢肉香建店以來,我覺得這是唯一一個生死存亡的關口,如果大家心想不到一塊,力使不到一塊,僅僅還停留在蠅頭小利的得失上,那我們的損失可能會更大……現在已經有人把矛頭指向中平的鑫榮肉聯廠了,要那裡再出了事,對咱們都沒好處,廉捷,我建議你,就這事先和你父親商議一下。」

  說得很堅決,廉捷倒不敢反強了,拿著電話直拔回去了請示去了,看來,還得老的拿主意。離開多年,潞州的天已經變了很多了。這棵大樹還能靠多久,陶成章看著廉捷這樣子其實已經很明白了,不會很久了。

  而匆匆趕回鑫榮肉聯廠的錢中平進門也愣了,兩輛警車擦著他的車駛離了,老錢火急火燎地奔進財務室,傻眼了,經偵把封條都給貼到憑證櫃上了,火冒三丈一把揪住叫叔的財務喊著:「叔啊,你沒老糊塗吧,怎麼讓人封賬了,別說其他事,就偷稅漏稅都得讓我和老孔搭夥作伴去,怎麼了這是,是不是你們說話不好聽把人家惹了。」

  「沒有。」帶老花鏡加袖套的叔直咧下嘴唇彙報著,人家二話不說,進門就封賬,還說什麼涉嫌合同詐騙,問我什麼凍肉銷售的事,我是一概不知,我說等你回來吧,他們說不必了,我說請他們吃飯吧,他們不搭理我,封了賬就走了,還說要去其他冷庫調查……財務這麼一說,把錢中平嚇得胖臉得瑟了好幾下,這要一查冷庫一查冷凍車作業,鐵定能揪出一窩事來,可不知這事怎麼個出來的,一想到秦軍虎的手段,又是嚇得他心挖涼挖涼滴,偏偏這財務叔不知趣了,小心翼翼地問錢中平:「大侄,你是不是在外頭把誰惹了?要不不至於這麼氣勢洶洶查家門上了啊。」

  「去去,幹好你的事,還是個老財務呢,給你配幾個大學生,屁事都辦不了。」

  老錢把叔連帶賬務上兩位新人訓了一頓,氣咻咻扭頭走了,一會兒又回頭看看封條,問問來人單位,心裡多少有點計較了。

  這事情吶處理的時候得透過現像看本質,比如錢老闆這草包肚子看不懂帳本,可看得透本質,根本沒在乎這事的來勢有多凶,而在乎的是,這事情根子在哪兒。

  這不,一轉眼回了辦公室撥著電話開始公關解決了:

  「陳局長,哎,呵呵,我老錢,沒事沒事,好長時候沒和您坐坐了,這不想得慌,中午怎麼樣?別說上班時間不能喝酒啊,咱不喝酒,坐著聊會兒……哎,對,就咱們倆,好好,那我等您電話啊。」

  扣了電話,錢老闆笑吟吟的臉一下子拉長了,沒錯,是這傢伙,從說話這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裡錢中平知道是這傢伙,他根本就沒說封賬的事,陳局長也沒提,而笑呵呵地答應難得一到的邀請,本身就說明問題了。

  「壞了,老子這回要虧大發了。」

  錢中平思忖著,想到此處時,又趕緊拔通了陶成章的電話,這事情太多了,繞得他頭暈眼花心亂不已,又來了個重量級的打秋風人士,拿得還是他的命脈,不重視都不行了。

  ※※※

  暗中的較量此起彼伏,陶成章在和省城的老領導的商議,看樣老的畢竟比小的有眼光,談得勉強;錢中平卻已經四處打探為什麼西苑分局找麻煩上門來了。瞅空還得回去看看嚇得不敢出門的兒子,那頭疼事真是讓他煩燥不已。而在外界,堂而皇之拿著判決書挨門挨戶要債的仍然在進行著。

  大街上,一輛民用牌照的越野車不緊不慢地跟在今天又出現的一拔要債隊伍的背後,跟了好久了,是刑偵支隊撒出來的外勤,傳喚柴占山無果,而陳宦海暫時不能動,李玫蓮又不敢打草驚蛇,對於本案的切入只能從現有事實和證據上找切入點,於是綠源生物有限公司以及這個來路不明的要債隊伍便成了外勤監控的首要目標,當然,還包括商標案的那一干被告,最終的切入點選擇在跟蹤賠付的資金上,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動機,巨額賠付的最終歸屬,似乎就應該是幕後策劃人這一點已經沒有異議。

  「曲哥,您看……那輛奧迪,是不是陶家那妞,就昨晚咱們見得那大嘴妞?挺靚的。」盯梢的刑警視線裡出來熟人了,一輛奧迪超過了他們的車,又超過了前面行駛的三輛車,車窗開著,一眼就看到了長髮飄灑,眉眼醒目的陶芊鶴。

  「是她,哎不對呀……她怎麼在這兒?前面就是紫金路醬肉店,不會也是去那兒吧?」曲警官納悶了。

  兩人又慢駛著靠上去,意外的是,又有幾輛三排座的城管執法車嗖嗖嗖穿行而過,開得橫衝直撞,驚得便衣刑警趕緊打發方向,暗罵了這群操蛋貨。誰知道還有更操蛋的,那幾輛城管車也停了,刷刷刷下來十幾個人,路另一邊也同樣下來不少人和這幫便衣的城管打招呼,來的人著實不少。

  盯梢的車輛停了,醬肉店的門口,奧迪車停了,在不遠處,刑警的車也停了,兩人相互一看,頓生職業警覺,壞了,要出事,趕緊地掏著步話,小聲地通知著家裡。

  來不及了。已經開始了,陶芊鶴在店主的電話裡終於追上了這一干送判決威脅賠付的人,她沒下車,就等著看這幫人在雷哥手下倒楣,下車的雷大鵬很有氣勢地雙手一撒,剛剛組建烏合隊伍四散著把三輛車包圍起來了。

  那些身處熙攘鬧市的人渾身不覺,而且還拉大旗似的三輛車耀武揚威停下,下來了十一二個人,直進店裡,今兒來的雖然都是應場的,可個子都不矮,看來吃了回虧學乖了,直進店裡,分把門口,來得氣勢洶洶,裡面的掏著判決詐上店主了:「賈浩龍老闆是吧?商標案子的判賠你準備怎麼辦?別說換招牌啊,你就關了門也得賠付……這個事已經鬧得很大了,你不會沒聽說吧?」

  店主是位四十開外的漢子,今天倒也老實,實在是聽了昨晚的事有點害怕,眼睛不時地往外瞅,老陶家小姐不是說想辦法嗎?怎麼還沒來呢?沒來倒沒來吧,反倒三個身材臃腫的胖子擠進來了,登時苦臉了,看來他媽有事了誰也靠不住。這邊催著老闆問話要答覆,話裡不無威脅,後面的胖子大搖大擺把說話的一拔拉,直道著:「老闆,切五斤驢肉。」

  「嗨,你怎麼推人?」那人火大了,不過明顯不想惹事,老闆交待過了。

  「喲,沒瞅著還是個人啊。」雷大鵬斜眼一瞅,往高一看,翻著白眼道:「你瞪這麼大眼,我還以為是頭小草驢呢?不吃驢肉你他媽杵這兒幹什麼?」

  「嘿……我。」那人火冒三丈,被氣著了。偏偏還有更壞的,白曙光一瞅恍然大悟道:「喲,是個結巴。」

  栗小力更孬,吃吃壞笑著損道:「結巴雞巴結巴雞巴結巴……你說是雞巴涅,還是結巴涅。」

  三個惡胖子俱是呲著白牙、捧著肚子、渾身肉顫地笑,連店主也忘了害怕了,直覺得這仨胖子可愛得要命,那被損的臉紅耳赤,回頭一看兄弟眾多,瞪著眼輕叱道:「滾。」

  三胖子同時臉色一整,白曙光找到茬了,直指著這人道:「雷哥,他罵你。」

  栗小力也找到藉口了,惡相叱著:「罵我哥的後果是非常嚴重滴,趴下,學幾聲母狗叫,哥幾個不跟你計較了。」

  那人的手節捏著,咯咯骨直響,同來的看出來是找茬的來了,慢慢地小包圍著圍上來了,要是孔武有力的大漢倒也不敢小覷,這三個走路都困難的胖子還真沒人把他們放眼裡,估計拳頭一輪就能嚇住,卻不料居中那惡胖子嘴裡噓噓吹著不以為然道著:「賈老闆,看清楚了,是他們先罵我的啊,現在還想動手打人是不是?警告你們一句啊,都他媽四腳著地趴著滾出去,別惹老子不高興……我操,直幹啊。」

  沒警告完就被當先一名大漢提留著領子了,雷大鵬齜牙一笑,手指朝他指著:「大哥,有人戳你的車。」

  一驚,一回頭,有人拿著個硬幣在賓士車上「滋」一聲尖銳的聲音,車前蓋上劃了好長一道,還回頭笑著,那大漢嚇了一跳,扔下雷大鵬喊著:「嗨,幹什麼……站住。」一群人隨著喊著直往外追,一追出來,後面的雷大鵬在案子上找著,剔了骨的驢腿自己扛了個,栗小力和白曙光各揀了個驢蹄,回頭時,外面已經打起來。

  那沖出來的一群,冷不丁嗖嗖嗖飛蝗一般的影子朝人群砸來,不迭地護頭捂臉,只聽得吧唧唧唧一件脆響,頭上臉上袖上衣服上,黃白之物流了一灘,菜攤上順手買的武器,生雞蛋,還沒把臉上的抹淨,嗷嗷嗷叫喊著,路前路左右圍上來一群年青後生,摁著一群滿頭滿臉黃白雞蛋的要債人劈里啪啦就開揍了。

  哦喲喲喲,白曙光樂了,這痛打落水狗的機會豈能放過,拿著驢蹄朝一人腦後嘭就是一下子,討個便宜,樂滋滋溜了。

  哦喲喲喲,栗小力也樂了,瞅著張衛華和一位大漢你一拳我一腳遠距離攻擊,瞅准了吧唧一個甩手雷,嘭聲正中目標,驢蹄蹦人鼻子上了。張衛華也打得樂了,飛起一腳,把捂鼻子直踹倒地。

  還有個玩得更樂的,初次打架的小蓋興奮地持著電棍,看那個被壓住了,伸過去就是劈劈吧吧一電棍,電得被壓在身上那哥們直伸腿蹬腳得瑟。尚有人火大地回頭罵著:「別電了,還沒打呢就讓你電暈了。」

  是不夠打,召喚的人過量了,五比一都富餘,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後生下的都是狠手,眨眼間,這十一二人被來的幾十號野蠻後生打得哭爹喊娘,重點的已經昏厥了。

  雷大鵬持著驢腿骨出來找了個還在掙扎的目標,一個仙女指路,又是成名絕技,從背後直捅菊花,那人雙手一捂,空門大露,早被撲上來的幾個城管摁在地上一頓胖揍。這麼不經打,實在讓經過大風大浪的雷大鵬興味索然了,找著剛才罵他的那位,卻是已經被打得捂著頭在地上求饒開了,雷大鵬上去咚聲一腳踹上去,咧咧地罵了句:「就這鳥樣還來潞州混,你們要債,老子可是要命滴。」

  這逼裝得,直逗得一乾哥們哈哈大笑,還有人踢著清醒的報著家門:「聽見沒,老子是黑澀會之要命隊,今兒你們小命得擱這兒了。」

  一笑就魔咒似的,嗚聲警笛拉響了。正興奮打著的哥們一時間都停手了,雷大鵬不急不忙,大喊一聲:「兄弟們,撤!」

  看來身經百戰,倒也熟諳戰術,四散往商城跑的,鑽在人群溜的,還有直奔不遠,鑽上電瓶車蹭蹭蹭上車開拔的,眨眼留了一地躺著的人。

  盯梢的車裡,兩位刑警又是互看了一眼,無語了,這傢伙組織得挺嚴密,一聽警報響,一半四散,一半上城管車,警車沒到,城管車倒加著電溜了。舉著望遠鏡看那輛奧迪車裡,果真是陶家的那丫頭叫的人,正在車裡哈哈大笑呢。

  「趙隊,目標三輛城管電瓶車,其他人溜了……車裡CT089、132、432,CT,應該太東城管隊的……」

  「原地待命,你們盯住要債的一方。」

  那兩人報完目標,城管車已經沒影了,不過後趕來的警車已經得到消息,鳴著警報追上去了。

  「壞了,要命了,警車追來了……咋辦呀,雷哥。」

  白曙光嚇得嘴唇直哆嗦,冷不丁發現手裡還拿著驢蹄當武器呢,趕緊扔了,雷大鵬拍著大腿催著兄弟們:「快點走啊,再慢堵逑上了。」

  「雷哥,咱這電瓶車能跑多快?還超載這麼多。」開車的苦著臉道。果真不少,六人座塞了八九個人,眼看著後面的警車嘰嘰嗚嗚追上來了,雷大鵬大喊著拐拐拐,進菜市……那開車的一拐,進到菜市,雷大鵬又大喊停,一停車,雷大鵬又大喊快跑,一群貨撒丫子就跑,後面警車停下奔下來四名員警,喊著站住直追著上來。

  這時候,雷大鵬才發現這個辦法實在蠢,眨眼兄弟們跑得沒影了,他和白曙光才跑出去十幾米,倆人體型特殊,目標又大,招招眼了,把員警都招來了。白曙光早喘上了,直埋怨著,雷哥你不害我嗎,明知道咱們跑不動。雷大鵬養膘蓄油這麼多年,不比白曙光強多少,喘著氣乾脆一屁股坐下了,邊喘邊說著:「算了,不跑了,哥陪你一塊進派出所,只當減肥了。」

  兩人呼哧呼哧喘著氣,相靠而坐,後面追來的員警還沒抓人,倒先被這兩堆肥肉逗得笑彎腰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說得一點沒錯,另一個方向跑的,第一個被抓的是栗小力,這貨連車都沒來得及下就被堵上了。

  雕堡了,太東城管隊一上午被刑偵支隊逮走十四個人,居然還不是全部參與聚眾鬥毆的,太東派出所進駐城管隊查實了,消息傳來,氣得局長摔杯子要全部開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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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1: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1章 粉墨換裝好登場

  正午,陳壽民提前半個小時離開了單位,回家換上了一身便裝,連車也沒開,打了輛計程車直往惠豐路的川江酒店,稍顯偏僻地方,不過很適用談事情,錢中平反應這麼快這麼機靈,他也籍此判斷出了,對方的心裡有鬼,即便他現在手裡還沒有掌握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已足以震懾到那群奸商了。

  事實應該猜得出來,肯定是趁著秦軍虎倒臺狠撈了一筆,現在雪中送炭的不一定有,落井下石的可不缺。撈了多少陳壽民憑著兩千噸凍肉的市價算算,這幾千萬的進項,就商標案和它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

  下了車,像個普通人一樣付了車錢,進了店門,他預訂的房間,直上包廂,此時才通知錢中平,出於職業的謹慎,有些事不防不行,特別是現在無孔不入的偷拍和偷錄。他拉著手包的拉鍊,檢查了一遍反監聽裝置,確認無誤,這才消停地等著那位來。

  敲門聲起的時候,陳壽民起身笑著把矮胖的錢中平請了進來,坐下寒喧的時候,相當地熱情以及客氣,還裝腔作勢,專陪錢老闆吃頓飯,拿出手機來摁了關機,這當會此事已經成為一個不成文的默契了,想坐下私聊,那就別開著機,錢中平如法炮製,一關手機,摒退了服務員。人一走,老錢苦臉了,輕聲道著:「陳局,兄弟那兒做錯了,咱們多年的老關係了,不用來這手吧。」

  「你這說哪裡的話嗎?我也是剛知道。」陳壽民手機放包裡的時候,已經開始反監聽裝置,確認錢中平不是有備而來,這倒放心了,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是說查你家肉聯廠的事?」

  「啊,我找您還能有什麼事。還有,我們那兩醬肉店,好好都被砸搶了,讓我們怎麼幹生意?」錢中平道,苦臉裝得很像,不過這回不會裝,真的很苦。

  「老錢,這兩件事就是一件事,我就不信,你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陳壽民道,不客氣了。

  哎,瞞不住了,人際的交往上都是人精,其實這其中的事,彼此心照不宣而已,錢中平無奈地看了陳壽民一眼,交道打了多少年了,其實也就圍著一個「錢」字打轉,歎了口氣,敲門聲起,服務員把陳局長點的幾樣應時小菜端上來了,沒喝酒,以茶代酒,陳壽民胃口挺好,先拿著筷子嘗上了,直邀著錢中平嘗嘗這裡的口味,絲毫不提那事,那樣是等著老錢開口呢。

  「陳局,您說我這樣事可咋辦?搞得我們醬肉店開不了工,又是賠償,又是裝修,現在又出這檔子案子的事,這不不給我們活路了嗎?」錢中平嘗著菜,放到嘴裡也不知道什麼味道。陳壽民笑了笑,筷子點了點刺激道:「有句話叫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啊,我說你們可真夠嗆啊,好端端幹嘛要把人家秦老虎折騰倒臺,還把人家的凍肉侵吞了,這事辦得太不厚道了啊。」

  「別介,沒有的事,您從哪兒道聼塗説的?」錢中平在此事上可不敢打馬虎眼了。

  陳壽民笑了,一笑臉上皺著老大的川字,話說警界這麼多年,比奸商再爛的嫌疑人也對付過,就錢中平這點小九九實在小兒科了,又是話鋒一點道:「老錢,你把別人當傻瓜,那是你聰明過人,可你要把員警當傻瓜,你可就是聰明過頭了。」

  「啥……啥意思,我哪敢呀?」錢中平愣著眼,不疼不癢說著。

  「是嗎?那我給你透點信,你自己掂量著辦。」陳壽民壓低聲音了,錢中平湊上耳朵來了,小話開始了,陳局委婉地道著:「這是市經偵支隊接到的報案,要是別的事可能擱著,可這麼大案值,你覺得員警能不探探底?我告訴你,昨天晚上就有人去提審孔祥忠了,今天早上又有人去提審刁滿貴了,那可都是秦軍虎的熟人,接下來就該找趙紅旗了,原冷庫經理是吧,現在到世龍驢肉公司了,對不對?是不是給你們立下汗馬功勞了?」

  噝一聲,很響,嚇了錢中平一跳,這要順藤上來,摸著他這個瓜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過依然故作輕鬆地道著:「陳局,您說這事會是誰幹的?我還真不太清楚……這個,我……」

  「老錢,那合同就是一張紙,瞞別人成,瞞經偵上你覺得可能嗎?你們用了多少台冷凍車?又租賃的誰家冷庫存貨,是不是你的肉聯廠還存了不少?那麼大批量貨往來帳目我就不相信你一毛錢不付就能造出憑證,總不能你把銀行的資料也改改吧?再說了,萬一對趙紅旗採取強制措施,你覺得他能不把那誰供出來了?」

  連續幾個破綻聽得錢中平如芒刺在背,冷汗涔涔,看著差不多了,陳壽民笑著又補充道:「這事辦得是你們的軟肋,我不是說你啊……我是說啊,秦軍虎為什麼咬著這事不放,因為他知道,在這事上,最容易整翻你們,把你們一起拉下水。」

  一吸溜鼻子,得瑟了一下子,又嚇了一跳,錢中平放款態度了,低聲下氣地道著:「陳局,您給指條明路啊,你說我們該怎麼辦?這兒就咱們倆人,您說,我是二話不說,一切照辦……總得讓我們幹下去吧,真關門倒閉,您說以後想來約您出來聊聊,不也沒機會了嗎?」

  好一個沒有機會,也同樣在暗示,萬一俺們倒了,你也不沒地方刮地皮了嗎?反正竹杠任你敲對吧?

  陳壽民笑了笑道:「我覺得秦軍虎呀,是窮途末路,第一,咬著商標案不放,是想弄點棺材本,這個上我覺得你們不能小氣,對不對?」

  「對,對,我們不正商量賠償呢嗎。」錢中平點點頭。

  陳壽民心裡登時暗喜,看來要雙豐收了,話鋒一轉道:「至於凍肉的事,可大可小,就看你們怎麼辦了。其實你可以不考慮秦軍虎的事,他不敢露面,只敢暗地裡做手腳,但現在能動了你們的人除了員警沒別人……所以,經偵這一塊的路子你得鋪平,別讓人找麻煩就成,而且趁這機會把屁股擦乾淨,只要穿官衣的不上門,誰還能把你們幾位老闆怎麼著!?」

  明瞭了,老辦法,花錢擺平,出資封口,黑白交往相當於黑對黑,見面分一份,都是不吭聲。

  到這份上,錢中平反正不心虛了,知道該怎麼辦了,又是請教著陳壽民道:「陳局,咱兄弟起家可都托您的福,您說這回怎麼辦合適?現金?房產?證券?啥方式,得多少?我是全權委託給您……就當買個平安。」

  「呵呵,這個就不好說了,得你們看著辦。上下打點的地方恐怕不少。」陳壽民沒有挑明,也不需要挑明,這事總不能明碼標價吧,收著看唄,能多榨點絕對少不了。

  「懂了。老規矩,今兒我回去商量,明兒我提現,直接托您辦?那頭路走不通,您吭聲,成不……吃菜吃菜……您千萬甭客氣啊,在這事上咱懂,不能省錢……」

  錢中平邀著,吃著,喝著,這一番賓主甚歡,草草吃完,陳壽民起身離桌時,約了時間,匆匆離座走了。老錢後頭埋了單,一出飯店門,又有點失魂落魄了,心疼手裡那點錢了,辛辛苦苦弄上點,還不知道這個無底洞得填進去多少呢。邊走邊上車打著電話道著:

  「喂,老陶,事情不太妙,陳壽民這龜孫嗅到什麼味道了,這回胃口不小,都沒說准數……好,我一會兒就到,付款,那商標款吧。付吧,算我一份,先把這茬打發走,省得現在上車都擔心誰給我放個炸彈……」

  ※※※

  付了,第一批三百三十萬到賬了,是潞華廠店的判賠,而且以潞華廠的名義給綠源生物有限公司發來了一張致歉函,表示立即停止商標侵權,另一家的判賠正在籌措中,經理錢默涵還打來了個電話,專門致歉,而且邀請綠源生物有限公司的晚上共進晚餐。

  橄欖枝伸出來了,綠源生物有限公司這位二十郎當的秦北方經理可樂壞了,喜滋滋地接了電話,拿著函件直奔隔壁李玫蓮的房間,敲門應聲進來時,李玫蓮正在電話裡發著脾氣,又把人打啦,說了句置氣的話讓對方看著辦,扣了電話,一收蹺著二郎腿問秦北方,秦北方喜色一臉地放到桌上了:「李姐,您看,致歉函和潞華街店的賠付已經到了。另一家的賠付他們正在籌措中,還邀請我晚上共進晚餐。」

  「預料中的事。」李玫蓮草草掃了一眼,扔過一邊了,鼻子哼了哼道著:「玩這一手,小秦那你晚上去吧,我估計呀,他們是付一半留一半,留個念想,想辦法乾脆把響馬寨這個商標使用權拿到手得了……商人的算盤打得都很精,其實動靜鬧得這麼大,這個商標將來還真能值點錢。」

  「是,那是,李姐您的眼光准嘛,能掏五百萬買下這個商標,一般人可沒這種魄力。」秦北方笑著恭維道,那笑容肯定是出自真心的,不過在李玫蓮的眼中,這位剛出茅廬的大學生還遠遠不知道社會的險惡,想了想道了句:「小秦,你也知道,這個公司不是我的,當然也不是你的,這段時間勞煩你了,這樣,一會兒我往你的工資卡裡打十萬塊錢當獎金啊……別高興,馬上寄回家裡,下午一定把這事辦了,然後晚上去赴宴。」

  「謝謝,謝謝李姐……真不知道怎麼感謝您。」小秦被這個意外之喜感動得無以復加了,直鞠躬著,李玫蓮擺擺手,把這小夥打發出去了。

  人一走,李玫蓮注視著他消失的方向好一會兒省不過神來,這錢給的深意也許不久之後他才能明白,但願他心裡別恨我,李玫蓮如是想到,又起身沿著大辦公室巡梭了幾圈,像在想著什麼,更像心裡還有什麼事沒瞭解,翻查著電腦,看看帳戶進的錢,粗粗一查,不少,老徐的、葉雨芬的、張勤的、加上現在又進的最大一宗,接近七百萬了。不過一天功夫就收到了如此的效果,真讓李玫蓮想起了一句話,叫什麼來著,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巡撫,權錢權錢,有權才有錢呀,來得真叫快。

  看了幾眼,漫不經心地撥著電話,接通了,揶揄地道著:

  「陳少,賬上快七百萬了,我建議您儘快轉走……要不我看著眼饞呀?我那份,我那份可不能從公司裡走,那不合規定對吧,你給我提現吧……我的人可又被打了,你說這醫藥費是不是得加點。」

  聊著,無意間的喜色已經慢慢地爬上了李玫蓮的眉梢。

  錢是陳少的,怎麼李玫蓮這麼喜上眉梢呢?

  ※※※

  「趙隊,電話。」辦公室的內勤喊了句,趙隊長作了個鬼臉,內勤知道意思,掩上門搪塞去了。剛走,電話又響起了,趙家成乾脆關了手機,啪聲扔桌子上了。

  屁事沒辦,一堆麻煩,昨天晚上那幫群毆的還沒有抓全乎,今早上又來一出,居然大部分是城管隊員,本來雷厲風行要查,誰可想捅馬蜂窩了,那城管隊裡居然藏龍臥虎,個個來頭不凡。

  這不,財政局的有人打電話、稅務局的也有說情電話來了,紫金區委的電話也來了,市局的電話最多,被抓的裡頭居然還有公安子弟,是五馬分局長的兒子,剛畢業不久,也放在城管隊應數領工資,這小傢伙居然帶了五馬分局下屬個派出所幾名協警去打架,拽著呢,打了都不跑,上警車都不慌。

  院子裡,刑偵支隊的大院子裡又亂了一陣,車的聲音,趙家成看都不想看了,從事發到現在,足足有幾十輛公車來回找人說情,甚至來頭有不少比支隊長位置都高的人,劈面就是一句話,小孩子打架嘛,有什麼了不起的,還抓刑警隊?你們有本事抓我呀!?

  沒治,現在差不多都獨生一個,兒子出事能不及嗎?支隊的辦公室窮於應付了,勉力是和大家勸著,不過看樣支持不了多久了。

  至於抓回來的,監控屏上就能看到,簡直是一群奇人異士,帶頭的那個叫雷大鵬的,還在和員警爭辯,他罵我,我他媽不揍他揍誰呀?刑警訓斥為什麼預謀那麼多人去,明顯是找碴打架對不對?雷大鵬一仰脖子,對呀,可他碴讓我找著了,怨他先罵我,這麼簡單還要問我啊……明明是個白癡,可預審卻被人家訓得像白癡一樣;還有一位,最胖的栗小力,胖得椅子不夠屁股大,坐那兒你問什麼就一句話:員警叔叔我不敢了,你們放了我,我讓我爸給你送禮送家去……隔著兩個螢幕,卻是一個來頭最大的,父親是區長、繼父紀檢委的、媽又在審計上,進門時候牛逼大了,不吭聲,學著外國電影那樣,我要請律師,你們跟我的律師談,你們執法太粗暴了啊,把我IPHONE摔壞了……這些還不算最雷的,最牛逼的進來的還是公安子弟張衛華,從小就在公安大院裡廝混,刑警隊裡有一少半認識他,見面他就喊哥,預審員的臉都板不下去了,撲哧聲笑了。

  沒治,和他們生氣還沒什麼價值,查到了事情的原委後,問話都停了,連犯的那些雞毛蒜皮的爛事也沒什麼價值了。

  「英雄中路的綠源生物有什麼動靜。」趙家成問,有人持著步話問了句。回過來的消息是一切正常。

  「信號監控有沒有動靜?」他又問,技偵員回了句沒有,那個消失的信號,再沒有出現過。甚至連監控的狗少的手機也消失了,這傢伙估計也學了不少反偵察手段。現在浮在水面上的只有李玫蓮一個人,而這個人,刑警對其掌握的情況又少之又少。

  「錢到多少了?」趙隊又問,已經和銀行溝通了,帳戶已經可以即時監控了。劈里啪啦有人敲著鍵盤,回了句:「七百四十五萬……剛剛又有一家轉進。」

  「這夥人交給太東派出所處理,咱們好歹也是警中精英,總不能時間耗這幫找碴打架的貨身上。務必向他們強調,嚴肅處理。特別是帶頭的這個雷大鵬,嘴還挺硬,讓派出所的民警好好捋捋他這刺毛。」

  閉著眼,仰著頭的趙隊長沒來由地臉上一陣笑容,與座的幾位刑警都笑了,知道這燙手了熱山芋到誰手裡也難受,笑了笑有人通知去了,就聽趙家成道著:「今天上午的事與本案無關,應該是一個隨機的事件,綠源生物出動的不是一拔人,陶成章的女兒召集這幫城管看來是純為洩憤……對方這個以靜制動的辦法好,反正我就是要錢,前仆後繼,有了昨天的事以及昨晚的威脅,我想大部分普通人會花錢買平安的,可是,如果不是秦軍虎的話,是一個我們沒有掌握的人,他合理合法地拿到錢,而我們又沒有指控他的理由和證據,那樣的話,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了……比如,這個人就是李玫蓮!」

  一躍而起坐正了,匱乏的證據讓他不得不考慮後續的工作,如果仍然沒有任何證據,這筆賠償是合理合法的正常經濟案件賠償,就即便將來發現有問題,無數的案例已經證明了,最終你只能抓到當炮灰的所謂「法人代表」,真正的幕後合法的帶著錢逍遙法外。

  「還在錢上,看來除了盯住這筆資金的下落,沒有更好的辦法。外勤查到原商標持有人的住址了沒有?」趙家成若有所思地問。

  「查到了,就在響馬寨,不過人不在家,已經出去旅遊快一周了,他們剛回來了。」一位外勤道。

  「哦,是個什麼樣的家庭?」趙隊長問。

  「農戶,開了個農家樂小飯店,單勇七月份剛從潞院畢業,沒有就職單位,一直在做生意,名下註冊有潞豐綠色食品開發公司,公司地址在朝陽鎮……趙隊,有個事可能您有點興趣。」手下遞上了一摞薄薄的資料,趙家成接到手裡,眼瞬間亮了亮。

  是去年一樁打架鬥毆案子的治安管理處罰結果,看了看,當看到一個熟悉的都長青時,讓他的眉頭蹙了蹙,這個臭名昭著的人物簡直就是傷害案的活案卷,多次打擊已經厲練的狡猾無比,風聲一緊就溜得不見人影了,你不經意的時候,沒准又在那兒捅下婁子了。這個人居然和商標案的原持有人交過手……結果,他翻了一頁,眉頭蹙得更緊了,結果居然是都長青吃了個大虧,被人拍成輕微腦震盪了,而下手的……趙家成異樣地看了眼畫面還留在螢幕上的雷大鵬,笑了。

  都是猛人啊,一個比一個猛,趙隊長笑了笑把案卷扔到桌上了,這夥打砸搶的可不在他的眼裡,無形中把單勇、雷大鵬以及都長青已經放到了同一個心理位置,如果聯繫到陳宦海參與此事的話,很容易想到原商標的持有人應該在多重壓力之下把商標拱手相送,成全了商標案這麼大個判賠例子,要是普通人,別說要賬,能不能判下來都是兩說,這個層次的爭奪,不應該是原商標持有人能接觸到的。

  捋了捋思路,他活動了活動,正從視窗看到轉運這批奇人異士的警車,那叫一個壯觀,警車後頭,跟著一長溜的各有關部門的公車,都是來接兒子的,至於處理結果,估計派出所除了收點罰款,嚇唬嚇唬,不會有什麼結果。

  嘀嘀帳戶設置的警報響了,趙家成回頭時,技偵緊張地喊著:

  「趙隊,綠源公司的帳戶有異常了,有人剛剛轉走了一百五十萬。」

  「接收帳戶在哪兒?」趙家成急促地問。

  「省城,巨龍房地產開發公司。」技偵道。

  「調出天網監控來,看看是誰在動。」趙家成急促地下著命令。轉帳地在潞州,潞州大道的一家的建行分理處,和技偵的天網監控已經聯網,對比著延時數分鐘的監控記錄,畫面上,轉走資金的人慢慢地清晰了,不少人從資料上早認識這個青年了,綠源生物的法人代表,秦北方。一個秀秀氣氣的學生樣,又是公司對公司轉帳,無懈可擊。

  更無懈可擊的是,資金的來源、流向也同樣如此,合理合法。這些作奸犯科的高智商人員通常會為自己違法的行徑披上一層合法的外衣,比如公司的法人會設置一個傀儡、比如資金的動用根本不經己手、比如消化這些資金,會用購置、消費、投資、炒股等種種手段,總能讓這些資金蒸發得無影無蹤,然後又以合法收入的途徑出現在不為人知的地方。

  作為員警,無力感出現的最多的時候就是這種情況,你明知道有貓膩,可你無權干涉,趙家成陰著臉,思忖了半晌才下著命令:

  「小肖,你帶人跑一趟省城,查查這個巨龍公司,如果有籍口,可以申請暫時凍結這批資金……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再找不到介入的時機和機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有人在我們眼皮底下爆炸、砸搶、敲詐勒索席捲一腰包真金白銀溜走……」

  ※※※

  空山、荒坡、剛剛融化還漂著浮冰的小河,沿村路兩側,已經有出來撒歡的驢兒了,單勇駕駛上了自己那輛很個性的破麵包出現在村口的時候,遠遠看到已經熱鬧起來的鹵坊。

  事情很多,把賢弟送上了班車,回了場裡,又被宋思瑩罵了一通,雖然掙錢,那女掌櫃當得也很鬱悶,老守著那麼個破地方實在浪費青春了,單勇安慰了一番,溜出來了。

  下了車,正扛著驢肉出門的根娃瞅見了,吧唧把驢肉一扔,直奔上來了,比見了親弟還親,一嗓子叱喝,喲,屋裡出來了一群,圍著單勇說長問短,看單勇一副長途歸來的打扮,都搶著問到那旅遊了,單勇沒說,只說沒意思,還沒咱史家村好玩呢。再問今天的出貨如何。嘿嘿……一群匪爺心照不宣,個個樂歪嘴了,老柱得意地一伸一個巴掌,從早上到午後,三千斤完了,又連宰帶下鍋,第二茬快出來了,今天得五千斤打不住。

  「那趕緊幹活呀,放著錢讓別人撿走啊。快走……嗨,大彪哥,我那位哥們呢?」單勇拉著大彪問,大彪神神秘秘指了指飼棚,笑了,幾位匪爺都笑了,各忙各的去了,單勇直奔飼棚,這是存貯添加料和獸藥的地方,雖然味道不怎麼樣,可還湊合曖和,開了飼棚裡的小屋,屋裡藏著兩人同時站起來了。

  都禿子和花柳,這個緊急情況的撤退安全屋終於用上了,看樣不錯,確實夠安全,外面就是一群驢哞啊哞啊亂叫喚呢。

  「都哥,這……你這咋啦?」單勇看著都長青額上烏青了一塊,驚訝地問著。

  「唉,他媽的倒了血黴啦。」都長青把單勇讓進來,請坐著,兩人煙抽得凶,單勇把小窗戶都打開了,聽著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著血戰的經過,打完了才發現禍闖大了,連夜出城跑到史家村這地方了,單勇給的這個位址是讓緊急情況下的用的,卻不料還真派上用場了。

  「這咋回事?我就讓你們去收拾收拾那幾個收債的,怎麼去砸人家店了?」單勇道,一副懵然不知的表情。都禿子和花柳懊喪了,各看了一眼,歎著氣,還是都禿子實誠,直道著:「兄弟,有件事我告訴你,秦老闆露面了。」

  「啊?什麼……在哪兒?我得拜訪拜訪去,不能吧?他還有案子沒結呢?」單勇大驚失色了,這表情明顯是假的,不過發愁都禿子和花柳肯定發現不了「秦老闆」就站在他面前。

  「電話上露面了,讓我們去辦那事,誰知道和狗少的人撞著了,唉,這事給鬧得……給,這是我們跟了幾天拍的,效果不怎麼樣。」都禿子掏著懷裡,把一摞放大的照片放到了單勇手裡,單勇一翻看,笑了笑,連誇不錯。再抬眼時,卻發現兩人愁容滿面,一下子又省得了,這哥倆,怕是無路可走了。

  「都哥,柳哥……你們出事了,兄弟我也不能袖手旁觀,這樣,你們要有地方藏我給你們一筆錢,過段時間再回來,要沒地方呢也好辦,一個地方是這兒,這史家村一般情況下不會有員警來,就來了他也未必能抓走人,不過你們得和村裡人混成一窩才成;另一個辦法,我在朝陽鎮還有個糧加場,經常有下鄉收糧收山貨的,你們跟上遛達著,不過肯定累點……嗯,有一點兩位得注意點,短時間裡肯定不能回潞州,回去玩玩也不行。怎麼樣,兩位合計合計。」

  單勇說著,說得很誠懇,這時候卻是危難時候見真情的時候,簡單幾句,感動得花柳和都禿子唉聲歎氣,差點眼淚都快出來了,還真有把咱們當兄弟的人,得,兩人合計上了,還是覺得史家村這地方比較合適,乾脆,單勇讓兩人先呆著,回頭和老柱那群一塊幹活去,有那操刀宰驢活也不愁沒地方發洩。

  出了飼棚,剛要往史家大院的方向走,小寶貴卻是纏上來了,又想進城玩,單勇哄了半天才把這小傢伙哄走,好在史寶英帶隊進城送貨還沒回來,少了個麻煩,單勇走到史家大院門口,又想了想,兜裡的照片差不多等於第三顆炸彈了,這玩意得怎麼放,讓誰去放才成呢?

  錢默默?單勇想了個智商不太高好逗的傢伙,不過一想不對,不合適。又想到了陶芊鶴,立時否決了,說實話,還真不想通她達到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這人可以暫且放放,不過這時機,單勇走了幾步,還是懷疑……懷疑什麼呢?自然是懷疑此事最終的效果了,遠端指揮實在是資訊匱乏,根本無從知道事情的進展,特別是如果還沒有進展到那一步就把這顆「炸彈」扔出去,明顯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有了,單勇靈機一動,想到了,奔回車裡,拿著隨身的東西,又鑽進村裡個犄角旮旯,找著準備了若干年翔實的資料,翻著驢肉香火鍋城的後勤電話,找到了,財務營收的,這兒的財務總攬著潞華廠和前西街兩個店的營收,調整了調整了語氣,換了個手機卡,拔上這個固定電話了,一接通,單勇裝腔作勢問著:

  「您好,我是綠源生物有限公司的,你們給我們公司的轉帳是通過那個行轉的?怎麼還沒有收到?」

  「通過建行轉的……不會吧,中午不是已經電話確認到賬了,怎麼現在又沒到……喂,你是誰呀?」

  電話被扣了,電池被拔了,手機卡被扔了,單勇笑了,那聲音聽得好不悅耳,那個肉包子終於逼得陶成章扔出去了,那麼接下來,得讓他好好心疼心疼了,這會兒,單勇也確定讓誰當這個送信人了……看了史家大院一眼,好像有個很合的人。

  下一刻,單勇得兒得兒小跑奔進史家大院,和史大娘打了個招呼,問著史老爺子的去向,這老傢伙,居然還在睡著,午休著呢,單勇呢,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直奔上老頭休息的小二層,一進門一屋子煙味,老頭正躺在床上抽著呢,看樣剛醒,瞥眼瞧著單勇來了,罵了句:「你個驢日貨終於露面了,虧我他娘吃過虧,沒敢和老陶他們一塊搭夥,嗨我說你個驢日貨,這事咋辦的,我都想不通……都說我史家村的是土匪,和你比差好遠啊。」

  「瞎掰不是,我只是通知你增加產量,什麼跟什麼呀,你亂猜。」單勇坐下了,老頭也坐起來,不過撇著嘴笑了,不管怎麼幹的,這回可讓村裡匪爺們出一口氣,十九家店面,還就解放西路的史家村的店沒事,就來人放了個判決,根本沒人搭理他。

  其實根本沒啥事,不過有了單勇這麼個推波助瀾的攪屎棍,事情演變得越來越不像話了。

  「你狠……你他媽真夠狠,說吧,找我幹啥,想打秋風沒門,想要錢甭想,想幹壞事,我是一律不聽你的。」老頭起來了,趿拉著鞋,坐到了單勇對面,看樣有預防了,準備油鹽不進了,不過臉上表情笑意盈然,明顯心口不一。單勇也不介意,賊忒忒對老頭道著:

  「我給你個大人情,一分錢不要咋樣?保准陶成章他們把你當老爺供著……上回史家村人被抓遲遲出不來,肯定是他們和西苑分局;派出所搞得鬼,那事讓你出了好幾萬,想不想折騰他們一傢伙!?我有樣東西,你看看……」

  摸摸索索,剛從都禿子手裡拿到照片,又放在史保全手裡了,老史現在對單勇的認識可比誰都深刻,愣愣地拿著照片,不敢掉以輕心了,細細聽著單勇所說其中藤纏麻繞的繁複關係,等明白了個七八成,那笑意,也爬上老臉的眉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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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1: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2章 晴天霹靂聲聲響

  時間又過了一天,但這一天對於陶成章簡直是度日如年。

  昨晚和錢中平父子一起宴請的綠源公司的秦北方,以陶總的識人眼光,一看對方就是個新嫩,不但根本未涉足過驢肉行業的生意,甚至連這單生意本身都不懂,兩人提出能不能以賠償置換商標的使用權,這傢伙居然一口答應,而且話裡露了點底,說是旨在兩千多萬的賠償,其實綠源公司本身對於商標並不怎麼看重。

  這就錯了,商標的價值已經被無形中托起來了,要個懂行的人,拿完賠償再把商標扔出去,仍然能換回真金白銀來,現在不管你的名聲臭香,只要很響,就有人敢接手,不過僅限於在潞州這個驢肉大市。由此陶成章也判斷出來了,幕後肯定還有一雙手,甚至於他懷疑就是秦軍虎,也是他最懼的一位。

  賓主宴罷歡散,法庭上見到的李玫蓮始終沒有露面,似乎又成了一個隱形人一樣,一日發生了這麼多的事讓陶成章心力交瘁了,靠兩顆安定才睡了一覺,早晨又早早睜開眼了,電話來的比他起得還早,是老夥計錢中平,商量對付陳局長的事。

  這是條喂不熟的狼,給錢就辦事,翻臉不認人,陶成章還真怕這傢伙揪著凍肉的事不放,而且也有點懷疑秦軍虎暗中買通,這個世道,朋友成不了一家,可警匪有時候還真分不成兩家。

  早早地到了鑫榮肉聯廠,產量驟減,門口恭迎的老錢一臉如喪考妣,每回掏錢的時候都這得性,兩人相約著上了樓,坐到了辦公室裡,倒了杯茶,錢中平開口就是個很實際的問題:「老陶,你說這傢伙的胃口得多少才能填著,我昨天問他,他沒說准數,只是奸笑。」

  「那是慣用辦法,他也揣不准多少,但能多榨一分,絕對不少掙一分。給他先準備五十萬,老規矩,陳局長只喜歡現金,其他一概不收。」陶成章苦笑了笑,沒辦法,縣官不如現管,不買人家的賬還就過不去這一坎。要真查陶成章覺得倒不至於,真查出來,對他可一點好處沒有。

  「這老東西,這些年幾乎就是咱們養活著,媽的,別說他了,就他家那狗少,也沒少來這兒打秋風。」錢中平搖著頭,懊喪地坐下來了,兩人商議著商標的事,現在這可是結結實實一鍋夾生飯了,連響馬寨的包裝都印了不少,正準備大幹一番,現在倒好,十幾家銷售店面不是換牌就是關門,等於辛辛苦苦建起來的銷售管道一夜之間全毀了,不僅如此,對於驢肉香的聲譽影響幾乎是致命的,自今而後,怕是在本行說話要少三分底氣了,經營戶都跟著賠了,以後誰還敢跟著你幹。

  說話著當會,陶成章的電話響了,以為是那家股東的電話,卻不料異樣了,居然是史家村那位元老驢頭的電話,陶成章接了電話,開口還是喜怒不形色地問著:「怎麼了,老爺子,你是不是打聽賠償的事?」

  「你已經賠錢啦!?」對方很驚訝。

  「啊,我們可沒老爺子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氣概,支撐不住了。咦,對了,你們店面好像沒事?」

  「哦喲,老陶呀,你上當了,你被騙了,你被人耍啦……你在哪兒。」

  「我在……鑫榮肉聯廠,老爺子究竟怎麼一回事?」

  電話在急促的問話中扣了,沒說怎麼回事,不過人馬上要來,錢中平聽得不對勁了,驚聲問著,陶成章也糊裡糊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兩眼發滯。此時才想起,好像史家村那家響馬寨醬驢肉店不聲不響,根本沒發生事,這一下子讓陶成章覺得蹊蹺了。

  又有變故了,兩人又是緊張地奔下樓來,直等著史老頭來,不一會兒又是那輛不常見的越野載著老頭來廠裡了,下車的史保全緊張兮兮、神神秘秘,直揮著手進屋說,等上樓,又怕人聽到似地關上門,一開口又是那一句:「你們倆被騙啦,趕緊想辦法吧,付了多少錢……啊?三百多萬?哦喲,你們可真是有錢人吶,被騙這麼多都沉得住氣……」

  「咋個回事?老爺子,您坐下慢慢說。」錢中平把這一頭花白,像個趕驢漢的土財主請到上座,史老頭從懷裡吧唧摔出一摞照片來,一指道:「看看吧,老子一直懷疑要賠償的有問題,根本就沒搭理他們,而且派人跟著這騷娘們,終於沒白跑,發現這裡頭的貓膩了……」

  摔出來了,單勇說這是顆炸彈,史老頭尚且有點不信,不過摔出來看兩人的眼睛一滯,隱隱覺得不管是不是炸彈,效果應該不亞於炸彈。

  果真如此,錢中平一把搶過照片,是兩人碰杯的照片,一張是李玫蓮,碰杯的另一方,卻是陳宦海,乍一看時,陶成章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等翻看幾張,確認不是拼湊,而且就史老驢這水準也不可能懂PS,這下子如當頭澆了一盆涼水,傻眼了。

  陳少組織的?有可能。否則李玫蓮不至於一下就在驢肉行業橫空出世。

  但可能的是陳少背後的那位?

  不過……當兩人狐疑的眼光投向史保全時,史保全生怕兩人不知道似的道著:「商標我知道是在單勇手裡,後來你們不知道了吧,肯定是你們裡頭誰讓這狗少找單勇要去了……我聽說呀,單勇被狗少整的人把他關小黑屋裡關了好幾天,連唬帶嚇還說要滅他全家,愣是逼著他簽字啦。這就是你們裡頭誰辦的爛事。」

  史保全被教唆得也會說瞎話了,而且他這大年紀,瞎話說出來都像真話。更何況,幾個人還一塊幹過黑事呢。

  「不可能吧?」陶成章愣了下,當時準備不聞不問,根本不搭理這個小輩,不過旋即一驚,指著錢中平道:「默默,是不是他找的狗少,狗少拿到商標根本沒吭聲。」

  啊!?錢中平嚇了一跳,撥著電話,電話裡訓著兒子,問著真相,果不其然,默默出了回醜,要找回點面子,果真托陳少去收拾單勇去了,接下來,不用說了,肯定是陳少看到了其中的機會據為己有,或者他就即便看不出來,一家公檢法的,還不懂挾著商戶要錢這點小事!?

  兩人又怔了,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本身就依仗著陳少不黑不白身份保著平安,要是找人整點事,那還不是小菜一碟,錢中平唯一不解的是疑惑地道:「那前天晚上,他們帶人去和砸搶的火拼……也是他呀?這唱得那一出?」

  「哦喲,老錢呀,你驢日貨就認識錢,江湖上這黑門道老爺子我玩得不待玩了,整上兩夥人火拼,一流血最好出逑條人命,你兒子找的人,回頭找你要錢,給不給?不給我跟你拼命,嚇死你……這十有八九就是他們自己整事,嚇唬你們掏錢呢。老一套了。」老驢說到這茬,可是門清的很。年輕時候就混過,說得兩位老闆忍不住全身起雞皮疙瘩。

  陶成章好歹還有點神志,搖搖頭道:「也有可能不是……對了,老爺子,咱們的事可有點麻煩啊,秦軍虎可能回來了。」

  「嘿嘿呵呵……」史保全驀地奸笑了,笑了幾聲一拉臉道:「那是只死老虎,沒人幫他還魂,他敢現身麼?再說還不一定是他呢。」

  兩人一驚,心思更活泛了,背著案子的秦軍虎如果沒有默許,恐怕翻不起什麼大浪來,矛頭又指向那位索賄的陳局長了,兩人再要問著,史老頭卻是不說什麼了,站起身來了,開始數落兩位了,氣咻咻地罵著:

  「老子對你們是仁至義盡了,你瞧瞧你們倆幹得什麼事,村裡經營個小店你們還搶我生意,真不地道,活該讓人家陳家把你們整得屁滾尿流……咱說清楚啊,我也是實在看不過眼,總不能你們倒了,我的驢沒地方賣了吧?不過以後再在背後搞小動作,就不是陳家折騰你們了,老子親自收拾你們……走了,自個想辦法吧,想不出辦法來,活該騙死你們。」

  吹鬍子瞪眼幾句,老頭背著手,卷著煙往嘴上一叼,錢中平趕緊地給點火,兩人把老頭送下樓,上車功夫又多罵了兩句,兩人卻是知道這老傢伙就這麼個說話的法子,都不介意了。

  車一走,兩人火冒三丈了,越想這事越像是狗少一家幹的,那爺倆一警一匪,正好是絕配,否則也不可能把人恰好折騰進治安隊再行要錢吧!?就即便秦軍虎真露面了,說不定也和陳家達成默契了,否則怎麼可能兩方的目標都志在商標賠償上。

  回了辦公室,通知著其他股東來,特意讓方萬龍把世龍公司的趙紅旗帶上,等聽到有變故這些股東再來時,辦公室的杯子、電話、檯曆早被錢中平火冒三丈的摔了好幾個,草草把情況一說,再有這照片墊底,幾人通盤分析考慮,終於達成一致了,不過鬱悶的是錢已經付了,陶成章為此落了不少埋怨,一邊安排著廉捷給省城的父親打電話說這事,另一頭,陶成章隻身到了趙紅旗獨自呆的辦公室,語重心長的來了句:

  「紅旗呀,我得拿你冒回險了,秦軍虎在的時候依仗的也是和西苑分局的關係,他的黑事更多,你手裡應該還有東西吧?」

  趙紅旗愣了下,自從看到秦軍虎倒臺,不得已又轉投陶老闆,一直有點心裡惴惴不安,此時聽到問起這事,一時不敢做答,陶成章又把現在的情況細細一講,看來是要舍炮打車了,這位在商界沉浮多年的趙經理,同樣也擔心秦軍虎真回來的後果,無奈地點了點頭。

  那意思是,有!

  ※※※

  「趙隊,有新消息回來了。」

  有位元技偵興奮地拿著傳真直給辦公室窩了一天一夜的趙家成遞過來了,是省城查的消息,昨天就到了,不過沒有接觸到巨龍公司的實質的內容,卻意外地從律師樓發現了新東西,傳真拿到手裡一看,一下子驚得趙家成睡意全消,重重一聲,拍案而起,爾後哈哈大笑,大聲下著命令:「佈置警力,隨時準備抓捕,今天把他們一鍋全端了,以防意外……監控上有什麼消息?」

  「暫時沒有。」

  「那個號碼有動靜沒有。」

  「也沒有,再沒有出現過。」

  「陳宦海呢?」

  「在東明一帶,應該還在東明酒店。那些要債的除了在醫院的,都住東明酒店,李玫蓮在環東路花園社區租了間單元房,看樣還在原處……另一位,剛上班。」

  「看緊了,監控再增加一倍,防止他們隨時逃跑。主要是這批外地要債的,一個也不能漏了,說不定爆炸的就藏在他們中間。」

  急促地問著,手下應聲著,各通過步話通知著外勤,有位元沒看到消息的支著脖子,趙隊長大方,笑著扔過去了:「看吧,簡直是個鬧劇。」

  那位元一看傳真,是剪下來的報紙,省城一家律師樓合同未執行的無效聲明,在剪報的一角占了很小的一個位置。一看合同編號,再看事由,省悟了,驚聲道:「難道說綠源公司拿得是無效合同?那豈不是法院判決也成了笑話了?」

  「這應該裡面有人作手腳了,根本沒有對商標的轉讓合同審核驗實就草草判決了……合同的標的五百萬轉讓費逾期未付,它自然就是無效的了,也就是說,綠源拿了份無效的合同,贏了場官司,又暗地通過非法手段卷走了幾百萬賠償……不管誰幹的,他這回死定了。」趙隊長兩天沒怎麼合眼,此時猝見這麼大的案子,職業性地亢奮起來了。

  「趙隊,有個監控點的有活動了……是李玫蓮……應該是去公司。」

  「盯緊嘍,這是今天的省報,她要看到,肯定會第一時間選擇離開,還有那個秦北方,不能讓他們出了潞州。」

  趙家成下著命令,在說出來的一刻,又狐疑了,拿起了傳真看了看,有點詫異,很奇怪,這聲明的付款時間在半個月前就到期,遲不出來,早不出來,偏偏等著既成事實才出來,簡直像故意的一樣。

  這個疑惑,像個小小的心裡投影,投在趙成家慣於懷疑一切的心裡。

  ※※※

  叮鈴鈴電話鈴聲響時,陳局長剛剛踏進了辦公室,一看是錢中平,趕緊地進門,關上了辦公室門,接通了電話問著:「怎麼了老錢,我剛上班,總不能現在就約午飯吧?」

  「陳局,昨天吃飯您拉了點東西,您說是不是我給您送去呀……那個,下午我們要和一家公司談商標轉讓的事,怕是時間晚上顧不上,耽誤您的事呀。」電話裡老錢說得很誠懇,而且隱去了不宜在電話裡出現的關鍵字匯。

  陳局長知道生意上門了,笑著道:「哦喲,瞧我這記性……這樣吧,一會兒我到市局開會,路過你的廠近處給你打電話吧。」

  「成成,我等著您啊。」錢中平的聲音,很利索的掛了。

  生意上門了,是多少呢?陳壽民坐下來時,估摸著幾十萬總是有的,這麼大案子,老錢不會那麼不知趣的,而後續的呢,陳壽民在斟酌著,是不是再找個藉口榨榨這群奸商,對付這號人你不拿著他們的小辮,他們就不會好好給錢。

  草草處理了當天的事務,簽了幾個字,轉發了幾個檔,又聽了下西苑發生的砸搶案件的最新通報,看到都長青的名字時,他心裡暗道著秦軍虎下手還是夠狠,不過面子上,還是斥責了下屬一番沒有盡到職責,讓西苑發生影響這麼壞的案子。

  公務繁瑣,處理了一個多小時,陳局長這才下樓,駕著一輛警車駛離了。

  ※※※

  在這一時間,李玫蓮剛剛到了英雄中路的辦公樓前,上樓按著養成不久的習慣,開著電腦,沖了杯咖啡,敲門聲響時,她正看到了帳面上又增加的數目。

  進來的是秦北方,笑吟吟拿著一樣東西,彙報了一下昨天陶老闆和錢老闆宴請的事,說是對方有意用餘款換取商標使用權的事,甚至於聽話音,願意再多付一部分商標使用費,秦北方邊說邊恭維,李姐判斷的真准,卻不料李玫蓮的心思根本不在於此,打發著他忙其他事去,秦北方把剛收到的一個快件小心翼翼放桌上,說是剛收到的,轉身出去了。

  咦?快件,李玫蓮拿到手裡,是個精緻的小盒子,河北某地,離潞州不遠,不過那地方,好像沒什麼熟人,難道是那些經常出行的驢友半路想起她來了。想了想,打開時,眼亮了亮,粉紅色的機身和3寸大屏,像是專為女士定制的,漂亮得愛不釋手了,想著是那位傾慕者送給她的,翻遍了盒子也沒找到隻言片語,看盒身卻是她的名字,很漂亮的字,把玩時不經意地摁了開機鍵,開機的問候語是:美女,好想你。

  肯定是誰給自己開得玩笑,李玫蓮笑著把玩著,翻著圖片收藏,沒有發現什麼內容,圈子裡的朋友有時候直接寄存儲卡過來,裝滿了照片,又翻著錄影……喲,有了,一摁播放時,裡面傳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你瘋了,你還敢回來?軍虎老弟,我可告訴你啊,你的案子還沒了結,經偵上給我們幾次協查通知了……你在哪兒?」

  「軍虎,你別說這麼難聽,我好歹也是個國家公務人員,和你能有什麼交易?過去的事,真掰出來對誰都不好吧?」

  兩句話嚇得李玫蓮趕緊關閉了音訊,知道事情非小了,有人把陳局長說的話發給她了,難道是老柴?難道是秦老闆直接和陳局長聯繫了?

  不可能。李玫蓮心裡確定不可能,如果聯繫,第一個知道的應該是她。

  不過猝來的事像給她發了個危險信號一樣,迄今為止還有一位她不知道的神秘人物,能量在,要是這個人找上她……後果讓她有點心虛,心一慌人就亂,合上電腦,把手機塞進坤包,招呼也沒打,悄悄蹙出這個租賃的樓層,下樓了。

  晚了,在她剛剛打開車門的一剎那,嗚聲警報四起,三輛警車從三個方向包圍著去向,隱在停車場刑警像從天而降一樣,手持著槍如臨大敵喊著:「雙手抱頭,趴在車上。」

  還未有所動作,刑警像對待恐怖分子一樣,幾隻手野蠻地把她摁在車上,反上了銬子,扣上了頭罩,快速塞進了車裡,不理會圍觀的人群,連著她的車直開著呼嘯而去。隔了一會兒,又有幾名刑警押著那位可憐兮兮的秦北方從樓裡出來了,押上了警車。

  ※※※

  在距事發現場直線距離二點七千米的潞州大酒店的樓頂,這座標誌性建築可以附瞰到寫字樓事發地點,現場在高倍望遠鏡裡看得格外清楚,事實上,從快遞送到時,單勇就一直等著這個期待的場面。

  抓走的一剎那,單勇笑了,笑得其奸無比,其惡無比,等待的時間裡單勇已經發現猝來設伏的便衣了,他知道「秦軍虎」那部釋放威脅信號的電話開機了;鏡頭裡那個風姿綽約的女人匆匆從樓裡出來的女人時,他知道對方已經發現不對,不過晚了,這個員警追蹤很久的「爆炸嫌疑人」豈能輕易放過,就沒證據也得先控制起來,何況現在有了。

  第四顆「炸彈」,那部向陶成章釋放危險信號的手機,不可能不進入員警的視線,更何況之後又扮著秦軍虎的名義逗過陳壽民、嚇過陶成章、撩過柴占山,現在這部手機出現在李玫蓮手中,這贓可算是栽實了,慢慢去向員警解釋去吧。

  「媽的,拿個商標就敢去訛詐,也不看是誰給你的。」

  單勇窩著自顧自笑了好大一會兒,一大早就鑽到樓頂等戲看了,接到快遞就即便她馬上扔了,只要有撿的人開機,恐怕員警也會摸到這裡,更何況恐怕她自己就忍不住好奇。

  自己個掉坑裡可怨不著別人,現在連商標也不是綠源的,看她還出不出得來。單勇笑了半晌,又一次架著望遠鏡看現場時,卻是嚇了他一跳,七八輛員警,成隊的員警魚貫進出寫字樓,如臨大敵般地搜查著樓宇,這傢伙,怕是八成把李玫蓮當成爆炸嫌疑人,雖然贓栽出去了,不過單勇現在還是免不了對自己辦的事有點後怕,脊背後不自然地聳著,渾身有點涼意。

  「媽的,以後我得當遵紀守法的市民,這壞事不能再幹了。」

  又一次轉身蹲下時,他莫名地喘著氣,饒是膽色過人,也被員警穿梭而來的場面嚇得有點後怕。後怕的時候,才想起下決心,以後得做個好人,否則被一群員警槍頂著,那可一點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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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1: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3章 誰欲倡狂誰先亡

  與英雄中路同時進行抓捕的是在東明酒店,這裡卻做得無聲無息,酒店的保安隊和員警聯合,敲響了還睡著外地客人的門,在此入住的十九位元外地籍人士全部被刑警請上了車。一行便衣,從後門悄無聲息地走了。

  陳宦海是趙家成帶人親自去抓的,他的水準和經常被打擊的嫌疑人可差遠了,秦北方一上車就把幕後這個陳老闆交待出來了。酒店保安打開門時,這活寶還摟著位白妞做清秋大夢,茶几上的吸食工具都沒有來得及收拾,刑警亮明身份要帶走人了,這哥們根本不在乎,邊打哈欠邊穿衣褲道著,你們哪個分局的?把我抓進去,過兩天還得放出來,你們不嫌麻煩呀?不就嫖宿抽兩口的事嘛,該多少罰款現在給你成不成?

  沒人搭理他,他也不搭理別人,揚長不待理地上了警車,直到看到市刑偵支隊的時候才驚了驚,知道事情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了,在後座要掙扎時被人摁住了,陳宦海驚訝地瞪著幾句便衣,有點膽虛地問著:「怎麼了這是?不是爆炸扣我腦袋上了吧?那他媽事真和我無關啊。知道我是誰麼?」

  「喲,還沒問陳少您都知道爆炸的事了,放心,我知道你沒那膽。」前座的趙家成笑著回頭道,不過話鋒一轉補充道:「不過你犯的事,不比爆炸小啊,你最好老實點啊,這是市局劉局長親自下的命令,要不我們還真不敢抓你。」

  警車稍稍放緩了一下,直駛進刑偵支隊裡,下車的陳宦海可不老實了,歇斯底里地喊著嚷著冤枉,不去刑警隊,是被人架進去的。

  就在陳宦海剛剛落網,預審準備開始的時候,趙家成卻意外地接到另一條資訊,有個電話直接打到了刑偵支隊,要來接受詢問,那名字讓趙家成眼皮跳了跳。

  柴占山。

  娛樂、桑拿、歌城,這些生意上的人不用查都知道有涉黑成分,能主動上門還真稀罕了。

  打電話的人車就停在刑偵支隊門口,高個、板寸、穿著一身休閒裝的柴占山閒逛一般,跟著出來的刑警進了支隊的詢問室,前一天找尋無果的嫌疑人,今天卻主動送上門來接受詢問了,那坦然的樣子,讓趙家成不懷疑他的居心都不可能。

  ※※※

  而根本不知道事態已經失控的陳壽民此時正打著電話邀著錢中平:「老錢啊,我正在去市局的路上,方便的話你到紫金路口等我吧,我一會兒就到……好嘞。」

  悠哉悠哉地駕著車,看著四周的環境,大街上,以前他就這麼幹過,把特定的事變成隨機的事,就像發案一樣,越是無預謀的隨機,越不容易找到端倪,這些年平安無事,甚至連一點小事都沒過,每每他看到某某貪官因貪污腐敗落馬,家裡藏著多少多少現金的事,幹什麼事讓人偷拍偷聽的了,總讓他嗤鼻一笑,那麼拙劣的收錢手法,不出事才怪。

  員警就不一樣了,畢竟偵察和反偵察措施都懂,前方的路口拐角應該是一個監控死角,倉促選擇的地點,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有什麼問題,再怎麼說錢中平這號草包還真不在他眼裡。想到這兒時,恰看到矮胖的,傻乎乎站在路牌旁的錢老闆,手裡提了個不小的箱子。他故意把車往前開了開,停在一個死角,後面的老錢跚跚幾步,湊到窗前一敲窗門,把後門打開,嘭聲東西扔進去了,然後這錢胖子很可愛地小聲對著搖下車窗的陳局長笑臉相求著:「陳局,五十萬……把我的事擺平,別讓你的人到的我廠裡找麻煩。」

  「你看你說的,我能找你什麼麻煩?關鍵是市局的經偵上。」陳壽民小聲道了句。

  「我懂,事成之後,虧不了您。」錢中平小聲道。

  「好好,我看著辦吧,盡力辦,市局有個會,我得馬上去。」陳壽民虛與委蛇著,打發著錢中平,知道後續還有,笑了。

  老錢知趣退開了,陳壽民隨手把後座的包放到副駕上,駕著車起步,邊走邊開了箱上的跳鎖,一摞摞整齊的百元大鈔現在眼前時,讓他登時眉開眼笑了。

  所有的意外都發生在你得意忘形之時,嗚聲警報四起,他心裡咯登一聲,下意識地扣下了箱子。剛一注意,前方路被堵了,下意識地一踩剎車,看清了前面的民用牌照車輛,還沒有省過神來,又有幾輛車從三個方向堵著他的車,幾乎是逼停到幾公分處才停下,再然後,下來了幾位西裝革履,胸前別著國徽的人,甚至於有照過面的。

  反貪局的。

  一瞬間,天旋地轉,痛悔莫及,誰可能料到蠢成那樣子的錢中平還有膽告他,而且是人贓俱獲,給人抓了個現行,車裡這麼多現金,送賄的還沒走,蠢到家了。

  車門是被拉開的,陳壽民下車,怨毒地盯著不遠處咧著嘴笑著的錢中平,執行的人員小聲地道著:「陳分局長,有商戶舉報你強行索賄,根據反貪工作條例,正式對你立案偵查,請吧。」

  「你們這是釣魚執法。」陳壽民怨毒地道。

  「呵呵,是啊,否則怎麼釣得住你這種執法犯法的人。請吧。」

  陌生的辦案人員,譏誚地來了句,那表情仿佛在告訴陳壽民,你已經沒有發言的權力了。

  陳壽民躬著身進車裡時,眼睛的餘光掃到了左側不遠,是陶成章和一位年輕人,那位年輕人相貌讓他如此的熟悉,對了,他想起了,反貪局那位已經升遷的廉局長,隱隱覺得自己栽得有冤了,忘了曾經驢肉香有這麼一位已經升遷的省城的合作者,能這麼快調動反貪局的人,應該是那位老領導的功勞。

  冤了,玩了這麼多年潛規則,最終卻倒在這個上面……

  「陶叔,我爸說這麼撕破臉皮總是不太好,會讓和咱們有關係人人自危的。」

  廉捷輕聲道,車走時,對方那怨毒的眼光讓他有點心悸。商場雖是初涉,可他卻深諳官場裡的規則,這麼搬倒,怕是以後敢和你合作的都得掂量掂量。

  「他太貪了,手也伸得太長了,留著他恐怕我睡不好覺,走吧,還有很多事要做,和西苑冷庫的這單生意還得掃掃尾,免得陳壽民進去反咬我們一口……小廉,我和你父親商量了商量,準備出讓一部分股份,由你來經營怎麼樣?」

  陶成章轉身緩緩走著,不經意地冒出來了一句,廉捷先驚後喜,掌控個資本上億的飲食旗艦那可是夢想,興喜到有點結巴了,緊追了一步道著:「這個……我還沒聽我父親說啊,再說了陶叔,我和各位叔叔比起來,經驗可差得遠了。」

  「我老了,這趟事我是連出昏招,損失了兩個店,被訛走三百多萬賠償,這錢追不追得回來還得兩說,而且還不算驢肉香火鍋城聲譽的損失,我真有點沒法跟股東們交待呀……小廉,問你個問題,你說是權大呢?還是錢大?」陶成章問,事情似乎解決了,有點釋然的意思,不過心裡的結好像還沒有解開。

  「權大?錢大?這個和雞生蛋、蛋白雞一樣,是個沒有答案的命題,看在什麼環境下了。」廉捷笑道,不知道何來這一問。

  「不過有一個顛撲不破的答案,那就是權錢比單純的權、或者錢,都大,今天就是明證,趁著你父親的人脈還在,鋪一條路事半功倍呀,我該退休了……不要拒絕啊,老錢家的默默實在不成材,我家的丫頭又太個性,能接手我們幾個老夥計生意的,還非你莫屬了。」

  陶成章款款說著,似乎誠心要退出了。廉捷這心花怒放得,渾然不似剛來那番有抵觸情緒的樣子了,親自給陶叔開著車門,把人請進去,又親自坐到了駕駛位置,笑了笑,幸福來襲的時候,連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發動著車,興喜地問著陶成章,是不是這回得賀賀去,有了錢叔送禮現行和趙紅旗的舉報,這回把陳壽民釘也釘死了。

  興喜嗎?陶成章可一點也沒覺得,即便是走了一個陳分局長,還會來一個李分局長或者什麼分局長,事情平息仍然會沿著原來的軌跡行進,還會是吃拿卡要,還會是請客送禮,恐怕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變化。這個巨大的名利場,有它特定的規則,不會因為什麼人的出現和消失而改變。

  電話響了,兩人的電話幾乎在同一時間響了,陶成章接著電話,很意外,寧佳的電話,電話裡急促地說著,派出所找上維多利亞模特公司了,要把陶陶姐帶走。陶成章嚇了一跳,追問之下,小寧佳才吞吞吐吐說了昨天打架是陶姐找的雷大鵬一夥幹的,一下子氣得陶成章火都發不上來了,直扣了電話。

  前面接電話的廉捷不知道聽到了什麼消息,緊張地把車剎到路邊了,草草說了幾句,回頭興奮地告訴陶成章道:「陶叔,可能事情不像咱們想的那麼簡單,綠源公司持的轉讓合同是無效合同,律師樓的聲明今天剛登在省報上,這樣的話,把綠源定性成合同詐騙都沒問題……馬上就會水落石出了,不管是誰操縱的,他沒那容易走脫了。」

  「那意思是,商標權還是原持有人手裡?」

  「對,轉讓合同款五百萬綠源逾期未付款,律師樓聲明簽的轉讓協議無效,我爸托人在省城查的剛發現,那他們的這什麼要債賠償都成笑話了。」

  「……」

  陶成章無語了,猛地眼皮又跳了跳,噎住了,他一點也沒有廉捷那麼興喜,而是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驢肉香還沒有把陷進去的腳出來了,恐怕官司還得繼續,這些狗屁倒灶讓人頭疼的事,還會沒完沒了。

  ※※※

  「老實點,陳宦海你看清這是什麼地方,潞州市刑偵支隊,逼著我們對你上措施是不是?酒店留下的毒品都夠關你幾年了,坐好。」

  推門而進的趙家成虎吼一句,把得瑟叫嚷亂踢亂罵的陳宦海嚇住了,這貨吸溜著鼻子,此時看樣才驚魂稍定,嘴裡得啵著什麼,嘟囊個不清楚。

  但凡吸食毒品的,得性都好不那兒,陳宦海這算個不錯的了,趙隊長和預審員坐到一塊,熱身動作開始了,直指主題:「陳宦海,你授意秦北方轉走的資金,都到哪兒去了?」

  「什麼?秦北方,誰是秦北方?什麼資金?要錢也不是這麼個要法吧?」陳宦海撇著嘴,就著袖子擦了把,看樣今天驚慌太甚,失態了。

  笑了,趙隊和兩位預審都笑了,趙家成笑著提醒道:「李玫蓮和秦北方現在就關在隔壁,柴占山就在樓下,好像咱們不需要玩玩當面對質的遊戲吧?玩得不錯啊,一個商標訛了接近一千萬,再晚點抓你們,還準備訛走兩千萬?」

  「什麼訛呀?那是法院判決,他們該著我的。不對,不是我的,綠源公司的。」陳宦海不屑道,很懂法的樣子。可員警也是有備而來,趙隊示意著把省報原樣遞上去,再把律師樓聲明的原件已經保存的原合同樣本都遞給陳宦海看了。

  傻眼了,不僅眼睛傻了,嘴唇直哆嗦,如果是無效合同話,那咱們要的那錢得怎麼定性?詐騙?敲詐勒索?還是什麼。這東西可比員警的叱喝還管用,驚得陳宦海半天回不神來。

  「這小王八蛋。玩我……」陳宦海忍不住了,爆了句粗口,瞪眼不信地道著:「怎麼能他媽找這麼個理由啊?逾期未付轉讓費,他說了一毛錢不要的。」

  笑了,員警都笑了,太相信潛規則的人,往往會被潛規則所累,趙家成笑著道:「呵呵……那你應該把『一毛錢不要』這句寫到轉讓合同裡呀?你要還是陳少,人家當然不敢要,可你一出事進來了,人家當然敢拿回商標了,你說對不對?……說說,這究竟怎麼一回事,怎麼人家一毛錢不要就願意把商標轉讓給你呀?」

  「那是因為……」陳宦海惱羞地正要把撈人的事擺活一下,猛地覺得場合不對,急剎車了,總不能把親爸也給扯進來吧,一反口,他又是咧咧道著:「不因為什麼……哎不對呀?誰告訴你說商標是我拿的,我沒拿,另一方簽的又不是我的名。」

  思維混亂,吸毒者的通病,典型的特徵是前言不搭後語,說話缺乏邏輯,不過對付缺乏邏輯的現在也不缺辦法,一位預審員笑著道:「我要說柴占山告訴我們的,而且高帥也指證你帶人去收債。不知道陳少您還能自圓其說麼?您說不說其實無關緊要,這回保證你出不去了。」

  重重地嗝了一聲,陳宦海像被卡了脖子一樣,眼凸得像被捏住的蛤蟆,看來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一點沒假,只不過身處其間,無法接受這一現實罷了。

  三人要開始問話時,得了,撐不住了,這傢伙不知道是耍賴還是犯癮,一骨碌躺地上打起滾來了,邊打滾、邊是鼻涕眼睛長流的哀求表情,嘴裡嗷嗷喊著,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三位員警憐憫中帶著厭惡的眼神看著,預審是進行不下去了,趙家成起身時道了句:

  「先送強制戒毒吧,就這樣看守所都不收啊。」

  ※※※

  「李玫蓮,這部手機既然不是你的,怎麼回出現在你的包裡?」

  另一處,預審員持著塑封的證物第N次問著,找到這個釋放爆炸威脅的手機了,機主卻不承認是她的,預審的中心就在這裡,而從預審開始,李玫蓮數次所說內容如出一轍,不是她的,是有人寄給她的。

  說得都累了,人家就是不信,李玫蓮懊喪地、有氣無力地又重複了一句:「阿SIR,真不是我的,今天早上我公司的秦北方送了個快遞件到我辦公室,我隨手就拆開了,還以為是朋友給我開的玩笑,誰知道一開機一下樓,就被你們抓住了。」

  「那你這位朋友是誰?」預審員問。

  「這個,沒留名,我怎麼可能知道?」李玫蓮鬱悶了。

  「是嗎,那你認識陳宦海嗎?」

  「認識。」

  「認識驢肉香火鍋城老闆陶成章嗎?」

  「認識。」

  「認識維特娛樂中心經理柴占山嗎?」

  「認……識。」

  「認識陳宦海的父親陳壽民嗎?你一定會否認吧。」

  「不否認……不對,我否認認識。」

  繞進去了,李玫蓮咯噔了一下,連她自己也覺得說話像心裡有鬼了,這一說預審員笑了,就著前提問道:「這就對了,你說懷疑是你一位朋友,那這位元朋友同時認識上面所說的幾位,而且用同一部手機通過話,你說會是誰呢?既然不是你的,但它出現在你手裡,你又極力否認知道機主,你覺得能交待得了嗎?」

  鬱悶了,明明她說的是事實,偏偏被預審員駁得像漏洞百出一樣,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交待不了了。

  僵住了,李玫蓮愁容現時,讓預審在心裡也忍不住暗贊是位美女,不管用端莊秀麗還是用風情萬種形容都不過分,甚至連蹙眉發愁的表情也讓預審員微微動容,心裡直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的歎息。以員警的眼光看,能調來這麼多人和這麼多車辦事,肯定不是普通人,可偏偏查不到背景和身世,究竟是什麼人,很惹人想入非非嘍。

  「那你認識秦軍虎嗎?」預審員突來一問。本來覺得應該是一個有震撼力的問題,卻不料李玫蓮對此的反應很平淡,迷懵地看了預審員一眼道:「不認識。」

  認識,也不敢說呀!?李玫蓮心裡那個苦滋味啊,只有她自己清楚。

  「好了,這個問題先放下,談談另一件事,你和陳宦海預謀合同詐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另一位預審打破了沉默了。

  本來想著猝來的問題會把嫌疑人的心理防線捅個窟窿,大多數嫌疑人都有避重就輕的心思,卻不料問及此事,李玫蓮像迴光返照一樣,莫名地笑了,一笑道著:「這件事從頭至尾,我僅僅向陳少,不,陳宦海提供了人手,我再強調一次,我是來潞州投資,我是投資商人,作為商人我肯定要對合作者查一下底細,陳宦海的身世不錯,自然可以作為我的合作人選……作為幫忙,我僅僅做了點送達判決通知的事,不至於這個也違法吧?」

  喲,挺能說,而且說得挺在理,預審員互視了一眼,有位乾脆道:「這個不違法,不過用一份無效合同騙取賠償就違法了,不要以為你不是法人代表就沒事。」

  「我並沒有回避我的責任。」李玫蓮下意識地叉起雙手了,不過發現有銬子上很不方便,那副盛氣淩人的姿擺不出來,於是又放低身姿,平和地道:「我還沒有資格和陳少分一杯羹,事都是他安排的,錢也是他讓小秦轉走的,轉走的帳戶呢,一家是巨龍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一家是四方貿易公司、還有一家是……你們查吧,很好查,不過你們不一定能查到他是怎麼樣把錢洗乾淨的,想知道嗎?」

  像是引誘的媚眼拋過來了,那預審員頓生凜然,現在的中心工作一個追查爆炸嫌疑人,一個就是追回贓款,這個引誘哪怕是假的也不敢放過,於是,兩位預審幾乎是異口同聲說道:

  「說下去……」

  ※※※

  在刑偵支隊呆了四個小時,門響時,柴占山的眼光投向門口,正看到了意氣風發的趙家成和一名刑警進門。

  當然很興奮了,案子還在向縱深發展,這偏離原方向的案子帶來的意外收穫不少,李玫蓮雖然對爆炸的事矢口否認,可倒出了陳宦海父子轉帳洗錢的手法,反貪局隔離的陳壽民在諸多的舉報和證據前已經低頭了,由一個並沒殺傷力的真假爆炸案牽扯到了案值數百萬的合同詐騙,不用考慮也知道目光該盯在哪兒了,市局都驚動了,調動經偵人員追查資金流向了,一把手劉局長親赴刑偵支隊作了個動員講話,先把一線的刑警嘉獎了一番,這幹刑警被刺激得精神格外亢奮。

  「柴經理,謝謝您的配合,很抱歉,公務繁忙,不能請你吃頓飯以表達謝意了。」趙家成走上前了,伸手示好道,柴占山有點受寵若驚了,伸著手握了握,訝異地問:「趙隊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可以,你也應該知道沒事吧?小曲,送送柴經理。」趙家成道,旁邊的刑警應了一聲,笑笑示了個意。

  自打認識柴占山起,趙家成就沒見過這傢伙這麼老實這麼配合過,今天奇了,來刑偵支隊竹筒倒豆子一般,陳宦海協迫獲取商標,而且承認陳宦海組織收債隊是他介紹的,更意外的是柴占山提供了一條重要資訊,欠債外逃的人員秦軍虎打了個電話,而且把手機上留下的短信作為證據留給了刑偵支隊。多方證據可以相互印證了。從頭至尾他都知道,就是自己沒沾什麼,沾了點也不至於被刑事處罰。

  「柴經理,你問你一個題外問題嗎?」將出門時,趙家成笑吟吟地問。

  「當然。」柴占山客氣道。

  「您選擇陳壽民和陳宦海落網之後出現,是不是有點落井下石的意思?」趙家成問。

  「反正都落井了,下石的多了,不多我一個。」柴占山微笑道,絲毫不見內疚之意。

  「您這麼著就把保護傘給捅了,以後誰還會保你?」趙家成放低聲音,譏誚道。

  「我又不違法犯罪,需要什麼保護傘,只是不堪欺榨而已。」柴占山依然微笑著,不卑不亢。兩人的目光相接,雖然微笑,但各有不服,一笑而過,恐怕暫時誰拿誰也沒辦法。

  下了樓,出了刑偵支隊,柴占山不緊不慢地走著,這地方已經來過若干次了,每回來的情形都不一樣,被傳喚是正常事,那天被抓走了也不稀罕,說起來這一次倒是一次最輕鬆的旅行。車就在門口等著,似乎知道今天會有驚無險一樣,上了車,駛離了支隊,司機知趣,什麼也沒問,按著柴老闆的指示直駛維特娛樂中心,匆匆上樓,關上了辦公室的房門,在衛生間冷水洗了把頭,對著鏡子,柴占山看著自己驚容剛去的臉,心裡暗道著好險。

  是好險,他現在也說不清楚李玫蓮怎麼會莫名被抓,更搞不清陳家父子怎麼會這麼快倒臺,如果不是當初心生警覺把攤子扔給了高帥,恐怕現在就沒有這麼幸運能走出刑偵支隊了。

  是單勇!?

  肯定是他。商標兜了個大圈子,又回到他的手裡了,此時再想起那傢伙鼓噪得天花亂墜,根本不是害怕也不是想來個什麼交易,而是順水推舟,哄著陳宦海辦事,回頭再挖個坑把他埋了,不但把陳宦海埋進了,連他爸、連陶成章,甚至連李玫蓮也一古腦埋進去了,先埋後處理,捎帶著把贓也栽出去了。就現在說不是秦軍虎幹的都沒人相信。

  「媽的,第一回遇見這麼奸的人……差點連老子折進去。」

  抹著臉,柴占山有點慶倖地道著,回身再坐到辦公桌前時,這兩日的驚魂直到現在有些關竅他也想不清楚,說不清楚,越說不清楚,越覺得詭異。

  一個普遍的心理是,越對於無法解釋和無法窺知真面目的人都懷著一種敬畏心理,柴占山思忖了良久,終於拔通了單勇的電話,拿著電話抬頭時,卻發現已經天黑了,又是一天過去了。

  很意外,關機。

  ※※※

  此時的單勇,正摁了關機鍵,一屁股坐在靠著飛機弦窗的位置,空姐開始示意乘機注意事項了,很意外,空姐不像曾經在片中見識的風情萬種的那樣,一位腰身和胸一般粗,另一位滿臉青春痘痘,也就是潞州大街上那種普通而又普通的女孩,笑了笑,靠上了椅背,在飛機的騰空的一剎那,身往下沉,心往高懸,很刺激的感覺,對於他這種悲觀主義者,腦海裡第一個的浮現是空難的場景。

  多慮了,沒有發現讓他緊張的事,冬春季節,連亂流也少見,平穩的飛行讓單勇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了,很多天了,第一次這麼安詳地睡著了,憧憬中的美好出現最多的是夢裡,唯願它能同樣出現在夢醒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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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4章 尋芳覓香是他鄉

  「想當年賣耙子當過掌櫃,牽著毛驢趕山會,吃過苦,受過累,到如今當馬夫身大力不虧……」

  一段上黨梆子製作的手機鈴聲響起,程咬金的鏗鏘唱調,躺在床上已經睜開眼的左熙穎翻身拿著手機,一看愣了愣,居然是單勇的電話,意外了,兩人已經習慣於午夜短信的交流,一大早打電話騷擾可不是單勇的風格。

  想了想,故意沒接,那樣子似乎稍有忿意,說是寒假來做客的,不過現在寒假結束了都沒見人,說不定又和上次一樣要來個電話裡道歉。

  直響了兩回,左熙穎才扮作睡意未消的口吻問著:「嗯,誰呀?」

  「我。」

  「你姓我?還是叫我?」

  「我不姓我,也不叫我,你說我是誰呢?」

  「猜不著,掛了啊。」

  左熙穎眉間飛過一絲促狹,故意捉弄到,卻不料電話裡單勇一笑喊著:「猜不著到窗口瞧瞧啊。」

  啊?左熙穎一驚,一骨碌起床奔向窗口,一開陽臺的門,驚喜瞬間凝結在臉上。樓下的鐵藝門下、花架廊下,身邊放著大包小包的單勇手在嘴裡一嘬,噓噓律律幾聲促狹的哨聲響起,而且人做著鬼臉,一副由下往上偷窺的樣子,左熙穎猛地猛得自己尚是雲鬢微亂、衣衫不整,啊聲尖叫了一聲,奔回去了。

  洗漱、梳頭,換衣,扔了若干件才找了身淑女式的長褲,隨後披了件白襯衫,蹬蹬蹬從樓下奔下來,剛一開家門,忍不住撲哧聲笑了,遠道而來的單勇還裹著身薄棉衣,看上去好不臃腫,站在門口像每年廈大報到的北方學生一樣,要多傻有多傻。

  笑著,驀地在走到門前,左熙穎的臉上一整,不笑了,站在門裡,拉著臉,很不客氣地問:「大清早找誰呀?」

  壞了,生氣著呢。也怨自己,一拖二拖寒假都結束了才來,單勇放低了姿態和聲音小心翼翼道:「找……左教授行嗎?」

  「不行,打擾休息呢。」左熙穎臉一側,不搭理了。

  「那找我師姐左熙穎行不?」單勇覥著臉道。

  「那倒可以,不過你是誰呀?她不認識你呀!?」左熙穎眯眼著帶著忿意,故意刁難上了,似乎看著單勇這麼傻站在門外格外有趣似的,讓她心裡暗爽不已了,對嘛,讓你找籍口,看你還能找出籍口來嗎?

  單勇笑了,小性子之于女人可不分美醜,看來確實有點生氣,單勇臉色一整,扮做好疑惑的樣子,對著左熙穎猝來一句:「那你是誰呀?我好像也不認識你呀?幹嘛對我這麼凶啊?」

  「啊?」左熙穎一怔,居然敢反強上來了。

  她一驚,單勇卻是嘻笑道:「哦,想起來了,不過不像啊,比我師姐還漂亮,氣色也好多了,脾氣也比我師姐大……喲,不會你就是我師姐吧?這咋變化這麼大涅?」

  頭一會兒左側、一會兒右瞄,左熙穎面對這麼厚臉皮恭維的可裝不下去了,咯咯地笑著,終於雲開霧去,單勇笑呵呵地指指門道著:「趕快開門啊,看我這麼遠道而來,什麼都是可以原諒的。」

  「呵呵,看在你誠心傻站在這兒說好話的份上嘛……我就不介意了。」左熙穎臉往前湊了湊,像要原諒了,不過話鋒卻轉了,促狹道:「不過得把剛才說的好聽話再一百遍,勉強原諒你。」

  「啊?那我換件單衣再出來說,穿這麼厚走大街上,都看狗熊似的看我呢。」單勇難為地道。

  「換了就不好瞧了,哈哈。」左熙穎掩著嘴,哈哈笑著,就是不給開門,故意看單勇的笑話一般。

  兩人這麼鬧騰,屋裡的起來了,左南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找到救兵一般單勇喊著:「左教授,早啊。」

  「喲,稀客啊,怎麼自己來了,打電話去接你去呀。」左南下既喜又訝,笑呵呵地迎上來了。

  「下飛機是半夜,不好意思,我就等天亮才來。」單勇笑著道。走到近前左南下要開門時,被女兒拉住了,故意生氣狀道著:「爸,別給他開門,說是春節來作客,這都什麼時候了。」

  「哦,對,實在失禮……把他拉進開,好好批判批判。」左南下笑著開了門,這當會兒左熙穎雖然有氣,但早被相見的喜悅沖淡了,不過女人的性子恐怕不好琢磨,即便喜出望外,從臉上反倒看不到一點喜悅的樣子,單勇一手提兩包,跟著左教授進門時,趕緊地說了句對不起,卻不料洗去鉛華的左大教授眼骨碌一轉看了女兒一眼,笑著故意大聲道:

  「你跟我說對不起不管用,以前我跟黨走,聽組織的話;後來聽老婆的話,現在一切聽女兒指揮,要道歉找她去。」

  左熙穎噗聲笑了,在家裡果真很有領導的架子,進門落座,左熙穎似乎覺得裝束不滿意似地,奔著上樓去了,小阿姨起來了,給客人倒著水,左南下安排著小阿姨整理一間樓下的客房給單勇安頓,單勇本待說住酒店的,不過話生生咽回去了,沒說。

  就是啊,住酒店那會比住師姐家裡舒服,小阿姨看單勇提著大包小包,要上來幫手,一提卻連一個也沒提動,回頭訝異地看著單勇,單勇笑著道:「我來,太重了。」

  還沒提,被左教授一把拉住了,老頭似乎受之不恭,指指四個大旅行包問著:「你這是……哄我來了,還是哄上面那位來了。」

  「怎麼講?」單勇愣了下。

  「又提一包土特產是不是?你給她,她又不認識好賴;你給我,那等於是白吃啊。」左南下笑著道,委婉地和單勇客氣著。

  卻不料單勇也心思玲瓏,看出了左教授這份謙讓,小聲道:「老爺子,您不要把自己扮成雷鋒行不行?」

  「怎麼講?」左南下反倒被說愣了。

  「您以為我真不知道啊,我公司剛開張,潞州天脊化工就上門了,還不是瞧您的面子,一下子訂走兩千多件,就回扣都應該給你捎點,這都少了。」單勇正色道。

  「不會吧!?我的面子這麼大!?」

  說到這時,左南下呵呵笑著,不肯定,也不否認,主隨客便嘍。東西提進屋裡,等放下再出來時,單勇手裡卻是多了個小包裹,這東西讓坐在餐桌前的左南下眼睛一亮,賊忒忒地瞧上了,那樣子像貪吃的瞅到美食的一樣,左熙穎看不入眼了,剜了單勇一眼,有點忿意地道:「你又拿什麼東西哄我爸,醫生說他血壓有點高,要忌口的。」

  「哎喲,聽醫生的,他還沒准能活我這麼大麼。」左南下不屑了,很得意,指著單勇拿著的東西道:「單勇,你手裡拿的是老潞綢子?」

  「是啊。」單勇笑吟吟坐到左南下面前,左熙穎也奇怪那個小包了,伸手要搶,被單勇躲開了,笑著道:「你又不認識。」

  「送東西要檢查啊,特別是吃的。」左熙穎發號施令了,沒來由地覺得這就像一家人一樣,不需要客氣,一切都很隨便,左南下卻是斂起的笑容,怔怔地看著單勇手裡的包裹,那個小小的包裹胳膊粗細,量也裝不下什麼好東西,左熙穎地推了推老爸問著:「怎麼了,爸。有什麼稀罕的。」

  「嗯,不對,很稀罕,而且不是吃的,是不是單勇,你要真拿的是那東西,我還不客氣了,非要不可。」左南下異樣地道。單勇這才笑了,把小包裹輕輕地放在桌上,笑著道:「看來左老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那是早年的文房四寶小包,手工縫的,用的是潞綢,要是裡面裝的是貢墨,可就更稀罕了。」左南下期待地道。單勇隨著話音,慢慢地打開了包裹,沒錯,正是墨碇,而且還是用殘的墨碇,寬窄薄厚不均的七八塊,這東西讓左南下眼前一亮,如獲至寶地拿到手裡,細細瞧瞧,放在鼻間嗅嗅,驚訝地道著:「好,好,潞州的松煙墨,有些年頭了。」

  「無意中收來的,我三叔就是個教書先生,他也愛好這玩意,還送了我兩塊。這東西呀,除了鄉下寫對聯的老先生手裡常的,市面上已經找不到了。老爺子,不是白送你啊,回頭得換兩幅字啊。」單勇笑道。左南下頻頻點頭,而且頓失大家之風了,怕單勇再拿回去似的,趕緊地把幾塊殘墨都收拾起來,親自去書房放好了,那樣子看得左熙穎好不懊惱,老人就是越老越少,隨性隨得厲害,看見喜歡的東西就失體統了。

  不悅地瞅幾眼,又回頭瞅上單勇了,單勇挖空心思搞定了左老,此時看著有點得意,不客氣地斥著:「就拿兩塊殘墨哄我爸,有什麼得意的?」

  「那是貢墨,師姐,解放後沒多久就停產了,現在更少見了。」單勇道,這其中他也解釋不太清楚,只不過聽學書法的說過很珍貴,左熙穎再要貶低一句,卻不料左南下樓上下來了,直道著:「熙穎,好不好你回頭自己試試,咱潞州的松煙墨那是嗅之有香、磨之無聲,有詩贊曰叫『蘭麝凝珍墨、精光仍堪掇』,比徽墨的質地一點也不差,回頭我寫兩副,參加老幹部書法比賽去,仿兩副傅山的字嚇嚇那幫老頭去。」

  年紀這麼大了,還有偌大的心勁,直讓單勇羨慕得無以復加了,可女兒的樣子卻不怎麼好了,像對待個淘氣孩子束手無策一樣的無可奈何表情,怕是這位閒不住的老爸夠鬧騰。此中細節單勇暗暗窺得,除了喜歡,卻也多增了幾分趣味。

  不大會兒早餐做就,小阿姨每人一份擺上桌來,煎蛋,豬骨粥,一碟青菜,熬粥的小米單勇一嘗就嘗出來了,是潞州的特產沁州黃,這小米不但色澤金黃,而且香味特殊,即便是放上一年的陳米做出飯來也是清香撲鼻,再加上熬骨的香味,那味道,讓沒去過潞州的小阿姨也贊口不絕了。直稱潞州老家的東西好。

  笑了笑,這小米還是潞豐綠色食品公司的產品涅。只不過這份得意之情又得了師姐一個衛生眼。

  吃著的時候,單勇卻是不安生了,好久了,沒有在這種溫馨的環境裡慢慢品過一頓飯了,此時再看左教授,居家和外在卻是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更隨意了些,這些淡粥青菜,仿佛也是美味大餐一般吃得津津有味。當然,主要目光還不在左老身上,偷瞧師姐的時候最多,數月未見,再見師姐的精神狀態確實好了許多,看臉色就知道,像剝了殼的鵝蛋,白膩溫潤中透著光澤,每每一瞥,讓單勇有點饞涎欲滴的感覺。

  埋頭吃飯的師姐很專心,甚至於吃得鼻尖上冒出來細細汗滴都看得一清二楚,邊吃邊看的單勇手不經意地舀著,勺子偏了,舀進煎蛋盤子的渾然不覺,小阿姨看到了,咬著嘴唇不敢笑,左老看見了,裝沒看見。左熙穎最晚看見了,卻是噗聲一笑,差點噴飯了。

  好在單勇臉皮厚,訕笑了笑,又埋頭吃上了,這吃飯個細嚼慢嚥練得也是功夫,在這個上面,左南下和單勇兩個大小吃貨的吃相差不多,反倒是左熙穎吃得最快,草草吃飯,放下碗問著:「爸,今天上午……」

  「我個閒人,不要考慮我。你們玩你們的。」左南下趕緊搶白道,怕自己礙年輕人的事似的。

  卻不料左熙穎不客氣道:「正因為您閑著,所以才給您安排事呀?」

  「哦,行,你說。」左南下看樣在家裡查真被領導的階層,渾然不像造訪潞州時那般前呼後擁的大氣。

  「還有什麼,陪你的客人玩唄,我上課去了,今天一上午課呢。」

  左熙穎說罷起身,一下子左南下和單勇相視都愣了,單勇愣愣地看著轉身而去的師姐,左熙穎終於找到機會了,給了單勇同樣一個得意的一瞥,然後上樓,拿著講義夾子,蹬蹬蹬下樓來了,推開門瀟灑地走了。一叢叢盆景花束和綠葉中的倩影,在單勇的眼中定格了一個絕美的畫面。

  是啊,在此時還是荒涼一片的潞州,那能見到這裡如春山綻綠的美景。

  人走了,單勇回頭,看著左南下也異樣地看著他,單勇搜腸刮肚找了個話題問:「就走著去啊?」

  「啊,步行兩公里就到了,那個樓尖的地方就是廈大。」左南下隨意道了句,似乎理所當然。說完了才發覺單勇話裡的異樣了,笑著道:「我女婿是富豪,我可不是,單勇啊,看樣熙穎對你怨念不小啊,都不願意請假陪你玩……這個我幫不上你啊,是你言而無信的下場。」

  對此,單勇只能苦笑著傻笑了,不但師姐不好對付,就左老頭這促狹性子也不好打發,這不,剛笑話的單勇,話鋒一轉又是安慰道:「不過你別灰心喪氣,雖然沒有美女陪你,有美女的老爸陪你,也足以聊以自慰了。」

  單勇被粥噎了一下,小阿姨卻被嗆住了,笑了好一陣子。

  ※※※

  不得不承認,閑得讓人蛋疼的老年生活有時候還是蠻有聲有色的。

  吃罷早飯,單勇給老頭研墨,老頭肆意揮毫潑墨了一番,直贊潞州的松煙墨好,浸淫此道日久,單勇知道在書法上這點功夫可不是平白得來的,幾十年練出來的,對此除了景仰沒別的。

  一小時的練字之後,又換事幹了,剪花修草,於是單勇這跟班給提著工具水壺,陪著老頭玩園藝,這個老式的別墅院子裡整個就是個花園,不但花圃全部利用上了,連圍牆內外都掛著鐵藝花架,一番修剪再加上施肥澆水,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話說這還不是花多的時候,要到盛夏,那開得更多,得更麻煩。

  園藝完了,告辭著小阿姨,左南下直拉著單勇道:「廈大逛逛去,跟他們殺兩盤,回來吃飯。」

  說得是興致盎然,走得是步步生風,單勇卻是被老頭這樂天的性子感染了不少,於是一老一少,步行著朝著師姐上學的廈大遛達來了。

  一流的大學和二流、三流的沒法比,依山而建,背後一片青翠的廈大乍看像一處休閒勝地,教了一輩子書的地方,左南下如數家珍,說著這所大學的由來,最贊的是這裡的生活環境要較其他城市優越得多,要到晚上,燈光照起來的樓群倒映在芙蓉湖裡,那景色比鼓浪嶼都不差。

  步行漸近,果真在樓前有一池綠水,是為芙蓉湖,校園沿湖畔而入,老頭一路興致勃勃介紹著這裡是逸夫樓、那座是芙蓉樓,這個方向是國光路,那個方向是博學路,步行到大南路口,停下了,回頭的左南下又是笑容可掬地看著單勇,突來一問道:「單勇,你陪我老頭煩不煩呀?」

  「不煩,不煩。」單勇早煩了,那敢說煩。

  「你不煩我煩,跟你實在沒有共同語言。」左南下反倒耍性子了,不客氣地道。

  「老爺子,那我怎麼辦?我都沒來過,搭不上話呀?」單勇難為地道。

  「這樣,咱們各玩各的。」老頭一拉單勇笑著一指教工樓的方向道:「那邊,戶外廣場,退休離休的老頭老太太都擱那兒玩,一般情況這個時候都是下棋、散步、聊天、曬太陽……這個方向,大南路那個出口看見沒,一會熙穎下課就從幢樓出來。」

  「這……什麼意思?」單勇懵了。

  「你說什麼意思?你想陪我們老頭一群聊天下棋,還是在這兒等熙穎,順便看看廈大的美女養眼?」左南下笑著徵詢問道。這一句問得單勇直撓後腦勺,敢情一路上左顧右盼街上的美女,早被老頭看在眼裡了,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著:「我……陪您老人家吧。」

  「哼,口是心非,我作主了,在這兒等著,老給我獻殷勤管什麼用?哈哈。別看走眼,不認識路可沒人領你。」老頭下了個命令,看著單勇不好意思的樣子,哈哈大笑著,背著手悠悠走了,就離這個路口不遠,遠遠看到左老和一群休閒的老頭打上招呼了。

  不管怎麼說,總是讓單勇挺感激的,曾經在貧下中農的群體裡時,免不了有仇富的情緒,不過真正接觸到像左老這樣大富之家時,卻沒有哪怕一點驕矜自誇高人一等的感覺,隨和、樂觀、親切甚至幽默,種種美德仿佛都在這位老人身上體現一般,像塊磁石吸引著他。

  「媽的,要上學時候有這麼位老師,我也不至於成這德性了……」

  單勇看了幾眼老頭去的方向,如是想著,甚至於他把左老和潞院德高望重的宋老教授對比一番,還是覺得有點玩世不恭態度的左老更為親切一點。只不過可惜的是,不當學生了,才發現有好老師的存在。

  這些念頭僅僅也是一閃而過,接下來,單勇靠著個路燈杆,整了整專為此行置辦的西裝,一腳支地、斜斜地靠著,眼瞥著偶爾過往的美女,養上眼了。

  靚,單勇暗贊道,一位秀髮隨意披灑在胸前的MM夾著課本走過,臉蛋小巧玲瓏,像個精工細琢的瓷娃娃,眼睛好大,不過沒看單勇,和同學說說笑笑過去了。喲,有味道,又來一位貌似老師的熟女,鼻樑上架著無框眼睛,美得很有內涵,要是眼光落在胸部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內涵更豐富。哦喲,這個他媽更水靈,一位瓜子臉的南國佳麗搖曳著款步而來時,看得單勇眼直目滯,青草花圃在她的身側像裝點她的美麗一樣,顯得陽光下這妞格外明豔過人。

  不過遠遠地看了單勇一眼,躲著跑了。這下子讓單勇好鬱悶了,下意識地看看自己全身上下,然後發現不對了,這斜著身子靠電杆,嘴裡噓噓吹著小口哨,就打扮的再有奶油味,透出來的也是匪氣,還小聲很流氓地吹口哨,可不得把人家學校這些MM嚇跑。

  想通了,趕緊地換了個姿勢,走了幾步,到不遠的服務部賣了本書假模假樣找了個休息椅坐著,細細瞅上了。看見靚的贊一番,看到醜的呸一番,看到不美不醜的直接忽視,時間過得飛快,聽到鈴聲響時,單勇注意了,生怕在人潮裡把師姐給漏了。

  看到了,一時間單勇站起身來了,從一幢教學樓裡,遠遠地幾位姑娘前後相跟著,說說笑笑地出來了,也不知道是左熙穎人很醒原因還是心有靈犀的緣故,單勇一眼就發現了她。正挾著講義,從樓裡出來了,正要迎著上前的時候,單勇咯噔一下子站定了,眼睛凸了,笑容斂了,心往下沉了,有點怒火中燒了。

  只見得從路另一側奔上來一位男生,遠遠看像位白淨的小男生奔向師姐了,本以為是同學打個招呼,卻不料那男生上前,左熙穎和他直接手拉著手,一把攬著,像周圍偶爾過往的情侶一般那麼親密。

  單勇他媽的火了,哥可沒有看見別人好事躲過一邊的紳士風度,氣衝衝地一捋袖子,邁著大步奔上來了,這涵養再好也架不住妒火中燒吶,就見得單勇飛快地繞了個圈,撥開人群,繞到了左熙穎和那位男生的身後,提留著領子,一把把那人提留住了,虎眼一瞪、老拳一揚、立時就要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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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2: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5章 鍋碗瓢盆響叮鐺

  啊!?

  那男生被背後個大個揪著衣領,猛地回頭看到了如怒目金剛的單勇揮著大拳頭,驚懼地喊了聲,單勇堪堪地剎住了,就這奶油小哥,年紀太小了,實在勝之不武,揪著小子,看左熙穎時,左熙穎只是眼睛睜得大了大,有忿意、有怒容,卻沒有解釋和勸解的意思。

  單勇火了,火全撒到小男生身上了,這小傢伙被嚇住了,單勇湊近了點臉,扮著惡相訓著:「站好,叫什麼?哪個系的?不老實小心揍你。」

  揮揮拳頭,嚇得那小男生只躲,怯生生地問著:「你哪個系的?」

  「還敢問我?站好。」單勇惡巴巴訓著,把一干過路的學生嚇得直躲著走,看樣混過的畢竟氣場驚人,單勇看了眼無動於衷的師姐,火氣更盛,訓斥著:「看看你什麼樣?偶像劇韓劇把你看腦殘了吧?毛長全了沒有,學人泡妞,滾!」

  「啊!?」那男生苦臉了,看了左熙穎一眼,仿佛求救,左熙穎面如覆霜,還沒吭聲,單勇一捋袖子威脅道:「沒聽見讓你滾了,信不信揍你丫的。」

  一捋袖,起效了,那男生嚇住了,不過一嚇,沒跑反倒藏左熙穎身後了,緊張地問:「小姨,他誰呀?是不是你在潞州遇到的那位?嚇死人啦。」

  「走,別理他。」左熙穎拉著這位,抬步就走,看樣又給氣著了。

  小姨?壞了,曾經聽左熙穎說過她姐的兒子快和她一般大了,這還沒見面呢,先把親戚給嚇了。單勇懊悔不迭地一拍額頭,直罵自己太陰暗了。

  快步奔著,追上那小帥哥了,不迭地說著:「帥哥,對不起啊,你小姨也不介紹,我還以為那個不長眼的男生泡你小姨涅……來,認識一下,我姓單,單字勇,單勇!」

  左熙穎一咬嘴唇,又氣又好笑,那小帥卻是忍不住了,呵呵笑著伸手握著,而且沒有介意單勇剛才的魯莽,看樣比單勇涵養好得多,笑著問單勇道:「我姓梁,梁鈺洲,應該怎麼稱呼您呢?叫單哥可以不。」

  「嘿嘿,不客氣。」單勇笑道,沒來由感覺這小夥還是蠻順眼的。卻不料這小夥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笑著話鋒一轉道:「叫哥也有不合適的地方,是不是小姨?」

  「啊對……是不合適。不能叫哥。」單勇一被提醒,省悟,要叫哥,這回頭總不能還得喊左熙穎小姨吧?可總不能現在叫姨夫吧?這輩給岔得,讓單勇愣了下,那小夥笑了,看來傳承了一部分左老的幽默性子,反倒是左熙穎有點臉上掛不住了,剜了一眼道:「都滾。」

  說罷拂袖而去,那氣咻咻的樣子,把後面慢慢跟著兩位嚇得誰也不敢上來。走了若干步,梁小侄小聲問單勇道:「單大俠,您是我的偶像啊。」

  「不會吧,何來此言。」單勇異樣了。

  「怎麼不是?你泡我小姨,相當我這個身份去追李嘉誠孫女,給巴菲特當孫女婿,不拿你當偶像都不成啊。」奶油侄大驚失色地小聲道,像看單勇笑話一般的眼神。

  「那又怎麼樣?」單勇無所謂地道,果真有偶像氣質。

  「你說怎麼樣?簡直是我的榜樣啊,不過我小姨脾氣可壞了啊,又有點病史,一般人不被嚇跑就不錯了,您還千里迢迢來了,厲害厲害。」小侄佩服地道著,看這樣是真佩服,絕對不摻假。此時看這傢伙說話,單勇才發現還是個學生胚子,笑了笑,轉著話題問道:「沒你說得那麼厲害吧,我感覺你和小姨關係挺好嘛。」

  「我來找我小姨給我做講義,教授要檢查的。」小侄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估計沒少動這號偷懶心思,不過這話聽得單勇一愣,愣住了,敢情和自己曾經一路的,不好好學習,淨搞些偷雞作弊的傢伙。

  都是曾經校園裡混過的,多少有點共通之處,就這位梁小侄居然談得頗對脾胃,又走不遠,快到校門口,小侄不和單勇相跟了,直奔向停車場,眨眼開出一輛世爵,耀得單勇眼睛直閃地停下來,邀著單勇上車,單勇指指前面的左熙穎,搖搖頭,這小侄笑了,又開到左熙穎旁邊,左熙穎沒理他,這貨出了校門,嗚聲一加油門溜了。

  燈泡走了,單勇這才快步奔上前去,訕笑著和左熙穎並肩走著,每走幾步,看看左熙穎,然後傻呵呵地一笑,重複兩三次以後,連左熙穎也板不住臉了,噗聲笑了,這誤會誤得,依然像在潞州一樣,讓人哭笑不得。單勇趕緊地趁熱打鐵表揚著小侄道:「鈺洲確實挺帥的啊。和左老年輕時候一樣,美男子噯。」

  「少沒話找話,他都快趕上你了,除了不學習什麼都幹。」左熙穎挖苦道。

  「絕對趕不上。」單勇得意地道,這語氣引起左熙穎注意了,看了眼單勇,單勇更得意地道:「我敢泡他小姨,他敢?」

  「你……」左熙穎眼睛一瞪,好不氣惱地樣子,拿著講義夾要打,單勇快走幾步,等快追上,又快走幾步,終於還是沒逃過背上挨的那一下,不過一下之後,連左熙穎也覺得又氣又好笑了,作勢不理,於是倒過個來了,單勇追著好話說盡一蘿筐,讚美辭說了一半,已經到家門口了。

  到了家門口,想起個人來了,左熙穎回頭問著:「哎,我爸吧?不讓他陪著你嗎?」

  「他把我放路口了,說是他和別人殺兩盤去。」單勇道。

  「哎喲,信他呀,醫生讓注意著不讓他喝酒,他只要一個人溜出去,有空子就偷杯……爸。」左熙穎擔心地道了句,又喊了聲,直聽到屋裡有人應聲才急匆匆進屋。看來是擔心父親的身體,想著左老被這麼位女兒管束著不讓胡吃不讓亂喝,估計那日子未必好過。

  果不其然,中午小阿姨加了兩個菜,左老興致來時要和單勇喝兩盅,左熙穎堅決不許,這架勢卻是連單勇也不敢和左老站一邊了,違心背願地道了幾句飲酒傷身的話,其實這南方菜口味偏淡,午飯無非點青菜、筍片、蘑菇、豆腐之類素菜,一樣海鮮血蚶,清淡、健康全有了,就是口味沒了,在潞州就知道師姐喜歡素食,看樣這家裡快成齋公不沾葷了。

  差異,這個細微的差異很明顯地投射在單勇心裡,性格很節制的師姐對飲食看來也一樣了,每每瞥眼看到持著竹箸,淺嘗慢咽,食量不多的師姐,總讓他有一種戰戰兢兢,不敢擅越雷池的感覺,甚至連端著碗扒拉飯都不敢,而且這碗實在也沒有什麼可扒拉的,還沒有在潞州哥幾個喝酒的酒碗大,就盛著丁點米飯,單勇都怕吃得快了惹人笑話。

  「爸,下午我到圖書館。」左熙穎放下碗筷時,說了句,左南下點點頭,她側頭看單勇,仿佛多了個累贅沒地方安排,一想又指揮著:「你陪我爸。」

  嗯,單勇點點頭,如鯁在喉。那樣子看得左熙穎驀地一笑,起身往樓上去了。

  深奧,就像某種古代哲學的博大精深一樣,單勇無法從忽冷忽熱的表情中看出其中的精義,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師姐的倩麗身姿消失在樓梯拐角,依然無法理解那含蓄中究竟要表達的是什麼。

  噗聲,有人笑了,單勇驚省,才發現是左教授看著他在笑,再低頭時碗空了,他還在下意識地挾著,笑了笑,婉拒了小阿姨的添飯,推碗放箸,準備到隔間休息時,左教授歉意地笑著道:「對不起啊,單勇,讓你這麼點美食家吃青菜豆腐,實在讓我過意不去。沒辦法,自從我上次體檢血壓和血脂稍高了點,熙穎把我最後一點酒肉權力都剝奪了,哎……」

  說得好不難過,小阿姨卻是勸著左老道女兒也是為了您身體好不是,左老頭擺擺手,無可奈何的表情,不見單勇說話,訝異抬頭時,單勇卻在使著眼色,往自己那個剛收拾出來的房間使眼色,左老頭似乎明白什麼了,悄悄地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小阿姨收拾完畢,廳堂裡沒有聲音了,單勇躺在一層向陽的房間裡,房間裡灑著幾處陽光,遮著陽光的是窗外爬滿的枝葉和藤蘿,據小阿姨說左老的學生、弟子和親戚的訪客常來,還以為單勇也是左老的學生,專門放了台電腦而且收拾出來了書櫃,放了若干本左老的著作,已經簽上名了,當禮物送給學生呢。

  翻身而起,無聊地坐到了臨窗的書桌旁,對於書桌單勇是沒有什麼概念的,除了小時候在飯桌上做做作業,從來沒有覺得書桌還是日用品,而這家裡除了古色古香的書桌、書櫃和床,其他的好像都成多餘的了。抽了一本易學研究類的書本,隨手一翻,入眼就有幾個字不認識,一下子把單勇釘在那兒一樣,回想著那時候古代漢語課上這個似曾相識的字老師是怎麼教的,半天沒想起來,卻聽到了輕輕的叩門聲,書一扔,起身一拉門,左老笑吟吟地站在門前,一側身,悄悄進來了。

  「喲,你看我的書啊?沒什麼看的,那時候稍有點名氣,湊點字數混稿費呢。」左老看著桌上的書,笑著謙虛了句,單勇輕輕一關門道:「還真沒什麼看頭,我看第一頁都好幾個字不認識。」

  這話聽得左老真噎了一下,瞅著單勇把書插回去了,知道單勇的水準,笑著示意著問道:「你叫我幹什麼?」

  「我其實是看您生活得這麼水深火熱,實在看不過眼……想開導開導你。」單勇道,一句又噎著左教授了,哭笑不得地道:「我……我生活得水深火熱?」

  「是啊,酒不能喝,好東西不能吃,看您吃飯時候都沒胃口,對吧?」單勇道。

  「那倒是。」左南下順口道,立時驚省了,一笑反駁著:「呵呵,是你胃口不好吧,我習慣了。沒辦法了,老年人了,得注意點,女兒也是關心。對了,怎麼中午回來看樣心情不好,不會是你們彆扭了吧?」

  「沒有沒有。」單勇擺擺手,差點揍左老外孫的事自然不敢說出來,一把拉著老爺子小聲道:「我說老爺子,難道您不想偶爾改變一下下。」

  「你不知道,平時她安排小阿姨監視我的,不許我偷嘴,咦?對了,下午是你監視我,好像咱們能疏通疏通。」左南下笑了,好像發現漏洞了,單勇一笑道:「疏通什麼,現成的。」

  「對呀,你就是個大師傅對吧?」左南下樂了,想起那鍋石鍋烹蛋來了。

  「是啊,想不想嘗嘗潞州的口味?」單勇問。

  「想,不過地方物產差別大,食材不一定能尋到。」左南下道。

  單勇不說話了,一勾手指,一拉帶來的旅行包,滋聲一拉拉鍊,笑著看著左老頭。大包套小包,小包一打開,左南下瞬間喜出望外了,大山椒、小炒貨、丹柿餅、金針菜、幹粉皮、幹香菇、曬槐花、甚至還有一包手工封裝的醬驢肉,等一眼看過,左南下早是一臉笑意盎然了,這小吃貨饞到這水準,巴巴幾千里還帶著這多食材乾糧,還真是少見了。不過其中的盛情卻是頗讓他感動不已了。怎麼說也是千里送吃的,禮輕人意重。

  「下午有事幹了吧?」單勇笑著邀道。

  「好,等熙穎走了,咱倆上菜市去。生米煮成熟飯再說。」左南下點點頭,興致盎然地應邀了。

  ※※※

  「給你,下不為例了啊,細心花上兩個小時查查資料,誰也可以做得出來。」

  左熙穎從廈大圖書館出來的時候,拿著講義扔給了小侄,梁鈺洲翻看幾頁,如獲至寶般地挾起來了,有個讀研的小姨就是好,死纏硬磨總能把作業問題給解決嘍,拿著東西不忘好話說著:「小姨,你說的不對啊,我們系那教授佈置的作業,一般人他做不出來,交白卷的多了。公共大課又是哲學,現在還真沒人學那玩意。」

  「你要把自己等同於一般人,那就沒辦法了。」左熙穎笑著道。

  「對,我不是一般人,我是左教授的外孫……可話又說出來了,現在知道康得的人都越來越少,誰還記得退休十幾年的姥爺啊。」梁鈺洲得瑟地道了句,看著小姨眼神一不對,立時嬉皮笑臉地道歉了句,追著左熙穎的步伐找著話題問著:「哎,小姨,上午那單……單什麼怎麼沒來,我怎麼稱呼?」

  「你愛怎麼稱呼怎麼稱呼。在家陪你姥爺呢。對了,晚上回家吃飯。」

  「我不想回,我約了朋友去漳州……好好,回家。」

  小侄雖有不情願,可顧及著小姨的感受,畢竟經常有求於人,開出了那輛世爵車,載著小姨,上車找話題卻是寥寥,岔了一輩,雖然梁鈺洲對小姨和那位的戀情多有好奇,可擱小姨這脾氣,總是不敢輕易出言相詢。

  不多會兒到了家門口,下車時看到了小阿姨正在院子裡修剪著花草,收拾著一兜碎草準備倒,異樣了,問著那倆呢,小阿姨指指廚房,兩人一瞅,一老一少露著半個身影正在忙乎著,院子裡已經飄出來的食香,梁鈺洲深深一嗅,眼色見喜了,快步奔著去廚房看,不過卻站在門口像看到什麼異樣似地,招著手叫左熙穎,左熙穎跟著上來一瞅,登時又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了。

  廚房裡,老爸系的圍裙,正切著菜,爐旁的單勇舀著小勺湯正品嘗著,回頭看到了左熙穎,憨憨地來了一笑,梁鈺洲卻是很不悅地小聲說著:「小姨,這太不公平了啊,我爸和我只要上門,遲早都被姥爺訓導一頓,這位……頭回上門,姥爺就親自下廚給他做飯?」

  悄悄指著的,自然是單勇了,而且對待遇不同微詞頗多,左熙穎對這牢騷不好回答了,一揚頭道:「你問我管什麼用,問你姥爺去。」

  明顯不太敢,不過忍不住香味誘惑了,直進了廳堂,親親熱熱地喚著姥爺,接下來就異樣地問,吃什麼呢?這麼香,比食鼎記新概念私菜的味道還沖!?

  「你不是小看潞州是個小城市,老家回都不想回嗎?潞州的驢肉三鮮湯,別拽你去的地方多,這正宗的上黨驢肉,你嘗都沒嘗過。」左南下正切一盤三絲,很睿智地說道,外孫雖然不服,可被飄出來的香味征服了,弱弱地湊到單勇旁邊,單勇給了個神秘的笑臉,兩人相視一笑,小奶油侄佩服地問道:「單大俠,您不會修煉的是廚藝吧?」

  「嗯,差不多,我就是在你老家那山下水庫裡捉王八時認識你姥爺的。」單勇笑著道。

  哇?梁鈺洲給震驚了,回頭纏著左南下道著:「姥爺,咱老家山下還有天然王八,你不早說也帶我回去捉兩隻去?」

  左南下笑著道一定有機會的,左熙穎卻是趕著人,出去出去,別在這兒礙事,把不情願的小輩給打發出去了,要說句什麼,卻不料父親和單勇都那麼專注,一個切絲,一個紅油,滋拉滋拉炸油聲起,左熙穎也默默退出來了,而廳堂裡坐的梁鈺洲又被飄出來的香味吸引著,問著這是什麼,大富之家這飲食一道都有所接觸,只不過要比起來,幾個小輩加一起也達不到姥爺吃半個多世紀的高度,兩人都是說不清了,連進來的小阿姨也佩服得無以復加,只說下午兩人偷偷就去菜市搞了一大包,回來就親自下廚了,本來也想幫忙的,不過看那架勢,她倒自愧不如不敢上手了。

  期待著時間不長,喚著小阿姨端菜時,眨眼六盤一湯上桌,最迫不及待的梁鈺洲勺子先伸進湯裡了,一勺子嘗得嘴直吧唧,眼發直地豎大拇指,果真比食鼎記新概念私菜強的不止一點。鮮得人要咽舌頭了,那驚訝的饞相,惹得左熙穎也板不住臉了,直笑著給小侄挾菜。

  這桌菜卻是兩人精雕細琢的,食者叫好,作者卻很有成就感,一份椒鹽香菇片,左老解釋下用材是潞州的大紅椒,食材中有天下第一椒之稱。金針三絲卻配著海帶、粉絲,用菇湯勾芡調味了,說不出的爽滑噴香;一道芥末粉皮,卻是地道的潞州地方菜,要的就是嗆鼻快嗆出淚來的感覺。左熙穎最喜歡的卻是那份槐花蝦仁,槐花裹著蛋清炸出來的小塊金黃嫩白一體,像個玲瓏剔透的藝術品一樣讓人不忍下箸,讓她想起了潞州的雪花燒麥,也是這般煞是好看。左老也是胃口大開,如果不是女兒偶爾眼神阻止的話,怕是要和小輩論杯下酒了,最高興的莫過於無意的飽了口福的梁鈺洲了,看樣是被匪村的醬驢肉征服了,吃著已經和單勇商量著去潞州玩的事了,現在小姨也管不住了,直說到暑假要衝破千難萬阻,回老家嘗嘗潞州的地道美食。

  這位梁小侄才有那麼點地道的富二代特質,不過並沒有給單勇反感,反倒覺得這孩子性情不賴。只是他在家裡位置似乎不高,左熙穎訓了,左老飯間又訓導了一番,聽那話音單勇暗笑了,敢情是這小傢伙高中就出國了,實在不成器又出口轉內銷給轉回來了,轉回來仍然不成器,可不得放到受氣包的位置了。

  好在這一頓飯其樂融融,吃完了梁小侄愜意地撫著肚子,直吹捧姥爺,吹別的姥爺未必認可,可要誇姥爺是美食家,左南下向來是十分受用滴,誇了幾句,左熙穎又把不悅的目光投向老爸時,左南下知道是違規了,直說下不為例,一定聽醫生的勸告,這葷腥油膩的,其實一點都不好吃。

  小阿姨收拾碗筷的功夫,梁鈺洲電話響了,悄悄接了電話,眨眼告辭要溜,單勇笑著送出門這傢伙開上車一溜煙走時,後面的左熙穎才想起他喝酒了,忘了叮囑別開車了,出門只看見車影了,好不生氣地電話裡訓了幾句,估計那小傢伙她管不住了,不過扣了電話看到單勇時,忿忿地道了句,氣咻咻地回樓上了。那好不懊喪的表情落在左南下的眼中,微微地覺得有點不妥。

  是不妥,怎麼看,怎麼覺得兩人彆扭,女兒好像故意給單勇臉色看一般,而左南下覺得以單勇的性子要曲意逢迎,怕是難為他了。

  可是……左南下搖著頭,歎著氣,從樓上踱步下到院子裡時,看到了女兒房間的燈亮著,又一如既往埋頭到她的課程裡了,專心的程度比她媽媽當年一點不差。而單勇呢,房間裡開得電視,左南下聽聽那傳出來的聲音,居然是少兒頻道的動畫片,大耳朵圖圖之類的,這兩人差異都差得讓他哭笑不得,不見面經常念叨,而見面了吧,連飯後坐一塊的話都沒有,偏偏兩人好像還都無動於衷,就一輩鑽研哲學深奧理論頗有建樹的左教授也掰扯不清究竟怎麼一回事了。

  本來下來準備和單勇聊聊的,不過左老又改主意了,回轉身上了樓,輕輕地叩響了女兒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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