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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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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4: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46章 縱有舊怨未成恨

  英雄路中段那間門臉不大吃貨炒貨店開業還是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轟動,「吃貨最愛的炒貨、炒貨中的頂級吃貨」這一句掛在噴繪上的廣告詞讓過路不少打醬油的會心一笑,這年頭街上的奇葩太多了,越二越搶眼球。不過也很符合店裡的經營品種,既有雜糧五穀包裝,又有各類炒貨。開業的彩條滿地一灑,喜慶的鑼鼓未散,進門問津的顧客已經是絡繹不絕了。

  炒玉米,土法炒的、鹽漬糖漬兩大類,炒花生,帶皮的、去皮的、鹹幹的、種類若干。瓜子、油葵、核桃、高梁膨化的、小胡麻籽再加上花色若干種的豆類,一貨架琳琅滿目,新雇的兩位服務員忙碌應付擠嚷圍觀的顧客了,連小蓋也客串上的服務員的角色了。進門的多數是逛街的妞們、姐們和大小嬸姨們,隨意逛逛,塊把錢的東西,沒出店門嘴裡早磕上了。

  門店之外,請的音樂團還在聲嘶力竭地唱《青藏高原》,唱得倒不咋地,就是音高,招人注意呢。蓋家的親朋好友也不少,沿店門口的花籃已經擺了一二十個,等雷大鵬帶著倆胖小弟扛著花籃來時,都有點遲了,而且和人家店門口的一比,糗了,有點不上檔次了,全是鮮花籃子,咱們這絹的塑膠的明顯哄鬼不是,小白埋怨著栗小力道著:「看看,咱說別省錢吧,你非得省,擺那兒讓兄弟們笑話呢。」

  「雷哥光讓辦事,根本沒給錢,我兜裡就一百多。」栗小力道,好不委曲。

  「給雷哥辦事還要錢?真不地道。哎不對呀,不才領了獎金麼?」小白道。

  「那一千多還算錢,我請晶晶泡了兩回吧早花完了,正愁沒地方逛呢……別吭聲,我悄悄放過去。」胖栗道著,拿著廉價花籃去充數了。

  於是這胖哥趁人多眼雜,站門口喊了聲,渾水摸魚把花籃給一塞,店裡的顧不上招呼,也就圖喜慶,還是小蓋媽媽邀到中午到那兒那兒吃飯,栗小力胡亂應著,進店打了個招呼,出門早揣了包瓜子邊磕邊得意地遛達過來了,和白曙光拿眼色,意思在說:看,不細看,根本顯不出來。

  是顯不出來,兩人得意地笑了,磕了會兒瓜子,喲,雷哥呢?兩人這會把雷大鵬早當成主心骨了,一刻不見都想得不行,來回在人群裡找著,卻發現雷哥遠遠地站在街邊像在等什麼人,兩人湊上來扯著,還以為是等單勇,卻不料雷大鵬指著一輛開來的大切道著:「等小寶貴呢……見過小寶貴姐麼?」

  「沒有。」小白搖搖頭。

  「可漂亮了。」雷大鵬神神秘秘一笑,向前走時,那兩胖小弟緊步跟著,表情那肯定是一個不信,走了幾步,一怔,站定了,車上下來位虎背熊腰……不看頭發還以為是位彪悍哥呢,一看長髮,居然是位女的,兩人偷偷竊笑了。

  是史寶英,下車和雷大鵬打著招呼,小寶貴卻是興奮地一把摟著雷大鵬,差點把雷大鵬搬個仰面朝天,雷大鵬拉著這小哥們訝異地問著:「等會,你們好容易進趟城,中午一塊吃飯啊……寶貴,跟哥喝酒去。」

  「不不,有事……我姐不讓。」小寶貴畏懼地看了姐姐一眼,史寶英笑著道:「你別老攛掇我弟弟喝酒啊,他還未成年呢……我們進城有事,還得找你們幫幫忙呢。」

  「說唄,辦什麼事?」

  「找人?」

  「找人?找誰?」

  「你不知道,根娃和大彪都十幾天沒回村了,也沒在店裡,大彪他媽急得都快瘋了。」

  「那麼大的老爺們有什麼急得,一看那樣,誰還敢惹他們似的。」

  「可總得有個落腳地呀,要不他家裡不放心呀。」

  史寶英姐弟倆一人一句,和雷大鵬說著經過,敢情是響馬寨醬肉店出事以後,這倆愣頭青就再沒回村也沒回店裡,根娃吧就個聾爹了,村裡五保著呢,大彪還有個娘呢,道聼塗説兒子的事,天天上村長家要兒子,可把史保全纏得受不了了,這不,派閨女和兒子進城找人來了。

  「這……這潞州就不大,也百八十萬人呢,這兩人藏起來,可比兩頭驢難找多了……他們興許在那兒高興著喝著玩呢,這可讓我上哪兒找去?」雷大鵬一聽事情這麼難,計無所出了,一揮手,把倆胖弟叫過來,一說找人,栗小力想當然地道著:打電話呀?白小胖聰明的道著:發短信留言呀?

  這肯定不行,大彪的手機一直沒開,根娃那愣頭青,根本就沒手機,活這麼大就去過鄉里和潞州,兩個笨辦法挨了雷大鵬一人一個爆栗,媽的這麼容易還用找你們……但凡腦門一敲,靈光就現,栗小力獻計道著:「找蛋哥呀,他鬼點子多,而且和根娃和大彪熟,說不定他知道在哪兒。」

  「對呀,小寶貴,你給你蛋哥打個電話不就成了。」雷大鵬道。卻不料小寶貴附耳小聲道著:「我姐不好意思給他打……要不我也沒進城機會不是?雷哥你打……」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還叫過姐夫呢。」雷大鵬無所謂了,直拔著單勇的電話,一聯繫,事情一說,扣了電話,直說著他也要來。

  幾人聊了不大一會兒,就見得單勇開著那輛破車來了,也載了個花籃賀喜來了,放下花籃和店裡打了個招呼,朝著這邊奔來的時候,單勇看到了史家姐弟倆,腳步不由得放緩了,臉上勉強的笑容裡甚至有點尷尬的成分。

  以前總見策馬揮鞭的史姐英姿颯爽,現在所見卻有點憔悴了,在看到單勇時,那眼光下意識地微微躲了躲,這位不善表達的史姐,卻相幫單勇最多的一位,多年前騎著電動車販肉的時候就開始了,雖然在進貨價格上從不打折扣,不過一直以來,單勇是唯一一位能在史家村賒欠貨款的人。

  小寶貴怕是還看不懂兩人之間的糾結,上前拽著單勇說說笑笑,期待地問著有沒有辦法,等走到史寶英面前的時候,單勇依然是不讓她失望地道了句:「走,我們一起找……他倆應該就在市里。曙光,你坐史姐的車。大鵬,你和小栗也找個車,我給你們指地方,分頭找……」

  三路人分乘著車來回找人。這一找,幾個小時就過去了,雷大鵬和白曙光每找一個地方不見人時,單勇在電話裡就指示到了另一個地方,淨是些潞州市城鄉結合部臭氣熏天、污水遍地的犄角旮旯,對了,是屠宰場,沒證的,有的就和小型飼棚在一起,找了四五處雷大鵬在電話就罵上了,直罵單勇屬老鼠的,這黑地方隨口都能叫上來,小白和史寶英卻不那麼相熟,話不多,訝異地問了句時,史寶英卻說這法子對路。

  為什麼呢?那倆從十幾歲上開始宰驢卸肉,除了這營生,其他的恐怕不會幹,頂多再卻那個建築工地賣苦力去。

  中午胡亂吃了飯,直到下午三時多,意外的是單勇和雷大鵬沒有找到,卻讓小白碰到了,電話裡說是在市南郊小辛店邊上,單勇調著車頭,直往這地方駛來了。

  ※※※

  風風火火地趕到小辛店時,那景象卻讓單勇狐疑不已,車停在一家破敗院子的外頭,三個人像是等人似地傻傻站在村口,單勇下車訝異地道著:「找著了怎麼不進去呀?」

  沒說話,史寶英抬腿抬了弟弟一腳,示意著他說,小寶貴也臉上難為地道著:「姐夫,那個……」

  吧唧挨了下,小寶貴火大地捂著後腦勺,一看姐姐瞪眼,馬上省得失言了,又是笑著道:「叫錯了,我姐現在瞧不上你了……那個,單哥,還是你去吧,我爸打人家兩人了,肯定看我們家裡人都不對眼,白哥進去了,人家不搭理他。一肚子氣呢。」

  「那你們等著,我跟他說……對了,人家要不回去怎麼辦?你們村裡人可都是驢脾氣。」單勇將進又退回來了,笑著問道。史寶英卻是道著:「找著地方就成……你告訴大彪說,他媽想他,好歹給家裡回個電話,省得一惦記就到我們家鬧去了。」

  「好嘞,這個太簡單了。」單勇點點頭,進去了,停步回眼時,看到了史寶英的眼神,像羞赧似地,一觸即離。這個小動作被白胖子發現了,猛地一捂嘴一瞪眼,好不驚訝了,看來這姐夫不是白叫,沒准還真有一腿,可看史姐這塊頭,那話卻是不敢問了。

  單勇進去的地方是個舊倉庫改造的屠宰場,肯定沒證的,腳踏就是污水,抬頭露著天光,烏黑鋼管油血染的倒鉤,幾片吊肉掛著,場子裡三五個各忙各的,小老闆知道是找人的不是找事的,倒也沒為難,直對單勇說著,好容易請了倆手腳麻利能幹活的,沒地方幹就擱這兒幹著,又不少給工錢。

  那倒是,有這麼倆大漢可比普通人實在多了,單勇笑著遞了根煙,直說家裡有點事說會話,那小老闆忙著上肉去了,單勇踱步著,直到了根娃和大彪的面前,正在削肉的兩人眼皮抬也沒抬,這小刀手的技法讓外行看那叫眼花繚亂,讓內行看那叫歎為觀止,斜刀下去,筋不連肉;片刀過去,骨上薄薄的留一層;一手過刀、一手摘肉,心、肝、腸、肺、膈、筋自然地分成幾堆,最值錢的那個驢鞭被小刀挑出來後,長長地放了一條,小刀粗粗一削,殘留的細毛和膈片一去,幾乎乾乾淨淨就能直接入鍋了。

  單勇看了好久,久到根娃都不耐煩了,開口了,說了句:「你咋來啦?」

  「閑得蛋疼,來看你倆挑驢J玩。」單勇呲笑了句。

  一句根娃和大彪噗噗笑了,人和人說話就說個對胃口,單勇吧每每開口總對脾胃,大彪笑著道:「你是勸我倆回店裡,還是回村裡?」

  「你倆這驢脾氣誰勸得動?回不回吧,又不是沒飯吃還得求著誰,對吧。」單勇道,這句卻是更對脾味了,兩人哼了哼,看來餘怒未消,單勇笑著又問:「哎,工資咋樣?」

  「卸一頭驢三十,我倆一天能掙一百多。有時候多,這兩天就不行了。」大彪笑著道。

  「那就不對了大彪哥,掙這麼多呢,也不回去看看你媽?」單勇質問道,這一問,大彪眉眼苦色,手腕子直蹭前額,有點糗了,單勇順坡下驢小聲道:「晚上我開上車,咱悄悄回村看看你媽就走,行不?根娃哥,你肯定也想回,是不是?咱都悄悄回看看……」

  兩人互視一眼,卻說雖然生氣,可不至於和自己家裡的生氣,點點頭:「成!」

  單勇笑了,得逞了,不料剛一笑,根娃頭一擺示意著門外道:「不跟他們一起回去啊。」

  「成,不過咱和史姐、小寶貴可沒仇啊……那個,根娃哥,大彪哥,我現在兄弟可不少,給你出口氣咋樣?」單勇掇道,看兩人上心了,小聲道著:「晚上咱多去些人,把那頭老驢扣麻袋裡揍一頓,然後扔驢圈裡,咋樣?」

  「啊?那可是我們村長?那不找死麼,要讓村裡人知道,非把我們閹了。」大彪道,懼了。

  再問根娃,根娃卻是搖搖頭:「不成不成,村長孬是孬,可也沒少辦好事,要不照應著我家,我連我爸都養不活。」

  單勇又笑了,直笑著道:「這不就是了,裡外都是一個史字,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打兩個耳光算個屁呀?非讓你們下黑手才想得起老頭的好處來呀?要我說呀,老頭子也是一肚子氣,看著村裡人爭利氣不過,撒你們身上了……別說他胳膊肘往裡拐了啊,以前拐,怕是老娘們見識短的原因,現在老頭可下狠心了,被抓進看守所的那仨,史老爺子發話了,一分錢不掏、一分好話不說,誰闖得事誰自己擔著,連他們家裡都不讓管。」

  啊!?兩人俱是一凜,臉上難看了。

  有動靜了,單勇加著砝碼道著:「那仨坐看守所的可慘了,他們連員警也敢打,你說能有好麼?肯定是先被防暴警揍一頓,再被分局的收拾一頓,回頭進了看守所,還得被獄警收拾,就他們仨那脾氣,真和殺人放火的關一塊,肯定也是挨揍,這麼說來,他們仨可比你慘多了,我就看不懂,怎麼你們倆反而這麼大氣?」

  兩人驚訝了,大張著嘴,互看了一眼,果真是一筆寫不出兩個史字,真聽著村裡哥們遭這麼大罪,兩人反而愧疚不已了,大彪難受地說道:「那咋辦?要不單勇你幫幫他們?」

  「就是啊單勇,這得花多少錢?要不我哥倆湊湊,給他們弄出來,教育所裡那可不是人受的罪。」根娃心也軟,求上單勇了。

  「好啊,我盡力……不過你們得先幫我,回家看看,然後再去看你們村長。」單勇道,兩人一聽,又挖苦臉了,單勇一笑道:「讓你們村長賠個不是咋樣?實在不行你倆摁著扇他兩耳光不行呀?非搞這麼僵?……回不回,不回拉倒,我去玩去了,我不管你們村的爛事了。」

  「嗨、嗨……等等。誰說不回了。」根娃一看單勇要走,急了。

  「等等啊,我跟這兒的老闆打個招呼。」大彪也急了,呆不住了。

  等一會兒單勇大搖大擺出來的時候,史寶英姐弟倆眼一直,根本沒指望能說服的那倆,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鑽進單勇的車裡走了。

  「我說嘛,姐夫出馬,肯定沒問題。啊喲,又打我……」

  史寶貴看著單勇車走剛得意說了句,吧唧又挨了一巴掌,罵罵咧咧上車,上車姐倆就拌上嘴了,姐嚇唬著弟弟再說我抽你,弟弟嗆著姐,把現在的姐夫嚇跑了吧,再這麼凶真找不上婆家了。

  那白胖子吃吃笑著跟著上車,這一趟回去,估計八卦話題要多了不少※※※

  ……

  枯楊、荒灘、斑斑殘雪的放驢場。不到草場返青的季節,這裡的景色總是那麼說不出的破敗和荒涼。

  村頭不遠矗著孤零零的飼棚,偶爾可見奔出來的驢兒無精打采地在乾草堆裡覓食,沿路所見最多的是成堆圓滾滾的驢糞蛋蛋,冷冽的空氣裡帶著糞草的味道,不知道是心情的原因,還是環境的原因,總讓再一次到這裡的單勇心裡有那麼點不舒服。

  載著一起搭夥的兄弟倆送到家裡,這諢人感情有時候也豐富的很,在外頭死活不回來,下車看到家奔著喊著爹呀、媽呀嚎著就進門了,頭回見大彪他媽就把單勇嚇住了,抱著兒子哭了兩聲然後又氣不過了,操著笤帚疙瘩沒頭沒腦揍了兒子一通,再然後,這位乾瘦高個的半老太,揪著兒子耳朵,直往村長家裡去了。過一會兒大彪出來的時候,一隻手捂著臉,不好意思讓單勇看到似的,順著牆根溜了。還有個更猛的,根娃那聾爹地上撿了根柴火棍,趕驢似的把兒子也趕著進村長家了,等一會兒出來,那表情如出一轍,也是不好意思,話也沒說,拉著氣咻咻的老爹回家了。

  大姓族長的權威那容這類小輩挑釁,史老頭的位置恐怕在史姓人心裡已經是根深蒂固了。

  看了一翻鬧劇似的解決,單勇啞然失笑了,上了車,要回城的時候,寶貴奔出來了,招著單勇到家吃飯,單勇找著藉口推辭,卻不料這小的可比老的不講理多了,直接撥了車鑰匙,連拉帶拽,硬是把單勇拽進史家門裡了。

  「來了,坐……寶英,添雙筷子。大老遠把咱村裡人送回來了,不吃頓飯咋說得過去。」

  史保全頭也不回,端著碗合子飯道了句,女兒添碗筷盛飯,老娘又給攤了兩張煎餅,兒子把單勇拽著直摁到座位上。然後一隻大手扔飼料一般「嘭」地一碗南瓜小米合子飯頓到單勇面前,嚇了單勇一跳,不但嚇了單勇一跳,連史保全也訝異地看了閨女一眼,胸前起伏地舒了口氣,好不氣結。

  於是單勇戰戰兢兢地吃著這頓飯,嘴裡沒什麼味道,看著冷面覆霜的史姐和憂色未褪的史老爺子,那滋味,全在心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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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4: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47章 偏有枝節節外生

  「我……我真吃不下了,飽了,夠了……」

  第二個小半碗單勇是勉強吃下去的,油攤的面餅卷著整根的辣椒,能吃了的人那叫享受,可吃不下去的人就叫難受了。小寶貴捉弄單勇也似的,淨揀辣椒給單勇往餅裡卷,辣得單勇齜牙咧嘴,笑得小少爺一臉開花,直到史老頭瞪了一眼,這小傢伙才老實下來了。

  而史寶英就不同了,故意給單勇臉色看似的,白一眼、剜一眼、瞪一眼,就是不好好看一眼。好容易熬到了飯終,放下碗單勇隨著老爺子起身,要說告辭的時候,老頭卻是隨意地叫著:「上我樓上來,咱爺倆坐坐……寶英,你也上來。」

  訝異了下,單勇前頭走著,史寶英後面默默跟著,小寶貴做著鬼臉,又差點挨姐姐一腳,默默地上了小二層,盤腿坐到那偌大的舊式木椅上,此時讓史寶英訝異的是,單勇隨意地抽了張凳子,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桌邊,那一刻讓她登時清明了不少,就即便是城裡那些驢肉大戶來也沒有這麼隨意和大方,單勇這個樣子,那是已經脫出了束縛,早已能坐到和父親平起平坐的位置上了。

  而這一切,發生的不知不覺,仿佛離他怯生生地來驢園的時候還沒有過多長時間。史寶英給父親找著煙盒,開著水,做妥這一切時,卻發生手裡沒活的時候,自己有點尷尬,仿佛在自己家反倒手足無措似的。

  「你也來,寶英……咋說呢,我得謝謝你啊,單勇,這兩頭強驢現在除了你能指揮了,我以後說話怕是不太管用了。」史保全點著煙,和藹地說道,單勇可見縫插針了,笑著求道:「要不老爺子,讓他倆跟上我幹。」

  「呸!」史老爺子呸了口煙渣,不過很響,明顯又不是呸煙渣,旋即斜眼瞥著單勇道:「想要勞力我村裡有的是,要不把看守所那仨也給你?」

  「老爺子您不是難為我嗎?襲警可是重罪。」單勇難為地道,把話題壓住了,怕是自己沒那本事。

  「看看,總是有明事理的。哎,我辦了點好事,辦得我是裡外不是人呀,閨女怨,閨女他媽怨,親戚全落埋怨……」史保全這話卻是對著閨女說道,又問著單勇道:「勇啊,你說說,現在這人能不能往外撈吧?」

  這一問,讓單勇思忖了一下,看史寶英的時候,史寶英也期待地看著他,卻不料是個失望的結果,單勇搖搖頭道:「不能。」

  「咋就不能?」史寶英不信了,不服氣地道:「不就賠倆錢的事麼?」

  「沒那麼簡單,襲警這事情本來就不小,再加上人家本來就處心積慮找個藉口,這倒好,撞到人家手裡了。這事我聽說了,我覺得老爺子做得對,乾脆連賠償也不負擔……使錢的事不能開頭,一開頭你都不知道底價是多少,人家一天不吐口,咱們一天的心就是懸得,要這麼幹,有多少錢也得被榨乾淨,倒不如賠他們三個人,他還得管吃管住呢。無利可圖了,他們自個掂量去吧。」單勇道,說得很國情,最牛逼的人不是身家億萬的大老闆,而是那些身無分文的無產者,無產則無畏也,除了爛命一條,你還能把他怎麼著,在這個層面上,誰也惹不起土匪村的人。

  史寶英聽這麼說很懊喪,而史保全卻很讚賞,笑了笑道著:「史家村有你這麼號孬種就好了,我這村長位置就有人坐了,哈哈……說得好,就這麼辦,天大地大沒法大,法大也沒有人情大,敢缺胳膊少腿出來,天王老子我們全村也得把他幹趴下。」

  還是那副匪相,只不過缺了個師出有名的由頭,展不直腰幹不了事。單勇笑了笑,沒說話,讓史家村也無能為力的事,他也幫不上忙。

  這話似乎都是安慰史寶英的,史寶英聽了半晌,還是有點揪心地問著:「爸,那得判幾年呀?」

  「鄉派出所地說了,輕則能按治安管理條例處罰,重則得拘役勞教,就打個架,又沒折胳膊瘸腿,能判多重。真是。」史保全不屑道,這事說不揪心是假的,一回頭,徵詢似的問著單勇道著:「勇啊,要不咱再做單生意?我出錢,你出面救人?」

  「啊?」單勇嚇了一跳,哭笑不得地道著:「您這不是讓小雞仔去給黃鼠狼拜年,沒事找刺激嗎?」

  史寶英被單勇的表情逗得噗聲笑了,老頭卻是難為地道著:「別人我信不過呀,你這個人孬了點,可好歹也講點信用,城裡這些奸商爛人太多,我史家村好容易積累了點身家,我是怕被人坑了都不知道到那說理去啊。」

  老頭說得很無力,不管你富商大沽還是政要名人,在現實的境遇面前,總不可能不遇到無能為力的時候,而現在,單勇就即便想,也愛莫能助了。

  沉默了片刻,史寶英起身倒著水,老頭的又卷上了一支煙,噝噝吸著,單勇總覺得老頭的表情裡有話,可又不好意思問,說起來這裡也是他開始掘金的始發地,對這裡比對學校還有感情,可一涉及到錢,那些恩恩怨怨總是糾纏在心裡,仿佛在彼此間形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隔膜,都在自己的心裡小心翼翼地設防生怕被窺破。

  「你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吧?」史老頭端起茶水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問了句,單勇笑了笑道:「還可以,就是累了點。」

  「未必吧,前兩天老孫……就是味源的孫存智來找過我。」史保全隨意地道著。單勇眉頭一皺,知道那傢伙來幹什麼來,說不定是商標的事,拉著史家村入夥共同擠對他這個落單的商標持有人。沒吭聲。史老頭謔笑地看著單勇,挖苦地道著:「你個驢日貨,店賣給我了,商標還在你手裡,要不是老孫說呀,我還蒙在鼓裡呢……你娃是不是等著驢養肥了,你回頭再來吃肉啊。」

  單勇笑了,笑著直拍額頭,也許曾經有過這麼個陰暗的想法,不過自從知道潞華廠店選址,就知道想法要岔道了,此時面對老頭的質問單勇倒也不尷尬,而是沒皮沒臉地笑道:「老爺子,我這不是沒吃上肉,還惹了一身騷麼?都快被人整成公敵了。」

  「活該。」老頭幸災樂禍了,端著茶水噓了一口,取笑似地道著:「老孫來邀請我參加什麼逑響馬寨驢肉經營聯營會,還說派出所逮了一幫私屠私宰砸人店面,說啥河北幹的,單勇,你說他外地人,咋就這麼膽涅?比他媽秦老虎膽子還大?怎麼老砸人家西苑肉聯廠的窗戶呢?」

  老頭一問,單勇一口茶水憋著,半天沒咽下去,要是面前這頭老驢以養殖大戶的身份和肉聯廠接洽接洽,以這個貌蠢實奸的老傢伙,怕是能尋到自己辦得那點爛事的端倪,單勇好容易把茶水咽下去了,愕然地道:「老爺子,派出所不查出來了麼,你這麼不相信政府、不相信人民警察就不對了。」

  「你比政府和員警可壞多了,我說你幹時候銷量咋個蹭蹭往上漲。」史老頭氣不自勝了,點點訓著:「後來才知道,你經營那一個多月,西苑根本出不了貨,不是窗被砸了就是車被紮了,這爛事我想來想去,好像還找不出別人幹來著……那時候潞華廠那家店還沒開呢,你說還有誰。肯定誰掙錢就是誰唄。這後來的事有可能是潞華廠這家幹的,前頭肯定不是他們。除了你我都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饒是史保全精明過人,也沒有猜到所有的砸玻璃紮車胎的事情幕後主使就坐在他面前,聽這話聽得單勇有點不自然了,尷尬地笑著岔著話題道:「老爺子,你沒證沒據這麼責備我就不對了,這事就即便是我幹的,也是為了村裡多出點貨多掙點錢嘛……別說我的日子不好過啊,人家潞華廠一搞全市聯營,你一枝獨秀站行外,萬一商標人家拿走了,你就成了侵權大戶,賠償都得好幾十萬……」

  「呵呵,借他十個膽,看誰敢朝我來要錢。大不了封店關門。不過你就慘了,我告訴你這個攤現在鋪多大了,和潞華廠聯營的除了兩家自有店,新加入了九家店面,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有響馬寨的店落戶了,這裡頭既有像陶成章、孫存智這樣的大戶,也有些拐七倒八其他背景的小戶,就那些個小戶,那個身家也不比你差……我咋覺得是你嘴裡叼了塊肉,引來一群餓狼呢!?」

  老頭抿著茶水,謔笑著看著單勇,單勇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麼花架子都扯淡,而且這個響馬寨的商標也就在潞州值錢,出了這個驢肉消耗大市,什麼侵權都稀鬆扯淡,而恰恰囿於這一市的市場,潞華廠店的這一招已經占盡所有優勢。

  「你是個聰明人,接下來我怕你就不好受了,這次陶成章、錢中平、孫存智這個鐵三角聯合一起了,味源的配料、鑫榮的機械加工、驢肉香的銷售組織,再加上又收了這麼多散戶,用不了多長時候,零售市場人家看來是要一家獨大了,要是吃貨量大,我不買人家賬都不行。而且呀,老陶這腦瓜不比你差,有了秦老虎的事他可防得嚴了,和西苑派出所、分局,關係都不賴……他媽的,連老子也給他套了個韁繩,這幾個不成器的東西……我想呀,這幾個貨要折騰我難度都不大,你呢,是不是就更容易了。」史保全笑著問。

  這其實是差不多把單勇面臨的形勢都說通透了,而且因為村裡三個人被抓,史保全也自知理虧,只能虛與委蛇、靜觀其變,等老頭湊上來時,單勇明白了,同樣笑著問:「那您是想……咱們同仇敵愾?」

  「啊,還有其他辦法?我可不稀罕你那什麼商標,我也不懂那玩意……開春我準備再建兩三個飼棚,周邊捉馬、沁源、後莊再發展幾家放養戶,我這年紀越來越大了,也需要個幫手,就寶英一個人也幫不過來,你那什麼小雜糧生意掙不了仨瓜倆棗……我這史家村有的勞力,你帶著他們幹,還怕不賺錢……那個,寶英,就按你和單勇去年定的那啥規劃來,明年咱這驢園放養減少一半……

  單勇啊,不管咋說,你們倆也交往了四五年了,咱們認識也幾年了,要信不過我,多少投資我先給你……這個,上次買店那事閨女就跟我記了好長時間仇,說得也對呀,光靠著村裡人,怕是拉不出幾個像樣的來,要是你能來史家村啊,就有啥事,我這心不虛呀……」

  史保全侃侃說著,敢情是繞來繞去,趁單勇落魄再行招攬了,單勇側頭看史寶英時,卻意外地發現,史寶英像害羞一樣臉紅了,該她說話的時候,卻喃喃了半天,扭捏著沒說句什麼,單勇表情愕然了,看看老頭,看看寶英姐,敢情面冷如霜的史姐不是生他的氣了,而是和父親生氣。生氣根子還在自己身上,而且生氣結果,看這樣……是老頭屈服了,還有籍此招攬單勇的意思。

  完了,就這事,話說完半天了,史老頭盯著單勇,史寶英也期待地看著,那燈下的閃爍的大眼真摯而誠懇,讓單勇不忍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甚至於單勇在癔想,真要抱著這麼位彪悍的史姐調情逗愛,不知會不會挨幾驢鞭!?

  「說話呀,你屁也放一個呀?」老頭催道。閨女剜了一眼,不悅了。

  「這有什麼說的,你讓幫忙隨叫隨到。」單勇豪爽地說了句,老頭和閨女一喜,卻不料單勇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史老爺子,你要認為我走投無路投奔你,你可就錯了,你要認為我在市里快混不下去了,那你更錯了;你要是再認為我那小雜糧生意比你養驢還差,那你也錯了;你要是還認為,就那幾頭貨把我就嚇住了,那你還是錯的。」

  「咦喲,這小驢娃啥時候成了大馬駒了?」史保全笑了,饒有興致地看著單勇,似乎根本不信在重重包圍中還有突出的可能。

  「我沒什麼變化,咱們都沒什麼變化。我一直在為自己打算,就像史老爺子您一直在為自己、為村裡打算一樣,所不同的是,我是以誠待人,您老是以積威服人;而且史家村這個特殊的地方,就即便我改了姓也未必能融入到其中,今天您說的,比去年訂貨會開出的條件提高了點,有意思嗎?明碼標價能收買的人多了,今天能被您收買,沒准明天又被別人收買了,就用著我,您還得日防夜防,何必呢?」

  單勇凝視著老史那張深遂的老臉,緩緩說著,這話像刺進老頭的心裡了,牽著老頭臉上帶著胡茬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也許盤出自家的想法來也確有收買之意,不過被單勇這麼赤裸裸地指出來,讓史老頭臉上有點難堪了,連史寶英也有點如芒在背了,期待地看了單勇一眼,又囁喃地說著:「單勇……你,你別這樣想,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當自家人的。」

  「所以,有事您說話就成了,別談什麼投資、什麼賺錢不賺錢的事。」單勇誠懇地道。這話卻是讓史寶英格外感動也似地說了句「謝謝」。

  稍顯尷尬的談話沒有持續多久,到了天擦黑的時分單勇起身告辭要走,這父女倆一同把單勇送下了樓,送上了村路,那破車搖搖晃晃開走時,史保全有點懊喪地道了句:「閨女呀,你說明明是這驢日貨坑了咱兩回嘛,咋個這說起來,倒像咱理虧似的。」

  「那是您算計得太清,能怨誰呀!?」史寶英幽幽一句,咽了老父親一下子。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車燈,站了良久,久得連父親已經回家了都沒有發覺※※※

  ……

  行駛了兩個多小時,回到響馬寨,停好車下車的功夫,一天疲累讓單勇心裡總也有高興不起來的感覺,生活上的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即便是炒貨店開了、潞豐小雜糧的牌子多少也有點市場了也讓他高興不起來。今天算是見識到了,無恥和厚顏就那麼赤裸裸地掛門臉上,相比之下,史老頭算上個誠實中人了,好歹還給你個賣身價格。

  咦?有車……有輛車身粗壯乍看像越野的車,不過細看時卻是輛悍馬,車裡隱隱地還有煙頭的火光,就停在單勇下車不遠的地方,一下子讓鬆懈的單勇緊張起來了,下意識地蹲下了身子,撿了塊應手的石頭蛋蛋,這麼晚的時間了,媽的不是沖我來的吧?單勇加快了步子,進了家門,反鎖上了。

  剛一鎖門,老媽奔出來了,直問著:「鎖什麼門呀……才幾點了,勇啊,有你個朋友一直等著你呢,天擦黑就來了,還沒走呢。」

  「誰呀?」單勇手裡的石頭蛋悄悄扔了。

  「不認識,就在一層的小隔間裡。」老媽道。

  這一驚非同小可,自己那一堆狐朋狗友老媽那有不認識的,快步奔進去嘭聲一開門時,得,連自己也不認識,一位元三旬年紀的男子正自斟自飲者,笑著抬頭邀了句:「哦,是你啊,坐。」

  「誰呀?」八卦老媽奔上來了,單勇掩飾地道著:「生意上一朋友,媽你去忙去吧。」

  「那你們等著,我再給你們添倆菜……坐著啊,第一回來吧。」滕紅玉好不熱情。那人卻是親和喊著伯母別忙乎了,我和單勇說幾句一起走,哄走了老娘,單勇徑直上前,坐到了那人對面,他剛一坐,那人起身了,遞著名片,一看:維特休閒娛樂城經理,柴占山。

  「喲,柴哥您這麼大身份,怎麼光臨我家這小店?」單勇把玩著名片,想到什麼了。

  「邀您到我公司玩玩,順便談點事,我車就停在外頭,要今天不方便,您改天約我也行……或者我來也可以。」柴占山頗為客氣地道。

  「應該不是你邀我吧?咱倆這生意根本不搭調。是不是有其他朋友托您找我?」單勇問。

  「對,兄弟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說了,您別介意,我也是順便幫朋友個忙……那您看咱們?」柴占山指指外面,很謙恭的邀著。

  「那走吧,反正你們都摸著我家門了,我還跑得了呀。」單勇笑道。

  兩人起身了,單勇給開著門,正碰到了懵然無知又給來加菜的老媽,一說要走,滕紅玉又是叮囑了一番早點回來的話,轉眼看到飯桌上扔著幾張鈔票,哎喲那個大驚失色地,拿著錢追出來非要給那位客人塞著,朋友上門總不是吃頓飯還要錢吧?縱是那位姓柴的來歷不凡也被這事搞得哭笑不得了,硬塞回來了,跟滕老闆娘客氣了老半天才脫身。

  直上那輛車裡空間格外寬敞的悍馬,一路走得很安靜,單勇一言未發,反倒是那前座的柴占山按捺不住了,聽人說這孩子有點邪門,看現在這樣好像還真是,要普通人,沒被唬住也被嚇住了,可後座這位一直就像個沒事人,下了山進市區柴占山回頭遞煙,單勇謝了個沒接,柴占山自己點了支笑著問:「小後生,聽人說你有兩下子,在八一廣場砍過人……今天一見呀,確實有點膽色。」

  「你聽錯了吧,柴哥,我是被人砍了。」單勇笑道。

  「那無所謂,這年頭敢潑命輪刀都不是凡人,何況現在還站著。單勇,你怎麼不問問,我找你是為什麼事呢?」柴占山問。

  「就那個破商標唄,除了那玩意,我身上這部件沒有柴哥你看得上眼的吧?」單勇笑著道。

  「沒錯,看來都是明白人。」柴占山頭也不回,很溫和地笑著,徵詢似地問:「那我冒昧問一句,單勇兄弟不會讓我們失望吧。別誤會啊,我們可不是什麼黑澀會。」

  「不會,不管您還是您朋友,一定不會失望。」單勇道,很誠懇。

  這下,連這位柴老闆也高興了,直贊了一番單勇少年有為的話,不過單勇只當耳邊過風了,如果不是自己手裡還有那個能拿得出手來的商標,怕是一輩子和這號行走在灰暗世界的人無從交集,維特休閒娛樂是個什麼地方,在潞州只要是男人都知道,只要去過的男人都忘不了,不管是酒中極品還是妞中絕色,抑或是服務的檔次,放眼全國,在狼友的排黃榜上也占得住一席之地。

  到了,即便是有所心理準備,依然被震驚了一下下,坐落在環東路上的這所建築樓身的輪廓整個淹沒在燈影光海中,進出如穿梭的計程車,偶爾可見的私家車,尚有外地尋芳來的豪車,早把偌大的停車場擠了個嚴實,偌大的燈光廣告是一張俏麗的女人臉龐,突出的是性感的紅唇,正向著來車的方向展示著誘惑,隱隱的樂聲像召喚一樣,把下車的大小爺們後生,直召著往大廳裡走。

  下車隨著柴占山的腳步進了金碧輝煌的大廳,從正中直通樓後,撲面而來卻是一股澡堂子的味道,沒錯,是休閒中心的桑拿部,門向另一個方向開著,進了裝幀精美鋪著地毯的樓道,又沿電梯上樓,在其中某一層停下時,出門的時候,早有打著領結的小男生恭迎著,輕聲示意著:「老闆,這邊走。」

  「以前來過我們這兒嗎?」柴占山瞅空問著單勇。

  「喲,還真沒有。」單勇笑著道:「您這兒消費多高,我還真不敢來。」

  「這話不對了,老婆管得嚴來不了的有,不想來不敢來的還真沒有。哈哈。」柴占山開了個玩笑,客氣地邀著:「想來就常來玩玩,能把都禿子這個滾刀肉乾趴下的猛人,我還真想結交結交。」

  「怎麼?柴哥也認識都禿子?」單勇好奇地問。

  「那號爛人,你想不認識他都難,誰家的場子要是罩不住,頭一個上門找麻煩的准是他,也就秦老虎能收拾得住他,不過這傢伙群毆鬧事還真是老手,一般人耍光棍耍不過他們,我還真有點奇怪,怎麼會栽在你手裡。」柴占山回頭看了一眼,停在了一間房門前,看到恭立的單勇時,仍然有點疑惑,似乎面前這位一直笑意掛在臉上的小後生,和他料想的出入太大。

  「呵呵,我們是逼急了,打架時候還真不知道都禿子這麼大名氣。」單勇笑著回道。

  柴占山笑了笑,很欣賞的樣子,隨即輕叩著門,進去了,做著請的手勢。

  有些事在避無可避的時候,只能選擇坦然接受,只不過這一次又將面對的是什麼讓單勇多了一份好奇,或者,還會比廣場群毆的時候慘烈!?這時候看來,那一夜潑出命來的血拼,似乎讓他在潞州這個小江湖上也有了點名氣,和臭名遠揚的都禿子都快齊名了。

  單勇稍一躊躕,也跟著進來了。不過一進門,眼睛一直,深呼吸,收腹,眼開始往外凸,臉上的表情開始僵硬了,仿佛見到了什麼不可接受的事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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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4: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48章 從來謀事須小人

  談笑自若的單勇訥言了,屏住呼吸了,表情僵硬了,甚至連身上的某一個部位也開始慢慢有了硬度了!

  能讓男人變化這麼強烈的唯餘一個解釋了:美女。

  對,美女。一對,一對身材近似、髮型相同、甚至臉蛋都相似的姊妹花。

  這是一個並不覺得很曖昧的環境,明豔燈光照著潔白房間,一塵不染,寬大的玻璃隔間裡,兩位幾乎身無寸縷的美女正用輕柔的動作搖曳著玉臂和腰肢,上面坐的像坐蓮的觀音姐姐,嬌喘微微,香汗點點;蹲著的如新綻的雛蕊,指若春蔥,臂如凝脂。兩人正為一個俯躺的男人服務著,那人是誰此時絕對不會比這一對貌似姊妹花的美女更有吸引力。

  哦,不是赤裸的,單勇看到了蹲著那位美女起身,背後一條細細的,白色的,和膚色幾不可辨的胸帶,俏白渾圓的臀間,同樣有細細的褻褲被隱沒在肉色中,如果想看得更清楚,恐怕得掰開細瞧了。

  一瞬間的發現讓單勇鼻子酸了酸,有點充血的感覺,強自忍耐著……這不是色情服務,明顯是兩位元美侍給一位老闆壓背、修指甲而已。那位躺著的老闆像是愜意地小憩了,旁邊精緻的矮幾上,還放著一杯闊口杯斟滿了飲料,琥珀色,杯口嵌了一片檸檬,杯裡浮著一顆櫻桃,精緻得像這裡的環境,像這兩位服侍妞,無可挑剔。

  兩人進門時,那兩位美女仿佛渾然不覺似地,並沒有一絲一毫中斷,輕柔得動作持續,而單勇的眼光卻被那搖曳的腰肢和胸垂吸引著,晃呀,晃呀,晃得兩眼冒光,心裡暗暗地道了句:

  媽的,這才叫生活。

  只知道脫了衣服掏傢伙幹的那叫禽獸,而像這樣,脫得僅剩一點,玩得有聲有色、看得香色滿屋,這叫……懂生活、有情調的高級禽獸,那是每個男人奮鬥的終級進化狀態。

  柴占山饒有興致地看了單勇好一會兒才上前輕叩著鑲金玻璃框,使了眼色,伏在那男人身上的女人附耳輕聲說了句什麼,那男人揮揮手,這兩位赤裸小羔羊才輕輕地起身,一抽絲質的掛衣,像一件披紗一樣輕挽,眨眼間,兩位白裙如洗、長髮如墨的靚裝少女像變魔法一樣展現在單勇面前,個子一般般高,笑厴一般般迷人,像同一個模子鑄出來一對瓷娃娃,輕輕地退出了這裡,相隨走時,還留給了單勇一個甜甜的笑。

  那笑,幾乎會讓人有純真的錯覺。你說出了這地方,會不會又是一對陽光少女呢!?

  單勇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了裸露的美腿和銀燦燦的高跟鞋,光芒一閃,門閉上了。

  「喜歡嗎?這是我們這裡的香薰美體理療按摩,如果有興趣,一會兒我安排你試試。」

  柴占山走上來了,笑著道,那笑容裡訴說了一句潛臺詞:你懂的!

  「還是算了吧,看著我都快流鼻血了,這麼撩撥我可受不了。」單勇笑著道,有點難為情。就哥這定力,怕是按不了兩下三下就得原形畢露變成禽獸,初級的那種。

  「沒關係,在這兒怎麼胡來都沒人管你。呵呵……介紹一下,我朋友,陳宦海,至於我這位朋友的身份嘛,是不是我就不用介紹了。」柴占山手一起,笑著示意到了正披著浴袍出來的一位男子,年紀不會比柴占山大,不過面相要比柴占山顯得老,看來禽獸雖好,可當禽獸多了負作用也不小,臉白的陳公子明顯有點先衰的跡像,不算很胖,可裸著的肌膚顯得鬆鬆垮垮,端著酒杯,被柴占山請著坐下,抽了支點上,使勁地吸溜了下鼻子,那衰樣子,有點讓人懷疑是個癮君子。

  「坐坐……陳公子,這就是單勇。」柴占山一請單勇坐到了對面,那陳宦海派頭十足,只是輕輕哦了聲,看看一身褪色休閒裝穿得很隨意的單勇,沒怎麼放在眼裡,放下酒杯,示意著柴占山,柴占山趕緊拿著陳公子的手包給遞上來,這也是個牛逼人物,掏著鼓囊的手包,啪地扔出三摞錢來,像路邊給乞丐盆了扔了幾個鋼蹦一樣道了句:「兄弟,花去吧。」

  媽逼的,這狗少!單勇暗罵了句,保持著訝異的目光看著這傢伙,有點意外沒有想到這個貨色出面,可偏偏是這種貨色一般還真招惹不起,他這逼樣倒不咋地,可睡人家媽的那人實在牛逼呀!就西城原來坐地虎恐怕也得賣人家幾分面子。這貨色根本不是爹媽養的,淨是那些商戶黑戶供養著的。

  「我這人說話直啊,你別多心啊,咱們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個事,你手裡不要個什麼商標麼?擱你手裡,一毛錢也不值,哥給你找個主賣了掙倆錢自個花去得了啊……老柴,你跟這孩子說清楚了嗎?」陳宦海說了句,又回頭裝腔作勢地問柴占山,這柴經理笑著點點頭,問著單勇道:「兄弟,表個態呀,咱們路上說得不挺好嗎?」

  差不多把單勇得當傻孩子連哄帶嚇了,單勇抬抬眼皮,點點頭:「兩位哥哥,總得告訴我來龍去脈吧?下家是誰呀?」

  「這還有什麼來龍去脈的,人家個大店投資那麼多,經營的好好的,怎麼讓你把人家商標註冊走了?給人家不就得了,自個還落點好,多好……你說是不是,老柴?」陳宦海想當然地道。

  「是是,陳公子幫大家辦這事都夠意思。」柴占山恭維道。陳宦海剛一樂呵,單勇驚訝地道:「那陳公子您意思是說,讓我轉讓給潞華廠店那家?」

  「啊,小錢跟我是把兄弟,你也夠孫子啊,那麼好的孩子你都捉弄人家。」陳宦海不悅地道。

  「那意思是,幾萬塊錢就把這事打發了?」單勇又問,好不愕然,似乎不敢相信。

  「這都不少了,還是看在你也在道上混過面子上,否則誰還花錢辦事呀?」陳宦海不屑地道,似乎商標已經成了囊中之物。給錢都是給了單勇莫大的面子了。

  啪,重重地一拍桌子,陳宦海和柴占山嚇了一跳,就聽單勇雷霆一句:「太他媽欺負人了吧?這他媽不是拿人當猴耍麼?擱我我非滅了他。」

  話隨聲起,威勢猝來,驚得陳宦海哆索了下,柴占山驀地被發威的小後生嚇了一跳,看樣也是狠人出身,反身偌大的煙灰缸已經提在手裡,護著陳少,瞪著單勇,一個僵持,門嘩聲開了,四名保安裝束地沖進去,一進門卻站定了,這三個人保持著原樣似乎還沒有衝突。

  「真他媽給臉不要臉,欺負人?這話說得多難聽,不欺負人,哥們一天閑著幹嘛呢?對吧,柴哥……這小子是夠橫啊。」陳宦海終於有膽量說話了,問著柴占山,柴占山此時才放下煙灰缸,看著單勇並無心胡來,倒是自己緊張過度了,一揮手把人打發出去了。反觀單勇就有意思了,咋唬了一句,表情反而平淡了,似笑非笑地看著陳宦海和柴占山。

  「單勇,你不像個識時務的。要談不成,那咱們就換一種方式。」

  柴占山臉色冷了,威脅之意很濃,那種眼神其實和都長青、花柳逼急的光棍眼神是一致的,他們是同一類,所不同的不過是一個發跡一個落魄而已。單勇笑了笑,話鋒一轉道:「我不但想談成,而且還想交兩位哥哥當朋友,一個破商標算個鳥,你就想拆我家房子,我立馬給你們找工具去……二位誤會,我說欺負人不是說欺負我,是陳公子您被人欺負了,難道您沒發現?」

  「什麼個意思?」陳宦海聽愣了,尖叫問道。像被人拽了老二,既驚又怒。

  「就這商標,在我手裡一毛錢不值我知道,可出了我的手,您說值多少錢?」單勇問。

  「這誰能算出來?」陳宦海迷糊了句。不露口風。

  「那我問陳哥您……您逼著我把商標轉讓給他們,他們能給您多少錢?」單勇又問。

  「呵呵。」陳宦海一笑,突然發現有趣的事了,兩家飆上那就有利可圖了,就像吃了原告啃被告一樣,陳宦海還以為單勇想花錢擺平,獅子大開口道著:「五十萬不少,一百萬不多,不過他肯定不會給你。你要能出這麼多,這事我幫你擺平,沒人找你麻煩。」

  不料算計錯了,單勇臉一苦,吧唧吧唧拍著巴掌道:「看看,我說他們欺負您吧,您不相信,這玩意不說五十萬,五百萬都有可能。要不他們瘋了似的還勞陳少您大駕出面?」

  「什麼!?」陳宦海和柴占山嚇了一跳,驚訝地看著單勇,然後兩人又狐疑地互視一眼,這事辦了,那驢肉大戶頂多也就個十萬八萬的謝禮,可不知道裡頭含金量這麼高,要真是這麼高的話,那陳公子看來可就虧大發了。不過可能嗎?

  「你逗我玩吧?」陳宦海張著訝異地問,有點脫出他的思維能力了。

  「我給您算一筆賬,你自己掂量,半個月前,也就是潞華廠沒有統一經營之前的資料是,每天的屠宰量是三十到五十頭,按平均四十頭計算,每頭催肥驢在400斤左右,淨肉率百分之四十五左右,也就是說每天他們的出貨要有七千斤左右的鮮肉,以肉聯廠的一貫作法,他們不可能不往鮮肉裡摻凍肉降低成本,行內通行標準是三成,也就是說,每天最少要出貨不低於一萬斤……按這個最低標準算,即便是批發價出貨,去掉人工、場地、送貨、水電等等費用,斤肉的純利潤,在三塊七毛錢左右,要是算上潞華廠的零售,這個利潤要更高,這三家聯合,月盈利絕對在百萬以上。

  現在增加了九家掛牌經營統一出貨的門店之後,他們的利潤肯定攤薄一部分,不過銷售還要翻一番,這樣的話,利潤還會更高,況且這還只是驢肉,不包括附件及其他產品,要把那些加上,恐怕除了偷著數錢樂的人,沒人知道他們真正賺了多少……不瞞兩位哥哥,我幹了一個多月,掙了七十多萬,潞華廠那店,可比我的店大一倍不止……光投資就上百萬了,不掙錢,他有毛病呀往進砸那麼多?」

  單勇侃侃說著,有理有據,說得陳宦海和柴占山凜然變色了,知道潞州的驢肉生意水深利厚,可不接觸那行,也沒想會厚這麼程度,不過也能想像得到,連保護傘都需要的生意,肯定利潤薄不了,柴占山雖然不知道陳公子從潞華廠店拿多少錢,不過他想像得出,九牛一毛而已。

  「嘿喲,默默這個小王八蛋,怪不得天天哭窮,還大把大把拿錢。」陳宦海鬱悶了,極度鬱悶了,此時果真有一種被欺負了的表情,好不委曲。就是啊,哥拿的那點錢,要這麼算起來,連他媽驢下水都算不上。

  這表情一出,單勇知道魚快上鉤了,此時跳出了多日來的糾結,心明如鏡,心一明,嘴就利索,嘴一利索,當小販舌燦蓮花的本事就出來了,又是接著說道:

  「柴哥,陳哥,咱明人不做暗事,明人不說暗話,兩位哥哥什麼來路我就是睜眼瞎也聽過大名,不過您二位要逼我把商標給他們,我是寧死不從滴,我多好的生意啊,一個多月賺了七十多萬,愣生生被人搶走了,搶得還沒法幹了……我跟他們是死仇啊。要是您二位,您能受了這氣呀,搶走生意也罷了,回頭還得搶商標,坑我也就算了吧,還把陳哥您也很騙了……」

  「噝,那這事……」陳宦海一時計無所出了,被單勇好不委曲的表情感染了,似乎兩人成了穿一條褲的哥們了。柴占山卻是比陳公子篤定得多,有點狐疑地道著:「那你準備怎麼辦呢?」

  「要兩位哥哥要,無所謂,當見面禮了,直接轉讓到你們名下,別說三萬,倒貼三萬給也成。我的要求不高。」單勇道,說得好不義氣,把陳宦海感動得一點火氣也沒了,快說不出話來了,單勇補充道:「別多心啊,您二位說得不錯,在我裡,還真是一毛錢不值,可在您二位手裡,我算五百萬,都有點算得少了。」

  「這個……這事我怎麼一下沒反應過來呀?」柴占山撓著根根直立的寸發,沒明白,擱土話說這就叫隔行如隔山,掙逼錢的那知道巧錢怎麼著掙法。陳宦海倒直接了,直問道:「單勇兄弟,那你說就個什麼轉讓,怎麼個就變成五百萬呢?我怎麼聽著比大變活人還玄乎。」

  「呵呵,一點都不玄乎,咱們這樣來,依法辦事……假如商標的使用權轉讓給了陳公子您,您呢,向地方法院起訴侵權,這個判決很簡單,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而咱國家的法律比娘們那奶子還有彈性,侵權賠償估算方式幾種您聽聽,第一種,由法官裁定,0到五十萬元;第二種,以侵權方的侵權行為得到了利潤計算;第三種,以被侵權方的損失計算……也就是說,三種方式任何一種,都要判決侵權方,也就是掛著響馬寨醬驢肉牌的店面,最少都得賠您五十萬,現在有十來家吧,這還不夠五百萬?別說判不夠啊,您家公檢法單位的都有,三權分立在您家成中央集權了,這點小事好辦吧?」單勇教唆道。

  一聽到三權分立柴占山笑了,陳狗少之所以混世界的人都給人家幾分面子,還不光是陳家老爺子那個分局長,再往上的老爺子當過市中級法院院長,而生出狗少來的狗少娘,此時還是檢察院的一位幹部,你說三權都集中到一家了,能不生出這麼個怪胎來嗎。

  這不,一聽單勇這麼捋思路,陳少眼睛一亮,指頭抹上嘴唇了,這表情柴占山無比熟悉,那是有人送貨上門了,就聽陳少爺還有點不確定地問:「法律得講證據呀,那我怎麼辦?」

  「我提供呀,養殖場的銷售台賬、醬肉店的出貨台賬,還有大量的圖片聲像資料,我已經準備了一部分,等豬再養肥點開宰的時候,就更豐富了。」單勇笑著道,那東西已經有一部分了,不過他可用不上,以他這身份,告也不敢去告,不過就告也白告。

  不過陳宦海可無所謂了,又問著:「取證、開庭、判決都沒問題,這接下來怎麼辦呢?」

  「判決執行是有難度地滴,不過要是陳公子您辦不了我就不信了,要不把判決書給我,我找幫兄弟要錢去?這很簡單嘛,揪著人小辮要錢,戴大沿帽的不都這麼幹的麼?」單勇反問著,那痞相把柴占山又逗笑了,此時更加確定這小子結結實實是同道中人了。

  肯定沒什麼難度,就有也不大,陳宦海饒有興致地看著柴占山一眼,問上了:「老柴,你說呢?」

  「敲詐勒索我可不敢幹,不過要是法院有判決書,應該沒人敢不給我錢吧?」柴占山笑道。

  「那好像就齊活了,不過這事,我沒法出面呀?」陳宦海難為道。

  「成立個空頭公司呀!?到人才市場招倆學法律的撐門面,那可比找小姐還容易。」單勇教唆道。這一說,連陳宦海也忍不住了,張著大嘴哈哈大笑,和柴占山笑了一番,指著單勇,好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可從來也沒想過還有這麼個賺錢的方式,不過一切好像都無懈可擊,幾乎就是為像他這種宦少量身定做準備的一樣。

  「人才吶,人才,你說像咱們這種人才都埋沒了,得多可惜呀。」陳宦海笑罷直指著單勇和自己,幾乎相見恨晚了,又請教若干細節,好像根本挑不出什麼毛病,甚至於單勇還舉了案例,說得是中糧和某葡萄酒公司的侵權官司,合同標的一個億,直接按非常獲利計算,倒讓葡萄公司賠了一千五百多萬,單勇直教唆著:陳哥啊,他們現在每天幾萬的利潤,都是您的啊。

  三個其樂無比了,好似的五百萬已經唾手可得了,陳公子看樣倒沒什麼心機,反倒是這種柴占山打斷了單勇話問著:「先別瞎高興,我說單勇,咱們可是初次見面,你真準備把商標就這麼白給我們?」

  是有點懷疑,陳宦海聞言也是笑著道:「是啊,就單勇你現在的本事,也能訛點吧?要不咱們一起訛,後臺分錢?」

  「有您二位罩著他們,我還真不敢訛,你說這事讓我跟你們分賬吧,我又覺得資格不夠,別幹得越位了讓那位老大收拾了我就不划算了,所以呢,我還是決定給您二位,不過附加一個小小的條件如何?」單勇徵詢地問,很謙卑,那表情讓陳少說出不來的受用,大氣地一揮手:「說吧。」

  「換三個人。」

  「什麼人?」

  「在看守所關著。」

  「你是說上次打架被西苑分局逮走那三個窮橫?」

  「對,就他們。」

  陳宦海一聽這個條件,有難度了,難為地道著:「不好辦,這三個窮光蛋愣是沒人往外撈,連他媽送冬衣的都沒有,早轉到起訴程式了,我明跟你說,肯定是傷害罪,最低也得個勞教。」

  「是啊,保外、就醫、緩刑、立功情節……辦法好像多得是嘛,陳公子,您要連這點小事都辦不了,我還真不敢把商標權給您,萬一您賣不了個好價錢,可白瞎了這好玩意了,其實說白了,只要有權有錢有勢的家戶,拿著這東西都能訛出錢來,您說這條件,不過分吧……」單勇隱晦地道著,在這個條件上決不讓步了。

  柴占山訝異地看了單勇一眼,心裡莫名地有點佩服這位年紀不大,能把錢看淡的後生,要擱著普通人想明白這其中可能的機會,怕是死也不給了,其實早就預備了,不管是巧取還是豪奪,陳公子對商標已經是志在必得了,那東西看樣買家的開價也不少,此時柴占山倒是很確信,這事應該是真的成分居多了。

  「也成,我盡力。」陳公子斟酌了片刻,揚頭道。

  「不是盡力,是必須。年前我就能拿到法律檔,還有將近一個月時間,我會把所有的資料準備好,就等陳公子您拿人來換,花多少錢不管,您負擔。」單勇強調道。

  噝,陳宦海皺眉呶嘴直給了個涼氣牙疼表情,看來這難度也真不小,不過難度稍大,倒也覺得這事情真實性更大,指指了單勇道了句:「你等等,我打個電話。」

  說罷,拿著手機起身,踱到了玻璃隔間裡,通上話了,不知道是請教還是走關係,抑或是詢問下此事的可能性。單勇倒無所謂了,無聊地坐等著,柴占山看了單勇良久,隨意地問著道:「單勇,那三個人是史家村的,你那店面也是被史家村買走的,說起來你好像沒有必要救他們吧?」

  「一碼歸一碼,史家村是史保全那個老匪爺一手遮天,這三位可是跟著我出力流汗的窮哥們,是被人引溝裡了,他們腦瓜不太靈光,否則就不會連員警也敢打了……怎麼,柴哥,您是覺得我誠意不夠,還是覺得這事裡面利潤不高?」單勇反問著,此時占盡了主動權,怕是連柴占山也得描繪出來的遠景想得動心了,笑了笑道:「都不是,就是覺得這麼貴重的東西,你換幾個窮光蛋出來,有點虧了。」

  「不虧,在我手裡,不但變不成錢,還得提心吊膽,真是惹惱了陳公子和柴哥您,我今兒怕是出不去了吧?」單勇笑道,柴占山笑了笑直擺手歉意地道著:「不會不會,以後維特這兒,您來去自便,哎對了,想不想嘗嘗剛才那對姊妹鳳的滋味?絕對乾淨,而且是兼職的,除了重要人物,他們姐妹根本不陪。」

  「假的吧?臉型和眉眼相似,又刻意化妝而已,給陳少修指甲那位年紀應該稍大,她轉身的時候腹部側面已經有紋理了。」單勇笑著揭了個BUG。把柴占山嚇了一跳,沒發現單勇也是此道能人,驚訝地道:「可以呀,我還以為你看傻了……你哪兒學的這一招?」

  「嫩點的肉彈性十足,觀感細膩;老點肉嘛,就有鬆馳了……柴哥,我賣驢肉的,這大理是相通的。」單勇色色地開了個玩笑,惹得柴占山張著嘴笑著,半天都沒憋出聲音來。此時陳宦海出來了,站在屋中央,很嚴肅地,很正式地看著單勇,拿著手機一指道:「單勇,這事我想辦法,不過醜話說前頭,你要是蒙我,那我可得提前打個預防針了。」

  「陳哥,既然你找上我了,你也應該知道我不算個貧下中農了,這事我押上自己不知道夠不夠?就我在朝陽鎮的雜糧廠再加上點余錢,湊吧湊吧也夠百十萬,要是您拿不到商標,或者拿到商標變不成錢,我把自己賠給你。當然,您要是直接給了陶、錢那兩家換倆小錢,或者您膽子不夠不敢幹,不算數。」單勇道,話說得擲地有聲。

  這一刻,單勇倒像個混跡多年的江湖豪客一樣,那光棍勁道把柴占山也震驚了下,陳宦海看著的時候,他微微地點了點頭,那意思是,可行!

  「成交,拿酒來,我和單勇兄弟得先幹一杯。」

  陳宦海捋著袖子,坐下了,柴占山笑著拔著手機讓送酒,這場合看似賓主盡歡了,連單勇的眼裡也蘊著讓人不易察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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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5: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49章 人生何處不銷魂

  「先生,幾位?」

  維特桑拿服務中心的服務員職業性淺淺一笑,習慣性地迎著來此逍遙的爺們。意外了,一看來了,嚇了她一跳,好容易面對一個鬥大如芭鬥的醜臉才定了定心神。

  「三頭。」那胖子豎三根指頭,給了個量詞,驚得服務員笑都沒敢笑出來。剛一說,又上來一位瘦高個,攔著掏錢包的胖子,左邊還有一位小個子,兩人挾著這領頭,高個小聲問:「雷哥,咱們來這地兒合適不,我爸可說了,近段時間快過年了,嚴打著呢?」

  「淨瞎扯淡,這兒的和你爸是一個系統的。」醜臉是雷大鵬,醜得很可愛,話說得更可愛,那張衛華這個公安子弟聽得翻白眼了,一旁的小蓋可不介意了,看樣沒有這種社會經驗,小聲問著雷大鵬道著:「雷哥,這兒真有你說的那種絕色,就像……就像大胖帶的晶晶那水準的?」

  「嗯,真的,我聽我爸幾個哥們喝多了說的,後來哥就親自來火力偵察了一番,結果是見面更甚聞名,裡頭個個賽過林志鈴。」雷大鵬極盡教唆之能,看這兩小兄弟還不太信,不耐煩了,直斥道:「真他媽是真的,你們別不信,這兒別說找個妞讓你放一炮泄泄火,就是找個男的搞搞基人家都提供這服務,誰要蒙你們,讓他爹死媽偷人。」

  鎮住了,一如既往,雷哥的豐富人生實踐還是把這兩位涉世不深的小城管給鎮住了,兩人還在躊躕,又是一貫的教訓上來:「不去拉倒啊,洗巴洗巴自個回床上當互擼娃去吧。」

  「嗨,什麼葫蘆娃!?」小蓋一把拽著要走的雷哥。雷大鵬一拉小蓋和張衛華的手教育著:「不是葫蘆娃,是互擼娃,左手擼完,右手擼;宅男這門左右互擼的絕技別說你們沒修煉過啊,哥也是從那時候過來的。可總不能現在都不缺這倆錢了,還讓老二兄弟受這委曲吧?難道你們不想看著櫻桃小嘴一口就把那個……」

  雷大鵬聲音放低了,不懷好意地盯著小蓋和張衛華,小聲幾句,都是藝術片裡常用的招數,幾句撩得這兩位宅男兄弟蠢蠢欲動了,雷大鵬一攬兩兄弟,正要回身登記開房時,冷不丁一聲口哨響起,像條件反射一樣,雷大鵬吱溜一矮身,兩手堵著臉,怕羞似地躲在兩人中間。

  喲,碰見熟人了!?張衛華和小蓋四下一看。喲,還真是熟人,單勇正陪著氣宇軒昂老闆派頭的人從電梯裡出來了,敢情早看見這三人了,笑著走上前來,隔著不遠喊著:「大鵬,就你這體型,光捂臉那捂得住?」

  「嘿嘿,咦?這麼巧啊?」雷大鵬尷尬地道,心裡暗道著真他媽是冤家,學校時候互擼洗短褲經常被蛋哥撞破,這他媽出來嫖個妞也能撞見,一尷尬看單勇,又覺得不對了,單勇和那位元不認識的男子倒落落大方,剎時雷大鵬又拉下臉來了,訓著同樣尷尬的張衛華手小蓋道著:「你們不說蛋哥是你們榜樣嗎?看看,蛋哥就常來,學著點……我說蛋哥,不夠意思啊,這好事都不叫上兄弟們?」

  「你生活都已經自立了,難道性生活還自理不了?還需要我教你。」單勇呵呵笑著小聲道,幾人都笑了,送人的柴占山示意著這三位問著單勇道:「你們是?」

  「朋友?太東城管隊的哥們。」單勇介紹道。

  「哦,幸會,幸會。稍等一下。」柴占山挨個握了手,甩手一個響指,吧台後的服務員看是難得一見的經理,趕緊地奔出來了,就聽得柴占山豪爽地安排著:「給這三位開個VIP包廂,今天的所有消費全劃到我名下……要不單勇,你們兄弟一塊玩?」

  「不用,我不習慣和菜鳥水準的玩,你們自個玩去啊。」單勇很老鳥地揮手打發著,那仨可不鬱悶,個個喜色一臉,上牙咬著下嘴唇跟著迎賓妹妹,樂顛顛兒地走了,換了鞋進了電梯,小蓋頭次接觸這等國情,異樣道:「我說,是不是咱們太東城管隊名頭不小,連這類生意也給咱們幾分面子?」

  「你個傻X,這生意不占地、不生產、無噪音、不污染,更不違法占道,和咱們有什麼關係,是瞧在蛋哥面子上。」雷大鵬道,張衛華也看出來了,笑著道:「那人好像是身份不淺,說不是就是這兒的管事的。」

  「那雷哥不領情啊,不能算你請客。」小蓋找著把柄,直說那咱過年前再來一回不就成了,張衛華卻是訝異地問著:「雷哥,你說蛋哥和這號生意裡的人怎麼也有來往?不會已經墮落成黑澀會分子啦吧?我怎麼覺乎著和剛開始認識蛋哥的變化太大啦。」

  喲,這是個新問題,雷大鵬抓耳撓腮,以他睿智的眼光審視著心目中的蛋哥,搖了搖頭評價道:「不能吧,他可是累死累活掙錢,要說黑還沒有咱們城管隊黑,和張衛華你爸比差遠了,和小蓋你比更差遠了……你一個電話,你親爸後爸就給你往人家單位塞了兩三萬個小米,賣得死貴死貴的,回扣都進你腰包了,他能比你黑?」

  這一質問,兩人頓覺無地自容,直岔話題,要這麼比起來,蛋哥經這幫混吃混喝的那個都高尚,沒法比!

  ※※※

  絢麗的水晶吊燈下,堂皇富麗的空間滿載著紙醉金迷的氣氛,門廳處,柴占山歉意地送別道著:「對不起啊單勇,陳公子不方便在這和場合出現,所以只能我送送你……他每次來都是從後門進來的。」

  「沒關係,我非常理解,柴哥您別送了嘛,我還正想逛逛街市呢。」單勇回身告別著,卻不料柴占山推開了活動門陪著到了外面,撲面的冷風吹來,登時從溫曖的空間出來的人有點不適應,柴占山叫著司機去開車,單勇辭讓不過乾脆處之泰然,老柴那表情每每看單勇時,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又一次把在喝酒時談的話題說出來了,直邀著單勇道:「單勇兄弟,我說的話你還是考慮一下,老窩在朝陽鎮那偏遠鄉下真委屈了,潞州這個小江湖不大,能人不算多,特別是在這年頭還敢輪起刀拼命的人不好找了,商標這事情吧,你放心,如果真能如願的話,少不了你那一份的……對了,不怕死的人我還真見過,不過不愛財我還真沒見過,沖單勇你今天捨得押身家救幾個窮兄弟的豪爽,我還真想和你攀攀交情。」

  單勇心裡微微一動,可不知這話是真心還是客氣,或是事成之前的虛與委蛇和吹捧,柴占山雖然橫看豎看都不是什麼正路子上的人,不過給單勇的感覺還湊合,最起碼比那陳狗少給人的感覺好,笑了笑道著:「柴哥,你別捧我,這不是豪爽,被逼出來的。多年前有過同樣的事。」

  「同樣的事?」柴占山似乎不相信了。

  「是啊,我父親原先開了一個生意火暴的驢苑酒樓,那時候驢肉市場還沒有這麼混亂,我父親請的大廚手藝又好,店的選址也對路,如果能開到現在的話,掙得錢足夠和當個吃喝嫖賭的富二代了……可我父親只懂生意,不懂世情,火爆了沒多長時間,就有人不斷上門找事,要參股的有、要聯合經營的有、甚至有開價買我家店的,那時候我父親死死捂著,誰也不給,他覺得錢是他自己辛苦掙得,理直氣壯……呵呵。」單勇笑著說道。

  「那後來呢?」柴占山似乎第一次聽到單勇過去的事。

  「後來就莫名其妙倒閉了,他什麼也沒得到,差點連命也賠上……我現在手裡商標如果我也死死捂著,那我肯定會重蹈我父親的覆轍,所以還不如索性拿出來辦點事,多個朋友幫忙總比多個仇人惦記好,您說是吧?」單勇道,車來了,停在他的旁邊,開門上車時,柴占山聽得不知道心裡那根弦動了,直喊了聲:「一定是朋友,不是仇人。」

  「是啊,就像現在,多好。」單勇回身笑了笑,上車走了。柴占山安排著送到家,招手讓車走了,在原地站立了好久,柴占山品位著單勇話,說起來就即便單勇小有名氣了,不過在陳少和他的眼裡頂多算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可不知道為什麼,柴占山總覺得這小人物說得每一句話,好像分量都很重。

  這種異樣的感覺讓柴占山沉吟了良久才省得回返,剛進門廳電話鈴就響了,又是VIP包廂領班的電話,這個電話多是請示的內容,類似的生意總能碰到些奇葩人物,比如吃上幾粒偉哥來逞英雄的、比如變態僻好,喜歡搞基的、戀足僻的、喜歡手指摳的不一而足,一聽電話果真是奇葩出現了,而且是剛剛上去不久的那仨位,胃口大得很,叫嚷著要把妹妹們都喚進去全包了。領班不曉得是什麼重要人物,故來請示一下。一般VIP包廂來的都是懂情調的,搭配的也都是高襠妞,這麼獅子大開口全包可也少見。

  「按客人意思來,都送去吧,招待好……」

  柴占山安排了一番,扣了電話卻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看來今天遇到的拼命貨色不少,包括床上的。

  ※※※

  車裡單勇的電話響了,還以為是雷大鵬騷擾,卻不料拿出手機時,卻是個意外的號碼,顯示的名字是:陶芊鶴。

  雖然手機裡存了這麼個號碼,可通話寥寥很少用到,甚至於自在朝陽鎮見過一回之後,好久都沒有聯繫了,剛剛從維特出來就接到電話,忍不住讓單勇懷疑是不是陳狗少已經把消息捅出去了,想了想又覺得不會,狗少再蠢也應該知道,給了陶家換不回幾個小錢來的。

  思忖了片刻,接了電話,那頭聲音像地底傳出來的一樣低沉輕聲問著:「你……在哪兒?」

  「在路上。」單勇道。

  「現在方便嗎?」陶芊鶴奇怪地問。

  「你指幹什麼?說話還是幹別的?」單勇又道。

  「我剛從公司加班下來,要方便的話我在公司門口等你。」陶芊鶴道,邀約了。

  一瞬間,單勇眼中的掠過了一個香豔的影子,寡女邀孤男,怕是沒好事,順口道著:「馬上就到。」

  扣了電話,對司機道了句:「師傅,不迴響馬寨了,把我送到維多利亞模特公司門口,東周門那塊。」

  「好嘞。」司機一打方向,繞回來了,這偌大的悍馬車著實舒服,拐彎時壓著路牙,車裡根本感覺不到震動,剛歎了句還是他媽有錢好,那司機卻是湊著近乎問著:「老闆,聽口音你是本地人,怎麼以前沒見過您?」

  「喲,我可不是什麼老闆,全部身家加起來,頂多買這麼一輛車,還加不起油。」單勇笑著道。

  「那肯定不會,我們柴總讓送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何況是我們柴總親自請、親自送出門來的人。」司機道,很客氣。

  看來連司機學了點察言觀色,單勇訝異了,笑著問:「那你說我是什麼人?你可看到了,我家就響馬寨上個小房子,說白了郊區的農民。」

  「那你開玩笑了,現在大人物都低調,比如這車我們老闆基本不坐,顯太招眼了,也就是偶爾拉出來給朋友裝裝用,裝裝門臉,平時我們老闆都開個破桑塔那,車齡都七八年了,就住在東明路上普通社區裡,比工薪族都低調。」司機崇拜地道。

  「呵呵,他這生意,高調不起來嘛,不過柴總人不錯,對了,這位哥哥怎麼稱呼?」單勇也套著近乎,問著司機的姓氏,轉眼又隨意地聊著:「哦,王哥啊,不瞞您說,我和你們柴總還真是初次見面,這麼,維持最大的老闆就是他,還是合夥生意?」

  「喲,看來您是真不知道,要找我們老闆做生意,您算是找對人了,維特分了好幾個娛樂部,下面負責的經理不少,不過說話管用的,還就柴總一個人,一般沒有重要人物他都不去,下面人就把事辦了,今天破天荒親自請、親自送,我可好長時間沒碰到過了,要不我奇怪以前沒見過您這位大人物呢?」司機笑著道,恭維的成分居多。

  「汗顏、實在汗顏,早兩個月我都是街上的混混呢,哈哈。」單勇開著玩笑,聊得很輕鬆,從司機的嘴裡聽到了不少端倪,早知道狗少的身份不低,不過聽到柴占山居然是偌大維特娛樂的老闆之後還是讓他驚訝了一下下,看來給狗少面子的大人物不少,那邊的實力越強,倒讓他覺得這事情越有操作性,十打八萬也許這些不看見眼裡,不過幾百萬的標的,單勇相信不管是狗少,還是掙逼錢的這些黑手,都會動的。

  現在倒期待狗少別那麼聰明,越諢越操蛋,這事就越好看。

  到了維多利亞樓下,告辭走時,單勇掏著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快二十二時了,左右找著陶芊鶴那輛紅色奧迪,一聲喇叭伴著車燈,車從不遠處的停車場開到了路邊,緩緩地停下來了,車窗裡伸出來了陶芊鶴的腦袋,訝異地看了單勇一眼,問了句:「咦?坐上悍馬了?」

  「嗯,發財了,買了輛悍馬。」單勇點點頭,開著玩笑。

  「吹吧你,就你這摳門得性,連麵包車都要改汽,會買悍馬?」陶芊鶴回敬了句玩笑。

  「哇,這麼瞭解我?知道我蹭車坐在要讓我說出來呀?」單勇笑著道,看著多日不見的陶芊鶴。

  男女之間的關係有時候很微妙,現在又到微妙時候,沒發生關係的時候吧,言語挑逗帶動手動腳玩得不亦樂乎,發生關係之後,反而都像君子淑女了,連話也說得平淡無奇了,站著看著陶芊鶴,這是位很懂穿著的女人,一身裘領大衣裹著坐在車裡,長髮掩映間閃著個偌大的耳環,乍一眼很有貴氣逼人的感覺,單勇笑眯眯地看著,就那麼看著,看得陶芊鶴不自然了,瞪了一眼催著:「怎麼還讓請你呀?要不就把我凍在外面說話?」

  哦,單勇省得了,轉身坐到車副駕上了,車窗緩緩合上,車身緩緩起步,車緩緩行駛著,陶芊鶴像個新學駕駛的司機,目不轉睛地看著路,走了好遠,明顯是心裡糾結,眼裡失去方向感了,純粹是耗油玩呢,單勇忍不住問:「喂,這麼晚把我約出來,就為看看夜景,耗耗油?」

  「啊,這不挺好嗎?姐寂寞了,想找個人陪陪不行呀?」陶芊鶴道,很有女人優勢的撒了個嬌。

  「嗯,可以,要不是水庫上凍了,說不定帶你去玩玩。」單勇笑道。

  「哼哼,休想。」陶芊鶴曖昧地道了句,彼此都知道所指何意,不過看樣陶芊鶴沒有那個那個的意思,這就讓單勇好不失望了,甚至於他媽的有點後悔,把好事都讓給雷大鵬了,早知道哥也去雙飛、3P了,管他臉面不臉面。

  沒有發現單勇心裡的齷齪心思,陶芊鶴半晌沒有聽到回音,意外地問了句:「我以為你有話問我?」

  「有嗎?是你約我,我以為你有話。」單勇奇怪了。

  「真沒有?」陶芊鶴奇怪地問。

  「真沒有。」單勇誠懇地道。

  「虛偽。」陶芊鶴呸了句,似乎很生氣,驀地一加油門,車嗚聲提速了,嚇了單勇一跳。

  更嚇得還在後頭,連超幾個車影,嚇得單勇緊握著車頂把手,緊張地看著發飆也似的陶芊鶴,凜然勸著:「喂喂,慢點慢點。」

  「哼,出了車禍知道誰先倒楣嗎?副駕上的。」陶芊鶴咬牙切齒道了句,腳又踏下了油門幾門,嗚聲從英雄路飆進環城路,幾乎是個漂移甩尾的動作,嚇得單勇心忽悠忽悠的,得啵著說著:「別介,你停下車直接撞我得了,總比開這麼快嚇死強。」

  「哈哈……」陶芊鶴仰頭脆聲一笑,哼了哼直道著:「你也有害怕時候啊。再問你,有什麼話告訴我嗎?」

  車速稍緩,一個趔趄又提速了,嚇得單勇一閉眼睛趕緊道:「我真沒有……啊!?有有有……」

  「有什麼?」陶芊鶴問,放緩車速,一緩單勇道:「我想你。」

  「謊話。」陶芊鶴蹭地一加油門,又飆起來了,單勇嘴裡泛苦了,可不知道這狠娘們什麼事發起這麼大飆來了,真要讓她給整三長兩短有點划不來了,偏偏陶芊鶴逼宮似地飆著在環城路闖了兩個紅燈,蹭聲又躥上北郊的環山路上了。這是到森林公園的路,車速一快就嚇人了。

  不過一到這路甩了幾個尾,反而沒嚇住單勇,單勇一放把手,一靠後座,反而篤定了,陶芊鶴促狹似地一笑道:「喲,膽大了?」

  「少嚇唬我,一看你這樣就練過……玩得這麼溜,我就不信是情緒失控了的,前頭就是個崖,四十米高,開下去,陪你殉情。」單勇刺激道。

  「好啊。」

  陶芊鶴斬釘截鐵道,又是一踩油門,山路上飆得更玄了,遠遠得只得車燈像幽靈一樣在夜色中一閃而逝,而車裡的人像失去重力一樣,一會向左、一會兒向右,極速上了個緩坡,車燈中「前方懸崖、事故多發」的牌子赫然在目,車像失控的野馬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嗚聲直沖到路的盡頭……

  嚓……一聲,尖厲的摩擦,崖頭狹小的空地上車像個陀螺打了個轉,堪堪剎定,頭前尾後,對著「事故多發」的牌子,鑰匙一擰,剎時車燈全熄。

  這時候,才聽到了單勇粗重的喘息,繞是知道人家不會讓陪著殉情,還是被這狠娘們嚇了一跳,心裡暗暗發誓著,媽的,以後再不隨便勾引人上床了,這把人給嚇得!?

  輕笑,帶著謔戲的輕笑,持續了好大一會兒,把單勇嚇成這樣,似乎讓陶芊鶴有點得意感似的,正鬱悶的單勇不經意嗒聲車內燈亮了,一晃眼,下意識地捂眼睛,被陶芊鶴伸手拔拉過來,笑意盎然地道:「喲,嚇壞啦?對不起哦……忘了告訴你了,我的理想是當一名賽車手,在極速著體驗生命的刺激,雖然沒有參加到專業車隊,可業餘水準還是蠻不錯的。」

  這個單勇相信,現在有錢的傻逼都喜歡飆車找刺激,飆到三百麥找死的都不稀罕。無語地看了陶芊鶴一眼,實在有點痛悔,不該招惹這狠娘們,誰可能想床下可比床上還狠!?

  「怎麼不說話了?我漂亮麼?」陶芊鶴對著單勇的眼光不閃不避,整了整衣領,像誘惑一般,解開了大衣的扣子,緊身的毛線衣包裹著玲瓏的俏體,燈光下足以引人想入非非了。

  「漂亮。」單勇移開了眼光,驚魂剛定,邪念給嚇得生不出來了。

  「雖然不像真話,不過我就不駁斥你了。」陶芊鶴很大氣地道著,等著單勇開口卻依然沒有等到,於是陶芊鶴換了副很誠懇的口吻輕聲問著:「單勇,其實我一直在等著你找我……不過你讓我很失望,我是想了很久,鼓了很大的勇氣才主動來找你的,我希望我得到的不是失望。」

  「失望?什麼失望?」單勇沒頭沒腦了。

  「我以為你純粹是喜歡,不過現在我想,在喜歡裡一定摻了別的什麼東西,否則你不會那麼長時間電話也沒有一個。」陶芊鶴輕聲道,委婉地說出了心事,不是喜歡,是報復。

  「正因為沒有才是喜歡,也許在你的心裡是個心結,不過在我已經放下了。我不想破壞你現在的生活,更不想破壞我們彼此留下的美好。」單勇道,也許是真地放下了,在兩人纏綿的那一刻起就放下了。

  「真的嗎?連現在『響馬寨』商標被滿大街使用也放下了?」陶芊鶴像在故意刺激單勇。卻不料單勇很淡很淡地道:「我就沒當回事,這是一年多前在學校時候就註冊的,當時我想要做個與眾不同的牌子,既響亮又容易記住,而且市里我接觸的攤主都知道我是響馬寨的,久而久之就用上這個名字……誰知道連這東西也要被人搶走。怎麼,你是想朝我要這個商標?」

  「不是,不過我想,肯定會有人朝你要的。」陶芊鶴隱晦地道。

  「那無所謂,惹不起,誰要我就給誰唄。」單勇無所謂地道了句,倒是暗自慶倖陶芊鶴不是這個來意。

  「那如果我朝你要,你會給嗎?」陶芊鶴問。

  「不會。」單勇給了陶芊鶴一個意外地答案,待回頭時,單勇眼深如水地道:「誰出合適的價格我就扔給誰,你例外,不會給你。」

  「因為我姓陶?」陶芊鶴盯著問,離他的眼睛更近了點,似乎在尋找自己期待的答案。

  「不是。」單勇輕聲道:「即便我們倆有的只有姦情,我也希望是純潔的姦情,不要摻雜生意的成分。」

  陶芊鶴噗聲笑了,保持著原樣,笑意盎然的眼睛著蓄著幾分欣賞,單勇依然給她的是意外,原本想他會籍此待價而沽,原本想他會和自己討論坐地起價,當所有判斷都走上歧途後,陶芊鶴恍如初識般地審視著單勇,微弱的車廂燈中,如削的臉型輪廓,如寒夜深遂的眼眸,甚至透著酒味的呼吸都散發著一種讓陶芊鶴迷醉的野性魅力。

  最致命的魅力在於,她感覺到了,單勇喜歡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姓氏或者身家。

  最致使的誘惑在於,她一直期待著,比飆車極速更狂野的渲瀉,只有在面前這個男人身上才得到過,儘管粗野,但正是她喜歡和久久難忘的風格。

  凝視著,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單勇又漸漸忘卻了剛剛歷經的險情,單勇一直認為自己的自製力很好,不過每每看到陶芊鶴那張性感曲線的大嘴裡,心裡窩藏的齷齪念頭會丁點不剩下全泛起來,腦海裡會癔想著一個最下流的動作。這麼說來,這麼大嘴姐身上可開發的區域還是蠻多的,單勇倒希望倆人的姦情一直這麼純潔,只有姦情,沒有其他。

  「這兒……好像沒人。」陶芊鶴幾不可聞地輕聲道,如麝如蘭的香氣,如醉如幻的眼神,像被單勇那個「純潔」的喜歡感動了。

  「對,就使勁喊也不會有人來的。」單勇道,一個湊上來的吻壓住了陶芊鶴的笑聲,輕觸、舌吻、深啃,一瞬間釋放出來了兩人都壓抑著的激情,粗獷的擁抱和粗野的吻,糾纏在一起的唇舌,陶芊鶴在和著酒味的雄性氣味著迷醉了,幾乎讓她窒息的吻仿佛飆車飆到了極速那種緊張和刺激到不能呼吸的感覺,越壓抑,卻越釋放得激烈,陶芊鶴移著身體,從駕駛座翻身直壓到了單勇身上。

  單勇驚叫中。騰聲,座位向後滑、向下躺。嘶……聲,單勇稍一鬆懈,陶芊鶴早撕開了他的上衣,貌似得意地放聲大笑著,也像單勇那樣,附下身,狂野地吻上來。單勇趁機不老實了,手伸進去了,捏著飽滿的一隻玉峰肆意揉搓著,陶芊鶴尖叫聲,也不老實了,一隻手騰出來,伸著,一抽,抽走了單勇的皮帶,然後又不老實地伸進去了,握住了目標,像握擋杆一樣握了滿手,一使勁,一下子驚得身下的單勇老實了,兩眼驚懼地看著色迷一眼的大嘴姐,任憑她像玩車一樣嫺熟的拔弄……車身隔絕的溫暖空間裡,慢慢衣衫半解兩人,在局促而火熱的持續著純潔的姦情。

  風起了,呼呼的山頂風聲掩蓋住了隱隱傳出來的呻吟,可掩不住那不堪重負的車身,可憐的奧迪顫巍巍地停在崖邊,像停泊在波翻浪湧的水面,起起伏伏的、吱吱啞啞的、一漾一漾的。

  哦,傳說中的車震莫非就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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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5: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50章 遍地偽善充假仁

  吃完臘八辦年貨,辦完年貨送灶神,送完灶神貼剪紙,貼完剪紙掛對聯,轉眼年三十就到了,不聲不響地到了。年味最濃的時候差不多就是北方最冷的時間,今冬特別多的雪把潞州這個山城裝點得像個白殿風患者,不管走到哪裡,視線裡總有那麼幾塊耀眼的白色去不掉似的,晴天看著人膈應,陰天看著人鬱悶。

  這種景象在離潞州市區二十餘公里的潞城第一看守所顯得更真切,高牆和電網之間的積雪像亙古存在的一樣,隔絕著牆裡的世界和牆外的天空,也隔絕著站在看守所大門外等著的單勇,厚重的鐵門一上午只開啟過一次,還是法警載著就醫歸來的犯人,此外就一直長關著,很長時間裡,單勇都蹲在大門不遠看著鉛灰色的門漆發呆。

  事情沒有想像中那麼順利,畢竟是違法犯罪又是襲警事件,而且已經進了法定程式,犯事最輕的史春源,也就是那個送貨地給了個治安管理處罰,附帶民事賠償一萬元;襲警的史二愣、史拴兵罪就重了,好歹在陳宦海的安排下,家屬出面和受害人在庭外達成了賠償調解協定,畢竟現在的法律以經濟為主,量刑為輔;之後史老頭又出面和潞華廠的醬驢肉店協商,賠償了人員醫藥費和車輛損失,折騰得老頭跑了幾趟,好在那幾位也感覺差不多了,要求嚴處的聲音才放低了。

  不過還沒完,法外的事好處理,法裡的事不一定好辦,畢竟市局高度重視襲警事件,有關領導對此做過重要批示,要從嚴從重處罰,下面的小動作不太好做,陳宦海不止一次給單勇打電話,實在難辦。

  不過難辦不等於不能辦,單勇擠牙膏似地陸續給擠了幾萬塊錢,這事的難度頓時降低了,本來傾向於判處勞動教養的乾脆進入刑事程式,補充了逮捕手續,之後上庭一次,到年前判決終於擠出來了:有期徒刑一年,緩期一年執行。

  事情就這樣在光怪陸離的規則中行進著,似乎驅動著這個世界運轉的源動力不是什麼準則和秩序,而是掩蓋在堂皇準則之後的另一樣東西:貪婪!

  此次也深切領教了陳宦海的貪性有多大,總是變著法子找著藉口,根本無視先前的君子約定,一毛錢的責任也不想負擔,哪怕能摳上一萬兩萬,也讓狗少眉開眼笑。當然,單勇也很高興,絕對不是強作歡顏,而是隱隱地已經覺得把這股貪婪的洪流引向陶成章和那群奸商之後,他們得損失多少才能填滿這些人的欲壑!

  「單勇,吃吧!」

  一隻手伸到單勇眼前,花手絹包著一塊醬驢肉,史家村的特殊乾糧,比煮雞蛋口感好多了,單勇抬頭時,史寶英站在他面前,不遠處同來的史春源、根娃、大彪,還有四五個家屬,單勇這邊是和司慕賢一起來的,賢弟和這幫人不太熟稔,坐在車等著。單勇看了眼,接到手裡,啃了幾口,嚼得津津有味,吃得這麼高興,連史寶英也跟著高興了,笑著道:「好吃吧,還熱乎著呢,我一直捂在胸口……」

  呃……單勇喉頭一結,眼一直,噎住了,被這句話噎住,愣著看著羞色一臉的史寶英,這味道……有點變了,史寶英看著不對勁,緊張地問著:「噎住了,我給你拿酒去……」

  「別別……史姐,不用不用。這就成……」單勇不迭地道著,卻是不好意思再啃了,岔著話題道著:「你去勸勸你家親戚,別著急,今天肯定放人,判決已經下來了。」

  「沒事,他們不急。」史寶英氣結看到親戚幾位一眼,有點鬱悶,此時好像有點心事,追問著單勇道:「單勇,我問你個事,你不許騙我。」

  「又想問他們怎麼出來的吧?」單勇道,悄悄把剩的半塊醬驢肉藏起來了。

  「啊,我爸也奇怪。」史寶英好奇地道。

  「那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單勇反問。史寶英自然點頭,什麼事都答應,不料單勇的話鋒一轉道:「我要你答應的事,就是別再問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一樣,所有人都認為是老爺子手眼通天花錢撈出來的,這個解釋不挺好嗎?非要把真相擺出來,你讓老爺子的臉往哪兒擱?村裡人怎麼看他,親戚怎麼對他?」

  「可!?」史寶英一語結,發現自己被逼到兩難境地了,單勇一伸手,打斷了,直接拒絕著:「你問我也不告訴你,非逼著我說,解釋只有一個,你爸辦的!」

  說罷拂袖而去,直朝不遠處車裡和司慕賢坐到一起了。把史寶英愣愣地扔在當地,不過史寶英忽靈靈的大眼裡,那拂袖而去的樣子,咋就那麼帥呢!?

  是啊,真帥!看得史寶英怔了好久※※※

  ……

  「陳少,怎麼還沒出來?」

  憋了好久,柴占山才側身問了句,開得是警用牌照車,基本就是陳家的私車了,這事還被限定在很小的範圍內,直接點說除了兩人,只有單勇知道,他們可不想讓第四個人還知道有這單交易,不過看著的投資的時間也太長了,長得柴占山都有點不耐煩了。

  「悠著點,裡頭關千把號犯人呢,查一回倉,兩個小時;吃一頓飯,兩個小時;根本忙不過來,挑牲口也得先點卯再牽出來吧……法庭都忙不來,現在的犯罪率他媽太高,有些根本就逑不開庭,給個判決,派個法警到羈押倉門口一念,牽著人就走了……牽錯地方的都有。」陳少對其中耳濡目睹的不少,很悠閒地等著,車裡有點嗆,開了條窗縫,把煙頭扔了出來。

  兩人停車的地方離看守所大門有幾百米,從這兒的能看到看守所周圍蕭瑟的莊稼地,單勇那輛破車很顯眼,柴占山又想起這番拉了時間很長的事,小事問著陳宦海道著:「陳少,這事要辦起來難度不小,不會有意外吧?」

  「你是說,這小子敢耍花樣?」陳少不屑了。

  「我覺得他倒不會。我是說,要真從商標上拿不到利,回頭榨他去?」柴占山看著單勇這出手,知道不算個富戶,似乎有點心有不忍。

  「啊,不榨他榨誰?這回我可下了死力氣了,真要辦不成,不像他說的那樣撈一把,我非把他蛋黃捏出來。」陳少惡狠狠地道著。

  「可這裡面變故太多呀,畢竟咱們要對付的是十幾家驢肉店,而且還有陶成章、錢中平、孫存智這樣的大戶,不好整呀……對了,陳少,這幾家是不是和您老爺子關係還可以,怎麼下手?」柴占山看來尚有疑慮,考慮到了因素太多,其中的變數也很多。

  「老柴,道上你算個老江湖了,可體制內的事你就不懂了,關係關係,有錢才有戲,那都是錢鋪出來的。我公安大院長大的,穿那身老虎皮六親不認那是真的,可誰說錢都不認,絕對他媽假的,到那份上,誰還想起客氣呀。人他媽一睜開眼就瞎撲騰,還不就為倆錢,這群奸商平時使錢摳摳索索你能整人家多少,還不就幾萬打發打發……一想胖默默一個月給了兩三萬打發我,還說給了我一成幹股,想起來我就來氣……這事,還就是老爺子給我出的主意。」

  陳少的語氣壓低了,一聽這話柴占山放了一百個心,要是老將摻合,可比這狗少胡來成功率要大多了,就聽陳宦海得意地擺活著:「這事呀,我爸說,凡熟人都不能出面,生打生的來,先在法院給釘結實了,這後面就好辦了,怎麼說他都是違法,要麼依法賠償,掏錢;要麼你想辦法擺平這事,掏錢;這叫小胡同裡趕豬,兩頭堵,沒跑。誰要是耍賴,就看你的了……單勇這小子不簡單,那主意出得跟我爸說的差不多,要麼我家費老大勁了幫他撈這幾個窮光蛋!?」

  「哦,是這樣。」柴占山莫名地放下了心裡的一塊石頭,饒是和陳家這位狗少相處日久,還是被狗少一家的無恥刺激了下,此時甚至連他也能揣度到事情的結果,即便從商戶手裡拿到錢了,估計陳少也會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沒他的份。就給,他也未必敢要。

  「喲,出來了……今天的是個好日子啊,呵呵。」

  陳宦海看到看守所大門下的小門洞開時,笑了。

  ※※※

  那邊笑了,這邊卻亂了,奔出來的兩人咧嘴抹著鼻子,和爹媽叔伯抱成一團了,沒幾句話婦女倒先哭上來了,一村一姓畢竟血濃於水,根娃和大彪看著拴子和愣蛋出來連冬衣都沒穿,那樣子好不惻然,問怎麼了,那倆說得幾乎擠出淚來,他媽的,在裡頭被人搶了。

  這卻笑不出來,兄弟幾個抱頭吸溜著鼻子,大彪和根娃說了句歉意的話,那倆無語,估計受的罪不少,抱著爹媽沒哭,摟著不時來送吃的兄弟倒一把鼻涕一把淚哭上了。

  「過來,去謝謝單勇去,跑前跑後都是他辦的,要不我們連門也找不著。」大彪叫著拴子和愣蛋,這兩傻個對著單勇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爹媽倒實誠,摁著兒子腦袋要給來個撲素的謝禮,磕個頭。

  「這是幹什麼?咱們一個輩稱兄道弟,你不折我輩嗎?」單勇死死把倆人攔了,這沒經過事的倆個諢哭得稀裡嘩啦,怕是連話也說不成了,直扶著上車,又和家裡人絮絮叨叨,多了個動作,邊哭邊啃著驢肉,含糊說著話,最清楚的一句卻是:媽逼的,在裡頭就沒吃飽過!

  「走吧……過年了,回家比啥都重要……回吧。」單勇臉色淒然,看得也有點動容,直勸著依依不捨的根娃和大彪,上車坐定時,拉著駕駛車門的史寶英還待說什麼,單勇又道著:「史姐,替我給老爺子拜個年……問個安啊。」

  史寶英的眼裡閃著晶瑩的東西,不過沒掉下來,謝字沒出口,都在眼神裡了,上車坐定時,終於舒出了心裡憋了好久的悶氣。兩輛車慢慢地駛離了這裡,車裡伸出若干隻手來,揮了好久。

  又過了好久才上車,駕車的單勇開出不到一百米,堪堪地停到了一輛警牌車前,對頭停著,一伸手,副駕上的司慕賢把厚厚的一包交給他,一言不發的單勇下了車,拉開對方的車門,一屁股坐到了後座上,隨手一扔,前座笑著陳宦海接到手裡了,邊開邊問著:「夠痛快,我喜歡!」

  翻查著包裡的東西,商標相關的法律檔,起草好的轉讓協議,提供的照片、錄影光碟,甚至有寫好的起訴書,讓陳宦海訝異了下,驚訝地問著:「咦?這玩意你都做出來了?」

  「陳少您的身份可以拖泥帶水,我不行呀,我得辦得乾淨利索,讓您沒有後顧之憂呀……光碟裡有攝錄的所有店鋪,還有台賬資料。還有幾家的記帳清單以及日營業結算存入的流水帳目。」單勇道,很詳細,鐵板釘死指日可待,柴占山訝異地問:「這麼細緻?這東西你怎麼拿到的?」

  「很難嗎?你給服務員一百塊,他連老闆養小老婆的事都能告訴你。」單勇笑道。

  三個人都笑了,陳宦海拿著合同看了幾眼,看著合同金額大寫「伍佰萬元」的轉讓費字樣,笑了笑,轉讓給了協力廠商是一個叫「綠源」的高技術公司,在此之前怕是沒人知道公司那兒來的。不過翻到最後一頁,一發現還沒簽名,愣了下回頭問著:「喲?怎麼沒簽字呢?還有條件。」

  「我得當著您的面簽,省得您認為我耍花樣是不是?萬一不是我的筆跡呢?」單勇笑著道。

  「實誠,真他媽實誠。」陳少豎豎大拇指,把合同遞過來,單勇龍飛鳳舞地挨個簽名,邊簽邊道著:「陳少,接下來我就無能為力了,咱們照先前約定的,現在肯定有人打聽到商標權已經在我手裡了,年後我會失蹤一段時間,在你起訴他們以前,我保證誰也找不到我,不會向任何一家透露消息,如果法院需要向我瞭解,我會委託綠洲律師事務所的許律師向法院提供證據,證明合同的真實性和有效性。給……合作愉快。」

  「哎喲,不愉快都不可能。」陳少拿著合同和一堆資料,不迭地伸手回過來和單勇握手,又和柴占山寒喧了幾句,告辭下車,兩人喜滋滋地駕車走了。

  走了,都走了,自己也該走了。默默地上了車,坐下來看了司慕賢一眼,無聊地想點根煙抽,一摸身上卻沒有了,癮不大,可有可無,可需要的時候卻常常沒有。一怔時,一包煙直遞到眼前了,讓單勇訝異了一下下,抽了根,司慕賢隨手給點著火,自己卻也抽了一根,狠狠地一口,吞雲吐霧的樣子,比單勇還熟練。

  「喲?你怎麼也養了個壞毛病?」單勇訝異了,賢弟一貫于潔身自好,除了小氣點,從他身上單勇還沒有發現有什麼壞毛病。

  「無聊、空虛、鬱悶……又是文字工作,所以就抽上了。」司慕賢又來一口,吐著煙圈,此時單勇又發現了,好久都忽略賢弟的生活,似乎並不怎麼如意。正要開口問,司慕賢像窺到單勇的心思了一樣道著:「別問我為什麼,我不告訴你。」

  就不告訴單勇也能猜到一二,每年過年的時候賢弟都這發愁的得性,笑了笑沒再問,彈著煙灰道著:「好,不問,抽吧……理想和現實差別太大啊,本來想著畢業出來大展宏圖,誰可料到只幹了點吃喝嫖賭,賢弟,我和雷大鵬吧就這樣了,你不至於也鬱鬱不得志吧?」

  「咱們仨甚至咱們全校畢業生,也只有雷哥最幸福最快樂,難道你志得意滿?」司慕賢反問道,單勇又發現新情況了,賢弟的眼睛比原來更深遂更複雜了。若論心思,單勇自認比不過這位酸賢弟,笑了笑,點點頭道:「沒錯,欲求越多,越會欲求不滿,也越會有受挫感。」

  「比我強多了,對了老大,你拉著我這個免費勞力又是拍照,又是錄影,又是收買內奸拿人的台賬,費這麼大勁就為給別人做嫁衣裳,我都有點可惜啊,那商標還是我用聰明才智給你手繪出來的,我還真沒想到有一天標的居然能到五百萬。」司慕賢酸酸地道。

  「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就個數字而已,我恐怕一毛錢都拿不到。」單勇笑著道,對於一毛錢拿不到卻也不鬱悶。

  「我當然看出來了,你這是在玩驅虎吞狼,不過我覺得你玩得有問題啊,兩家都是樹大根深、枝繁葉茂,而且人家本身就有合作關係,萬一索賠無果,兩方還要虛與委蛇,而你可就要引火焚身了啊。」司慕賢提醒道,看來半厲練,也成熟了許多,讓單勇驚訝的是,僅憑破碎的點滴賢弟就想到自己要幹什麼,看來水準日見其漲了。

  對此單勇持無所謂的態度了,笑著道著:「你看到了利害關係,這沒假,因為利害,不管是合作還是同盟,還是什麼潛規則,現狀都處在一個均衡的態勢上,如果均衡,我就無隙可乘,不過你忽略了一樣打破均衡的東西……知道社會形態不管怎麼變化,都無法改變人性裡的一樣特質嗎?」

  「欲望。」司慕賢道,眼睛紅紅的,像閃過了什麼,或者像欲望。

  「對,或者再準確一點,叫貪婪。」單勇道。發動著車,補充了句:「商標的得主將是一群習慣於厚顏無恥、卑鄙下作,以及通過潛規則無休止攫取的人,只要聞到了錢味,他們會瘋狂地撲上去嘶咬……黑錢都敢伸手,何況這是正大光明的事。」

  「這些特質,我聽著怎麼像在說老大你自己。呵呵。」司慕賢笑道,貶損著老大。

  「沒錯,是人都會有貪心。不過至少有一點我和他們不同。」單勇沒介意,扔了煙,發動著車。

  「是什麼?」司慕賢問。

  「我這樣說,雖然我的肉體沉淪於欲望,可我的靈魂仍然嚮往高尚……這詞有沒有點文藝范兒?」單勇誠懇地道。司慕賢眼一直,喉頭一嗆,劇烈地咳嗽著,車走了好遠才爆一陣大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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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51章 又是雲重風起時

  各位聽眾您好,現在是早上九時十五分,潞州電臺芳芳為你早間播報,好,我們先來看了今天的法律講堂……提起驢肉啊,我市的居民都已經耳熟能詳,要是說起從去年開始風靡全市的『響馬寨醬驢肉』,相信大多數聽眾朋友並不陌生,不過大家可能不知道的是,關於『響馬寨』這個商標,引發了我市迄今為止標的金額最高的一起商標侵權案,昨天我台記者從市中級人民法字獲悉……

  模特健身室,和煦的陽光灑滿了房間,穿著緊身衣在各式健身器材上盡展美體的模特們說說笑笑,接駁在音箱上的手機在這個時候播放的電臺廣播,一下子引起了正做著壓腿動作的寧佳注意,動作停了,耳朵豎起來了。

  就聽電臺那位播音員芳芳繼續說道:據法庭參與庭審的專業人士解釋,有關商標侵權的案例在當下經濟高速發展的環境層出不窮,每年經濟案例中有百分之十五左右是與商標侵權相關的案件,此時權屬我市一家名為綠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響馬寨醬驢肉』商標,在一年前已經申請註冊成功,而據該公司的人員介紹,商標的創始人是我市潞州學院的大學生,畢業後的創業經營就是做了一家名聞瑕邇的響馬寨醬驢肉館,據說生意相當火爆,不過後來被數家山寨的響馬寨醬驢肉擠垮了……據悉,侵權『響馬寨』商標的數家驢肉店鋪非法獲利已經超過上千萬元,此次如果勝訴,判賠金額也將創下我市商標侵權案的新高……稍等片刻,廣告之後,馬上回來……

  寧佳聽不下去了,不理會一干說說笑笑的模特們,快步往陶芊鶴辦公室奔著,正月十五剛過,剛上班第一天就聽到了這個消息,讓她的感覺是懵頭懵腦找不著北了,似乎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嘭聲推開陶芊鶴的辦公室時,陶總雙腳搭上偌大的大班台,優雅閒適地坐著,不過手機裡放得也是這段電臺廣播,看著寧佳進來,陶芊鶴一收腿,放下杯子,睜大眼睛問:「怎麼了?急成這樣?這兩天不是沒有什麼工作嗎?」

  「那個……那個廣播,什麼侵權案,五百萬呀!?」饒是寧佳也是個大戶小姐,也被這標的金額嚇住了,伸著小手一個巴掌道。陶芊鶴噗聲一笑,露著潔白的貝齒,持著無所謂地態度道:「標的金額而已,你以為真成錢了。我要告訴索賠金額,是不是得把你嚇過去?」

  「多少?」寧佳訝異地問。

  「每家經營店面索賠最低一百萬,潞華廠和商貿城店,也就是我們家的店,索賠六百萬……呵呵,總金額啊,我算算,兩千一百萬。」陶芊鶴道。

  「啊?這麼恐怖?」寧佳果真嚇了一跳。

  「這有什麼恐怖的,嘩眾取寵唄,自從侵權案傳得沸沸揚揚,生意都好了幾成,現在人吶,就怕沒事,越有事越有人來湊熱鬧,還不管是好事壞事,這個廣告效應呀……怎麼說呢,本來就是個口碑產品,後來做了個西苑的小店,也不值幾個錢,不過被大夥一哄而上的亂炒,嗯,值錢了,這次事鬧完了,這個牌子價值呀,還真值個百八十萬……都不用打廣告,連鄰市都知道響馬寨醬肉出名了。」

  陶芊鶴似乎根本一點都不擔心,笑著解釋著其中可能存在的商機,找著小甲銼,優雅地修著指甲,正要問話的寧佳驀地發現異樣了,以前雖然注重儀錶,可沒有這麼細緻,而且打扮的風格也多有變化了,原來莊重的時候多,現在衣飾搭配向極豔極炫傾向明顯,雪白玲瓏項鍊配著大紅的長絨線衣,腕子上幾個鐲飾,衣擺下一圈流蘇,怎麼看怎麼妖豔,修完一個指甲還顯擺似地一亮腕子問寧佳:「好看嗎?」

  「好看。」寧佳撅著嘴,給了個臭美的表情,此時心系不是裝束上,小心翼翼地問著道:「陶陶,你們兩家一打官司,那個……不會更僵吧!?」

  哦,是擔心單勇和陶家老爺子,聞得此言陶芊鶴笑了,直笑寧佳太傻太天真了,解釋著這其中的貓膩,單勇肯定不會出面惹眾怒,商標的得主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在大家看來多有籍此炒作的意思,真正的用意是什麼還有待商榷。而潞華廠店的開業的時候陶家老爺子當時因為面子問題,防著史家村人找麻煩,陶錢孫鐵三角都沒有掛名,找了個替身,替身是誰……哦,那個吃喝嫖賭的胖默默,老錢的兒子,房子是租的、店員是雇的、店主又是這麼位不靠譜的貨,還能怎麼著,就封了門頂多不掛這個牌子罷了。別說兩千萬,能賠你兩萬都不錯了,而且法院調查需要很長的時間,對以前的經營,非法侵權究竟獲利多少,誰又說得清呢!?

  所以呢,陶芊鶴根本不在意地給寧佳解釋著:「如果多少出點錢,把這個現在已經頗出名的商標買出來,來了個皆大歡喜估計是最好的結果,要僵了的話,被侵權方不識相死要錢,侵權賴著不給,法院執行困難,只能臭大街了。」

  「哦……這樣啊。」寧佳總算放下那顆撲通亂跳的心了,不過旋即評價道:「那這麼說就是你們不對了,侵權了,還準備沾便宜,沾不著便宜就賴帳是吧?」

  「哈哈……都像你這麼老實就沒什麼事了。要你說事都是對的,咱們國家山寨產值得全賠給世界各大廠商,光微軟的就得把國產生產總值好大一塊賠出去,可能麼?」陶芊鶴眼皮不抬道了句,又修了個指甲,問了句排程的話,沒回音,抬頭時,寧佳早走了,門也沒關就走了。

  陶芊鶴呶呶嘴,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不過旋即又蹙了蹙眉,揣度著寧佳關心是對她多一點,還是對單勇多一點,而且一想起單勇,莫名地臉上發燒,甚至於揣度自己在單勇心裡的分量……說不清,想了好久也說不清,就像現在的官司一樣,其實她也說不清,乾脆不去理會了。

  ※※※

  位於環城西路的鑫榮肉聯廠,此時也被這條消息牽動著,來的時候不約而同地都在一路聽著和交通道路廣播同時播出的這條新聞,邊聽還邊打著電話問庭審的進展,平時難得來一次的加工點,今天陸陸續續湊全了,幾乎也是不約而同來的,儘管法院的傳票根本沒當回事,可現在真要上法庭了,反倒讓大傢伙心虛了。

  「喂,錢老闆,這商標究竟怎麼回事?你別躲呀。」

  「不你說沒事麼?怎麼還上法庭弄這麼大動靜?」

  「要索賠我們找誰去?商標可是你們給統一換的啊。」

  「這事辦得不地道啊,裡頭有侵權都不告訴我們,非得等捅出來呀?」

  一干大小老闆把錢中平圍住了,老錢人胖個矮,登時被一圈唾沫星子圍了個嚴實,不迭地安撫著眾人道著:「大家別急,沒事……能有逑什麼事,咱們抱一團現在快成潞州驢肉市場最大的一家了,怕什麼怕?還不是窮瘋了要摳倆錢,誰吃他們那一套。」

  這倒是,你沒錢沒人搭理你,你賠錢有人笑話你,你要賺錢可不缺有人折騰你,到場的小老闆們這點國情還是懂的,不過多數還是心裡尚有餘悸,勝利路帶頭的老徐拽著錢中平不放心地問:「話是這麼說,可要是法院一判,有人上門找麻煩總不好說不是,送傳票就把我嚇了一跳。」

  「就是啊,誰願意攤上這麻纏事,錢老闆,生意可是你帶起來的,這時候你要不站出來,我們可頂不住啊,大不換個牌換個地繼續幹,大夥說對不對?」有位胖大娘們鼓噪著,惹得一干小奸商附合。

  聽這話可把老錢嚇了一跳,下面的小戶可是船小掉頭快,真溜了剩下他三家孤軍奮戰可不好說了,直就著話頭道著:「不對,我說大妹子,難道你就沒想過,現在的事情鬧這麼大,對咱們也有好處!?」

  「好處?有什麼好處?」胖娘們不相信了。

  「名聲大唄,廣告都不用做了,現在全市遍地都有咱們的響馬寨醬驢肉了,連外地都有人找上門來取經來了,我還告訴你們,現在光每天騎著三輪車來場裡進貨的小戶都有二三十戶,為啥,名氣大呀,你們換上牌試試,別說你新起個名,就你們用味源、驢肉香、世龍的大牌子都不怎麼管用……剛才廣播上都說了,這叫什麼,名聞瑕邇,咱潞州人都知道……現在在這兒的,咱們相當於創始元老啊,以後再有什麼加盟店連鎖經營什麼的,那門檻都得提個檔次吧?誰換,現在就報名,還跟你們說了,每天十幾噸貨我還真做不過來,還就想削走幾家呢……」

  錢中平胖手揮揮,氣宇軒昂了,話說腰包鼓、中氣足,一個春節響馬寨醬驢肉適應了旺銷季節,簡直是紅得發紫了,缽滿盆盈的錢老闆自然說話中氣要足了,連說帶詐,再問誰想退夥,倒沒人敢吭聲了,再怎麼說供貨管道全部被卡這兒了,兩方是相互依賴的關係,可人家這方畢竟是大戶,真要治上一半家小戶,你還真沒轍。

  沒音了,沒有附合北街這胖娘們的話裡,那胖娘們面紅耳赤跟錢中平叫嚷著:「錢老闆你怎麼說話呢嗎?削誰啊削,欺負我一個女人家啊?」

  「誰欺負你呀?你這樣我敢欺負你呀?」錢中平瞪著眼,看著比他還肥、還高、還壯的老娘們,無語了,唯一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特別是這種肥婆,他倆剛叫板上了,唯恐天下不亂的來了,有位歪牙小鬍子湊著熱鬧:「肯定欺負了,葉大姐啊,給咱們說說,錢老闆怎麼樣欺負得你?」

  話岔道了,眾人一哄笑,老錢臉一紅,那葉娘們罵著追上來了,那人不迭地躲著,正題又跑偏了,看著場子這麼興旺,而且錢老闆這麼個巋然不動,那些小店主自然是放下心了,又請教了一番,各自駕車散去,最後走的那位開玩笑的小鬍子,走了不遠又回轉回來,湊到場門口送人的錢老闆身邊問著:「錢老闆,今天開庭,我們可沒去人啊……不會有事吧?」

  「有個屁事,法院送了十幾張傳票,壓根就沒人搭理,你想去你去吧。」錢中平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不屑道。那人嘿嘿幾聲奸笑,放放心心地走了。

  走了,人都走了錢中平渾身散發出來的老闆氣場慢慢消失了,抹抹油亮發少的額頭,好一個才下眉頭,又上額頭的新愁樣子,看來這事,並不像錢老闆說得那麼輕鬆,屁事沒有。

  當然有,否則就不會讓陶成章年後一直忙著查那家所謂的什麼「綠源」生物科技公司的背景了,可查來查去一無所獲,甚至於錢中平又派他那寶貝兒子到響馬寨去過兩趟,想從那位讓人蛋疼的創始人嘴裡搜羅出來什麼話來。可不料那人也消失了,根本沒見著人。

  有頭緒的發愁不叫愁,就怕這沒頭沒腦的,連自己都不知道在發愁什麼。

  回身到廠裡的時候,錢中平只覺得心裡好亂。連他也說不清為什麼這麼亂。

  ※※※

  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一庭的小法庭,稀稀落落地坐了幾個人,與肅穆的外表相比,實在顯得有點寒酸,與廣播上說得那麼名聞瑕邇相比,就更寒酸了,原告的律師正在發言,羅列著一大堆證據,證據實在太豐富了,足足列了一個小時,看得法官的陪審也有點昏昏欲睡了。

  更寒酸的是被告席上,就來了潞華廠醬肉店一位元,還是代理律師,明顯不是個資深人士,看那二十郎當的樣子,估計也就是實習水準的。在法院這幹老訟棍看來,被告估計也是心裡有鬼、自知必輸,乾脆擱這上頭節省開支了,其他家更節省,人都沒來。旁聽的不到十人,有一半是電視臺和電臺的,本來準備攝錄一下庭審現場,畢竟這麼大標的商標侵權案很有看點,不過後來放棄了,這要是播出去怕是得讓人當笑話看。

  五排坐最後坐著三人,陶成章在左、孫存智在右,兩人的中間還有一位微微發福的中年人,背頭、面白,國字臉,人很排場,不表明身份看著像個處,處級的處啊,否則和這兩位老闆不怎麼搭配。

  其實不然,這是世龍驢肉經營公司的掌門方萬龍,自從三年前作了心臟搭橋手術之後就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了,卻不料今天這麼饒有興致地來聽這場與他毫無關聯的庭審了。

  三個人更多的是看著原告席上那三位,一位經理、一位隨從,還有一位律師,律師是省城來的,冠絕律師事務所的名律師邱志國,五十多歲的年紀,其貌不揚,不過這位在他所處的官司界是個神話人物,經手各類經濟案件百餘例,鮮有敗訴,為此贏得了個外號叫「邱翻案」,能請到這種人物肯定出價不菲。庭審時旁聽的也領教了,這半拉老頭句句是法,字字扣律,頭頭是道,把被告方那位小律師說得啞口無言。連舉證也放棄了。

  不過更奇怪的是,原告方那兩方卻寂寂無名了,陶成章查過了綠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辦公地址英雄路英雄寫字樓十九層,兩個辦公室,頂多算一家皮包公司。坐在律師左側的一位年輕人,是剛剛大學畢業一位法律系大本專業學生,估計是人才市場招來的,另一位卻是位風姿綽約的女人,看不出年紀來,一襲紅衣在肅穆的法庭顯得格外招眼,這是真正的原告,姓李、名玫蓮。

  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這位原告比案子本身還吸引觀者的眼光,無聊中偶爾十指交叉托腮的動作,會讓人誤以為她在凝視什麼。間或發一言片語,清脆的普通話,音質裡帶甜甜的味道,很親切。偶爾回眸,鵝蛋型的笑厴泛著圓滑俏麗的光澤,這樣的女人,放人堆裡怎麼也應該是人物,要放男人堆裡,絕對是個尤物,可偏偏讓陶成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像個真空人一樣,什麼都查不到。

  「老陶,事情恐怕難辦了。」方萬龍小聲歎了句。陶成章側身附耳道:「可這家公司我沒查到什麼背景。」

  「要讓你查到,就不叫難辦了。」方萬龍臉上覆了一層疑惑,更多的時候是盯在那位女人身上,意外地一揚頭道:「關鍵在這個女人身上!」

  「女人?」陶成章稍稍訝異了一下下,看著方總時,一時又洞明瞭。

  事情往簡單處想,看女人的姿色就應該能判斷出她身後人的重量,像這種女人,身後是明顯明顯分量不淺,說不定還不止一個,否則恐怕連邱大律師也請不動。

  這就麻煩了,陶成章臉上閃過一絲難色,本來準備把「響馬寨」打造成第二個驢肉香的,卻不料枝節橫生了這麼多,真攤上這事,他倒不怕,就是心疼一腔努力被折騰得付諸東流了。

  「現在宣判,請起立……」

  法官的響槌一敲,宣告了近一周的庭審的結束,紛紛起立時,陶成章懊喪地舒了口氣,輸官司已成定局,不過輸得憋曲,連個辨駁的機會都沒有,那些翔實的台賬、照片、聲像資料,應該是早就準備好了,而在此之前,他一直自信地判斷單勇根本不敢告,可沒想他會給別人,讓別人去告。

  「上訴人綠源高新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綠源公司)與被上訴人潞州市潞華街十九號醬肉店、被上訴人勝利路137號醬肉店、被上訴人……請求判令:十九家店面『響馬寨醬肉』侵犯了綠源公司注冊商標專用權。本院受理後,依法組成合議庭,於200X年X月X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潞華街門店委託代理人夏偉,綠源公司委託代理人邱志國、李玫蓮到庭參加訴訟,其餘十八家本院傳票傳喚,無正當理由未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對於缺席一事,連念著判決的法官也略有不悅,眼瞥了被告席一眼,繼續念著庭審的經過,簡直而又明瞭的事實,綠源公司依法享有商標專用權,被告方委託代理律師連舉證也放棄了,這個並無懸念的判決更像一場一邊倒的鬧劇,那位被告方律師尷尬地站著,有點被人當猴戲看著感覺。

  冗長的庭審記錄,都是一邊倒的證據,判決出來了:

  「……依照《民法通則》第四條、第一百三十四條,《商標法》第五十二條第(一)項、第五十六條第二款之規定,判決如下:一、自本判決生效之日起,被告潞華街13號響馬寨醬驢、勝利路137號響馬寨醬驢肉店……立即停止使用『響馬寨醬驢肉』標識;二、自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被告潞華街13號響馬寨驢肉店賠償原告潞州市綠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經濟損失人民幣三百三十萬元;被告勝利路137號響馬寨醬驢肉店賠償原告……九十五萬元……三、自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被告就其侵權行為公開賠禮道歉、消除影響,致歉內容須經本院審核,逾期不履行,本院將在《潞州日報》上公佈本判決主要內容,費用由被告方負擔;四、駁回原告綠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審判長念著冗長的判決書,每念到一個金額都讓陶成章的眼皮跳跳,從最高的三百三十萬到四十五萬,都是依據原告提供的台賬以及銷售記錄做出的,此時他看著俏立的那位原告美女,從她眉眼蘊的笑意裡,看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雖然不知道陰謀何出,可他知道,前臺老錢那寶貝兒子怕是擋不住這襠子事了,更知道,這個判決比預期的要快得多,判賠金額絕對不會光停留在數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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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5: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52章 風雲乍起勢如熾

  「老陶,你怎麼了?好容易在家吃頓飯,怎麼?不合胃口?」

  夫人問,看著老公又放下筷子,若有所思了。

  不是一次出現這種情況,而是好多次了,陶夫人問話陶成章仿佛沒聽到似的,仰著頭想著什麼,夫人又看了女兒一眼,女兒笑了笑,做了個鬼臉,無可奈何的鬼臉,這把夫人給氣結得嘮叨上了:「你們倆呀,越來越成一路了,一個把家當旅館,一個放著家非在外面住,好像我還沒老吧?就這麼不招你們待見……難得一見的,見了面吃頓飯都不消停,早知道回來幹嘛,飯店吃多省事……省得我洗盤子呢……」

  「媽,爸有心事。」陶芊鶴替父親辨了句。

  「那你呢?也有心事?十天半月都不見你。」母親問。陶芊鶴搖搖頭,不料母親追問上來了:「小鶴,你不會又把文傑踹了,準備換男朋友了吧?」

  「啊?媽,這話您從哪兒蹦出來的。」陶芊鶴嚇了一跳,其實心裡好像還真閃過這念頭。知女莫如母,老媽不以為然道著:「看你這段時間穿這麼豔,我就想花花心又動了,小鶴,不是媽干涉你的私生活啊,要是你將來的丈夫知道你有那麼多情史,一準家庭不會和睦,我看文傑就不錯,知書達理的,雖然家裡差了點,可咱們家也不在乎那個,只要他對你真心……可你得珍惜人家吧。」

  陶芊鶴斜眼瞥著嘮叨老媽,仇敵也似的,老媽可不懼這個,嗆著道:「看什麼看,說錯了呀?高中時候就開始早戀,都是你爸慣的。」

  「爸……你看這家我能回嗎?」陶芊鶴火冒三丈了,喊著救兵,陶成章此時才省過神來了,笑了笑當著兩位女人之間的和事佬,這邊勸老婆,那邊哄閨女,不得不說,陶成章在這方面是相當成功而且體貼的丈夫、父親,隻言片語便化解干戈了,再開始吃飯的時候,夫人又是心有疑慮地問著:「老陶,是不是還是商標那事?不判了嗎?」

  「嗯,判了。」

  「判了還揪心什麼?」

  「判潞華店賠三百三十萬,兩個店一共賠償六百二十萬。」

  「那也得有的可賠呀,店才值多少錢,讓小默和他們折騰去吧。」

  「呵呵……」

  陶成章笑而不語了,這個判賠已經超過承受能力了,準確地說要縮減十分之一還勉強可以接受,而現在這個金額,就是把兩個店面都賠進去也不夠大,讓錢家打頭陣那位,不生賴皮的心思都不可能。

  只是,陶成章似乎還有什麼憂慮,女兒問著道:「爸,他們有動靜了,給你出難題了。」

  「奇怪就在這兒。」陶成章訝異地道:「判決都下來三天了,一點動靜沒有。」

  「那興許也就是想造個聲勢唄,大不了把咱們的牌摘了,他們掛牌經營。」陶芊鶴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陶成章又思忖著女兒的話,想了想,搖搖頭道著:「不會,這麼大標的金額的案子,律師費都得幾十萬,費這麼大勁還不如打廣告呢。不是,不會善罷甘休……對了,小鶴,你不是認識單勇的幾個朋友嗎?這人現在到哪兒去了,怎麼好一段時間沒有消息。」

  「去旅遊了。」陶芊鶴道,她知道單勇的行蹤,也僅限於知道而已,甚至於她認為,單勇在刻意在回避兩家可能發生的衝突,為此讓她心裡甚至莫名地有點感激的情緒。

  「旅遊!?」陶成章又聽迷懵了,又一次放下筷,感覺最不可能的情況偏偏都是發生的情況,思忖著此事可能出現的形式時,電話鈴響了,像是觸電一般,陶成章下意識地摸著手機,一看是錢默涵,放到耳朵邊,還沒問,裡面傳來了胖默默失聲的求救:

  「陶叔,壞了。惹黑澀會了,好幾家店都去人了。」

  一瞬間,驚得陶成章顧不上吃飯了,起身就走※※※

  ……

  黑澀會!?

  這對於陶成章來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活了半輩子了,除了文革見過批鬥,其他時候還真沒有經歷過刀光劍影的事,如果這些初級狀態的不算黑澀會,那些什麼菜霸、肉霸、水果霸、裝修霸之類的行業壟斷算嗎?如果算的話,陶成章倒覺得自己也能忝列黑澀會的一員,不是非要搞黑澀會呀,而是這社會處處這麼黑,正當競爭那行得通。

  不對,應該不是自己所能想到這個層面的,老錢那胖默默是個只知道錢好妞靚的貨色,做事很少用大腦,應該不是……頂多是商戶間慣用的辦法,找倆人渣上門嚇唬嚇唬,要是那樣話,陶成章倒覺得容易解決得多了,最好亂起來,亂成一團糟,把原告變成被告那事情就容易解決了。

  匆匆驅車到了離家最近的紫坊店,上車打著電話找錢默涵,這個店開在路口,似乎根本沒有什麼動靜,除了店門口停了幾輛之外,這死默默也不知道跑那兒去了,半天來不了,陶成章放大膽子走上前去,這個店主陶成章記得,叫張廣亮,店不大,判賠金額三十五萬,到了店門口,隱隱地聽著店主在和對方爭辯著:

  「判是判了,我們還要上訴呢。」

  「再上訴的結果還一樣,何必呢?張老闆。」

  「總得到了黃河才能死心吧?」店主有點耍賴皮的口吻了。

  「見了棺材再掉淚,張老闆您不覺得更難受嗎?」對方話裡有話。

  沉默了片刻,陶成章皺了皺眉頭,這口吻說話不像本地人,總不能外地黑澀會強勢介入了吧?就在潞州市經營的這些小店,那個不是土生土長帶了潞州三分匪性的爺們,能吃你個外地人這一套,果不其然,那店主放大聲音嚷著:「這說說得,嚇唬誰呀,法院來的老子都不操理,你們算那根驢毛?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有種你燒了老子的店……你真有那本事,我還真不敢不給你。」

  又沉默了,陶成章笑了,這正是他期待看到的結果,現在的經濟案件裡老賴成風,欠你錢都未必好好還,何況你空要,更何況又是朝這些市井爺們伸手。僵了片刻,陶成章要進店裡,不料被身後的人拉住了,一看是默默,這小胖子噓了聲,不讓陶叔進去,過了片刻,聽得要債的低聲說了句什麼,人出來了,是兩位戴著墨鏡剃著平頭小夥子,精幹中透著幾分帥氣,不過剛出門,裡頭啪聲扔出來一個盤子,噹啷啷碎了,伴著老闆娘的罵聲:

  「戴個墨鏡穿身西裝嚇唬老百姓呀,什麼逼樣!?」

  那兩位意外地涵養很好,回頭看了眼,默不作聲地上了門外的車,嗚聲走了。

  準備進去,不過一想這時候店主肯定一肚子氣,陶成章乾脆又回身扭頭走了,邊走邊問著錢默涵道著:「你瞎咧咧什麼呢?什麼黑澀會?我看人家比你文明多了……又喝酒了?」

  「喝了一點點……」胖默默舌頭有點大了,眼有點直了,拽著陶叔的胳膊說著:「不是陶叔,我覺得就是,誰不知道咱潞州人橫啊,誰不知道咱潞州做生意這些人又奸又橫涅?」

  「去去去……什麼跟什麼呀?」陶成章有點臉紅,斥了句,卻不料小默默把實話道出來了:「您別不信呀,您想啊,明知道咱們難惹,還故意來惹,還不是本地的,您說不是黑澀會是什麼?對了,您看他們開什麼車?」

  陶成章一凜,瞥眼時正看到了遠去的車尾,愣了下。

  雷克薩斯SUV,就這車,放潞州這個二線城市還真不多見,要這麼個架勢出來要個幾十萬的小欠款,還真挺搭配。

  「他們來了三輛車,六七個人,還開了輛賓士商務,E級進口的,還不是國產的,比陶叔您那車都牛逼,我就覺乎著不對勁啊,是不是要出事啊,陶叔,潞華店我可是掛名老闆,要找上我,怎麼辦呢?」胖默默一嘴酒氣,咧咧說著,估計是那架勢看得他有點心虛了。惹了誰倒也不一定就害怕,但到現在都不知道惹誰了,這才叫實在讓人心虛。

  「他們都去幹什麼了?」陶成章問。

  「沒幹什麼,就拿著判決書要賠償,說是綠源公司的。」錢默涵回道。

  「去了幾家店?」陶成章又問。

  「有七八家了,他們三路分頭去的,也沒幹什麼,就通知一句。」胖默默納悶地道。

  「到潞華廠店了沒有?」陶成章走到車前,回頭問。

  「奇怪就奇怪在這兒,咱們兩家離得近,反而都沒人碰。」錢默默更納悶了。

  「走走,上我的車,到勝利路上看看去,下一站他們肯定是去那兒。」

  陶成章說著,小默默腳步踉蹌地上車,車打了個旋,直朝勝利路老徐這家店駛來了。

  ※※※

  老徐大號徐進元,從操刀宰肉到開店賣肉,從小徐混成老徐,能混個百八十萬身家在市井裡也算號人物,最起碼勝利路這幾百米街道賣熟肉的攤主不敢和徐老闆搶生意就是明證,響馬寨驢肉口碑頗好的時候,老徐趁上了順風車,甚至最早和賣響馬寨醬驢肉的單勇還打過交道,批發過點貨,不過人心可沒那麼容易滿足的啊。賣得好了,時候長了,老徐就生歪念頭了,一半響馬寨醬驢肉,一半小作坊的肉,摻合的賣利潤更高,後來乾脆掛上了響馬寨的牌子,勝利路離市里的城隍廟小景區不遠,不少慕名而來經常被招牌掇進店裡,好長時間了,私下一數錢老徐為自己的智計經常偷著樂呵。

  此時,招牌已經換了,聽到判決後老徐早有準備了,換了個舊牌子:「老徐醬肉店」。

  進門的兩位後生看樣能認住徐進元,客套兩句,介紹是綠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來的,然後把判決書遞給老徐,很客氣問:「徐老闆準備怎麼解決?」

  似乎徐老闆多少已經有準備了,幾十平米的醬肉店二十幾張桌子,大中午的,坐了兩桌不下十個人,都清一水披襖高靴打扮,手縮在袖筒裡,那眼神一看就是準備找茬的。不過很失望,來了兩位文質彬彬的。

  老徐更失望,還以為上門討債的是個什麼人物似的,可不料來這麼兩頭貨,精瘦個小樣根本不像潞州的爺們個個驢高馬大,拿到判決時吸了吸鼻子,手一搓,一扔,那兩位眼睛一不悅,老徐一指門頭:「你們瞎了呀,這老徐醬肉店,什麼響馬寨醬驢肉商標,就沒聽說過。」

  「徐老闆,法院的判決不會錯的,您這麼耍賴解決不了問題吧?」對面高個的客氣地說了句。

  「新鮮,聽過有拿刀拿槍嚇唬人的,還沒聽說拿法院嚇唬人的。切。」老徐一撇嘴,老奸商頓成老賴皮了,店裡估計是請來的一干小賴皮,哈哈張嘴大笑著。笑了半天才稍停,另一位小後生鄭重道著:「徐老闆,我們是先禮後兵,如果您真在限定期限內不上訴也不賠償,後果自負啊。」

  「你再在這兒擾亂我經營,後果也得自負啊,信不信老子讓你們也賠九十萬,滾。」老徐吹鬍子瞪眼發飆了,仗著人多,拿著削驢肉的長刀一摔,虎氣生生。那兩位指指點點,被這老痞簡直要氣壞了,高個子看樣也不是受氣地的主,撂了句:「好,我們滾,真到你後果自負的時候,別怨沒提醒你啊。走……」

  剛一抬步,轟……地一聲,就在店面左近爆炸了,就像應和「後果自負」這個威脅一樣。

  店裡十幾個人嚇得一時間站起來了,街上兩個方向行駛的車一時間都放緩車速了,嚇得最厲害的是老徐了,想到了什麼,分開那兩要債的急步奔到店門口,一看苦也,拍著大腿一屁股坐門檻上了,目眥俱裂地回頭瞪著這兩個要債的,仇深似地海地字字頓道:

  「好,夠狠,炸你徐爺的車,今我他媽還就跟你們沒完了。爺們,把這倆給弄住。」

  一喊,閑坐的一干人呼拉聲圍上來了,那兩位一看陣勢不對,起身的有人抽著袖裡的刀,嚇得奪路就跑,老徐伸腿就絆,死死揪住了一個,另一個跨過他身上飛奔著,後面一群蜂湧似地追出去了,登時這小店混戰上了。

  店的左前方不遠處,一輛帕薩特冒著縷縷黑煙,剛剛的爆炸聲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圍觀的群眾隔著好遠不敢上去,早有人拿著電話報警了。沒錯,把徐老闆剛買的帕薩特給爆得冒煙了。你說人不跟他急還能咽下這口氣不成?

  打起來了,打熱鬧了,被摁在門前的那位剛要解釋不是咱幹的,咱剛來潞州,誰可料嘭嘭腮邊幾拳,牙和話咽肚子裡了,早知道有要債的上門,車又被爆了一傢伙,就老徐僅有的一點神智也被燒沒了,指揮著一干人摁著往死裡揍。另一邊飛奔的那位甩不脫後面死追的幾人,急了,毛了,直奔向交通崗亭,撞開門對著交警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員警哥,救命,後面有人砍我……」

  交警抬眼一瞅,潞州消失多年的街頭火拼場面又出現了,四五個人提著刀果真向崗亭追來了,一剎那把交警也嚇壞了,做了個決定,扔下指揮台,拔腿就跑。

  那要債的心裡一叫苦也,他媽的一有事員警比他還膽小。強支著起身,又是拼著命奔跑,好在聽到警報聲了,心裡一喜,直奔向馬路中央,死死地擋地駛來的警車前,車戛然一停,這人不容分說,直指著身後喊著:「員警,救命,後面有人追殺我……」

  一指一回頭,愣了,追著的人聽到警車聲音,早溜得不見人影了。

  又是追殺又是爆炸,勝利路熱鬧了,陶成章駕車剛到現場時,員警已經開始拉警戒線了,剛剛還見文質彬彬氣宇不凡的一位,臉已經變形了,滿臉血坐在警車開著後廂邊上,老徐自恃是個地頭蛇身份,和一干叫來幫手的一口咬定是要債的搞得爆炸,炸得是老子的車。詢問沒幾句,倒圍上來幾十位路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民警也不知道該聽誰的。

  又過一會兒,市局排爆隊的出來了,鋼盔護盾圍著一圈清理爆炸現場,不知道從警方的那一級下的命令,控制所有在場的嫌疑人,於是連要債的,連欠債的、連打欠債人的,都給控制到醬肉店裡了,來的員警越來越多,老徐這邊個個凜然知道事情鬧大了,倒不敢鼓噪了,此時再看打成那樣的要債人,幾人幫手悄悄把懷裡的傢伙扔了。

  「我日你媽呀,這連炸彈也用上了。」錢默默在車裡遠遠地看得酒都嚇醒了,半晌才愕然道了句。

  「這真是要錢不要命了啊。」陶成章也嚇出了一身冷汗,這事要真是要債的幹的,恐怕今後沒好日子過了。

  遠遠地看著,這事已經脫出控制範圍了,心下無著的陶成章一直在拍前額,想不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現在甚至有點後悔,真花三百萬把商標買下多好,都不用現在擔驚受怕了。

  可能想不透的人今天要更多了,坐在店裡的老徐一干人等來等去,等來了一隊全副武裝的員警,帶頭的一指:「銬上。全帶走。」

  「嗨、嗨、怎麼回事?我們可是受害者。」老徐急了,叫嚷著,看著認識的勝利路派出所那位所長,所長扭過臉了,裝沒看到他。帶頭的這位冷著臉道:「爆炸根本沒有殺傷力,現在懷疑你們蓄意製造事端,毆打債權人……對了,還有幾個追出去砍人的,叫什麼住那兒,識相誰先交待給誰立功機會。帶走。」

  這命令下得斬釘截鐵,把老徐一干人又嚇出了一身冷汗,糊裡糊塗被帶上了車。此時排爆隊撤開現場了,帕薩特絲毫無損,除了車底盤下留了個玩具車殘骸外,再沒有發現其他危險物品。

  虛驚一場。不過這個虛驚已經像瘟疫一樣散佈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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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6: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53章 風雲乍起勢如熾(2)

  「肥婆,聽清楚了,老子只說一遍,你兒子葉路明在我們手裡,我的人馬上去取錢,想他媽賴帳,小心老子給你送胳膊腿去……」

  嘎……電話掛了,把環東路口驢肉店葉大娘嚇得臉上的肥肉哆嗦了一傢伙,兒子姓葉,跟她的姓,知道的人並不多,莫名其妙地接了恐嚇電話,即便不怎麼相信也讓她心裡晃悠悠的,正要找找班主任的電話問問,卻不料兩位西裝革履,戴著墨鏡的男子踱步進店裡了。

  咯噔,又嚇了一跳,說來就來。

  擱街上做生意,吃霸王餐的、收保護費的,國辦民營來人都接待過,這號人一看就不是吃公家飯的正當人士,葉大娘有點怒火中燒兩眼如炬了,恰在這時又接了個電話,趙全的電話,就那個歪嘴小鬍子經常葷段子調戲她的,不過今天可絕對不是調戲,一接電話裡頭壓低著聲音說著:「葉大姐,小心點啊,有人往老徐的車下放了個炸彈,通一傢伙差點把人給炸沒啦……這幫要債的黑著呢啊,千萬別招惹,早點關門為上……我已經關門了,到外地躲幾天去。」

  這一說,又恰似火上澆油了,讓葉大娘憋著的那口氣怎麼個也出不順了,兩眼噴火似地看著慢慢踱向她的兩人,越來越擔心寶貝兒子出問題了,問題的根子就在面前的來人,又恰在此時,手裡沒放下的電話又響了,葉大娘放在耳邊,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喂,我是二中教務處的,您是葉路明的家屬葉雨芬吧?373班葉路明今天一天都沒來上課,喂,怎麼不說話……」

  爆了,接近爆發的臨界了,偏偏那兩位在葉大娘面前站定的時候,一位亮著法院判決,很不客氣地道著:「你是葉雨芬吧?法院判決你經營的響馬寨醬肉店賠償我們綠源生物公司65萬元,你準備怎麼辦?」

  「你……說……呢?」葉大娘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

  「欠債還錢,這還用我們說嗎?別指望能賴過去啊,想耍賴,後果自負。」另一位道,語氣客氣,可言辭很不客氣。

  「還你娘個腿。」

  葉大娘瞬間發威了,手機嗖地出手了,這麼近的距離,當先說話的那一位「啊」地疼叫了聲捂住眼睛了,另一位還沒未省得怎麼回事,早有一隻大手隔著案台揪著他的前胸,吧唧摁到檯子上了,這娘們不是一般地兇悍,一摁人,尺把長的驢肉刀脖子上一擱,瞪得銅鈴大眼叱喝著:「欺負到老娘頭上了,我兒子是不是你們搗的鬼?他在哪兒?」

  「有話好說……葉大姐您別衝動,放開他……」另一位顧不上眼睛疼了,兩手張著示意著沒惡意,不過外面來了幾個有惡意的,揚著錘子,咚咚咚敲著送貨的小貨廂喊著:「死肥婆,放開我們兄弟,信不信給你兒子放血。」

  話一狠,動作更狠,通聲磕上玻璃了,吧唧一聲碎了好大一個窟窿,葉大娘持著朝著案臺上那人的陰部磕了一傢伙洩憤,隨即火冒三丈推翻案台,嗷聲嚷著沖出來了,這陣勢把要債的可都嚇壞了,不迭地靠牆躲著,葉大娘追出外面,那砸玻璃的貨鑽進一輛小麵包車裡跑了,追了不遠,葉大娘省得後面還有他們倆同夥,懵頭懵腦又追回來了,那位扶著同伴剛上車的背後一看,媽呀,扔下同伴就跑。

  於是一個跑,一個提著大刀追,旁邊還不鼓聒叫好的,不少認識這位元火爆肥婆的還在鼓勁喊:「悍肥娘,加把油,砍死他。」

  倒也不是非砍死,只是這場面實在火爆得緊,葉肥娘舉著明晃晃的大刀邊追邊喊,狀似瘋狂,貌賽母狼,前面跑的抱頭躥鼠,打死也不相信後面的肥婆居然跑那麼快,死死地咬住不放了。幾次那尖堪堪撩住他衣服了。

  熱鬧的場面後面,賓士商務車前,那位老二挨了一傢伙又被同伴扔在車邊的可沒人注意了,勉強地扶著車身要站起來,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扶了他一把,他咧嘴感激地說了句謝謝,是位長髮青年,卻不料那人陰陰一笑道:「不用客氣。」

  果真不客氣,嘭一聲悶響,那人腦後一疼,眼一直,扶人的放手了,這人剛起身,又軟軟地癱下了。

  拍悶磚的一對一使眼色,若無其事地站到了看熱鬧的人群中,跟著鼓聒,跟著叫好,直到聽到警車的聲音,兩人手插兜裡,洋洋自得地退了老遠,裝著沒事人一樣,看著警車到場,先保護著那位魂都嚇沒的,後咋唬那位哭爹喊娘要兒子的葉大娘,再之後把幾位都帶上了警車。

  「都哥,這不是咱們本地人啊。」花柳小聲問。

  「可不說什麼來著,要是本地人,誰惹這悍肥,前些年這老娘們蹬三輪賣驢肉,城管沒收人家車,人家乾脆脫光就躺大街上,幾十號城管愣是沒人敢上,呵呵,這是闖出來的名頭。」都禿子笑著道,扣著風帽,看不出是個禿頭。

  「那咱們幫她有什麼油水?」花柳稍有不解,還不知道砸暈的是什麼人呢。

  「沒油水的事哥可不幹。走,今兒就是刮油水去,多少不整點,都對不起咱們晃悠這麼些天了。」都長青著叫著老搭襠,兩人一搖三晃地走了不遠,看到一家照片沖印的商鋪時,四下瞧瞧,賊頭賊腦地進去了※※※

  ……

  一輛紅色的馬自達從治安總隊的辦公大院駛離時,環東路葉雨芬那個肥婆的事又發生了,陳宦海接了電話,臉上表情洋溢著一種異樣的笑容。

  傷了人了,有爆炸了,有追砍了,這些在別人看來是噩訊的事,卻讓陳少說不出的高興,別說他了,連家裡老爺子都誇他這事辦得實在好,怎麼叫好呢,本來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好了,這回直接換個地方說話了,別看市井裡這幫貨一個比一個橫,真到了治安總隊、分局這單位,用不了動真傢伙就能把他們嚇得尿褲子了,先進來的老徐可以已經想明白惹上什麼事了,陳少托人只是出面提醒了一句,這貨早拍著胸脯要籌錢賠償,做遵紀守法的生意人了。至於打人追砍人那事,另案處理吧,那幫老徐招來的痞子根本不經嚇,一看進了比派出所還厲害的治安總隊,早嚇得異口同聲指認是老徐預謀打上門要債的了。

  「厲害……真他媽厲害。」

  陳少駕著車,擰著音樂,由衷地贊了句,不知道讚揚誰呢。直驅車一路向建民路人民醫院駛來了,剛要找泊車地方的時候,恰看到了柴占山和李玫蓮從醫院的門廳裡出來,怕是一起去安撫受傷的要債兄弟了,陳少摁著喇叭,兩人看到了,直奔上來,上了陳少的車,一上車,陳宦海對著柴占山直豎大拇指,附帶一句說了半天的話:「厲害,真他媽厲害……柴哥我算見識了。」

  「什麼跟什麼呀,陳少?」柴占山愣了。

  「就今天你辦的這事嘛,一顆假炸彈,全把那群貨炸治安總隊了,接下來就好處理了,不出今天,老徐這刺頭他非出點血。家屬都急了,籌錢去了,媽的好說不聽話,非給他們來橫的……漂亮,怪不得我老爺子說秦老虎一走,柴哥你算潞州頭號人物呢。」陳少得啵著,得意之情更甚了,可沒料到這麼輕鬆,柴占山眼睛一凜,趕緊地擺手道著:「喲,陳少,那事可真不是我幹的。我那敢幹那事!?」

  「不是你!?」陳宦海一愣,旋即笑了,這事就他媽誰幹的,他也不敢承認不是,於是心知肚明地道了句:「對,不是柴哥您幹的,咱理解,蓮兒,你把帳目做好就成了,到賬通知我啊……柴哥,那家大戶暫且別動啊,我家老爺子說那家可不好惹,最好是和平解決,最好是把這些散戶收拾了,回頭賣給他們也成,到時候,蓮兒,你還得出馬啊。」

  兩人應著聲,被這個紈少指揮著,安排了幾句,叮囑了一番注意事項,有些事不能太過了,主要就是咱們這方的人可以受傷,傷得越重越好,千萬不能把欠債的打傷了,千萬不能讓他們占著理賴帳,最好是逮進去嚇唬嚇唬把賠償出了得了,這也是正是陳家老爺子給出得餿主意。

  一番叮囑,又邀約了晚飯,等下車看著陳少駛離時,柴占山好不鬱悶地舒了一口濁氣,一側眼瞅李玫蓮又看著他,柴哥鬱悶了,語重心長地道著:「別看我,真不是我幹的,邪性了,潞州人賴吧,也不至於今天火氣這麼大,把咱們的人都打成這樣!?」

  「真的嗎!?」李玫蓮笑吟吟地問,萬千風情,只在眉眼之間,讓人實在不忍欺瞞的心思。柴占山可真沒說假話,歎著氣道:「你覺得呢?我能調動的人就是維特的這幫保安,大部分都是本地人,我怕走漏消息根本沒動,今兒的佈置你都知道,就試探一下深淺,誰可想連傷你幾個人……這是幫咱們還是害咱們,我說李總,不會是陳少自己整得事,往咱們頭上栽吧!?」

  「不像,以我對他的瞭解,除了吃喝嫖賭,陰謀類的事他還不擅長,否則也不至於個官家子弟靠咱們養活了……不過就即便栽咱們頭上也無話可說了,誰讓咱們得靠著人家呢!?走吧,柴哥。將來我的生意落戶到潞州,還得指望你和陳少多關照呢。」李玫蓮瀟灑一句,領著路,兩人到了各自的車前,像是想起了什麼,柴占山狐疑地眼珠一動,李玫蓮看出異樣來了,問著怎麼了,柴占山狐疑地道著:「我想起個人來。」

  「什麼人?」李玫蓮道。

  「單勇,就是原商標的持有人,不會是他鼓搗的吧,他可也是條潞州的地頭蛇。」柴占山道。補充了句:「後起之秀。」

  「不會吧,這事對他根本沒有什麼好處,傾向于商戶一方他得惹了陳少,傾向于咱們一方又無利可圖了,有人會當這種雷鋒哥,幫陳少拿錢?」李玫蓮很準確的判斷道。

  確實也是,柴占山想不透其中的關竅,上車了,瞥了眼這位陳少不知道從那找來的這位尤物,據說是準備在潞州做個足道館生意的河北老闆,對於風塵女人柴占山見得多了,可這位元剛認識的風塵尤物,卻偏偏看不出身上的風塵味道,一顰一笑出落得像個大家閨秀,這不,倒車時,向柴占山抿嘴一笑,緩緩地倒出了車位,一加油門走了,那養眼的風情直讓柴占山呆坐了好久,連今天發生的煩心事也忘了不少。

  停了不大一會兒還沒來得及走,叮鈴鈴電話響了,一看是陳少的,柴占山趕緊接起來了,一接語氣變了,電話裡陳少罵著:

  「老柴,你手下人怎麼胡來上了,誰把胖默默打了?告訴你們那家別動著呢……那可是咱們的財神爺。」

  老柴那個苦呀,苦不堪言了,咱就算黑澀會裡的,也不至於這麼沒章法隨便打債主去呀!?

  ※※※

  更苦的在潞華場店不遠的街頭,一個通向舊潞華廠的窄街舊道,西苑派出所接警趕赴現場時,兩位民警先是一愣,震驚到了,然後俱是笑了。

  一位五短身材的胖子趴在街邊的垃圾桶上,正哼哼嘰嘰著,褲子被褪了一半,原本應該白生生的屁股蛋蛋現在紅撲撲的,估計是挨了不少巴掌的緣故,那人一見員警到場了,神經質的一耷拉的手驚懼地道著:「炸彈、炸彈,員警叔叔快救我。」

  啊!?炸彈,兩位民警嚇得直往後躲,好在有位曾經有過基礎知識的,一看這貨兩手各捏一個手雷,一指道:「別動。」

  針沒跳出來,安全弦還在,那位民警上前,從一直哆嗦的胖默默手裡一下子捏住了所謂的「炸彈」,一看笑了,直拍著嚇得不敢起身地笑著道:「這是小孩玩具,兄弟,裡頭可能塞了點重東西,手雷有塑膠的麼?」

  啊,那胖默默傻了,光著屁股半天不敢起身握著手雷怕爆炸,敢情是假的。

  而且這麼一說。圍觀地哈哈大笑了,民警扶著趴在垃圾箱上的胖默默下來,一下褲子掉了,又惹得圍觀群眾一陣好笑,胖默默可苦了,苦得快哭了,直咧咧:「太……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媽了個逼的不就欠倆錢嗎,至於這麼欺負人麼……」

  邊哭訴邊提著褲子,邊被詢問著經過,很簡單,中午駕車回店裡來的時候,冷不丁經過潞華場的舊場區時沖來了一隊自行車,扣風鏡戴風帽的打扮,嚇得他趕緊停車放緩,誰料到一不小心車門被拉了,然後他猝不及防被從車裡拽出來了,然後……然後那幫小子往他腦袋是扣了個鬆緊套子沒頭沒臉揍了一頓,摁到垃圾箱上又在屁股蛋蛋上扇了一頓,再然後往他手裡塞了兩「手雷」一哄而散了……圍觀群眾都有看到,沒說先笑了,還以為是五中的學生胡鬧呢。

  民警聽得大眼瞪小眼,一看這是抄得近路,車還靠在路邊,這片區域經常有五中學生打群架打得不亦樂乎,而聽受害人說話,好像也像學生的慣用方式,再問有什麼損失沒有,沒有,除了挨了一頓揍什麼也沒有,這下子讓民警更確信像是學生幹的了,不劫財不劫色除了那幫吃飽撐的學生娃,誰能幹這事。

  登記了一番,哄散了圍觀的人群,待到把錢默涵請上車,相隨回店裡的時候,這消息已經被默默自己捅給陳少了,好不委屈地道:「陳少,我可就在家門口被人打了,你得給我做主啊……誰呀?我也不知道,就是那幫要債的吧,他們打我時候說,再不給錢,下回燒我家房子……太欺負人了。」

  好不委曲地回了店裡,店裡卻是已經有人知道情況了,出了這麼大個洋相,默默自己也抬不起頭來了,不敢去見老爹和叔伯幾位,悄悄鑽樓上去了,樓下那幾位已經等著要債的上門好幾個小時了,卻不料這十幾家都去人了,就潞華廠店沒上門。

  「咦?他們這什麼意思呢?最遠的環東路地段都去了,怎麼沒來咱們這兒。」孫存智對坐在經理辦辦公室裡另外兩位夥計道。錢中平知道兒子被人羞辱了一番,氣咻咻地道:「已經來了,示威過了。真他媽損啊,還有這麼欺負人的。不管他媽是誰,一分錢也別想要走,明兒我給兒子配倆保鏢,看他媽誰敢動我兒子。」

  「不要自己先亂了陣腳,我總覺得這事還有迴旋餘地,否則第一家找上的就應該是咱們。」陶成章搖著手道,雖然心裡慌亂不已,可臉上的表情依然還很鎮定,要說慌亂,也僅僅是因為不知道對手是何方人氐給他的慌亂,因為不知道,所以無從下手。

  篤篤叩門聲響,錢中平不耐煩地喊了句進來,大堂經理進來了,一看三位老闆,怯生生地道了句:「陶老闆,有人找。」

  「找我!?」陶成章訝異了,一般人還真不知道他是潞華廠店的老闆。

  「對,電話直接打了訂餐總臺上了,說有急事。」大堂道。

  雖然事情來得突然,不過在這路情況下容不得細想,陶成章快步上前,出了經理辦,直奔前臺,拿起電話,直說著:「我是陶成章,你是誰?想幹什麼?」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三十分鐘後將會有兩顆炸彈在驢肉香火鍋城炸響,不知道陶老闆您還有沒有時間找出來,否則損失可就大了。這次給你留個情面,下次就不會了啊。」

  嚓聲電話掛了,嘟嘟盲音響起,陰瘮瘮的聲音讓陶成章聽得毛骨悚然,一剎那間,陶成章選了個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報警,趕緊報警,有人往驢肉香店裡已經放進炸彈了。」

  一回頭,仇深似深地瞪著兩位夥計,咬牙切齒道:「兩顆,就沒有殺傷力也得把我的生意毀了。」

  這一說,又有勝利路的前車之鑒,陶成章可被嚇壞了,幾人慌亂的摸著手機,都拔著一個號碼: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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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6: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54章 風雲乍起勢如熾(3)

  當刺耳的警笛聲劃破了寧靜的街市,當成群的全副武裝員警紛紛趕赴位於英雄中路的驢肉香火鍋城,就不知道有什麼事的人也知道驢肉香出事了。

  事情出了,而且不小,110指揮中心接警後,核對了對方的身份,指揮中心的主任第一時間向上級彙報,按常理推斷,如果是普通人報案有人炸他八成是吃飽喝多了的胡話,不過如果是陶成章這樣身家的老闆,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更何況上午勝利路已經有了先例,那個炸響的炸彈雖然沒有殺傷力,可製造的據說很有專業知識,引信都是遙控的,市刑偵部門正在調查之中,誰可料又出一個將爆未爆的玩意。

  第一時間趕赴現場的是110指揮中心人員,一個任務疏散,就是假的,誰也不敢冒險。於是整樓的廚師、服務員、大堂、傳菜員被員警糊裡糊塗趕到了樓外的大街上,沿著樓外拉了十米的封鎖線,指揮中心的主任在現場聯繫上了報案的陶成章,向這三位先期瞭解情況,老陶早已經心亂不已了,直把今天的事羅列的一番,勝利路的爆炸,錢家兒子被襲再加上現在店裡出現炸彈,肯定是一系列的報復恐嚇的事件之一。

  主任納悶了,聽到商標案這邪性事不解了,問著陶老闆您又不是商標侵權人,怎麼可能針對您?陶成章臉色泛苦,頭一回實話實說了,這商標侵權,就數陶、錢、孫三家聯盟獲利最多,這個行裡人都知道,不針對他都不可能。

  於是事情在判斷中理性地升級了,就近調拔的派出所、治安隊以及分局民警作現場協調,都等著專業人士到場。都知道水火無情炸彈無眼,這當回可沒人敢逞英雄。

  來了,排爆組來了,自從數年前一家礦山老闆喪心病狂之下拉炸藥把地礦局辦公樓炸開了一個大窟窿後,排爆組就應劫而生了,厚達數寸的防護服,像星際戰士一樣的頭盔,人手一一個一人的護盾,如臨大敵地進了驢肉香火鍋城。此時,離爆炸時間還有十四分鐘。

  搜索開始了,據說用的是光譜分析儀器,只要掃描到硝、胺、一類的爆炸物質甚至汽油、酒精也非常敏感,就你恐怖分子用的塑膠炸彈在這種高科技儀器下也無所遁形。

  陶芊鶴是在搜索開始後到現場的,已經被員警封鎖了,望著一片黑壓壓的人群讓她有點犯怵,好容易在人群裡擠進了警戒線前,被員警攔住了,解釋著自己是店主家屬,那員警尚有不信,不讓進去,不過正好看到了在一輛車前站著錢默涵,陶芊鶴心焦地招手喊著:「默默,這兒……這兒。」

  這下管用,那輛依維柯警車是局領導和報案人商議的地方,錢默涵奔進來,把陶芊鶴接進去了,陶芊鶴心下無著地拉著錢默涵小聲問著:「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來了這麼的員警……我怎麼聽說有人打你了。」

  「炸彈,有人往你家店裡放炸彈。」錢默涵凜然道,沒回應自己被打的事。

  「放炸彈?」陶芊鶴訝異道,有點脫出自己的思維了,四下看了眼,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還身處二十一世紀的和諧社會。

  「別不信,中午勝利路老徐家那車就是店門口被炸了一傢伙。」默默肅然道。

  「哦……中午你叫我爸,就是為這事?」陶芊鶴省得了,中午吃飯老爸扔下碗就走,敢情是出這事了。胖默默點點頭,兩人到了車前,車裡是一隊員警,等待的時間裡,除了看建築圖判斷那兒最有可能發現炸彈,就是詢問報案人,打電話的時間,口音、號碼以及和誰結怨之類的細節。這些不勝其煩的過程是必須走得,不過問到結怨,陶成章卻是納言了,輕聲道了句:「這個就不好說了,你要問個人恩怨我還真沒有,不過要問到生意上,同行基本就是冤家,生意再做大點,同行得視你為仇家。」

  這話裡自然是隱有所指,不過也是句囫圇話,在腦海裡陶成章意外地閃過一個場景,那是很多年前自己接手驢苑酒樓的時候,那時候開門揖客、笑迎眾賓,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難道那個時候,就已經註定今天的結局了嗎?陶成章心裡泛起個異樣的感覺,從第一次見到單勇起,就有那種不詳的預感,在這個爾虞我詐、爭來搶去的財富圈子裡,由貧到富也許需要一生,可由富到貧,也許只需要一夜。

  嘀嘀……幾聲,與坐員警指揮身上的步話同時響了,傳來了一句揪人心弦的話:「二級警報,發明不明爆炸物,在二層東面餐桌下,吸附物可能帶觸發裝置,已經屏敝,請指示……」

  嘩啦一聲,指揮車上的員警全蹦下去了,指揮爆炸方向疏散延警戒線的,指揮現場應急救助準備的,又延時幾分鐘,一位不知名,看上去很威猛的員警對著面無表情的冷叱著:「排爆組上……時間還五分三十七秒,給你三分鐘,如果無法排除,馬上撤離……」

  警笛一剎那全熄了,參案的員警下意識看著視窗移動人影的方向,作為員警,不得不面對這些惡性事件,即便是為為富不仁的人護航,也必須面對這些。指揮車周圍那幾位胖瘦不一的受害人,像一個孤島上倖存者,在環伺的員警眼睛中,眼光裡是一種異樣的情緒:憐憫。

  是啊,就像再牛逼的人物遇上這號不要命的,照樣得慫了。

  陶芊鶴似乎從周圍人的眼光裡感覺到了點不自然,輕輕地向父親靠了靠,小聲地叫了一聲:「爸!」

  陶成章緊緊地握著女兒的手,沒有責備為什麼來這危險地方,從小到大和女兒很貼心,女兒也很幫他擔事,不過此時心下無著了,陶芊鶴有點恐懼地靠上來,小聲地問著:「爸,不會有事吧!?」

  「不會,就有事咱們也能挺過去。」陶成章安慰了一句,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著,不少翹首企盼看著,不過人心已經不像幾十年前的同仇敵愾譴責壞分子了,而是抱著一種類似地幸災樂禍的心情遠遠的圍觀,等著「嘭」地一聲來個天女散花景象,然後呸一口來一句智者的判斷:「活該,讓你丫有錢拽吧?再拽?」

  沒響,指揮員手裡的步話在一剎那傳來了:「解除……危險解除……」

  噓地一聲,好多人松了一口氣,那面露喜色的指揮員帶隊快步直上前,走了幾步,又叫著陶成章一干人,興奮地道著:「危險解除,萬幸啊,在咱們市成功解除的爆炸物品並不多。」

  「謝謝,萬分感謝,還是你們人民警察是中流砥柱……」陶成章由衷地贊了句。一行人迤邐上樓,陶成章還不忘看了看時間,離接到威脅電話,剛剛過了三十一分鐘,直上二樓,大廳的數個座位其中一桌圍著一圈全身包裹的排爆員,指揮員上前慰問著,不吝言辭表揚著,可不料操器械的排爆員隔著老厚的防護服笑了,直指著爆炸物道:「支隊長,您自己看吧……炸彈沒假,不過概念好像錯了。」

  一看,層層包裹被拆爆的小盒子,就吸附在桌子下麵,盒子裡有兩顆炸彈,一看之下,指揮員的臉刷地一下子陰沉下來了,一言不發,哼了哼扭頭就走。

  都看到了,都是眼直目滯,然後都是一言不發,扭頭就走,還有一位叮囑著暫時保密。還有位小聲咧咧著,這事咱們死得起人,可丟不起這人。

  糗了,該著報案的一干受害人糗了,相互看著,面面相覷,個矮人胖的默默躲在後面沒看到,悄悄地側著身,伸著腦袋一看,撲哧聲笑出來了。

  盒子裡,六張撲克牌,大小王一對,四條A。正好兩顆炸彈!

  一笑又挨了老爹一腳,意外的是這次陶叔沒喝斥他,像失魂落魄一樣慢慢踱步下樓了,走了門廳之外,此時看著淩亂的警車和員警隊伍,看著圍觀黑壓壓的人群,陶成章突然覺得,這個不會響的炸彈甚至比炸響的威力更大,因為馬上就要面對員警的詢問和質疑,面對潮湧而來的流言蜚語,還要面對懸而未決的商標案子,而那事,他給面對的是誰也不知道。

  一剎那,天旋地轉,陶成章踉蹌了幾步,軟軟地倒在臺階上,後面傳來了微弱的聲音,是女兒在喊,視線模糊的陶成章漸漸失去的神智。

  又一輛救護車鳴著笛,朝著事發地飛馳而來了※※※

  ……

  老陶給氣昏過去了!?

  在證實這一消息之後,正在喝下午茶的陳宦海一下子被點心噎住了,然後一個人在馨雨茶座裡端著茶杯嘿嘿哧哧地笑,笑得杯身亂顫,笑得渾身直抖,直到接到老爸的電話才匆匆扔下茶錢,往茶樓外走,剛駕車走了不遠,就見得一輛警車飛馳而來,車廂裡伸著父親的腦袋示意著跟著他的車走,又行不遠,到了公園路口,先行熄火下車的老爸陳壽民直坐到兒子車裡,上車就怒氣衝衝指著兒子,那氣結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又怎麼了爸?我就喝了喝茶,什麼也沒幹啊。」陳少在父親面前可有點怵。

  而陳壽民更怵兒子,從小到大把兒子的路都鋪好了,可這小子從來不按規章來,膽子越來越大了,氣咻咻地斥著兒子:「你是真不知道輕重是不是?告訴你了,老陶家的事先別動,你們還盡揀硬骨頭啃是不是?假炸彈案子市刑偵隊都介入了,只要有點蛛絲馬跡讓他們逮著,順藤摸瓜就把你那群狐朋狗友端了,現在遍地監控,你以為抓住個人很難是不是?這事誰幹的?」

  「我怎麼知道?就真是老柴幹的,他也不可能告訴我呀。」陳少火大地道,是真不知道。

  「不管誰幹的,趕緊滾蛋,一年半載別回來。小柴是個挺穩重的人嘛,怎麼跟你胡鬧上了。」陳壽民不解了,撫著下巴,看了不成器的兒子一眼,難不成說柴占山想在他面前獻點功,所以才下死力氣辦這事,一聽兒子真不知道,那放心了。放下心來再一想,倒不急了,只要這事不犯,其實對商標判賠很有好處,生意人最怕什麼,最怕這類讓他做不成生意的爛事,爛事要層出不窮的話,怕是那個大老闆也受不了。

  「爸,那沒准。沒您罩著,他混個毛呀,我想他一準是潑了命給您辦這事,快刀斬亂麻這不正是他的作風,防著夜長夢多呀!?」陳少來了個逆向思維,一看父親鬆動,立馬又補充著:「您說得沒錯,是很穩重,所以呀,我問他,他什麼都不告訴我,可您想想,這不正是您的大方針麼:不許傷人,給他們換個地方說話。最好把個韁繩給他套脖子上,現在不但沒傷人,而且還把小蓮的人傷了,咱們的話語權可就高了。」

  這倒也是,陳壽民敲敲自己額頭,對於那方勢力暗手深有體會,因為長期行走了黑白邊緣的原因,他們的思維與眾不同,實施的過程和要取得目標不一定相一致,不過往往會奏奇效,沉吟了片刻,提醒著兒子道:「那你專程走一趟,讓他們收斂點,千萬別留下什麼把柄,要在這上面整出事來,我這個小分局長可不好給你擺平……你說這叫什麼事嘛,放一對王、四條A愣充倆炸彈,邪門了,老陶多精明個人,居然還相信,搞得這麼大動靜。」

  陳宦海噗聲一咧嘴,嘿嘿呵呵地笑上了,這事情吧,雖然真查出來後果很嚴重,不過過程實在讓人牙疼,兒子樂不可支了,連陳壽民也忍不住了,臉上帶笑了,爺倆正樂呵著,兒子的電話響了,陳宦海一接,喂了幾聲,臉上喜色更甚,這倒把陳壽民嚇住了,驚聲問著:「怎麼了?不是又整事了吧?」

  「好事,第一筆錢到賬了,九十五萬。爸,您還覺得這是胡鬧麼?」陳少得意了,揚著電話反問著父親。老徐吃不住勁了,家屬替他簽了和解協議,把錢給上帳了。

  「小心點,晚上找治安總隊你高叔,知道該怎麼辦麼?」陳壽民道,笑了笑準備下車了,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知道,他那胃口又不大。您慢走啊,爸。」陳宦海恭著父親,老爸下了車,整了整警容,氣宇軒昂地朝著警車走去,陳少也調了個彎,直朝維特娛樂中心來了,不過想了想,又轉道去銀行了,或許想看看,這第一桶得來的真金白銀※※※

  ……

  收隊了。

  官辦的隊伍收隊了,民辦的隊伍也收隊了。

  要債一共去了三組六人,醫院裡躺了一半,開回來的車上還劃了幾道,李玫蓮從維特四層的視窗看到手下人回來時,免不了有點忿意,知道潞州刁民遍地,可沒想到能刁到這種程度,一言不合,出拳就打,還有個住院的居然是被女人打的,就即便她這方占理,臉上也不怎麼好看了。

  回來三位,安撫了幾句,先行去酒店歇著去了,打發走人才回頭問在大班桌後發愣著柴占山道著:「柴大哥,我的人明天就到一部分,您看怎麼安排。我把他們的名字,手機號都給你列個單子。」

  空降隊伍,就不問柴占山也知道,八成是狗少和李玫蓮商議的辦法,用的都是沒根沒底的外地來人,辦完事就走,出了事就溜,一欠身笑了笑道:「我倒覺得這事就你們不空降,也能解決得了。」

  「是麼!?」李玫蓮美目一眨,異樣地問。

  「不是麼?我可以告訴你啊,這裡最橫的兩個,一個是老徐,一個是葉肥婆,這兩個刺頭一解決,下面的人就輸膽了,頂多只敢跑人,不敢反強了……如果再加上剛發生的事,錢家的兒子就在當街被人揍了,陶老闆的店裡又被人放炸彈了,雖然是假的,可也把他嚇得夠嗆,這些大戶都不在眼裡,何況那些小戶……」柴占山眯著眼說話,掩飾不住地語氣裡的驚訝,就即便黑澀會行事,也得看看對方是誰,可這事辦得根本就肆無忌憚,像個亡命徒。他自問,就他自己也沒那膽這麼胡來。

  「柴大哥,看來我得對您重新認識一下了,坦白地說,我對您的第一印象不錯,特別是……」李玫蓮套著近乎,拋著媚眼,似乎想把心裡的潛臺詞充分表達出來,有道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對於這位初識的柴占山,李玫蓮還真覺得可倚重的地方挺多。

  卻不料她想錯了,柴占山可是愁在臉上苦在心裡,又一次苦著臉道:「李總,你要說多少遍你才相信,真不是我幹的……我要發現手下有這類人,第一件事我得讓他滾蛋。」

  「嗯?不應該吧,我覺得這事幹得很巧妙。」李玫蓮笑道,仍然有點不相信除了柴占山還會有什麼人膽這麼肥。

  「巧就怕弄巧成拙呀,這麼跟你說吧,雖然起家的時候手段都不怎麼光彩,不過現下這條件,就即便我已經買通關係辦什麼事,也不敢明目張膽,沒辦法呀,現在的天網監控幾乎是無孔不入,員警的隊伍裡建制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是山頭挺多,不管你出手越界了,還是辦事越位了,都有可能惹上一堆麻煩……你覺得放個假炸彈好玩是不是?要找出來這罪輕不了,怎麼也得給個危害公共安全判個一年半載……可要是找不出來是誰就麻煩了?」柴占山看來是個老炮,想得比別人遠。

  「麻煩!?誰的麻煩?」李玫蓮沒明白過來。

  「你說呢?你公司的三個人被打、之後就發生錢老闆兒子被打、陶老闆店裡放炸彈……還有商標侵權的事,你又是以最大債權人的身份出現的,你說誰有麻煩?」柴占山抬著眼皮,異樣地看著李玫蓮。

  這下李玫蓮上心了,想了想,纖指一指自己,愕然地道:「是我!?」

  可不是她是誰?除了她都不會有別人和這夥商標侵權人有什麼糾紛了。

  沒吭聲,柴占山只是複雜地看著這位漂亮女人,要論心思的縝密和複雜,恐怕女人天生要遜上一籌,更何況是位準備來淘金的女人,心思怕都是在將來的發財夢上,陳家老爺子的這個辦法柴占山也理解,沒事了幕後拿錢,有事了,擋在前面的李玫蓮就成了眾的矢之了,到她這兒就終止了,就引火也燒不到陳少身上。畢竟拿錢都是私下的事。

  有些事就像擠著來一樣,李玫蓮剛剛省得不對勁的地方。電話就來了,連續接了兩個電話,第一個是陳少的,查到賬了;第二個卻是公司的,那位留守的大學生給了她的消息,剛剛有員警上門例行詢問去了,沒其他事,就是查查綠源生物公司這些上門要債人員的底子。

  不用說,這個顯而易見的思維判斷,員警就再笨也會防患於未然,那嫌疑自然先盯在綠源生物公司這裡了。此時再看巋然不動的柴占山,李玫蓮倒覺得自己真該另眼相看了,輕輕地問了句:「柴大哥,您說我現在該怎麼辦?總不能還沒落戶,先落嫌疑吧?」

  「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有個人應該知道……我正尋思著,他那來的這麼多隱藏力量,要都是他導演的,難道他不怕陷進去?」柴占山狐疑地道。

  這一句李玫蓮聽懂,脫口而出道:「你是說……單勇!?」

  對於這個商標的持有人李玫蓮沒有概念,根本沒有見過,甚至在她看來陳少巧取豪奪來的東西,根本不用詢問原主人是誰。不過這會發生了種種事情,又讓柴占山這麼看重,連李玫蓮也開始想像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可能的成分太多,最直接的李玫蓮問出來了:「那不對呀柴大哥,要真是個叱吒一方的人物,能買陳少的賬,陳少那兩下子也就是賣賣他爹換倆錢,別的本事可沒有……要真是這麼個能人,反手間還不得把陳少給拍了?」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示弱在前,逞強在後,說不通呀!?可我實在找不出誰還能幹出這事來……除非秦老虎回來了。」柴占山判斷道,又是一個新人物,李玫蓮問了問秦老虎的來由,有點詫異那麼大個身家的老闆最後居然被逼跑路,再一聽,隱隱也是陳壽民曾經的座上客,讓倆人多少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在財富遊戲的舞臺上,除了權力這金錢這兩個主角,怕是誰也別想當常青樹。

  「柴大哥,既然小妹準備來您的地頭混來了,我覺得我們應該坦誠以待,畢竟和陳少相比,我們是一路上的,那您說吧,接下怎麼辦?我聽您的。」李玫蓮聽得柴占山說著緣由,沒來由地產生了幾分信任,乾脆來了個全盤託付。

  柴占山沉吟地片刻,眼珠轉悠了一圈,輕聲道:「我想咱們按兵不動怎麼樣?」

  「那陳少這兒怎麼交待?」李玫蓮問。

  「不用交待,有人在替他辦事,而且這個辦事人,我不想和他摻合在一起,萬一引火焚身呢?最好保持涇渭分明,免得將來我們也說不清楚,不管你現在信不信,我有一種預感,很不好的預感。」柴占山道,很擔心的樣子。

  「什麼預感?」李玫蓮問。

  「我預感這僅僅是個開頭,不管我們動不動,還要有事發生。而且會來得更激烈。」柴占山道,很凜然地道,甚至於這是十幾年江湖混跡的經驗判斷。

  會是什麼呢?會是怎麼的激烈呢?

  李玫蓮還在思索的時候,不知道電話什麼時候進來,已經響了很久了,柴占山示意她時,才省得接起來聽,看看是那幾位回去休息的要債人員,不耐煩地接起來,卻不料聽得猛地眉眼一鎖,怒上心頭了,啪聲扣了電話站起來,柴占山也緊張得一下子站起來,問著怎麼了。

  李玫蓮快步走著,撂了句:「我的人剛回酒店,又被人追上來打了……不管這回什麼人,我還跟他沒完了。氣死我了,太欺負人了,還把我車給劃了……」

  氣衝衝地出門,電話已經通知到陳少那裡了。柴占山攔也不及,又跌坐回椅子上,手重重地拍在前額頭上,那樣子呀,簡直是牙疼得要命,咬牙切齒地無語了,即便是想到有事發生了,可誰能想到,發生在那些已經剪羽而歸的要債人身上。

  「不對,這是別有用意的,有人在故意攪渾水。」

  柴占山鬱悶著,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細細羅列著今天發生的事,先是老徐的車爆炸,之後是要債的被打;再之後是葉肥婆家的店裡,有個己方的人被糊裡糊塗拍了悶磚,這肯定不是葉肥婆幹的;再之後就是錢默涵被打,陶家的店裡放了假炸彈,直到現在,要債的又一次被打。就像個設計好的拉鋸戰一樣,你來我往,鬥了個旗鼓相當,這就讓誰也看,動機也在判決的巨額賠償上。

  「不對,有人故意攪渾水,想幹什麼?」

  柴占山回想著,兩眼睜大了,突然間回憶起見單勇時那幾句像是自嘲的舊話,說是和驢肉香火鍋城的舊怨,難道……柴占山想了想,電話上翻查著單勇的號碼,不過摩娑了良久,沒有拔出去。

  反正我又不拿錢,管人家的閒事幹嘛!?

  柴占山如是想,下意識地點了一支煙,在鳧鳧的青煙中眯起眼,準備隔岸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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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6: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55章 似曾相識是舊識

  陳宦海驅車趕到東明國際酒店的時候,又是一個警車林立、警燈閃爍的現場,他這身份和下面這些詢問做筆錄的民警搭不上話,來回找著李玫蓮,轉了一圈,看到了坐在剛來救護車後廂安撫手下的李玫蓮,徑直上前,招了招手,一臉陰沉的李美人不悅地下來了。

  「陳少,我六個人第一天就折了三對,你看車,都是朋友那兒借來的,你讓我回去怎麼交待!?」李玫蓮氣咻咻地道,一指現場,陳宦海回頭一瞧,笑了。

  潞州流氓的慣用手法,砸玻璃潑漆敲前蓋,賓士潑得花花綠綠像個國產奔奔了,另外兩輛也不怎麼地,給敲了幾塊玻璃,車身凹了幾處,現場的民警正在拍照,陳宦海安撫著李玫蓮小聲道著:「不就幾輛車嘛,損失算我的,別生氣,砸得越狠整得他越狠……究竟怎麼一回事?」

  聽得陳少這回大方,李玫蓮倒也沒說什麼,草草一說經過,敢情是回返酒店的三位剛剛泊好下車,斜刺裡就沖出來七八位持棍人,對著車和人沒頭沒腦一通亂砸亂潑,己方這三人那經過這號陣勢,三下兩下就被打得直往車底鑽,等保安組織起兩隊人,那些打人的早跑得沒影了,前後不過兩三分鐘光景就成了這個樣子,又是天黑時分,挨打的三位連個像樣的體貌特徵也表述不出來,只說是一群扣帽子的大漢。

  「這他媽誰呢?膽肥了啊。」

  陳少聽得經過,看著現場,可笑之後又有點怵然,潞州民風強悍那是人盡皆知,就賣驢肉的悍肥娘都敢持刀追砍人,要擱街上找這麼幾位打人砸車還真不算難事。

  可這組織者是誰呢?陳少摸著下巴想了想,自然而然地聯繫到了那幹賴帳不想賠償的驢肉經營戶上了。說來說去,還是沒證沒據,連電話聯繫到東明派出所,現場民警給的結果也是個糊塗事,果真是一群蒙著腦袋的大漢幹的,監控裡拍了八個裹風雪衣扣大帽的人影,就是沒拍到臉。

  「這樣,蓮兒,你來,潞州這鬼地方你不瞭解,過去是刁民多,戰亂時是土匪多,現在和諧社會,對政府不滿的地痞流氓又太多,你都看到了,就他媽老娘們都敢提著刀當街砍人……這樣,你也別急,明兒你的人來,我找車,再找幾輛警車跟著,誰他媽活膩味了,咱們跟他玩到底,咋樣?你的人什麼時候到?」陳宦海邊安撫,邊詢問下文,生怕李玫蓮打退堂鼓了,看李玫蓮不高興了,又是趕緊地表態,先給李總帳上劃二十萬,修車醫藥費總夠了吧?

  「明天早上就能到,不過說好了啊陳少,再要傷了我的人我可沒法幹了。」李玫蓮有點心有餘悸地道,想起柴占山的忠告,隱隱覺得自己攤上這差事不是什麼好事。

  「放心吧,我爸正在徹查這事呢,只要揪著一個,全跑不了。不愁他不給錢,再堅持堅持……少不了你那份,除了你那份照拿,其他損失算我的還不成?」

  陳少大包大攬,想方設法勸著,眼光不時瞟著李美人白皙細膩的臉蛋,不過為了那即將得手的錢強自壓抑著欲火,勸了好半天才把李玫蓮的火氣勸消了幾分,看著這美人安撫著手下到醫院包紮,陳少狠嗅了股氣,似乎在品味美人留下的余香似的。自打和外地幾位元朋友聚會偶然認識李玫蓮之後,陳宦海就一直有把這妞收到麾下的意思,別說溫香軟玉那號享受,就這妞的臉蛋,走到那兒不得是斂財的大殺器。

  好一會兒冷靜下來時,李美人有點埋怨的態度似乎在小覷陳家大少,這事要說連陳宦海也有點窩火了,在東明大酒店的大停車場上看著按部就班詢問拍照完畢準備收隊回去的民警,連他也知道怕是員警哥指望不上了,連轉了幾個圈,媽了個逼的……連罵了N次,家門口還能被人欺負一通,這氣可咽不下去。終於還是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想到個直接有效的解決辦法了,摸了電話,找著老柴,就一句:

  「老柴,給我招幾十號人,對,越多越好……媽的個逼的,欺負到我頭上來,我整死這幫王八蛋。不賠償我今晚就拆了他們家……」

  傳說地下世界也有成建制的隊伍,而老柴屬於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基本相當於地下世界裡治安隊長的身份,手裡有的是人,不久就給陳少派來了四輛商務車,一眼望去,車裡黑壓壓的,都是腦袋※※※

  ……

  夜幕降臨了,黑沉沉的夜裡總有誰也阻止不了的罪惡發生。即便是頭頂國徽、身穿警服的執法人員對很多事也無能為力。

  市刑偵支隊,從排爆組轉來的相關證物下午到這裡的時候,支隊抽調了一個五人精英小組對這個潛在的危險進行的技術分析,物證、爆炸物殘留、現場監控以及相關人員的背景調查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到晚上八九點幾個碰頭會時,行進最慢的現場的監控才捕捉到了一個疑似放假炸彈的錄影剪影。剪影同樣很模糊,放在大家面前時,不少人笑了。

  長舌帽,大風衣,背著大旅行包,既看不出體型特徵,也看不到面部特徵,可這個季節,偏偏這種裝束在潞州很正常,誰也挑不出毛病來。基本判定是個老炮,知道用普通掩蓋異常。

  「就這個,我說技術劉,你可有失水準啊。」參加過下午排爆的一位高個子刑警笑著道。

  「趙隊,還真不是我有失水準,恐怕咱們碰上一個高水準的對手了。」技術劉戴著眼鏡,扶了扶鏡框,這一句惹得一干刑警有興趣了,都湊到監控採集的電腦旁邊來了,就聽這位技偵分析著:「大家看,這放置炸彈的座位選擇在兩個監控探頭的中間,靠後,這個位置一個能拍到他的後腦勺,一個頂多能拍到一個側面,能把角度選擇這麼刁鑽,本身就能說明,這個人最起碼不應該是初犯。否則就不會我們連一個完整的臉部也採集不到。到現在倒溯了七十二個小時,我還無法確定是不是這個人。」

  「往下說。」隊長覺得有點意思了。

  「第二,驢肉香火鍋城這個假炸彈雖然不會爆炸,可製造者在面上灑了一點火藥,所以觸發了咱們的探測儀器,他完全不必要這麼做?可他為什麼這麼做呢?我想他就是志在造成恐慌,看現在人人自危成這樣子,他的目的達到了。而且我覺得這個製造者有職業犯罪的傾向,職業犯罪的特徵就是慣於以最少的代價達到目的,即便是身受其害也在所不惜……大家看這件事,即便我們抓到他又能怎麼樣?危害公共安全?頂多判他個一年半載,出來還能幹,可做生意的就有心理陰影了,現在都瘋傳驢肉香火鍋城有人放炸彈了,誰還敢去吃飯?就反過來想,這次是假的,要是下一次放個真的呢?」

  這句,惹得一干刑警沉思了,而且從這些分析上可以淺顯地得到犯罪者的動機,但所有人心系的也許不是動機,那位趙隊長開口問著:「揀緊要地說,這個人的危險性有多大?市局領導關心的是這個,要是個荒唐鬧劇丟回人也就罷了,可別真出個爆炸傷人的事,咱們就交待不了了。」

  「驢肉香這顆假炸彈看不出來,火藥的殘留是黑色火藥,隨便找個二踢腳拆開就能辦到。不過勝利路這顆真炸彈倒是很有水準。」技術員道。

  「放到一塊說,現在懷疑是同一個人幹的。」隊長道。

  「爆炸點遺留了一個玩具車殘骸,而監控上從停車到爆炸我們什麼也沒有找到,這個殘骸提醒了我,於是放大周圍現場圖像仔細看了一遍……大家看我的標注。」技術員把畫面放大,模糊的車影,居中的是勝利路老徐醬肉店,車泊在離店門口不到十米的地方,放大才看得真切了,就在要債人進入店裡的時候,一輛……不是一輛車,而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從相鄰二十米外的胡同裡躥出來,像個小老鼠,鑽到了帕薩特的車底下,再然後……嘭,濃煙四起,爆炸了。

  「嗨,這孫子玩得真漂亮。」隊長訝異了,隊員們笑了,是用遙控玩具車載著炸彈運送到帕薩特車底引爆的,引爆人自始至終根本沒有出現在交通監控畫面上。

  不得不承認,這個簡單而直接辦法不但引起了恐慌,而且成功地躲過了無處不在的監控,連起碼的體貌特徵也沒有,在這百八十萬人口的潞州找人可比大海撈針還要難了,更何況,未必就是潞州本地人幹的。

  技術員也笑了,哭笑不得地笑,有時候犯罪嫌疑人的想法堪稱經典,直點評道:「遙控距離三十米到五十米,他可以鑽在周邊任何一個小胡同或者車裡,引爆器用的是N325型電雷管,炸彈用的是硝銨類土制的,摻合了二氧化鎂成分,所以爆炸出來的威勢驚人,濃煙滾滾,電源用的是高容量鋰電池,這個手法可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能達到的水準。」

  「也就是說,他能製造出一顆真正的,有殺傷力的炸彈?」趙隊長問。

  「當然可以,只要他想,遠端定時都沒問題。」技術員道。

  這下子,讓一干刑警又有點心怵了,像這樣的人本身就是一顆定時炸彈,眾人紛紛就有興趣的犯罪手法討論的時候,這位隊長卻坐著翻查著一堆詢問筆錄思考上了,作為領隊,考慮的不是一案一椿,而是全域,事情也許能聯繫到一起想,包括剛剛發生的綠源生物科技公司人員被打一案。商標案、巨額賠償、爆炸、假爆炸,傷害……這些事隱隱在像一件前因後果很完善的思維鏈,至於案子都講的動機,也許很簡單……趙隊長的眼睛落到了商標案的標的是:兩千一百萬!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員警這個職業對這句話感受得尤為真切。

  不過有時候事情不能依你想像的軌跡行進,比如驢肉香火鍋城的案子暫時還不能立案,總不能因為查個沒有威脅的假炸彈動用大批警力吧?而且這看似一系列有預謀的事件,又被切割成了若干個不痛不癢的治安事件,理論上講,誰從這些事中受益最大,就應該是始作俑者,可難也難在這兒,現在貌似幕後策劃身份的,一直就處在受害人的位置上。

  思考中接了個電話,是市局某領導過問此事的,趙隊長草草彙報了幾句,今天是第幾個電話詢問案子進展了他已經說不清了,不過此時給他添了另外一道靈光:

  莫非,是他們有意把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上,然後挾制欠債人賠償!?

  如果真是個自導自演的鬧劇,趙隊心裡有點犯嗝應了,那樣的話實現這個目標的前提是有內部人參與了,如果這個假設成立,再查什麼假爆炸就是南轅北轍了,不但會阻力重重,而且結果是什麼也查不出來。

  「大家停一停,這個事先讓技術人員作一個完整的分析報告,支隊討論後咱們再行討論實施方案,手裡有案子抓緊時間了一下……這事我感覺不是那麼容易水落石出的……」趙隊說著含糊話,正說著門嘭聲開了,也是技術上的,進門驚聲喊著:「趙隊,監控的嫌疑電話突然活動起來了。」

  「啊?什麼人膽這麼肥?看看去」

  趙隊帶著一干人,嘩聲全沖出了監控室。一頭是嫺熟的反偵察掩飾,此時又是拙劣的低級錯誤,讓追蹤的刑警不起興趣都不可能。

  ※※※

  電話響了,響了很久陶成章才去接,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九時多了,老婆和女兒剛去水房,孤零零的病房白刺刺的燈光,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看著是個陌生的號碼……不對,陌生而又熟悉的電話。對了,好像是下午打過來了。這一驚陶成章非同小可,猛地全身起了雞皮疙瘩,緊張地,喘著氣,接住了。

  「你到底是誰。」陶成章勉力平撫著起伏的胸前。

  「我可以自我介紹一下。」對方的聲音也是那麼熟悉,熟悉得讓陶成章心跳加速,然後聽到了更熟悉的聲音道:「我姓秦、名軍虎。」

  咯噔一下子,讓陶成章緊張得以至於手顫心悸,差點又一次昏厥。提著氣惡狠狠地問著:「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總得讓我知道,栽在誰手裡吧?」對方的口氣很慵懶。

  「和我無關。」陶成章強自鎮定地道。

  「哦,看來你確實知道點。」對方的口氣又像調侃,聽得陶成章心跳的怦怦直響,歇斯底里地喊著:「我什麼也不知道,你要幹什麼?老秦,你的事真和我無關,有本事你去找史老驢去,幹嘛找我?」

  「呵呵,看來我們還有共通之處的。」對方道,一句讓陶成章訥言了,生意人的信條,第一是不認帳、第二是死不認帳,這一點上果真很有共通,不過也別指望從他這裡得到什麼,陶成章暗暗下著決心了,一瞬間想到了趙紅旗的事,又想到凍肉、冷庫,那侵吞的不在少數,又覺得這事不那麼容易了結了,果不其然,對方停了片刻,又說道:「不介意做個交易吧?」

  「秦軍虎,你聽清楚,我不會和你做任何交易。」陶成章恨恨地道。

  「呵呵,就看你有種沒有。」對方道,掛了電話。

  嘟嘟盲音響時,陶成章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幾歲,茫然無措地站著。眨眼短信來了,是交易的內容:

  商標賠償六百三十萬,二十四小時內支付,否則後果自負!

  陶成章一下子明白了,癱軟在床邊,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誰了。是他最懼的一個人。

  ※※※

  叮鈴鈴,電話響了,剛從浴室裡出來的陳壽民隨手拿起了電話,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沒有接,響了好久又一次拿到手裡,思忖了片刻,放到耳邊,不客氣地問著:

  「誰呀?」

  「我可以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秦、名軍虎。」

  一句介紹,驚得陳壽民差點扔了電話,趕緊地返回浴室,對著聽筒小聲叱著:「你瘋了,你還敢回來?軍虎老弟,我可告訴你啊,你的案子還沒了結,經偵上給我們幾次協查通知了……你在哪兒?」

  「只是不想做個糊塗鬼,總得讓我知道栽在誰手裡了吧?」對方道。

  這種人就他媽偏執,陳壽民暗罵了句,不過畢竟曾經有過經濟上來往,這貨要真折在潞州,怕是對他也不利,又是安撫了幾句,寒喧了幾句,對方就一直靜靜聽著,連陳壽民覺得這安撫也沒什麼意思了,人家輸光賠盡了,不能兩句好話打發了吧,他一停,秦軍虎卻意外地說了句:

  「不介意做個交易吧?」

  意外了,他還能有交易的?陳壽民愣了下,馬上回絕了,直道著:「軍虎,你別說這麼難聽,我好歹也是個國家公務人員,和你能有什麼交易?過去的事,真掰出來對誰都不好吧?」

  「呵呵,就看你有種沒有。」對方道,掛了電話。

  嘟嘟盲音響時,陳壽民愣了,交易的內容都沒講就掛了,也許他還真有興致想聽聽呢,不過又覺得有點險了,像這種喪家犬,別的不怕,陳壽民就怕他出事了亂咬。對了,這傢伙不是真回來了吧?陳壽民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

  片刻短信來了:最商標賠償最大的一筆六百三十萬,二十四小時內會支付。幫我查查原西苑冷庫庫存的兩千噸凍肉被誰私吞了。

  一瞬間,陳壽民皺眉頭了,瞬間想起了可能洩露他參與的人,柴占山?李玫蓮?還是商標原持有人單能?都有可能,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秦老虎是行家。不過細細品味著這個交易的內容,他的眼睛又亮了,私吞的兩千噸凍肉,應該是趁秦軍虎冷庫被封的時候下得手。那麼這樣說……是秦軍虎在背後使勁,逼迫那些商戶賠償?很有可能,陳壽民細忖之下,秦老虎生意猝然倒坍,他估摸著跑不了那幾位同行下黑手,看這樣子,也有借他報一箭之仇的意思。

  如此一來,賠償不得唾手可得,似乎還有更大的一椿買賣在向他招手,陳壽民興奮地想著,就坐在浴池邊上,聯手機伸進水裡了也毫無察覺※※※

  ……

  假爆炸的嫌疑人像一個光點,移動在信號搜索圖,定位的技偵比對著經緯度,邊說邊追蹤著道:

  「在河北邢臺以西七十公里處,現在正向山東方向行駛,離潞州市區不到二百公里……現在位置應該在,省際線上,抓捕的可能性不大,他可以隨便進入任何一個省際,這個地方三省交界……信號消失了。」

  消失了,僅僅是兩個通話消失了,趙隊長回頭問著:「電話號碼查了嗎?」

  「一個是驢肉香火鍋城的陶成章,通話時間兩分十二秒,應該是熟人……還有,啊?」反查電話號碼的刑嚇了一跳,沒吭聲,自已讓開了指著電腦螢幕,幾位元刑警湊上來看時,都不吭聲了。

  通話另一方通話時間,兩分四十七秒,機主姓名:陳壽民,西城公安分局長。

  「老規矩,保密,我向上級彙報以前,誰露出去自己到督察處領處分。」

  趙隊長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過很有分量,都不吭聲了。

  看來放假炸彈的和受害人認識,好像和西城分局長也熟識,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不過趙隊長這一干人,臉色可不那麼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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