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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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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1: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36章 吃吃喝喝好牽線

  「喲喲,長腿翹臀小蠻腰。」

  大胖在得瑟,擺著肥胯,手裡揚著手機,給太東城管隊歪瓜裂棗分隊那幫宅哥宅弟,顯擺他和模特晶晶的照片,把哥幾個看得哈喇子流得好長。

  「喲喲,胸挺臀圓臉蛋嬌。」

  二胖也在得瑟,擠擠自己堪比豪乳的胸前,手裡也揚著手機,是他和某模特的自拍,看得那幫自以為內勤當得舒服的哥們開始咽口水了。

  「喲喲,皮鞭蠟燭小手銬。」大胖換了張,繼續得瑟著,換呶嘴動作了。

  「喲喲,跳蛋黃瓜加暴操。」二胖也換了,開始著搔首弄姿誘著那些苦逼兄弟了。

  自打帶了模特妞在兄弟們面前逛了一圈,這倆就拽了。自打逛過很多圈後,這倆拽得就沒譜了。說唱帶伴舞,你搖臀他擺胯,一會兒互摸動作,一會兒模擬互操,要不是真見過這倆肥貨載著漂亮妞逛街,打死那幫兄弟也不相信他們能泡上模特妞,當然,也未必就是泡上了,不過能陪著那麼靚的妞玩玩逛逛,可不也正是這些歪瓜裂棗宅兄宅弟的夢想。

  「栗胖,下次去維多利亞叫上我。」一高瘦個子央求道。

  「也叫上我。」另一圓臉靦腆男湊上來了。

  「我也去。」又來一高度近視。

  「……」

  一眨眼群情眼熱,都巴巴地圍著栗小力和白曙光,有點後悔當時沒跟上雷哥混,你看現在可好了,人家吃拿卡要天天滋潤得跟啥樣,咱們倒好,天天對著隊長那張臭臉裝孫子。兄弟們一央求,栗小力拽了,得意地一劃手道:「行倒是行,就怕把你們領去了,人家看不上你們。」

  「看不上你們倒也不是問題,就怕那麼漂亮的妞,把你們看得眼暈、閃光、弱視,那就划不來了。你們也就看著美女圖片擼一管的水準,上不了正場。」白曙光也得瑟著,刺激著更衣室這幫子。

  「拉倒吧,我們除了沒你們胖,那點不比你強?」

  「哎喲你說對了,晶晶還就喜歡我身上肉肥。」

  「那是沒碰見我們,我們這麼帥,擱那兒一站,那還有你們的事。」

  「你別激將我,就你們這小樣,門都進不去,我們就不一樣了,直接去的更衣室,就跟咱們現在這樣。」

  白曙光得瑟著,這拽得沒譜了,甚至有點讓人難以取信了,還是裡面有位聰明,一轉眼看著雷大鵬從樓上下來了,一指喊著:「別跟他們說,跟雷哥說去,你們拽個毛呀,還不是跟著雷哥混,我明兒跟隊長說說,我也跟雷哥出去值勤去。把你們扔到監控室去。」

  說話著人嘩啦一聲,全湧出去迎接雷哥了,把栗小力和白曙光倒扔在當地了,無形中,雷哥又在這個新的環境裡成為二逼領袖了。

  而且雷哥果真是豪爽之至,眾兄弟們一擁上來。左右各攬一個,屁股後跟一群,喚著栗小力和白曙光,邊走邊和眾人說著:「走走,都別回家,一塊到喜悅來吃湘菜去……給你們引見引見我大哥,他最喜歡認兄弟了,不信你們問問栗子、白肉,我們兄弟兩個打架幹了他十幾個,那叫刀來槍往,媽的那才叫痛快,哪像咱們,還城管涅,現在打架都不讓打,活得真沒勁。」

  這幹兄弟都知道雷大鵬打架被抓到派出所的事,那次打得有多慘烈從栗胖子嘴裡和錄下的視頻裡卻是早知道了,對於這幹宅男,估計對於快意恩仇的事都有一種變態的傾慕,這一說有人附合著雷大鵬的吹噓,有人問著栗小力和白曙光,那仰慕之心真如滔滔黃河水不絕於嘴了。

  上車了,栗小力心裡有事,拽拽白曙光小聲道著:「喂,不好意思見蛋哥噯,上次的借了兩千還沒還呢。」

  「沒事,我也沒還呢。」白曙光眼珠溜溜,這倆肥貨一般不要臉,低著眼皮小聲道,呶嘴示意著更不要臉的雷大鵬道:「雷哥借了一萬多也沒還。」

  「喂,我聽說蛋哥店都盤出去了,不是被咱們吃拿倒了吧?那多不好意思。」栗小力有點擔心,城管隊這幫兄弟沒少吃醬肉館的驢肉,偶爾一次倒不算啥,不過合在一起數目就驚人了。

  「不能吧,倒了賠了還請咱們吃?現在蛋哥都多大個老闆了,還在乎這麼點。沒准人家早忘了呢。」白曙光沒心沒肺瞅了眼,看雷哥的表情,不像,拽著栗小力上車了。

  分乘了幾輛計程車,直朝南環路這家名聞瑕邇的湘菜館來了,目的還是一個字:吃!

  ※※※

  華天超市,單勇和宋思瑩在店長的陪同下出來了,直握手道別著,看這樣生意是談成了。

  這倒沒有什麼興喜,最容易談的就是超市,進門就收你貨架費,賣不賣得了人家可不管。上車時宋思瑩攤開小本,記著這家的上貨,歪歪扭扭記了幾筆賬,側頭問著單勇道:「單勇,這多少家超市商店呢,要咱們這麼一家一家跑,非得把我累死……這十天了,跑得連五分之一都不到。」

  「這就喊累了,我賣驢肉時候,四年換了三副大容量電瓶,街上除了大店,凡是小攤小店的賣家我全部能叫上名來,生意就是個積累的過程,積累到一定程度,量變就會產生質變了。這叫貨不停留利自生,咱們不是已經賣了一百多盒了嗎?」單勇信心百倍地道。

  「哦喲,我說親愛的。」宋思瑩快給憋曲哭了,直說著:「一百多盒,連我車這油錢都沒掙回來。」

  「別這樣嘛,萬事開頭難,你不覺得難,它就不叫難。」單勇發動著車,將走時伸著脖子,調戲著宋思瑩道:「來來,要不啵一個,給你點信心!?」

  「啊呸,你別嬉皮笑臉啊,趕緊想想轍,貨場堆得炒貨和小雜糧越來越多,還有加工餘糧,快夠一個倉庫了,窮得我現在連美容都不敢做了,睜開眼滿眼都是雜糧,我怎麼就犯迷瞪了,聽你的鬼話上你的賊船了。」宋思瑩懊喪地說道,犯愁了。

  不試不知道,一試嚇幾跳,東挪西借帶抵押車湊了六十多萬,不幾天就被如潮湧來的雜糧和乾貨給吞噬了,光出不進自然是捉襟見肘了,現在資金已經壓得快動不了了。

  「呵呵,現在後悔也晚了,總得等我賣了再給你錢吧。真後悔把身家押我身上!?」單勇駕著車,笑著問。

  真這麼問吧,宋思瑩反倒不好意思說難聽話了,鼻子裡哼了哼,沒搭理他,明顯這些天忙得心情很不爽。看著向南邊駛,隨意地問了句,單勇卻是說道和雷大鵬哥幾個聚聚,有些日子沒見了,不提那貨還好,一提又讓宋思瑩斥了單勇一頓光知道吃玩,生意的事一點也不上心。單勇卻是一笑道,這你就不懂了,正是為了生意才找他。

  說來說去,敢情是拉雷大鵬入夥的意思,想想雷大鵬他爹媽的身份,宋思瑩倒也默認了。單勇又說了,這幫吃貨我開店的時候吃了好幾百斤驢肉,不但吃了肉,還借錢不還,個個都和雷大鵬一樣不要臉,我不找回點安慰都對不起我自己。惹得宋思瑩又是一陣好笑。

  不多時駛到了湘菜館,這一趟雷哥可接待頗是殷勤,從來沒有過這麼殷勤,估計是欠錢不好意思的緣故。看著下車的單勇和宋思瑩,倆胖哥帶頭,後面跟了一拔,蛋哥長、款姐短叫得比親哥親姐還親熱,看單勇提著東西,大胖栗子趕緊地接手幫忙,一看好一摞木質的食盒,驚訝得咦了,直說漂亮,這話聽得單勇高興了,直說大胖有眼光。

  絮絮說說上了包間,拉椅子就坐,倒茶瞎扯,叫嚷著點菜,單勇趁著機會掃視了一圈,不多不少,整十個,果真是五對歪瓜加裂棗,胖得離譜的、瘦得離奇的、醜得驚人的、長得嚇人的,那樣都有,就是沒一個正常的。

  都是領導子弟,咋就長成這樣涅?看到此情此景,你不得不相信生這孩子時候八成是領導拍腦袋的糊塗決定。

  不過單勇可是有求而來,對待這幫子二貨那叫一個客氣,不但挨個問了好,還把帶來的三個食盒給放桌上,打開一瞅,喲,樂了。香噴噴的炒松籽、白生生的南瓜子、黑不溜秋的小油葵籽、還有不多見的胡麻籽,這群貨可樂了,一人抓一把,嘎蹦嘎蹦咬著,邊吃邊說,一吃滿嘴香,說出來的話那叫一個甜,說著是恭維蛋哥,不說話的瞟著眼,仰慕著款姐,氣氛那叫一個好。

  「蛋哥,我說你這啥意思,怎麼好好想起請客來了,還把我們都請請。」雷大鵬吃著瓜子,八成是吃得實在不好意思了,笑著問。單勇也笑了,看著眾人吃得樂呵,得意地道著:「主要是請這幫兄弟,次要才是請你,我從兄弟們身上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商機,就是不知道你們長進不長進。」

  「商機!?」栗小力加大了聲音,一下子都聽著了。

  「不能吧?我們身上能有商機?」白曙光撇著嘴,臭嘴又來了,一掃眾兄弟噴了句:「我保證,都有根JJ,絕對不會有商機。」

  噗噗噗連幾人,又有幾隻手啪啪啪扇上來了,白曙光抱著腦袋直往栗小力身後躲,躲得不利索,屁股上挨了好幾下,卻是雷大鵬看款姐臉色不對揍的。這全場就款姐一個女人,臉皮就再厚也發發紅。還沒開場白,倒全亂了。單勇拍拍桌子喊著:「安靜安靜點,兄弟們,開飯之前跟大家商量個小事,都兄弟之間,就不客氣了,問你們幾個小問題。」

  眾人一靜,都看著單勇,就聽單勇突來一問:「哥幾個,想不想發點小財?」

  嗯?好幾雙眼睛一睜,亮了,栗小力離單勇最近,腦袋一傾,側頭仰慕地看著,眾人的嘴巴都慢下來了,就沒見過單勇的也知道雷哥有這麼位哥,很拽,但凡吃喝嫖賭雷哥總有地方拿錢,可沒想到這好事要推而廣之。其中只有一位長得像小蘿蔔頭的還聰明,看著陣勢狐疑地問了單勇一句:「咦?單哥,您不是把我們聚一塊策劃傳銷吧?要不讓我們城管折騰誰家去?」

  一看是那位蓋姓叫庭甲的,長頭髮、近視眼,臉色泛白,有嚴重厭世情緒,據說他爸趕了兩年才趕出門來上班來,說話從來就是不陰不陽的,比雷大鵬還不招人待見。

  雷大鵬正要罵一句,單勇搶先了,笑了笑道:「傳銷那可是上靠一張嘴,下靠兩條腿,既能跑又能說,你們這麼宅,那活可不了……折騰誰吧就不用了,那個我是行家。」

  這話引得一干城管朋友哈哈笑了,笑著就聽單勇道著:「和兄弟們商量商量賺錢,沒其他意思,舉手之勞……其實賺錢不那麼難,我半年多前畢業時候,兜裡一翻出來頂多幾包煙錢,不過現在呢,基本上也能操縱百八十萬的盤子了,要是不對路,這錢你得一分一毛賺,辛苦著呢,就像你們一月一千多工資,還沒你們不上班時候的零花錢多……可要對路了,那就不好說,基本上就是你坐在家裡,錢來找你。真的,不接觸這一行你們不清楚,你們知道哥半年賺了多少?一百多萬。你們知道哥怎麼賺的,當了當搬運工而已,把史家村的醬驢肉搬到市里賣了賣……」

  單勇看樣是別有用心了,極盡蠱惑之能,一說半年賺了一百多萬、再說賺得還那麼簡單,這吹噓得宋思瑩暗笑了,雖然賺了點都知道,可旁人不知道的是,單勇比在座的那一位都窮,除了幾倉庫雜糧和副產品,什麼都沒有了。不過看樣子,那幫哥們一個一個瞪大眼睛側耳傾聽,八成心思動上了,怕是要被單勇引坑裡了。

  果不其然,單勇說了說自己杜撰的發家史,從苦逼到牛逼的樣子裝得蠻像,話鋒一轉又展望了:「……別覺得這幹得不賴了啊,差遠啦,昨個我去車展看,有款車,寶馬系列的,我都叫不上名來,打折直接優惠八萬,就優惠八萬我都買不起,咦,就我看時候,還就有人也看上了,就這我麼大年歲,旁邊挽了個漂亮妞,一問價格,指頭一撚:刷卡……我靠,直接開上遛小妞去了……你們說這年頭啊,手裡不整點錢,真他媽不算人。咱們年歲都差不多了,總不能老朝爸媽伸手吧。」

  這說到點子上了,一干城管兄弟好不羞赧,連蛋哥這百八十萬都算窮光蛋,那兄弟這月賺一千大洋可怎麼辦?本來覺得朝爸媽要還成,不過這麼說,好像也不像回事。各自面面相覷著,還是白曙光挑頭問上了:「喂喂,蛋哥,我們兄弟們不都看著你辦事麼?剛才說發什麼財來著,也讓兄弟們沾沾光。」

  「對,聽蛋哥,蛋哥有辦法。」

  「就是,蛋哥,要有好路子,脫了這身皮,我們跟上你幹去。」

  七嘴八舌,群情激糞,心裡癢處被單勇撓到了,這個時候單勇卻是舉重若輕,頭一揚看那食盒:「就那個,我現在註冊了個綠色食品公司,這是今年年前的主打產品,有七個系列,十四個花樣,最低批發價給你們,保你們小賺一筆。還有成包裝的小雜糧,馬上就要上市了。」

  啊?賣炒貨?

  一下子眾裂瓜傻眼了,包括雷大鵬都翻白眼了,一群宅男加吃貨,瞎扯胡吃還成,幹這正事誰可是那塊料?明顯地與眾幾位撓起後腦勺來了,這錢恐怕跟兄弟們無緣了,雷大鵬側頭呸地一吐瓜子皮不悅上了:「我說蛋哥,不帶這樣的啊,找活找點簡單點的,吃啦、玩啦、整人啦、泡妞啦都成,這麼高難度的活誰會呀?賣給誰去?」

  「就是啊,這往哪兒賣去?」一個瘦個子,叫趙峰聚的,老散光眼,啃著松籽,好吃是好吃,恐怕好賣不好賣就不知道了。

  「這這這……這錢我們可掙不了。」栗小力吸溜著鼻子,幫不了蛋哥的忙,有點不好意思了。

  此時菜剛剛上了兩味,放到桌上時,各持著筷子開吃著,單勇卻是不急不惱,開著一瓶酒,挨個倒著酒杯,邊倒邊說著:「你們不在外面混不知道這錢怎麼個掙法,問你們一句,現下最掙錢的是什麼行當?」

  「煤老闆。」雷大鵬道。

  「鐵老闆。」栗小力道。

  「網游商。」蓋庭甲道。

  「房地產商。」另一位道。

  「不對,黃賭毒。」白曙光道。

  宋思瑩噗聲笑著,這群貨色也就這水準了。單勇卻是分著酒,否定了:「全不對,最掙錢是當官的,全國從上到下大小官,只有賺得,沒有賠的。為什麼說『權錢』這個詞,那意思是先有權才有錢。錢得排後頭,別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甭看他們富二代,遇上在座兄弟們那一個還懼他,照樣收拾得他滿地找牙。」

  喲,這倒是,眾人哈哈一笑,默許了,單勇笑吟吟一回頭,問著雷大鵬道:「大鵬,別人沒聽懂這錢怎麼賺,難道你也沒懂?」

  「咦?」雷大鵬一個激靈,智商開始上升了,一拍腦門道:「對呀,我爸就是當官的呀,聽我爸說有可能提拔副局長。」

  「我爸不算官吧,小屁所長得當到頭了,再上他上不去呀。」栗小力道,有點懊喪。

  單勇同情地看了大胖一眼,安慰道:「大小都算官,是官就有權……不要看大小,把你爸和這一桌瓜子松籽往一塊聯想聯想。」

  既是安慰,又是誘導,哥倆不愧是穿開襠褲時候的交情,雷大鵬正道不通,歪道多了,啪唧一拍巴掌,想通了,滿臉喜色道著:「蛋哥,你是想讓領導簽字發福利對不對?」

  「哦喲,大鵬我說什麼來著,你他媽真是天才……告訴你啊大鵬,這可是一舉兩得,你爸手下隊員多少人?能賣多少?一趟生意下來,別說你欠我的,我還得倒欠你呢。」單勇笑道。

  「兄弟們,兄弟們,果真是商機啊,發財的機會來了。」

  雷大鵬這下樂了,好容易智商閃光一回,不顯擺一下都不成。敲著桌子,把眾歪瓜兄弟一聚數上了:「張衛華,你爸不五馬分局的嗎,回去跟你爸說,給公安幹警發點瓜子炒貨,那分局下屬好幾個派出所,得多少人呢?……王敏,你爸幹什麼的來著,市直工委是吧?事業企業單位都歸他們管,隨便逮個單位都好幾百人,不給推銷瓜子不給他們入黨指標,你小子發財了……董偉你家移動的不是,你爸在移動、你媽在聯通,這話怎麼不對味呀,反正吧,你家腳踩兩頭船,這事也忒簡單了吧……小蓋,你爸幹什麼來著,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城區政府的,不過我爸媽早離了。」蓋庭甲搖著腦袋說了句,說得很淡,估計也是這性格孤僻的原因所在了。一句把現場的熱度說冷了。

  「那你更牛逼了。」雷大鵬眼睛火紅地道著,再難也能找到激勵點,直說道:「離了好,你就多了一個後媽一個後爸,他們誰也不敢不買你的賬。」

  噗噗噗又是噴了一群人,那小蓋哭笑不得了,不過滿場裡,單勇看得也就這瘦弱孩子心思重,哭笑不得的表情一閃而過之後,小蓋對著單勇道著:「單哥,您還真是費盡心思啊,不過這辦法可不新鮮,每年都有人走這條路子。」

  「是啊,可那錢落不到兄弟們口袋裡不是?錢就擱那兒,咱們明明能撿為什麼不去呢?這樣,你們要不好意思說,跟你爸打個招呼,我去跟老爺子打交道去,只要談成,回頭這差價嘛,不用等結帳,直接進你們的銀行卡裡怎麼樣?」單勇笑道。

  「呵呵。行,看在雷哥一直把我當兄弟的份上,這忙就不掙錢我也幫。」小蓋笑了,似乎同樣欣賞單勇這麼爽利。

  「什麼不掙錢,掙得少了都不行。」雷大鵬倒替著小蓋答應了。回頭揪著倆胖小弟訓著:「你們倆,得起模範帶頭作用啊,今年你爸那稅務所不發大米、面,發雜糧啊。」

  那倆胖趕緊地點頭,直說回頭找爸商量去。這麼個曲徑通幽,前景洞明,與座小官二代都樂呵了,反正平時就張嘴朝家裡要錢呢,看來這事纏纏爹媽也不算很例外,一桌了舉杯子相慶,先祝好事欲成了。

  其實單位的生意只需要一個切入的契機而已,否則你提上禮都不知道往那兒送去不是?看來從這幫人身上下手是適銷對路了,眼看著單勇和一幫了城管吆五喝六玩得來勁,又是教唆著回家怎麼說,爸不答應怎麼辦,或者辦了這錢怎麼算,聽得那幫小二逼眼睛加外地亮,八成連錢到手後的用途都想好了。

  似乎又一扇門在慢慢地打開,想想這一座要聯繫到的是全市不同部門、不同行業、不同單位的小官僚,連宋思瑩也覺得這頓請得蠻值,等她加入到猜拳行酒的行列,這個飯局卻是更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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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2: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37章 遠遠近近多掛念

  叮咚……快遞!

  快遞員在鐵藝門前嚷著,一幢複式的小樓,院子裡一株鳳凰花還餘著開敗的褪紅,沿階花花綠綠的盆景把白樓裝點得格外怡人,左南下慢悠悠地停下了太極動作,小保姆奔著到門口取件去了。哇,好大的一件,半個高的包裝紙箱,那快遞員撕了單子就跑,生怕幫忙抬似的,左南下快步上得前來,幫著挪進了院子,好大的一個包裝,看看卻是單勇從潞州寄來的,一看單子,笑了。回頭喊著:「熙穎,有人給你寄東西,你說拆了呢?還是給你搬房間裡。」

  「什麼東西呀?爸。」左熙穎端著早餐的煎雞蛋盤子,伸出腦袋來問著。一看訝異了下,那麼大的包裝,有半人高了,驚訝地問:「誰寄的呀?」

  說話著放下盤子奔出來了,一身白衣賽雪,到了左近一看,潞州來的。笑了,喊著保姆去拿刀子拆了,這麼大的東西搬家裡都費勁。回頭時老爸正笑吟吟地看著,左熙穎好奇地問:「爸,你說會是什麼?」

  「嗯,吃的。」左南下很準確的猜到了。女兒撲哧一笑,吃貨的心理是共通的,又問道:「會是什麼吃的?」

  「那就不知道了,潞州可是北方的魚米之鄉,乾果山貨能數出幾十種來,誰知道小傢伙又出什麼新花樣。熙穎,這段時間你們聯繫了麼?」左南下問。

  「沒怎麼聯繫,他好像挺忙。」左熙穎稍稍不悅道。

  「有壓力自然要忙了,從最底層開始要混個人樣可沒那麼容易。」左南下評價了句,小保姆割著膠帶封條,裡面的乾坤頓露,棗紅色的漆色讓左南下眼睛一亮,左熙穎卻是訝異地喊了一聲,搶先拿手裡了。

  「看來是真忙了,呵呵。」左南下看著包裝,想到了什麼。

  「咦?好玩。」左熙穎笑著看著,五子登科的圖案,純木制的食盒,顯得古色古香,左南下也拿了一份,卻是十全十美的花色,父女倆樂了,和小保姆一個連搬帶拿,足足十四個成包裝的食盒放到了尚未來得及收拾的餐桌上,你打一個,呀咦了一聲,炒貨,瓜子、花生、核桃、黑黃豆豆。他打一個,還是炒貨,玉米、高梁、小芝麻。又打開一個,還是炒貨,卻成了油葵、胡麻、還有左熙穎根本不認識的炒貨,揀這個咬咬,揀那個啃啃,一時間滿眼食色,滿屋噴香,啃了個稀罕東西,打了下牙,吐手心裡咧著嘴問:「爸,這是什麼?」

  「甜桃仁,帶殼的,先砸開吃裡面。」左南下教道。左熙穎小心翼翼剝開來,好容易吃了一個,卻是把皮殼扔過一邊,抓著香噴噴的胡麻籽嘎蹦著道著:「麻煩死了,還是胡麻籽好吃。」

  「哈哈……不一定,一種一個味道,喲,這個小吃貨要成精了啊,能做出這麼有底蘊的東西來。」左南下嚼了塊核桃仁,卻是看著食盒蓋子評價著,左熙穎也拿了個瞧了瞧,不過好像很不中意老爸老是這麼對他評價高似地道著:「他沒准從那兒買的吧?」

  「絕對不是,這麼成系列的炒貨要是已有的,早出名了,你看這圖案不面熟嗎?」左南下揚著食盒蓋子問。

  「明清時候的圖案,噢,我想起了。」左熙穎眼睛一訝異,笑著指著道:「民俗資料庫裡見過,也是十四份,二七之數……呵呵,我知道了,肯定是司慕賢悄悄給他了。」

  「呵呵……應該是他了,否則潞州集全的還沒有第二家。有眼光,產品裡植入文化的因數,會引起共鳴的,就是做工粗糙了點,不過以他的身家,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不錯了。」左南下看過這些或圓或方或棱形的食盒,笑著評價了句,抬頭看女兒時,女兒正饒有興致的嘗得起勁,左南下眼睛動動,壓低著聲音問女兒道:「熙穎,人家送這麼好的東西,你也不打個電話表示感謝一下。」

  「哼,以為我沒看到,收貨人寫的是你的名字。哼!光巴結你,根本沒把我放心裡。」左熙穎有點氣咻咻地故意道,不理老爸了,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身端了兩個食盒,卻是挑走自己最喜歡的了,抱著得意揚揚地上樓了。

  沒有介意閨女這個小性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雖然稍顯粗糙,不過即便放在這樣古樸的傢俱左近也不顯得刺眼和寒酸,依然看著左南下眼熱不已,坐了良久,小保姆來提醒時左南下才省得每日雷打不動的飲茶時間都過了,笑著起身,坐到了稍帶涼意的院子裡,撥著電話,眼看著食盒,慢條斯理地電話裡說著:

  「熙蓉,潞州市面上有個叫『潞豐綠色食品開發經營公司』出了一系列炒貨,你看看,嗯,挺好,非常好,很有特色的土產,多帶點回來,過年走親訪友,這可是稀罕東西……又想幫誰!?當然想幫幫,不過好像我不需要幫,人家做得已經不錯了……」

  ※※※

  篤……篤……篤的敲門聲音,健身室裡的一眾美女同時停下的動作,卻是老闆陶芊鶴也揚著個食盒蓋子,喊了句:「誰放我辦公室的?」

  「雷大鵬巴結您呢,陶姐,讓我給捎回來的。」軟玉笑著道,壓著腿,陶芊鶴卻是不好意思了一句,還讓帶回來,周圍幾位都笑了,另一位也補充道:「陶姐,您見到的已經最遲了,我們已經吃得嘴幹舌燥不想吃了。」

  「這禮物我都收了好幾盒了。」又是一位湊熱鬧了。

  七嘴八舌,女人的話頭多,聽來聽去,敢情那夥城管都拿這個來哄模特妹妹姐姐了,自打認識這幫城管,平時姐妹們的玩笑話題就不缺,都是互相打趣的話,連寧佳也八卦地加入到其中了,那位叫晶晶的還饒有興致地給大夥說著是栗胖子的大哥做得什麼什麼雜糧生意,據他吹噓,這是吃貨最愛的炒貨、炒貨中頂級吃貨,惹得姐妹們一陣好笑……不過這話聽得陶芊鶴卻是多了個心眼,邊出了鍵身房邊拔著雷大鵬的電話,等扣了電話回到辦公室時,那心裡的懸疑一下瞭解得輕輕鬆松。

  什麼懸疑呢?自然是單勇的去處了,父親問了若干次她都是支吾過去了,每每提及這個名字讓她有羞於啟齒的感覺,對於她這樣枯燥的生活,也許可以不介意偶爾浪漫一下,不過卻很介意搞得滿城風雨。這些天一直擔心那人糾纏上來,不過還好,他根本沒聯繫甚至沒有消息。

  女人的心思有時候連女人自己也難琢磨,沒有聯繫了吧,又覺得有點失望,似乎是對自己魅力置疑似的讓有時候讓她每每念及,總是有心裡忿忿罵一句:牲口。這個總帶著點竊喜和愜意的詞,也總讓她回憶起那個銷魂之夜。

  此時,把食盒輕輕放到桌上,看著精裝的食盒,六棱形,食盒的表面木雕的畫面是一個古樸的圖案,看著有點眼熟,細辨之下方知是堆錦藝術品常用的喜上梅梢之圖,六朵梅,六棱形,傳統裡這叫六六大順,細細把玩的良久,多少有點美學常識的陶芊鶴倒是有點驚訝於這個讓人眼前一亮的設計了。

  或者說這不叫設計,是一種濃濃的復古情緒,一種不彰顯而卻外露的品位,試想一下,用這樣古色古香的食盒裝上土裡土氣的特產炒貨,口福、眼福一下子可都有了,此時就放到她這裝幀精美的辦公室都不覺得掉價。

  「喲!?這個路子走得巧……」

  陶芊鶴又觀賞了許久,卻是發現了這份食盒的深意,臨近年節,都不用選,這東西比提箱優酪乳或者糕點要上檔次的多,潞州的炒貨倒也不少,不過不是散裝就是真空裝,明顯都是大路貨,這麼個包裝一下,等於做成了可以直接放到家裡必備的茶几擺設,那樣的話……

  「這個生意可對路了,怪不得這傢伙不做驢肉了。」

  陶芊鶴又揣摩到了,像這種單位價值高,成本低而且利潤豐厚的產品,可要比做單價高,利潤低的驢肉低的生意要強多了。翻來覆去看了看,標籤在盒底,留有廠址和電話號碼,試著拔了個,一問廠長,果真是那頭牲口:單勇。

  沒有和牲口廠長通話,直接提著食盒走了,直到了驢香肉火鍋城找到了父親,把東西遞給了父親,附耳說了幾句,解放西路的醬肉館還在支撐著,最讓陶成章擔心的是人家會有什麼後手,畢竟有些事放不到桌面上,都在暗中操持著,不過聽到女兒說這人已經轉行了,陶成章的臉色終於舒展了,饒有興致地看了幾眼食盒,笑著評價道:

  「不錯,加工簡單,利潤豐厚,這個生意就是貨源、人工和場地不好解決,回鄉下了啊,我說呢怎麼這麼長時間沒動靜……不錯,這小子比他爸腦子活泛多了,大概是知道市場是憑實力說話,提前急流勇退了。」

  話裡,既有慶倖,又有遺憾,也許這趟生意少了這麼個對手,捎帶著連樂趣也要少很多,要是能看到單勇和陳公子對碰一下,估計陶成章會非常樂意之致。

  陶芊鶴看著父親複雜的表情,有點看不懂了,小聲地,小心翼翼地問:「爸,咱們家和他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你怎麼老擔心他?您應該擔心擔心東關臘驢肉、南城那兩家老字型大小,他們根本不是咱們的競爭對手。」

  「你懂什麼?看不見的競爭才可怕。要讓你看到,那倒沒什麼可怕的了。」陶成章東西遞給女兒,不屑地道。

  「那……爸,你這麼擔心,幾年前咱們盤下這家店,您是不是從中作梗了?」陶芊鶴小聲再問。正要離開的父親腳步一停,臉拉長了,臉色陰沉了,一下子嚇得陶芊鶴趕緊閉嘴,卻不料陶成章撂了句:「可能不作梗嗎?要不好好的店能盤回來?」

  說罷拂袖而去,那做得叫一個心安理得。看著陶芊鶴直後悔說錯話了,也許這事還是根本不知道的好,那行那家的生意興隆怕都是手腳乾淨不了。弱弱地出了店裡,上了車,握著方向盤,看看時間,慢駛了不遠,卻是加速著,出城了,朝著朝陽鎮的方向駛來了※※※

  ……

  路程不遠,可也不近,走了半途陶芊鶴有點後悔了,天色陰沉沉的,像要下雪,今冬初雪還沒有來,不過看這天氣陰了好多天了,不下則罷,一下肯定是一場大雪,走了一半路路程停了停,又咬咬牙,鬼使神差地繼續往朝陽鎮駛來了。

  我有點想他!?

  不是,陶芊鶴在這個念頭泛起時,馬上否定了,對方不管是位置還是身高,都不夠高;不管是身家還是家世,都不夠富。至於帥更談不上了,不讓人討厭而已。儘管有了那一夜的傾情,在事後陶芊鶴依然找不出他身上有很吸引自己的地方……或者有,並不是十分適合她而已。那一夜只是太耽於眼前所見的浪漫而已。

  那麼我不想他!?

  似乎這個定論也不能成立,每每朋友談及的、父輩叔伯們私下聊起的,總能隱約地聽到他的事,他就像個魔障一樣圍繞著自己,想甩也甩不開。

  彷徨著,遊移著,此時也陶芊鶴也說不清心裡的感覺,都無法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一夜過得是那樣的激情和難忘,沒有遇到他之前,連陶芊鶴自己都不敢想像自己會那樣地欲求不滿,一次一次被他撩撥到高潮,那或溫柔、或親情、或粗魯的親昵,好多次讓她在孤寂的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卻撫摸身邊並不存在的那一位。

  毒藥,他是最毒的那種……陶芊鶴想到寧佳這句話,又暗暗地罵了他一句牲口,如果說她僅僅耽於肉體上的欲望而讓她念念不忘,那該多麼讓人羞於啟齒呀!?

  想到此處,女人的矜持又在做怪了,雖然說脫了衣服什麼事也能幹,可穿著衣服的時候,有些事總是還要顧及臉面的,總不能讓他當成是我主動送上門的吧?這一下讓她萌生退意了,卻不料此時恰恰在視線中看到潞豐綠色食品開發公司的鐵藝招牌,招牌後是偌大的場地和糧倉,遠遠地從路上看來頗有視覺上的衝擊力,讓陶芊鶴下意識地放緩著車速,緩緩地開進了這個暢著大門的場地。

  很熱鬧,送貨了兩輛廂貨,像是新購置的。進出突突突的柴油三輪車冒著煙,讓陶芊鶴不迭地躲了躲,躲的時候看到異樣了,一輛賓士商務車泊在一間倉庫不遠,這車她認識,是左氏鋁鋅化工的,去過驢肉香火鍋城,那是酒店招待的上賓,稍等片刻,從裡面出來的果真是那位謀過一面的王義豪經理,不到四旬的年紀,在潞州這個不大交際圈子裡,王總也算個鑽石王老五了,前一任女友就是位服裝設計師,陶芊鶴對此倒是多有耳聞。

  咦?女人,相跟著一位出來的是穿著風雪衣,身材尚可的女人,大紅的風雪衣配著黑褲子,還戴著袖套,很沒品位的打扮,和王總握著手,送著人上車,車倒回來王義豪看到了陶芊鶴,寒喧了幾句,說是來訂點貨,照了個面離開了,想到單勇和左老吃貨的關係,這事倒不驚訝了。她倒不驚訝,有人驚訝,那位貌似庫管的女人抬手指著問:「喂,你那兒來的,怎麼把車停我們場裡了。」

  叫了兩聲,人過來了陶芊鶴才反應過來,是宋思瑩,這款姐一看車,再一看人,再一看車裡的包,得嘞,不敢小覷了,車上隨意扔著那愛瑪仕她早想買了,就是嫌貴沒敢下手。再看面前這位淡妝素顏的大嘴女人,個子和人樣都頗大氣,一看像個有老闆派頭的,咱款姐和人家站一塊,倒比成鄉下妞了。這倒換了張笑臉,笑著道:「你是……來我們場裡進貨的吧?」

  「啊!?嗯,對。」陶芊鶴胡亂點點頭,看看宋思瑩,有點惋惜這麼好個美人胚子偏偏是這副打扮,糟蹋了。

  「看上我們的什麼了?還不是跟你吹,現在跑上門進貨的每天都有好幾家,剛剛走的,天脊鋁鋅化工,一訂就是兩千多份……現在開發的炒貨十四類,食盒包裝,年節前估計是供不應求了,小雜糧有七八種……哎,對了,還沒請教您是……」

  宋思瑩自賣自誇著,問著陶芊鶴,陶芊鶴這才省得了,掏著名片,遞了張,一看這名字,宋思瑩直拍腦門,好像哪兒聽說過,一拍想起來了,對了,雷大鵬,雷大鵬說過……敢情是當成雷大鵬找的下家了,更客氣了,本來陶芊鶴只想外面看看,卻不料被熱情的宋思瑩直拉進倉庫,一眼過去,十數米的高的倉房堆得滿滿當當,上下幹活的工人得靠升降架,陶芊鶴本想說句話的,卻不料一直被宋思瑩得得不停的嘴巴占著,好容易插了句:「宋經理吧,我其實是來找單勇的。」

  「一樣的,我也能當了家。」宋思瑩不以為然道,不過說完了,又驚訝地看了陶芊鶴一眼,很確認不應該是和單勇有一腿的類型,這才笑著解釋道:「就快回來了,到潞北收麩皮去了。」

  「麩皮!?你們雜糧裡含麩皮?」陶芊鶴訝異了,這玩意當牲口飼料還差不多。

  「哦,說錯了……這不是雜糧,下腳料嘛,我們主要賣的還是雜糧和炒貨……喲,回來了。」宋思瑩一下沒解釋清楚,看樣也不願解釋,聽到場外隆隆的車聲,還有喊著「出來卸貨」的聲音,正是單勇,宋思瑩聽出來了,快步往外奔著。

  從車上跳下來一位滿頭滿身都灰色的人,乍看都認不出是單勇來了,一看這樣惹得宋思瑩彎著腰哈哈大笑,這傢伙又小氣又摳門,炒貨生意剛走順了點,又把自己個當搬運工雇上省人工錢了,那一天到晚灰頭土臉的樣不止一次讓宋思瑩笑成這樣了。

  那邊單勇聽到了,走過來了,那喜欲狂的表情幾乎無處可泄,直奔上來,狀似瘋狂似地一把抱起宋思瑩輪著圈,邊輪邊喊:

  「要下雪了,咱們發財了……發財了,憋了一個月終於等到了,今天我回來的時候,已經全線漲價了……款姐呀,這回你要成富婆了。」

  「快放下我……」宋思瑩猛地拍打著單勇,有點糗,單勇正在興頭上,樂得忘乎所以,就是不放,還要多輪兩圈,卻不料眼睛的餘光掃到了倉門口出來的陶芊鶴身上,一愣,一站,手一停,傻了下眼。

  啪唧,哎喲,把個花容月貌的款姐給扔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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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38章 瀟瀟灑灑看天變

  糗了,宋思瑩給一屁股蹲地上了,旁邊卸貨的工人哈哈笑著,氣得宋思瑩支身起來,抬腿就是一腳,邊踢邊罵著:「你要死啦……」

  這一踢很重,不過被踢的單勇好沒反應似的,宋思瑩還待要踢,卻發現單勇的眼睛直勾勾看著倉庫裡說是來訂貨的那女人,愣了下,湊上來,伸著手指在單勇的眼前晃晃,這下單勇反應過來,嘿嘿傻笑著,滿臉灰色,這一身工作服染著麩皮粉塵,卻是較那些工人的樣子也不遑多讓,一傻笑,宋思瑩又看看對面那女人微微笑著,懷疑了,指指這位、指指那位,問著單勇:「你們!?不會是……」

  「不會是你想的。」單勇把疑問句變成肯定句了,笑著和陶芊鶴打了個招呼,宋思瑩卻是不解地問:「你知道我想什麼?」

  「我知道你想得不對就行了,幹嘛要知道想什麼?」單勇辨道,有外人在宋思瑩卻是不好意思發飆,一指陶芊鶴道:「朋友,我朋友,也是雷大鵬的朋友……哦,你們認識了吧!?陶陶,你怎麼來這兒來了?」

  「沒事,隨便來看看,順便訂點食盒小包裝的,做得挺不錯。」陶芊鶴掩飾道。

  兩人吧,說得簡單,不過表情沒來由地非常地尷尬,本來沒什麼事嘛,宋思瑩反倒覺得自己像撞破人家好事的燈泡一樣,也有點不自在了,直說你們聊,裝模作樣地去看著工人卸貨了,不過那一步三回頭的樣子落在陶芊鶴眼裡,八成連陶芊鶴也得想入非非了。

  說什麼來著,被女人夾住都知道那叫舒服。不過被兩個女人夾在中間可就沒那麼舒服了。

  單勇看看這個,看看那位,一頭一臉像個剛從土堆裡出來的地老鼠,這樣子倒惹得陶芊鶴噗聲笑了,一笑單勇有點糗了,直請陶芊鶴進倉庫裡隔間坐坐,卻不料陶芊鶴搖搖頭,直說快下雪了,要趕著回去,也就順便看看,邊說還邊向車邊走去。

  「等等……我給你帶幾盒樣品,嘗嘗味道。嗨,大軍,提兩個小米包裝箱出來。」單勇喊著,陶芊鶴要待攔也來不及了,一位卸貨的壯小子奔進倉庫,眨眼搬出個大箱子來,卻是潞豐石碾米的包裝,單勇不容分說的往陶芊鶴車上搬,陶芊鶴被這份熱情搞得好不尷尬,直說著好像我大老遠來,就為拉你一箱小米似的。單勇卻是哈哈一笑道:「你說來了不給你拿點東西,我心裡都過意不去。生意還好吧?」

  「就那樣吧?不過……你,你怎麼成了這樣?」陶芊鶴終於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實在接受不了現在單勇的樣子。或者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單勇笑笑道著:「沒辦法,缺人手,只能赤膊上陣了。」

  「那……有時間坐下聊聊,我今天看到炒貨發現你的生意眼光挺好,說不定咱們還能合作合作。」陶芊鶴笑著,開了車門,不知道是真有心合作還是找個籍口,又看了遠處的宋思瑩一眼,單勇胡亂應著,將上車時,陶芊鶴又回身訝異地看著單勇問:「你要發財啦?剛才進門那麼興奮?說什麼發財來著。」

  「哎喲,發點小財,這不賣了幾百份炒貨,瞎高興呢……哎我說陶陶,你現在對我現在這個樣子很失望,我告訴你啊,其實咱不是這個樣子的,不幹活的時候還是蠻帥的,哈哈……」單勇開著玩笑,岔著話題,陶芊鶴笑了笑坐到了車裡,又回頭道著:「不失望,現在也蠻帥的……回頭聯繫。」

  「OK,回頭聯繫。」

  單勇招著手,讓著路,奧迪車轉了彎,緩緩地開上路了,直到不見車影了,單勇還支著脖子看著,冷不丁胳膊一疼,卻是宋思瑩在旁邊擰了一把,單勇吃疼瞪著宋思瑩叫囂上了:「怎麼了,我看看也不行?將來老闆娘就得娶這個樣子的,我YY一下不行呀?不電話裡早告訴我。這倒好了,形象全破壞了。」

  「就你,看你這得性,錢還沒掙到手呢,就想養模特了?什麼玩意,看見那騷貨就摔我一跤。」宋思瑩說著,又要踹上來了,不過單勇卻是做勢閃著,勾著手指頭,表情神秘了,那是倆人的秘密,宋思瑩動作一停,就聽單勇拉著她小聲說著:「錢馬上就到手了,信不信,過不了今天就有人上門。」

  「信你個大頭鬼呀,錢全砸這兒了,連賣出去的雜糧炒貨也砸這兒了,要賺不了,我非掐死你。」宋思瑩又不忿然地道,一忿然,又是無比淒苦地自歎自怨地看著自己道:「就為你這個破場子,愣是把姐個潮女整成村姑了,昨天老包他們來看我,都快笑掉大牙了……氣死我了。」

  「別氣別氣……真漲了,全線漲價,春運已經開始了,馬上咱們這全場就成了滿倉黃金了,村姑怕什麼?只要有錢,別人不照樣把你當姑奶奶,對不對……看把小嘴撅的,都熬這麼長時間了,還在乎這一會半會,我保證,今天肯定有人上門送錢。」

  單勇得啵著,勸著,追著宋思瑩,安慰著,得得不停地說著,這樣的安慰已經不是一回兩回,而且宋思瑩根本不信,快沒有一點耐心了,氣哼哼地進了倉庫,沒搭理滿口喊「漲了漲了」的單勇※※※

  ……

  漲了,漲了,他媽媽地全漲了,真的漲大發了……

  大辛莊中午報出來的售價一看錢默涵眼睛綠了,張口指著過秤的罵著:「鬍子,你狗日的窮瘋了是吧,那有連著幾天漲價的,這都漲多少了,一星期漲了一塊七……還他媽是毛重,你讓我們怎麼賣?」

  「錢老闆,我們老闆定價,我們就個幹活的,人家讓怎麼賣,就怎麼賣唄。」過秤地難為地說道。又故意拍著售價牌喊著:「今天的出貨價是十七塊七,沒辦法啊,飼料一袋漲了十四塊多,馬上一下雪,還沒准這個價能支撐幾天呢。」

  「我靠,驢日的。」

  「少JB扯蛋,讓老趙出來,幹逑甚去了。」

  「日驢去了,媽的……」

  一干屠宰戶罵咧咧的,小戶倒也沒治,進場挑著牲口,錢默涵罵了一堆,也有點火冒三丈,連著幾天漲價,對於他們這些驢肉消耗大戶可有點吃不住勁了,正要給家裡打電話,卻不料回頭正撞上了陳宦海,今天哥倆沒事結伴來的,事情陳公子也聽到了,有點不以為然地問著錢默涵道著:「漲就漲點吧,才漲了一塊多,你看你至於這個樣子嗎?」

  「哦喲,陳哥噯,您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呀,這毛重漲一塊多都稀罕了,一頭驢淨肉不到一半,合到肉裡等於成本增加三塊多了,咱們現在一天的屠宰量是二十幾頭,那前後一算,得折進了萬把塊呀。」錢默涵粗算了一遍賬,陳宦海這下明白,揚頭哦了聲,指指養殖場罵著:「是他媽夠孫子的啊,人小姐賣自己個的肉好幾年都不漲價,你們賣個驢肉漲個什麼價。」

  這下子惹得一干屠宰戶笑了,錢默涵知道陳公子就這水準,此時卻是顧不上附合了,直撥著電話焦急地彙報著:

  「爸……大辛莊這兒漲了一塊七,東明那兒不知道怎麼樣,要不我跑遠點,到史家村瞅瞅,一次多進點,這些王八蛋趁著過年漲價呢,老闆躲著不見人,我們在這兒乾等著不是也沒用麼……好嘞,那你等我消息啊爸,我到了給您打電話……」

  ※※※

  漲了,漲大發了,漲得錢中平眼裡冒火了,眼擺著離元旦不到兩天了,正要大出貨時候,食材卻漲這麼高了,驅車奔到驢肉香火鍋城時,陶成章早等在那兒了,上車坐定,驚訝地問著:「到底怎麼回事?凍肉拉價的時候都沒漲這麼快。」

  「誰他媽知道怎麼回事,存智找大辛莊場長去了,剛逮著人,我讓默涵到驢園瞅瞅,乾脆直接去,趁他們消息還不靈通,能訂走多少訂多少。」錢中平滿頭冒汗,火急火燎地說道,連著旺季生意快一個月了,在這節骨眼上漲價,簡直如同朝錢老闆心窩裡紮了一刀似的。

  車上說來說去,討論了N種可能,都無法確定,這次漲價的風潮來得太過突然,又是下雪前夕,不得不懷疑有人故意從中作梗了,驅車直駛到了市區西郊的豐收飼料廠,味源的孫老闆早把趙場長堵飼料廠門口了,一下車,錢中平指著就叫囂上了:「趙銼子,你他媽真不夠意思啊,咱們多少年的老關係了,你連我們也宰?就孔祥忠擠對你們的時候,我沒少幫你吧?不過這節骨眼上殺熟是不是?」

  「趙老闆,到底怎麼回事?這個漲價風潮是不是你們養殖戶故意折騰出來的,以後咱們還怎麼合作?」陶成章也不客氣。

  冤呀,趙場長那比竇娥姐姐還冤的表情,哭喪著臉指著飼料廠道:「各位爺,這真不賴我,正出欄催肥時候,飼料給漲了十幾塊,一袋十幾塊,那一頭驢吃多少各位能不知道,一天得十來斤,催肥還得精料……我催肥兩周就得倒進去好幾百……就這,還限量,供不上貨了,你說大冬天的,青貯的斷頓了,總不能我拉糧食喂吧?那不得賠死我。」

  吵吵嚷嚷的廠門口,看樣確實是漲價帶來負面影響不小,一漲就是罵聲一片,飼料廠的可不管這些,反正庫存就二百多噸了,春節前怕是開不了工了,你愛要不要。

  這不對呀,陶成章心思活,問著趙廠長道著:「粗飼驢的飼料好配吧?趙場長,不至於苦到這份上吧?全市的糧加廠多少呢,還缺那玩意?」

  不料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趙場長眼睛苦水要流出來一般道著:「老陶,你要能給我找五萬斤麩皮、糠,不說了,我給你磕十個響頭,現在你知道麩皮漲了多少,一漲就是兩毛多錢,就這還沒東西,飼料廠也是缺貨了才跟著漲價,馬上都要停工了……就這天氣,我運都運不回來,運回來都不划算了。等等,我接個電話,我把全場的撒出去了,要是精料跟不上,別說一塊七,我再多漲一塊都不划算……喂,什麼?在朝陽鎮,你確定有,好好,你先頭去跟他們訂一下,有多少拉多少,車隨後就到……」

  掛了電話,急匆匆要走,又回頭抱拳直道歉著:「對不起了啊各位,兄弟實在沒辦法,我們現在根本不敢靠飼料,直盼著找著原材料自己配料,能緩過這口氣,我登門謝罪啊。要是沒料,我得自己馬上屠宰去,要不都受不了。」

  火急火燎地走了,大辛莊的存欄也有一千多頭,一千多張牲口張嘴等著吃呢,怕是比賣驢肉的還要急,這事看著錢中平、孫存智和陶成章面面相覷,可不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發愣間,老孫也接了電話,一擺手無奈地道:「漲了,史老驢那兒也漲了,人也沒見著,也和老趙一樣,找飼料去了……」

  「不對呀,怎麼市里都沒了,朝陽鎮有?難道是……」

  陶成章踱了幾步,又撥著電話問著女兒,等問清楚了,臉上一副懊喪的表情,那兩位夥計湊上來問怎麼回事,老陶半晌無語,抬著頭,看著鉛灰色的天空,抹了一把鼻尖上的雪水,知道這大雪將來了,這個涼涼的感覺似乎觸動到了陶成章的腦子,半晌才意味深長地道了句:

  「應該是有人囤食材蓄意製造飼料荒了,要真是那樣的話,今年養驢和賣驢的,都得給他打份工了。」

  「囤食材?什麼食材?」錢中平一下沒反應過來。

  「你是說有人囤牲口的食材,麩皮、糠?不至於吧,那下腳料得費多大功夫?」孫存智反應過來,有點不信。這東西散佈在全市各鄉鎮,要收拾起來得多少人工!?

  「肯定費功夫,不過要囤起來了可就了不得了,平時這些東西都是各糧加工散賣,一過年連運料的車人都沒有了,再一下雪,就知道有,你也不可能再下鄉收了。再加上年節春運一開始,外地的飼料根本沒法調運……自然就引起價格上揚了,要這麼著也能幹成,那就是個天才了,根本不需要多少錢,一斤麩皮、糠不過幾毛錢,要從鄉下收更便宜,這只需要幾十萬就能囤百八十萬斤,如果他在暗中再把糧加廠的下腳料也掃一部分,一到這種飼料青黃不接、而且牲口出欄又必須加工精料飼喂的時候,牲口糧荒危機自然就擴大引起恐慌了……我說呢,怪不得驢肉出貨一直是個漲勢,根子在這兒。」

  陶成章想到了,整體產業要是有人在上游聚溪、下游肯定斷流,他愕然地看兩位夥伴,那倆位,卻是比陶老闆還愕然,直到陶成章幾乎接觸到真實了,還是讓兩人無法相信這匪夷所思的事※※※

  ……

  「別擠……一個一個來,這才多大一會兒,還沒下雪呢,急成這樣。你要多少?」

  宋思瑩在會計結算處裡問著,就在倉庫裡隔開的小間,鋁合金的,以策安全,外面就是擁來了養殖戶,聽說朝陽鎮這個加工廠還有麩皮、糠,都奔著來了。

  漲了,真漲了,連囤貨加上炒貨利潤全砸這兒了,連自己加工的餘料帶上收料,都囤這兒了,終於囤到有人上門找了,宋思瑩那顆心總算放下了,姑奶奶的架子擺起來了。

  「你們有多少,我們要多少?」對方的來頭頗大,伸著腦袋,不過得了宋思瑩個白眼,不屑地道:「外面風大,別閃了舌頭,要多少給個准數,現金,概不賒欠。」

  「五萬斤,有麼?」對手一伸巴掌。

  「我專做糧食加工的,你說有沒有?你再加個零也嚇不住誰。交錢,沒拿現金等會,下一位……先盡帶現金的拉貨啊。」宋思瑩把這個訂貨的打發過一邊了,招呼著小戶,成摞成摞的錢刷刷刷過著驗鈔機,眨眼換了一張開條,拿條地跟著上貨,幾家沒帶現金的大戶跟著提貨的隊伍遠遠一瞅,哇靠,嚇了一跳,四個大倉,有兩個直摞到頂了,場邊到圍牆根上塑膠布蓋著的一掀,也全部是備好的麩皮、糠、高梁殼,和配料最需要的豆餅,幾乎就是為這些搶貨的人準備的似的。

  「他媽的,這是故意收了貨等著漲價呢,我說怎麼那兒都缺貨了。」一位領貨的小聲罵著,可牲口張著嘴,不買人家的賬還不行。另一位養殖戶卻是罵咧咧地道著多賠了多少錢,一斤比平時高出兩毛多,豆餅貴了五毛多。好在都是小戶,損失還不算大。

  那些大戶可就紅眼了,一看這裡的貨源充足,電話裡彙報著這裡的價格,催著車來。全場的工人全部動起來了,連叉車不停地把大麻袋往三輪、小貨、大卡上運,好一派繁忙的景象。過了不大一會兒,成隊的高欄貨車來了,最大的一家大辛莊,幾乎拉走了小半倉的存貨。

  沒錯,發財了,從收山貨開始就一直藏了個暗手,捎帶著連糧加工的下腳料一起收,加上本廠加工的餘料,這一個多月的囤積就可觀了,宋思瑩的錢吶,快數到手軟了,好容易把幾家大戶打發走,回頭看單勇時,這傢伙坐在小椅上,溫著小酒、嗑著瓜子,正得意著呢,宋思瑩不悅地催著:「你死人呀,幫忙整整。」

  不悅是不悅,可是單勇反眼一瞧吧,宋思瑩又喜滋滋得了。

  「嘎嘎……款姐你不最喜歡數錢麼?這回如願了吧。哈哈,憋死我了呀,從囤貨開始快五十天了,連咱們加工的餘料加上收購的,這一百七十多萬斤,終於引發雪崩了……這不是下的雪呀,下得全是銀子吶。」單勇張著大嘴,快樂歪了。

  這才是整雜糧和炒貨加工的最大玄機所在,當時就是聽從了有這個契機宋思瑩才加入的,雖然熬得著實辛苦,不過這個時候形勢也著實喜人,桌下紙箱裡已經全成摞的錢了,不得已還得叫鎮上儲蓄所來收款。粗粗算下,存貨還多著呢,本錢倒差不多回來了。而這個時候,離最後一車麩皮拉回來還不到幾個小時,宋思瑩邊看著帳目邊問著單勇道著:「單勇,我還是沒想太明白,怎麼就搶成這樣?」

  是啊,雖然覺得可能性很大,可是還是被事實震驚了一下,連這些下腳料都能引發起搶購風潮來,宋思瑩依然是有點不太明白,單勇臉上刻了朵花似的,噓噓輕抿了兩口小酒,趁著這閒適光景,得意揚揚地拔拉了下前襟的麩皮渣子,慢條斯理地道著:「這叫上游聚溪,下游斷流,近乎於壟斷操縱價格的手法。

  飼料、獸藥、屠宰、成品肉都能這麼操縱,只要你掌握了大部分貨源,就能拿到價格決定權,理論上這些東西咱們都沒實力,單位價格太高,百八十萬扔進去都不見響……後來我就想了,從人嘴上動腦筋那都是好生意,為什麼從牲口嘴上不動動腦筋呢,牲口它也得天天吃,吃得比人還多,對不對……

  而且這玩意也沒人看得起來,操作的難度也大,嗨,我不怕難呀?其實也沒多難不是,村裡換大米、換速食麵的多了,讓他們代收不就行了?把他們組織到一塊,集中進大米都便宜呢,差價他們賺,咱們要糧加餘料不就行了,只需要把其他糧加工的掃掃貨就行了,知道為什麼等下雪嗎?平時他們有辦法,一下雪路滑,再到過年,就知道有料他們也收不回來,可牲口等不得呀?哈哈……」

  這理論還未解釋清,那眉飛色舞的壞相早把宋思瑩逗得笑得前附後仰了,兩人正樂呵著,冷不丁倉外又是聲若洪鐘的一句:「單勇,你個驢日貨,滾出來……」

  「誰呀?說話這麼沖。」宋思瑩一聽,上火了。

  「沒事沒事。」單勇起身了,拍拍宋思瑩的肩膀示意坐下,笑著道:「準備收錢,又來一大戶,掙人家錢能不讓人家說話沖點呀,咱們得大度點,笑一個。」

  逗著宋思瑩,被款姐踢了一腳攆出來了,隨即宋思瑩聽到了單勇喜出望外的驚訝聲音:

  「喲,史老爺子,怎麼您老大駕光臨我這小場啦……快進來,外面冷,咱爺倆要不先喝兩盅……」

  宋思瑩知道是誰來了,捂著嘴竊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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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39章 紛紛擾擾大雪夜

  史老爺子來了,帶著閨女史寶英,還有村裡的兩輛東風卡車,七輛柴油三輪車,看樣是長途跋涉來了。車身上已經灑了一層細細的雪花。單勇笑吟吟迎出來的時候,老頭嘴裡叼著的煙早忘記抽了,腦袋和肩膀保持著一個三十度的斜角,一眼大一眼小,那看人看得這麼愕然,怕是活了半輩子的頭一遭。

  想不通,到現在都想不通,成品飼料漲了,飼料原材沒了,還只有朝陽鎮這兒有,一下午跑了兩縣一鎮,平時這些附拾可見的下腳料,今天卻只收了一三輪車。能供著史家村尚存欄的兩千多頭牲口吃料的,還就剩這一家了,如果這一家是別人吧,史保全勉強能接受,不過是單勇的話他就接受不了了,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著就被這娃拴驢一般把繩子繞到自己脖子上了。

  或許不光是他,大辛莊的、東明的、長子的,幾家大養殖戶都被繞住了。年前都是催肥用精料的時候,又不能全喂成品飼料,就這天氣,說起來算最近的了,只要人家有存料,那乖乖送上門被宰。

  單勇笑吟吟沒音了,這時或許就他不覺得尷尬,直請著史老爺子進倉裡坐坐,外面飄著小雪花的天氣肯定很冷,看了眼史寶英,寶英姐圍著大皮襖子,額前的頭髮已經染了一層雪花,像是不想見單勇一般,眼神有點躲躲閃閃,憋了一會兒,單勇又是近前幾步,客氣地問著:「喲,老爺子,咱分手沒幾天呀,你咋這麼看著我?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呸。」老頭清醒了,吐了煙屁股,手指點點半晌就是那常用的一句:「你個驢日貨,你個驢日貨……你個……」

  「喂喂,老爺子,咱大過年的不興人身攻擊啊,你別這樣啊。罵的別人不生氣,別把您自個身子骨氣壞呀。」單勇那叫一個殷勤,這樣子氣得史保全還真是上火了,咳嗽了幾聲,單勇要待上前給老頭捶捶背,卻不料被老頭一拔拉過一邊了。好容易舒著胸口的那口濁氣,老頭單刀直入問著:「別的不說了,麩皮有沒有?」

  「有。」

  「細糠、粗糠呢?」

  「有。」

  「玉米渣呢?」

  「有。」

  「豆渣豆餅呢?」

  「有。」

  史保全連問幾樣,都是配飼料必用的精料,單勇連續幾個有,終於讓他心裡那塊大石頭放下了,石頭放下,火卻上來了,瞪著單勇,都不用猜這是蓄意囤料拉價的,偏偏他一瞪,單勇好不無辜的表情回視著,好像這順理成章嘛,我做雜糧的,能沒有這些下腳料?

  互瞪著,那火又被憋回去了,史保全一攤巴掌一來回:「十萬斤,有沒有?怎麼搭配你肯定知道。」

  單勇抹抹鼻子,先是難為了一下,驚得史保全眼皮跳了跳,爾後眼裡含笑,很難為情地道:「湊合湊合,應該有吧!」

  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把史老頭給氣得,這時候反而氣極而笑了,直道著:「說吧,準備怎麼宰我老漢?」

  「史老爺子您看你說得這麼難聽,我都不好意思賣給您了……其實這也就是雜糧的下腳料,回去還得費功夫搭配泡料,還真不如您直接買成袋飼料省事,我們這一斤三毛兩毛錢能掙多少,那如您的肉駒,一漲就是幾塊錢,對不對。史老爺子,您要這麼說,我還真不敢跟您做這生意了啊。」單勇裝腔作勢地說著。

  那話裡的意思很明白了,主要是挑明這漲價要承受損失的主要在銷售終端而不在中間環節,肉駒一漲價,驢肉消耗大戶得買單。而史老爺子這麼大身家,要計較這三毛兩毛錢,好像也實在說不過去。

  跑了一下午了,到天黑才摸著地方,史保全那點心氣勁也快磨沒了,直擺著手,示意著女兒訂料,史寶英沒有什麼表情地看了單勇一眼,到隔斷門前,和宋思瑩說著要多少多少麩皮、細糠、粗糠和玉米渣、豆餅,一聽那價格,直聽得史寶英眼皮跳著回頭看了單勇一眼。算算這十萬多斤貨,倒要比平時多支出兩三萬塊錢,下刀實在是夠狠。

  不過好在比成品飼料要便宜不少。交完錢,宋思瑩知道和史家村這幫人的恩怨,卻是不摻合了,喊著場裡的人給上貨,回頭鎮上的儲蓄所的來收款了,又是好一陣忙乎,似乎還像在史家村見到的那個樣子,史寶英吆喝著司機們也下來幫忙,過秤的、搬運的、接貨的,就在這年前飄飄揚揚的雪色中忙碌上了。

  介個……似乎有那麼點不好意思啊。單勇撓撓腮邊,看著史寶英,想想幾年前還怯生生地到史家村喊史姐咋啦咋啦,知道這位史姑娘面冷心善,雖然有先前那檔子事嘛,今天這個借機抬價的事,總是讓單勇心裡還不那舒坦……雖然宰那些個養殖戶沒什麼愧疚,不過看著史姐那樣,總讓單勇有那麼點於心不忍的感覺。

  「喂,這真下得是銀子吶,今天一下午收了五十多萬。」宋思瑩扯著單勇的袖子,單勇回頭時,款姐樂得臉上笑開花了,剛剛送走收款的儲蓄所人,宋思瑩卻是小聲在算著餘料,竊喜地道著,這場上的廢料囤貨要都以這個價出了貨,今年不做炒貨雜糧都已經賺大發了。

  「喂喂,先別算帳,我問你個事。」單勇小聲附耳道,眼睛看著裝貨的場面,有點不確定地道:「你說這事做得是不是有點那個了,我怎麼覺得於心不安涅?」

  「於心不安?你個奸商,掙人家的錢還說風涼話!?」宋思瑩翻著白眼罵了句,又推了把,生怕單勇後悔似的直斥著:「你別犯賤啊,人家收你店的時候也沒客氣過。」

  「你說清楚啊,我倒底是奸,還是賤?我怎麼覺得我很善良涅?」單勇道,一句聽得宋思瑩愣了下,然後吃吃地笑著,笑著道:「奸商都覺得自己很善良,賺得不多。」

  單勇抹抹鼻子,不吭聲了,眼裡的笑意,好不尷尬,宋思瑩卻是很高興,電話裡和鎮上飯店訂著餐,這是準備收工和工人們一起會餐去,單勇卻是無聊地在場門口等著,直到上貨裝完,大車小車轟隆著出場門,他把門大開著,靠著牆站在邊上,最後一輛出去的大切剛出門停了下,又倒回來了,副駕上的玻璃下來了,史老頭的腦袋伸出來了,看了眼問著單勇:「勇娃,你小子幹得不賴啊,給養驢的都套了上韁繩了。」

  單勇尷尬地笑了笑,沒再刺激老頭,史保全也像有心事未了似的,沒有再追這事,岔著話題又道:「有個事問問你,你盤給我的店一直不太順,村裡人你也認識不少,你說誰經營合適呢?」

  是個話題?或者是個委婉的邀請?單勇一時沒有定論,店裡原班的人馬只剩下個收銀的小茹了,開了一個多月,史家村那群驢脾氣的自己倒先幹了幾仗,根娃前天還打電話來了,不想幹啦,掙錢不掙錢,心氣不那麼順。不過都是村裡親疏遠近之間的磕碰,單勇知道自己摻合不了,笑著回問道:「老爺子您真想聽實話。」

  「啊,最好是實話。」史保全道。

  「要做驢肉,史家村個個是行家;要賣驢肉,史家村隨便那一個人都成。不過要經營好一個店面嘛……」

  「咋說。」

  「只要是史家村人,只要姓史,都不行。」

  單勇道了句,實話。這家族生意的通病,何況是這麼個匪性十足的大家姓,去打家劫室肯定還湊合。

  史保全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沒吭聲,搖起了車窗,車緩緩地開走了。回頭時,單勇正看到了宋思瑩和三叔一家,場上工人正開著玩笑,說著到那兒吃飯的事。說起來這奸商當得也實在不容易,和宋思瑩兩人能湊到的錢全扔這兒了,剛有點起色的炒貨生意,能收回來的貨款,也全部扔這兒了,繃了好些天的腦弦終於在今天全部放鬆了,要再不見起色,別說款姐吃不住勁了,連單勇也被那一百多萬斤餘料壓得快崩潰了。

  宋思瑩招手喚著時,單勇笑吟吟奔上來了,史家村的事放下很久了,久到他都不願再提起來。那兒像一幫嘯聚山林的貨色,你根本無法融入到他們之中。不像這裡,再辛苦也覺得很親切,三叔一家快把宋思瑩當閨女了,宋思瑩也像聚老包、臭腳那群貨一樣,給場裡聚了一大堆兄弟。

  車裡,父女倆都沒有吭聲,車隊行進得很慢,初雪剛下有點路滑,慢慢地跟在大車後,幾次要說話時,史寶英看著父親的臉色都硬生生把話咽回去了。現在的主要問題不是生意擴大不擴大的問題,而是村裡自己亂了陣腳的麻煩。

  說起來父親也是苦心孤詣,城裡後開的三家店面不是叔家,就是姨家,都是最近的親戚,可這親戚共事易、共財難,開了十幾天就想打退堂鼓了,不但想打退堂鼓,連欠著村裡的驢肉錢也結算得不利索。至於自家搞得解放路那家店也是麻煩不斷,五個送貨員走了兩對半,村裡補充的這些閑漢要在史保全面前乖得像個小駒仔,可一進城就成了脫韁的強驢了,史三孩根本管不住這些平時在村裡喝酒打架的貨色。

  叮鈴鈴電話鈴聲響了,史寶英隨意地掏著手機,一看號碼,蹙了蹙眉頭,沒告訴父親是城裡店裡來的,放到耳邊時,聽了一句,一下子臉色覆霜,難看了※※※

  ……

  「錢默默,過來。」

  陶芊鶴從公司回到驢肉香火鍋城自家店裡時,正看到錢默涵正門口轉悠,招手笑著道,錢家這個小胖子比她小,從小就認識,小時候這胖子長得挺乖,兩家還說過結親的話,只不過越大越呵磣,這話就沒人提了。不過錢默涵一直對陶陶那是很傾慕地,一聽立馬就來,臉上堆著笑問:「陶陶,剛回來呀?」

  「你怎麼站外面?不進去吃飯去?」陶芊鶴倒也客氣,邀了句。

  「我等我爸,他和你爸商量事呢。」錢默涵笑著道。明顯臉上有點不自然,陶芊鶴狐疑地看了眼問著:「這怎麼了?今天,哭喪個臉?我爸在電話裡也老大不高興的。」

  「還能怎麼了?眼擺著節前又是個大漲價,就咱們現在這三個店,一天光食材成本得多填進去好幾萬,他們不急麼?正商量對策呢?」錢默涵道,奔波了一下午,拉的肉駒多出的錢實在讓他心疼。

  驢肉生意上的事陶芊鶴倒不多過問,不過想著下午父親問朝陽鎮的事,多留了個心眼,直問著:「默默,今年的漲價是怎麼回事?養殖戶惜貨?」

  「不是,有人囤牲口料拉價了,一拉價格飼料開始漲,養殖戶跟著漲,最後就漲到咱們這兒了,可咱們這沒法漲,一漲罵聲一片,這啞巴虧還只能咱們吃好像。咱們沒法漲,一漲動靜太大。」錢默涵道,好不懊惱的表情。

  陶芊鶴有點不解了,錢默涵倒是從父親那兒聽說了,把這其中的玄機一擺乎,本來糧食加工餘料基本就是全市飼料原材的來源,不過今年出個大戶一直私下裡吃進囤貨,驢肉大市像這種飼料的消耗本來就大,平時那是誰也不注意,不過一邊有消耗,一邊在囤貨,積累到一定程度就凸現出危機來了。或者說不遇這種天氣不逢年節,這種情況的影響也不大,急火了從外地調運飼料也趕得上。不過現在都傻眼了,糧食加工廠的餘料不是被飼料廠前期消化了,就是被囤貨掃走了,周邊鄉村的散貨被掃了一部分,這天氣即便有,也不可能有大批量的可供這些大戶消耗。再加上年節春運,想訂拉飼料的車皮,那沒門……於是這危機,就被無限制地擴大了,下午天氣一變,不少養殖戶在搶牲口料,只怕多下幾天連牲口出欄的精料也供不上,聽說都去朝陽鎮搶貨去了……

  「什麼什麼?朝陽鎮?」陶芊鶴聽著個熟悉的名字愣了下。

  「啊,就在那地方。聽大辛莊老趙說,那孫子在朝陽鎮足足囤了一百多萬斤,差不多快兩千噸了,比市邊兩個飼料場的囤貨都多。別說那些個養驢大戶,再下幾天雪,立馬禽業的市郊的萬頭豬廠,都得奔他們去,這叫他媽的什麼事呀,聽說過炒房炒樓炒股票的,還沒聽說過炒牲口料的,這可拽了,投資個百八十萬,回頭得差不多翻一番呀……」錢默涵雖然有點忿氣,不過也掩飾不住對這單本小利大的生意那種神往。說了半天,卻發現陶芊鶴表情僵硬,眼神呆滯,像被什麼震驚了一樣,喚了幾聲才省過神來,訝異地問:「陶陶,你怎麼了?對了,那孫子你認識,就解放路原來開醬肉館那孫子,這回好了,不折騰賣驢肉的,折騰起養驢戶來了。」

  「嗯,認識,下午我就在那兒,都沒看出來。」陶芊鶴弱弱說了句,現在想明白單勇興喜若狂地喊著發財了是什麼意思,那是雪天牲口食材全線漲價的事,那時候看他灰頭土臉,掙了幾個小錢還樂呵,現在倒覺得犯傻的是自己了,就那把糧加餘料變成金礦的本事,怕自己周圍找不出另一個來。想到此處,又回頭看了眼自己車裡,還放著人家送的一箱小米呢。

  於是乎,愕然和驚訝後的陶芊鶴洋溢著一種異樣的竊喜,想想在牲口嘴上動腦筋的那位,陶芊鶴莫名其妙地笑了,再想想灰頭土臉收餘料就為抬高一兩毛錢的價格,讓掩著前額的陶芊鶴笑得更歡了,直覺得這事透出來的詭異實在有那麼點讓人忍俊不禁,就像錢默涵無法理解有炒作牲口料的一樣。

  不過這麼個笑法讓錢默涵看不懂了,愣眼看著失心瘋一樣笑著陶芊鶴,可不知少賺多少了,還把陶叔家閨女樂成這樣子,正要說話,電話來了,一摸是潞華廠店裡的,一接電話,臉色一變,顧不上理會陶芊鶴了,直往店裡奔去,奔著直進幾個老闆議事的大堂經理室,推門就是緊張兮兮地一句:

  「爸、陶叔,孫叔……打起來了,史家村人把咱們新招的店員打了……」

  ※※※

  半個小時前,解放西路響馬寨醬肉館,又爆發了一場內部爭端,送貨的回來了,和史三孩說著看到店裡原來的店員趙廣建和楊洪峰去給潞華廠那個店當送貨員去了,通常的情況是,業務員一走,基本上要帶走好大一批業務,醬肉館的業務越來越滑坡,這些天四個店倒不如先前一個店的出貨量了,又是個雪天,怕是賣不了多少了。

  這事倒也沒治,不過村裡人理解不了啊,太他媽不要臉了不是?

  史三孩沒治,雖然精於做驢肉,可經營已經把他搞得精疲力盡了,愣蛋和拴子可聽不去了,拍桌子摔刀要給人放血,狀態極其囂張,哥幾個在十裡八鄉怕過誰來著?拴子也附合著,這壞事的都他媽這些內奸,城裡沒他媽一個好貨,故意折騰咱們呢。這彪樣一出來,根娃又不屑了,直斥道人逑還不是你趕走的?有本事你不讓人家賣去?大彪沒吭聲,不過對村裡這倆爺們也有微詞,那倆臉上掛不住了,踢凳子摔傢伙,愣蛋一揮手,叫著拴子,跟著送貨的村裡人找叛徒去了。

  走時撂了句話:你看老子有沒有本事!?

  怕出事了,小心小膽的史三孩直呼著根娃和大彪攔人,不料卻沒人動了,回頭時,看著根娃和大彪臉色都肅穆,根本沒聽見的樣子,誰也不搭理,懊喪得史三孩啪聲刀把子一摔,愣著眼歎氣。

  知道這時已經不像村裡的鹵坊了,人心散了,再聚就難了。

  十五分鐘前,村裡這仨個愣貨打著計程車追到了醫學院附近,終於追上了那輛標著響馬寨醬驢肉的小型送貨車。一下車雪色淒迷,遠遠看到車裡兩人,一位司機,另一位正是先前店裡的趙廣建,此時正開著後廂,給醫學院門口一家飯店送貨。

  得了,找著正主了,愣蛋那叫一個怒火中燒,追上來,一把揪著見勢不對兩眼驚懼的趙廣建,叭叭正反就是兩個耳光,邊打邊罵著:「你個吃裡爬外的驢日貨。」

  「嗨,那兒的,打我們的人。」司機瞪著眼叫囂上來了。卻沒料到背後還有人,後心一疼,被人飛踹了一腳。啪聲一個趔趄撲倒在雪地裡,拴子追上來了,踩炮仗似的叭叭跺得起勁,跺得司機一陣哭爹喊娘求饒,三個彪漢把這倆城裡人揍慘了,揍了一頓還不過癮,直撮著地上的雪,一個勁往這兩人的嘴裡塞,虧是不在村裡,要是村裡,得塞驢糞蛋呢。

  不過也確實不像在村裡,打一架就沒事了,人沒打完,警車倒追來了,110來了輛小麵包,倆個警員還接警還以為是普通的糾紛,跳下車奔上前喊著:「住手,放開人。」

  但凡見到警服,小痞子小流氓那是落荒而逃,卻不料今天稀罕了,那村裡爺們根本不搭理,朝員警呸了口,照打不誤,兩警員看不過眼了,直奔上來拉人,卻不料這三位村漢實在野得厲害,不但拉不開,把個警員一不小心一腳踹出老遠去。惹得一干圍觀的群眾使勁鼓掌,鼓勵這幾個愣貨打得好。

  那哥幾個那經過這陣勢,群眾一鼓勵,打得更興起,在村裡就怕村長,員警算個鳥,那回進村不得被攆出來。不一會兒功夫,連那警員也被拴子摁在地上揍了一頓,這幹村漢愈發來勁了,發飆了,三個人齊著膀子靠著小貨廂,一吃力,雷吼一聲,愣是把個小貨廂給掀翻了,嚇得圍觀群眾看野人一般看著這三位,連地上那挨打了的警員也嚇住了,目瞪口呆忘了起身跑了,直到那三位村漢又朝他挪過來了,那警員倒也不懼了,指指三人的背後道著:「三位好漢,有人給你們陪練來了。」

  三人一回頭,圍觀紛紛避讓,傻眼了,白茫茫的雪色中,黑壓壓地來了一片防暴員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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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2: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40章 恩恩怨怨難了結

  當史三孩和根娃、大彪從西苑分局出來時,遠遠地看到門前的村裡來人,七八個人,兩輛車。此時已經是上午九時的光景,紛紛揚揚的雪還在下著,村裡人是冒雪來的。因為那三個愣貨打人的事,連累得另外仨人擱110呆了半夜,又被帶到西苑分局呆到天亮。

  事情簡單而明瞭,村裡三人打了人家兩位送貨的,都住院了。那人打也罷了。連出勤的110警員也給打了,這情節就惡劣了,惡劣得連史保全想通過鄉派出所找個熟人說句話都沒人搭理了。只能在分局這兒等著消息。像這樣到公安局等人對於他這個土匪村的村長不是一回兩回了,不過沒有那一回像今天這樣覺得老臉發燒,實在掛不住的厲害。

  三個人垂頭喪氣到了門口,出得門來,史保全出聲問著:「見著那仨了嗎?」

  沒有,史三孩搖了搖頭。複雜地看著本家哥一眼。史保全卻是有點氣結,直斥著根娃和大彪這兩傻大個訓著:「我說根娃、大彪,你們幹啥吃喝的,也不攔著點,看著他們出事呀?」

  「他嬸是誰呀?我管得著嗎?」根娃蔫蔫地頂了一句。

  史保全一聽火了,剛一瞪眼,不料大彪也蔫蔫來了一句:「沒揍我們都不錯了。天天說這是他們家生意,喊著讓我們滾蛋呢。」

  史寶英聽著,眼睛瞪圓了,預料到要壞事了,都是火暴脾氣就怕沖到了,還沒來得及攔,叭叭兩聲清脆聲音,卻是史老爺子甩出去的兩個響亮耳光,一下子把村裡同來的幾位都嚇住了,村裡從來沒人敢頂撞村長,可不料今天這兩怎麼了,這兩小輩膽肥了。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那可比襲警讓人聽起來還難以置信。兩個耳光打得不輕,在這兩蠻漢臉上留了個淡淡的印子,挨耳光的兩人瞪著驢眼,仿佛要拉開架幹仗似的。

  不愧是匪村的老大,史保全乾脆上前一步,同樣的凶眼瞪著,又是叭叭兩個響亮的耳光,對於不服管束的村民以及牲口,都是這種幹法,嚇不服得打服,怎麼也得把你收拾服了,敢強嘴了還了得。僵在當地的史寶英覺得不對勁了,那倆挨耳光的眼裡快冒火了,趕緊地上前拉著老父親,史保全火冒三丈罵咧咧道著:「了不得了你們,進了幾天城,村裡還容不下你兩頭禿毛驢了。」

  根娃的鼻子重重哼了聲,史大彪側著頭呸了一口,雪地上一個帶著血色的窟窿,不過態度極其囂張,史老頭又要甩手,被閨女攔住了,那兩人憤憤地掉頭邁著大步就走,老頭火了,直嚷著:「有種你倆驢日貨別回村。」

  「在那兒不是當牲口。」根娃罵了句,頭也不回地走了,史寶英追著史大彪拉了把,卻不料史大彪也是去意已決,甩著手,倆最橫的匪仔和匪爺決裂了。

  走了,這下村裡同來幾位年長爺們難看了,甚至於看著史村長的臉色也不對了,本來想著多花倆錢撈人來著,誰可知又多趕走了倆,而且是胳膊肘有往裡拐的意思,畢竟愣蛋和拴子和根娃比,離村長婆娘親戚要更近一點,史寶英愕然地回頭看著父親,可不知道這事情怎麼就演變成了這樣。亂上更添亂了。

  「走,回村,都他媽地裡刨食的貨,出不了門,以後少他娘進城給我出洋相。」史保全大咧咧一回身,要回家了。同樣的一位同輩追著問:「村長,那關著的那仨呢?」

  「關著吧,不挨抽他不知道難受。」史保全眼睛冒火了,連親戚也扔了。

  這下那幾位倒不敢吭聲了,都知道這村長有時候絕情的厲害,別說親戚,年輕時候一急火了,一捋袖子打婆娘比抽強驢還凶,這要是連親戚也扔下了,怕是動了真怒了。

  眾人魚貫上車,單單落下了一個史三孩,史三孩這會兒成了光杆司令了,追著本家哥問著:「老哥,那城裡的店咋辦?」

  「你看著辦,三年房租都交了,你要想關門,我沒意見。」史保全回身,很鄭重地看著三孩兄弟。

  三孩難為了下,喃喃地說著:「可惜了,有點可惜。」

  「可惜你就幹著唄,村裡有的是驢,宰了就是上好的肉,你不是一直想賣著嗎?」史保全道,這倒也是三孩的意思,不過臉色難為地囁喃著:「可是……」

  「別可是……」史保全伸手打斷了,直道著:「有人告訴我,只要是史家村姓史的,就經營不好這店,我他娘還不服氣了,以後這店就交給你,咋幹你說了算,有本事你掙錢好過,沒本事賠乾淨了算……今天我把話給你撂這兒了,我不插手,你和老柱一個做一個賣,村裡誰再敢把手伸進生意裡來,我扇他臉上……保英,回去告訴你媽,等老子那天心情好了再抽他,好好一個生意,讓他媽自己人折騰成這樣了……回家。」

  虎吼一聲,坐到了車裡,這說得雖難聽,可是任人唯賢不唯親了,而且是拿自家人開得刀,說出去別人也無話可說。史保英心裡泛著異樣的激動和痛快,也許這個決心早該下了,要是早下倒不至於是這麼個殘局。

  車走了,走了好遠,史三孩才吸溜著鼻子,抹了把臉上融化的雪水,也有點激動,這雷厲風行的老哥才是以前的村長,那意思是要背水一戰了,就像多年前帶著揭不開鍋的村裡人攔路收費一樣,拼著命也要幹下去。

  對,幹下去,哪怕剩下一個人也要幹下去,史三孩重重地呸了口,掉頭奔著回解放路醬肉館了,那心處絕地的感覺,反而激起了他異樣的鬥志。

  ※※※

  村裡兩輛車和人走了很遠,陳宦海才從分局的治安科窗戶上照著,回頭和錢默涵笑了笑,指指窗外評價了句:「傻逼一群啊,哈哈。」

  小錢也笑著,治安科那位也笑了,直道著:「現在農民法制觀念可是淡薄得厲害啊,這仨愣貨以為在他們村裡呢,摁著110的出警員都敢打。防暴隊的收拾了一頓才老實了。」

  「那地兒土匪多,一般人還真服不住他們。」陳公子笑著道,直喊治安科這位叫叔,錢默涵卻是關心的結果,小心翼翼地問著:「張叔,這接下來得怎麼處理?」

  「那得取決於他們了,不過最少也得個拘留罰款,重點得勞教他兩年,居然襲警,對這事局裡的處理一般都輕不了。」張科長指頭點點,很專業地道了句。

  「走吧,沒啥看頭,張叔拜託了啊,我兄弟的店裡可還有人住院著呢,醫藥費和損失他們可得賠我啊。」陳宦海道著,一把攬著錢默涵,那科長笑臉相送著,自然是一手包辦。出了門,陳宦海吊兒郎當和小錢耳語著:「反正就這麼回事,多花錢他少住幾天,少花錢他多住兩天,公安的手段可比你們奸商牛逼多了,再爛的人渣都能榨出點油水來,何況驢園那富戶……不可了勁宰,都不叫人民公安了。」

  兩人小聲耳語著,雖然自家店裡的人被打了,不過一點都不擔心後事,直出了西苑分局,上了車,輾著一夜已經厚厚的一層積雪,電話來時,錢默涵彙報了一下這裡的情況,一聽老爸又喊著讓去拉食材,又是氣不自勝地說著,怎麼著讓公安把這幫養驢的收拾進去就好了,媽的一頭驢多收我好幾百,給著他們我都肉疼。

  「得了吧,解放路那店被折騰的快沒生意了,他們一倒,還不是你們一家獨大……在這點上你就不如你爸了,眼光得放長遠,也就下雪天他們漲漲價吧,一放睛,飼料貨源一充足,回頭他們得上門求著你買他們的肉去。」陳公子倒是頗有官宦之家出來兒孫的長遠眼光,安慰著錢默涵道。

  這麼說倒是心安了許多,這也正是錢中平、陶成章、孫存智三位長輩的打算,特別是陶老闆頗有眼光,昨晚就細細分析過了,這漲價受影響最大的是消耗大戶,可最終成就的也是這些大戶,畢竟那些小門小戶稍微受點衝擊就有關門之虞,而以鑫榮肉聯廠為基地的潞華街這個醬驢肉館則不然,籍此擴大市場,很大程度上能抵消漲價帶來的負面影響,一旦價格回落而市場穩定或者擴大,那帶來的長遠利潤同樣是豐厚的。

  所以,陶老闆這鐵三角擬定的方案是,逆市而上,擴大銷售。趁著年節前的銷售旺季擴張市場,能擠垮幾家算幾家。

  說是這麼說,不過到了大辛莊,出貨價又漲了一毛二,氣得錢默涵又揪著養殖場的老趙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那老趙左陪不是、右賠笑臉,送了一條黑狗肉加一件驢鞭才把錢公子的火氣稍稍壓了壓※※※

  ……

  生意場上就是你來我往,有賺有賠,不過總歸是賺了的比賠了的高興,特別是一不小心賺了缽滿盆盈的,那意外之喜可就大了。

  蓋庭甲就是如此,看著手機銀行發來的短信通知,明顯營養不良的泛白臉色蘊上了一層笑意,以前知道這個賺錢方法,但沒想到賺得這麼容易,和親爸打了個電話,又和後爸打個招呼而已,果如雷哥所說,親爸、後爸都不敢不買帳,光那十公斤重,售價死貴的小米包裝就出了幾百件,一個區政府捎帶下屬相關部門,今年可有得熬粥喝了。後爸那兒還推銷了點炒貨,那單位叫紀委,明顯不能明目張膽地違反規定,變相發這些計畫外的福利獎金之類的,請示過單哥了,好辦,隨後單哥又給開回一張發票來,物品名稱是:文具!

  這些倒無所謂,關鍵是到賬的錢可一分沒拉,蓋庭甲看著顯示的金額有點暗自樂呵了。卻不料樂著的時候,感覺身邊有熱力襲來,知道是誰來了,一收藏起了手機,左右翻著白眼看著湊到自己身邊的大胖二胖不客氣地問:「幹什麼?」

  「看看怎麼了?」大胖不樂意地道。

  「拽個毛呀,我爸要是區長,我也賣這麼多。」二胖白曙光明顯有點懊喪,所長就是不如區長,自己賣的那百八十份炒貨,只夠還借單勇的錢,究竟是還不還,還在糾結之中呢。

  「這個拼爹的時代,爹你沒法選吧?你咋不說你爹要是市長,都不用上班費這勁了。」蓋庭甲笑道,刺激了胖哥兩句,栗小力卻是不解地問著:「小蓋,你爹都區長了,你來城管隊混個什麼勁?」

  「呵呵,城管是職業之王你們不知道呀?在這一行從過業,以後任何職業都不在話下。因為這個職業訓練出來的特質,是其他行業無法比擬的,所以我就來嘗試一下。」小蓋笑著,很專業的解釋道,不過解釋的物件有點錯了,這倆吃貨聽得一愣一愣,栗小力下意識地咬咬手指,訝異地問:「什麼特質?」

  「心黑手狠臉皮厚。」蓋庭甲笑道。

  「呵呵,也就臉皮厚的,沒你說得那麼無恥吧?」白曙光覥著臉道。

  「那是你還沒有修煉到家。」蓋庭甲笑了,側眼一看辦公室外來人了,笑著道:「比如雷哥就比咱們強,管區有的煙酒店裡,他愣給人家塞土特產,還收得是現金。」

  三人都笑著,那咋唬小商戶的本事別人還真學不來。笑著的時候雷大鵬前呼後擁進來了,看這樣威信更高了,不高不行吶,這幹小二貨自那頓飯後,兜裡多少都有點進項了,能不對提供發財機會的雷哥頂禮膜拜嗎?更何況雷哥那叫一個仗義,誰掙得多了,鐵定宰誰,這不,進門二話不說,揪著白曙光,咚咚屁股上踹了兩腳,直罵著:「一群人就他媽你不怎麼樣,臉都讓你丟盡了。」

  這卻是嫌白曙光銷得最少了,白曙光倒也不難受,就是有點難堪,苦著臉哀求道:「雷哥,雷哥,我爸不長進,不能賴我呀?他就個小屁所長能當多大的家呀?」

  「別說哥不照顧你啊,有本事吃肉,沒本事吃屎……今天誰進賬了?明兒就過元旦了,不吃都不好意思,把咱們倆隊長叫去,兄弟們一塊聚聚去。舉手啊……」雷哥叫囂著,一貫地吃大戶開始了,這種事栗子和小白最喜歡,就哥倆在這堆人裡算貧下中農,只有白吃的份,沒有掏錢的時候。

  這個月掙回來的錢也被折騰了個差不多,張衛華舉手了,蓋庭甲舉手了、董偉舉手了,這仨大戶一舉手,又是引來了一雙雙淫蕩及貪婪的目光,蓋庭甲笑了,直道著:「好好,兄弟們別這麼看我們,我請還不成。」

  「看看,小蓋多自覺,今年的崗位標兵就是他了啊。回頭傳話下去,誰不選小蓋,咱們歪瓜裂棗隊跟他們沒完。」雷大鵬樂了,眾城管咧嘴一笑,俱是點頭擁護,這麼個熱情搞得蓋庭甲倒不好意思了,故意難為道:「雷哥,這個月都宰了我五回了,你這當哥的不能老帶頭宰兄弟吧?」

  「就是,我也被宰四回了。」張衛華附合道。

  「這叫均貧富,你們掙得太多,總不能讓兄弟間也有仇富情緒吧?」雷大鵬為難地道。

  「就是,我們最恨社會不公了。不過我比較喜歡小蓋。」栗小力道。

  「就是,要富人都像小蓋這樣,社會立馬就和諧了。」白曙光道。

  吵吵嚷嚷,胡扯亂謅,慣常的談話方式,雪天好就好在這兒,不用上街趕小商小販了,扯到中午,雷哥果真把倆隊長拉來了,又把城管隊相熟的不值班的全拉到凱悅萊酒店擺了四桌。

  下午酒意未散開得本隊評選大會,要往上頭報幾個先進名單,這半年多了,天天擱大街上風吹日曬的好同志,有人連名都沒提上,得票最多的反倒是劣跡斑斑進過派出所的一位:雷大鵬。

  排在第二位也夠嗆,是位連街上執勤都沒幹過的蓋庭甲。

  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社會果真是不公得厲害啊,小雷評上先進的消息還沒報上去,上面倒有消息傳下來了,西城大隊長雷多寶有可能被提拔副局長,那可是個有名的五毒隊長,據說除了怕老婆,就沒怕過什麼人,這兩代爛人,一對城管,可都成今年的紅人了※※※

  ……

  這一天是元旦的前一天,司慕賢和劉翠雲回到闊別半年之久的校園時,菁菁的校園、忙碌的學子、濃濃的節日氣氛讓這兩位離校沒多久忍不住又回憶起難忘的校園日子,只不過回憶中,又多了幾分愁緒。

  半年多了,司慕賢光鮮了點,不過回到縣城代課的劉翠雲還是那麼個樸素的打扮,兩人依然那麼親近,只不過親近中多了幾分生分,下車的時候,司慕賢伸手,一貫於牽著他手的劉翠雲意外地沒有伸手,自顧自地下了車。讓司慕賢愕然一下下,明顯地感覺到了距離不光是美。

  雷哥說了,距離不光產生美,還容易發生劈腿,你小子完了。

  原本把這當成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不過現在司慕賢倒覺得依著人之常情,這好像也屬正常。

  「怎麼了,慕賢?」劉翠雲發現司慕賢表情有點不對了。

  「哦,沒什麼。」司慕賢搖搖頭,稍顯尷尬。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進校門了,司慕賢專程送了一份民俗資料的樣稿給宋教授,劉翠雲順路跟著來了,倆人相約著去看看班主任任群和系主任王恒斌,踩著咯吱作響的雪地走了不遠,劉翠雲隨意問著那哥倆的近況,司慕賢笑著道:「一個當城管,一個當奸商,兩人都過得很瀟灑,基本實現他們最初的理想了。」

  「單勇做什麼生意了,還賣驢肉?」劉翠雲問。

  「你手裡那就是,潞豐小雜糧,年底剛註冊的牌子,現在全市的超市都鋪遍了。」司慕賢道,劉翠雲訝異了一聲,看看手裡的幾樣炒貨禮盒,這是準備送給老師的,還以為是司慕賢精心挑選的,可沒想到是單勇的手筆,看了幾眼,笑了,道了句:「這裡面應該有你一份吧?那倆草包可沒有這個審美眼光。」

  說得是那食盒,司慕賢笑而不語了,反而岔著話題問著:「我說翠雲,我怎麼覺得你對他們倆人的興趣,比對我的興趣還大,好像還沒有問我怎麼樣了?」

  「看你這樣都應該不錯了……不是我要問他們,而是有人打聽。」劉翠雲隱晦道,司慕賢一停腳步,瞥眼一瞧道:「咱們支書?你們還有聯繫?」

  「嗯,在SKYPE上,碰見過一兩回,她還讓我傳幾張照片過去,咱們支書挺懷舊的,捉馬鄉的照片她一直存在手機裡。上次還問我單勇惹事了沒有,唉,其實女人挺可憐的,她心裡如果裝下了一個人,很難忘記的……不像你們老大,沒准早勾搭上別人了。」劉翠雲為支書叫著屈,這話聽得司慕賢沒反駁,那一對肯定是岌岌可危,現在看這樣,半年多過來,怕是連自身也難保了。邊走邊旁敲側擊著問著:「翠雲,那我們的事,你跟你爸媽說了嗎?」

  「說了,我爸媽的意思是有兩種情況下咱們可能。」劉翠雲愁雲一臉地道。

  「什麼情況?」司慕賢聽著露口風了,興喜地問。

  「第一種情況,你把我的工作調市里、轉正,而且得有一所房子。」劉翠雲無奈地道。

  司慕賢嘴唇一哆索,嚇住了,岔著話題問:「我還是聽聽第二種吧。」

  「第二種是你把工作轉我們縣城,在我們縣城買房子。」劉翠雲苦笑著道。

  司慕賢嘴唇又是一哆索,繼續被嚇住了,愛情的小舟終於還是撞不破現實的堅冰,別說工作調動多難,就那房價都得把窮文青嚇得失眠了,劉翠雲很理解,笑了笑,黯然地道了句:「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得慎重考慮考慮,我現在連工作都沒轉正,你的職工宿舍還不知道得住多少年,我們真要組成一個家庭,你覺得那將是一個愛情故事,還是悲情笑話。」

  說著,黯黯地轉身前行著,司慕賢五胃翻騰著,好半天沒回過勁來,半晌長長歎了口氣慢慢跟著劉翠雲的步子,一前一後,幾步之遠,卻遠得司慕賢覺得沒有勇氣跨越。

  他媽的,我真該跟上老大販驢肉去。

  路過教學樓時,司慕賢回憶起畢業分手的時候,看著迷茫雪色中的女友,心裡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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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41章 歡歡喜喜回過年

  紛紛揚揚的雪色斷斷續續在持續著,畢竟最美的雪色還在山區小鎮,一場大雪,把這裡變成了晶瑩剔透的童話世界,如果不是一條二級路被汽車輾得雪色汙黑的話,身處這個銀裝素裹的地方,幾乎連方向也不可辨。

  對了,那條路,直通向朝陽鎮,不像其他鄉鎮公路停運,到現在為止,已經連續四十八個小時沒有斷車了。車行的方向都是朝陽鎮潞豐綠色食品經營公司的場地,場地上工人減少了一半,忙碌得只有一件活:裝車。

  單長根夫婦是被大侄連哄帶騙唆導來的,不過這會對今年的收成也沒有什麼顧慮和異議了,老頭看場、老婆做飯,今天是元旦,這小年過得這麼忙乎對鄉下人可是不多見的,接了本家哥的電話,單長根背著手,轉悠著進了倉庫,看看鋁合金隔斷裡的小宋正算著賬,問著單勇去哪兒,宋思瑩伸著腦袋說是不是在上貨隊伍裡,老單又轉悠出來了,細細瞅了瞅,果真看到了裹著頭巾和場裡工人一起裝車的單勇,糠麩這些東西和麵粉差不多,一沾就是一身,單勇早就渾身灰不拉嘰的顏色了,老單招手喊著你爸媽電話裡問你呢。車上的單勇跳下來,朝這邊奔來了。

  倉庫裡,宋思瑩正嘀嘀摁著計算器,今年的囤貨也沒有什麼懸念了,不但養驢戶搶料,山陰禽業的也來湊熱鬧了,掃走了十幾萬斤糠。城區養豬的大戶也來了,最青睞的是玉米渣,自然是掃了個乾淨,最多的麩皮也不愁賣了,市區東明飼料廠來了晚了點,直接全包了。

  不過宋思瑩算來算去,算得她老大不高興了,早知道這麼好賣的話,應該多湊點錢再多囤點;現在貨源這麼緊張,又覺得沒必要這麼成批賣,再提提價格多好,雖然單價不高,可那動輒幾萬斤、十幾萬斤的量,就提個一毛五分都非常可觀。可這時候單勇又讓她有點看不懂了,嫌燙手似的,能賣就賣,一百多萬斤,愣是折騰得只剩了點尾料了。

  扔下手裡的活,看著單勇回來和本家叔說了句什麼,接了個電話,宋思瑩奔了出來,喊住了單勇,一把揪進倉庫,一到這種情況肯定又是有事了,單勇不迭地問著:「怎麼了?別生氣嘛,今天保證完,我親自送你回去過年去還不成。其實我也想回家了,剛才我爸媽還打電話了,大過年的光他們倆守在山上,老大個不高興了。」

  「我不是說這個,過個元旦有什麼緊要的。」宋思瑩不悅了。

  「那你這是……」單勇納悶了一下下,拍拍身上的糠皮子,宋思瑩也不嫌棄這搞得髒裡巴嘰的樣子,一劃拉手指算上了:「……咱們又是自己收拾,又是找鄉下換大米的收,為了鼓勵他們收,還給他們統一進大米墊本錢,好容易收了這麼多,不能這麼隨便就扔出去吧?」

  「那你什麼意思?」單勇繼續納悶了,一擺頭問:「準備扛兩袋回去吃去。呵呵。」

  「你少嬉皮笑臉。」宋思瑩推了沒心沒肺笑著的單勇一把,不過又不忍地拽著,附耳道著:「我是說賣給他們太虧了,再給他們漲漲,我算了算,就搭上咱們收貨便宜,一百七十多萬斤,平均每斤就兩毛來錢,去掉麻袋、人工、運輸、裝卸,撐死了掙上三十多萬。不行再給他們加一毛,多掙點是點……」

  原來是這種情況,單勇愕然地盯著好像自己的錢被人白拿走了似的那個心疼樣子的款姐,笑了,哈哈笑著,這樣子明顯是不當回事了,宋思瑩可不悅了,掐了把、推了把,堵在門裡要讓單勇答應,單勇不迭地勸著:「……別,別介個樣子,該出手時就出手,你那時候缺點膽,該收手時就收手,千萬不能太貪。」

  「誰太貪了,我是說這麼大雪,他們根本沒地方收去。不掙白不掙。」宋思瑩道,看來也看到賺錢機會了。

  「不對不對。」單勇否定了,堅決不同意地道:「咱們定的這個價格其實就是沾了下雪和運輸的光,其實也是個相對合理的價位,飼料廠覺得從咱們這兒拉走比較划算他們才來的,否則逼急了,人家真要組織個拉運隊伍從外地調運,那可就該咱們哭了。還別不信,漲過他們的心理底線,誰也敢鋌而走險……而且這些人咱們惹不起,惹急了人家把袋裝飼料降上幾塊錢,咱們照樣得哭……其實生意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是看著利好往上漲,都賺上點,心裡偷著樂,可誰要想一家啃光吃淨,那就得犯眾怒了。要不你去跟他們說,別漲一毛了,直接漲一塊,漲到優質小麥價算了,你看是個什麼後果?」

  「就你能呀……哼!」宋思瑩明顯操縱不了這事,氣咻咻地揚手要給單勇一下子,不過落手時,又成了幫他拍了拍肩膀,反正吧,還是那麼點不高興,單勇哭笑不得指著道:「你別這樣啊款姐,前兩天憋得快哭臉了,愁得賣不出去。這倒好了,賣出去了,還賣得高價,你又嫌掙得少了,你這麼計較心裡就永遠高興不起來啊……我告訴你啊,人要高興上來,不是因為得到的多了,而是因為計較的少了,你這麼計較我以後是沒法跟你合作了啊,要不得了,你自個算清帳,各拿各的錢,各幹各的事……分家。」

  「啊?」宋思瑩嚇了一跳,一把揪著要走的單勇,惡狠狠地瞪著道:「你想得美,現在炒貨和小雜糧出得這麼好,想扔下我自個單幹是不是?門都沒有,我還就守這兒了,不過年了我。」

  「哈哈……是啊,炒貨和小雜糧出得那麼好,何必計較點下腳料呢?」單勇一笑,臉色一整,反問道。

  這一問,宋思瑩不吭聲了,那才是大頭,而且那可不是一毛兩毛的利潤,單個食盒的成本不到三十,到單位的售價可差不多都翻番了,那錢還真是有些沒結算出來,否則得數著錢玩了,這一不吭聲了,單勇逗著道:「這生意在你心裡是透明的,你還不知道划算不划算,還有大半倉存貨呢,說給你換奧迪你不相信……這都實現了吧,都富餘了,還有什麼不高興的,來,笑一個,給爺笑一個!」

  「啊呸……」宋思瑩笑了,不過朝著單勇的臉作勢來了個呸的動作,單勇閃避了下,笑著要走了,卻不料款姐又來心事了,嘟囊著,炒貨賣得是不錯,可給雷大鵬這群二貨提成太高了,差不多砍掉一半利潤了,嘮嘮叨叨好不心疼,單勇真沒耐心了,氣一捋袖子惡相頓露著罵著:「你是不是看我下雪天沒事幹,想讓我摁著揍你一頓……掙都掙了還這麼嘰歪,要賠了你還把不得把我麻纏死是不是?」

  「我不是替你心疼錢麼?沒良心的。還想摁著揍我?你捨得呀?」

  宋思瑩嫣然一嗔,揚著頭挺著胸迎上來了,讓單勇好不牙疼,直擺手著,不說了,逃也似地出了這小倉,款姐這風情,那是一般人消受不了滴。

  不過還好,好在這個兵行險招囤下的餘料都消化了,東明飼料廠的最後一車裝貨起運時,廠裡帶隊的從車上又跳下來,接了個電話,跑著向單勇來了,直遞了張名片邀著:「單老闆,我們石廠長邀您改天到我們廠裡坐坐。」

  「喲,看上我了,不過我們這兒沒什麼存貨了,都被你們掃走了。」單勇笑道。

  「不是,昨天拉得那兩車我們檢驗過了,沒摻沙沒沾土沒發黴,這麼跟您說吧,其實我們廠原來也從鄉下收,不過效果不怎麼樣,老百姓有時候坑城裡人也黑著呢,一不小心就給你摻進其他東西了,我們廠長說了,要是能收到這個水準,以後咱們長期共事怎麼樣?不過價格可不能比照現在了啊。」來人道著,是廠裡的業務經理之類的,看樣除了價格高了點,貨還是挺滿意的。

  「那沒問題,這好事啊……我回市里找你們去。」單勇笑道,和這位元送消息了握手言別,親自開著場門,把這年前的最後一撥車隊送走了。

  空出來的場地上,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雪,想想這個把月的辛苦如斯,再想想這囊中的進項,單勇可沒宋思瑩那麼不知足,靠著鐵門自己想得都能笑出聲來。

  不笑不行呀,就咱這矮銼窮小戶能在這個大行業裡分一杯羹就足夠讓單勇偷著樂了,何況東明這大廠都伸出橄欖枝來了,這年頭不但你胡幹瞎幹,就怕你什麼也不敢幹,只要能把事辦了,就有人找你一起幹。

  其實想想單勇心裡也心虛,兩人的身家幾乎都砸進飼料食材裡了,要是沒有這場雪,或者雪遲點到了年後錯過了養殖出欄的黃金時間,再或者那家飼料廠發個神經提前囤一批貨,那今年潞豐可就豐收不了了,慢慢地消化這些存料,怕不得愁煞個人吶。

  不過現在好了,可以集中精力做做炒貨和小雜糧市場了,趕在年前出出貨、收收賬,那又將是好大的一筆,或者,還有一個好大好大的願望等著實現,單勇抬頭看著雪色淒迷的天空,辨著向南的方向,在很遠很遠的南邊,還有一個讓他神往的邀請,那裡應該沒這麼大雪吧?一定是綠樹成蔭,說不定還姹紫嫣紅著呢,在那樣的環境裡勾搭勾搭師姐不知道是種什麼感覺?

  我現在這個樣子,應該……單勇自戀地一低頭,嗯了聲,好不入眼,要不是為了腰包鼓點,說什麼也不會幹這髒苦累的活的,不過也可以理解,生活過得這麼苦逼,還不都是為了當年吹下的那個牛逼。要早知道的話,那個牛逼就不吹那麼大了。

  嘀嘀幾聲喇叭聲音,打斷了單勇的憧憬,回頭時,卻看到了向場裡駛來一輛依維柯,車身上還標著「公安」的字樣,驚得單勇「呃」了聲,眼珠差點迸到雪地裡,偏偏那車到了場門口,嚓聲拉起了警報,堪堪駛到了單勇身前打了個滑剎住了車,車門洞開,人下來時,看得單勇直梗脖子,嗝應都上不來了。

  「嘎嘎嘎……」下車的雷大鵬奸笑得前俯後仰,直指著單勇取笑著:「看把蛋哥嚇壞了吧?哈哈,一看這樣,肯定做虧心事怕員警上門了。」

  栗小力和蓋庭甲下來了,兩人卻是被單勇的扮相逗樂了,張著大嘴哈哈笑著,白曙光被張衛華推下來了,兩人一看單勇的樣子,同樣是震驚無比了,一干小二貨剛下車倒笑得站不穩了,遠遠地宋思瑩剛跑出來,一看這陣勢,尖叫了一聲,又奔回去了。

  單勇卻是悻然拍拍身上的糠麩渣子,無語了,過元旦的,可沒料到這群貨色不期而至了,居然還坐著警車來的,不用說,肯定是張衛華家給找的方便,笑著的時候雷大鵬雄糾糾地上來了,穿著一身嶄新的西裝,直擺手示意著兄弟們安靜,一摟單勇道著:「雖然蛋哥落魄到這樣子了,不過兄弟們都不嫌棄他啊,蛋哥,你瞧瞧,兄弟們可都大過年的連家都沒著,全來鄉下看你來了,下這麼大雪,簡直是冒著生命危險來的,是不是兄弟們。」

  一人喊,一群應和,好不熱鬧,單勇這時候才回過神來,訝異地看看雷大鵬,又看看那倆胖哥,不解地道著:「你們……不是大過年逮個大戶宰吃吧?咱這地可沒飯店啊。」

  「稀罕呀,看把你摳得,今兒乾爸乾媽打電話說你沒回來,我們就想來接上你,今兒我請啊,誰也別跟我搶。」雷大鵬拍著胸脯,義薄雲天了。這麼個大方樣子,依單勇的瞭解不像雷哥的風格,肯定有什麼喜事了,笑著問:「怎麼?是不是掙得不好意思了。不過還數不著你,應該是小蓋掙得最多吧。」

  「切,就你那倆小錢,算個毛呀,哥就沒在乎過,早吃逑完了。」雷大鵬道,噎得單勇直瞪眼,一得瑟,栗小力湊上來了,得意地道:「雷哥被光榮評選上本年度太東城管隊業務標兵。」

  單勇一愣,沒消化掉這條消息,更猛地來了,白曙光更得意道:「震驚了吧。雷哥老爸提拔城管局副局長了。以後雷哥是局長公子了。」

  那樣子,比親爸提拔了還高興似的,單勇卻是懊然地道著:「哦喲,怎麼和諧社會,淨發生些不和諧的事呢?看來你確實春風得意的厲害,不宰你都不好意思……好,一會兒回城。來來,都進來,暖和暖和。喲,你們可真厲害,還整了個員警司機,不知道還以為抓我來了。」

  下車的果真是五馬分局的一位員警,不過是沖張衛華來的,倒也客氣,沒開口單勇倒先安排給員警哥搬了兩箱米幾件炒貨,場裡能拿出手的也就這東西了,不一會兒宋思瑩出來了,卻是換了身乾淨點的衣服,那幫貨還是直笑話款姐快成村姑了,惹得宋思瑩挨個訓了幾句,這幹本不怎麼溶洽的團隊因為雷大鵬這靈魂人物以及生意上經濟基礎,聯結的卻是更緊密了。相隨著進了炒貨的倉庫,大過年的也沒歇著,幾個柴火爐子上掛著電動的滾桶,正炒著小油葵和胡麻籽,進來暖和著,雷大鵬卻是喚著董偉,一指單勇道:「跟他說,讓他高興高興,別以為哥幾個光會吃。」

  「喲,又有新路子了。」單勇樂了,饒有興致地看了宋思瑩一眼,那意思是,這座寶藏還沒有挖掘完呢。

  果真有了,那董偉小夥持著手機道:「看這樣子的小禮品,能做出來嗎?」

  「你是說小包裝炒貨啊,貼廣告OEM,沒問題,這種真空包裝難度不大。年節一過,禮盒裝的銷量肯定要下降,做這個往外批發就對路了,不過價格可就上不去了,而且品種要單一走了。」單勇道,幹了個把月,炒貨的行當也多有瞭解了。

  「那就沒問題了。」董偉收回了手機,解釋道,敢情是地方市縣區的手機營業廳經常有交話費送小禮品之類的活動,每年這小刀小餐具小電筒小日用品之類的開支相當龐大,其實這一塊只要能吃過哪怕一小部分,量也是可觀的……聽到此處,單勇眼睛亮了,這小子家裡是移動公司的,本家就經營著手機店,敢情是製作一些贈送的小禮品,一塊錢瓜子一大包呢,總比用個小鑰匙扣用兩天扔了強吧?何況瓜子袋吃著看著,沒准廣告效果更好涅?

  單勇樂了,對著這小哥們直豎大拇指。那樣子恨不得抱起來親兩口,正發愁開春後的業務呢,這倒送上門來了。董偉剛說完,雷大鵬又拽著小蘿蔔頭蓋庭甲過來了,直讓小蓋報料,官宦之家出來的,這眼光確也有獨到之處,就聽小蓋來了更好的創意:

  「蛋哥,其實你這個食盒設計還差了點,也就年節好賣,過了年節就不好說了……變變,這麼變變,我想了想,把這盒做成桶,保持原來形狀,容量加大了,裡面的東西呢,做成真空包裝,隨吃隨拆而且方便放,這樣就延長了保脆期,不至於返潮不好吃了,炒貨不怕壞,就怕返潮……而且我想,開這麼個炒貨、土特產禮品店,每年單位裡上級下來檢查,那車隊後廂裡塞得都是滿的,全市多少單位、多少檢查、得吃掉多少禮品,以前我就知道我爸催著秘書滿世界找稀罕特產……咱們這樣多好,包裝內容都有了,而且找到根本不問價格的客戶群了,你說咱不想賺錢,可能嗎?」

  單勇的眼睛凜然了,宋思瑩的眼睛亮了,也許別人還沒有感覺到,不過讓這倆生意精已經揣到財富的影子了,單勇半晌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拍拍小蓋的肩膀感歎地道著:「知音吶,怎麼不早認識涅?你比這幾個吃貨強多了。」

  「強什麼呀強,食盒都做成飯桶了。」雷大鵬道了句,惹得眾人笑了一陣。還有奇思妙想的,栗小力巴結上來了,直說廣告詞都想好了,前一句是「炒貨中的頂級吃貨」,後一句叫「吃貨最愛的炒貨」,店名就叫「吃貨炒貨店」,這倆吃貨別的不行,那張嘴絕對利索,嗑著瓜子這話都能蹦個不停,惹得這幹二貨直撫掌叫好。

  說了會,吃了會、喝了會,亂了會,換上了衣服,坐著這輛特權車,一車人說說笑笑回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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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42章 尋尋覓覓是舊怨

  雷大鵬這回可算是大出血了,請客的地方在蓮花池的辣妹子川味樓,包了個大間,搬了箱五糧液,夾了兩條軟中華,席間單勇才知道哥幾個愛來的原因敢情全在那斟茶倒酒的服務員身上,清一色的正宗辣妹子,年紀不大,經事不少,不管你開多葷的笑話,人家別說上火,臉都不紅一下,進門雷大鵬就勾著手指頭喊著嬌小玲瓏的川妹子色色地道:「妞,過來,給哥笑一個。」

  「笑啥子嘛,好久都沒見你來嘍。」妹子濃濃的川味伴著個曖昧兼幽怨的媚眼,讓雷哥好不受用。

  剛剛坐定,斟茶的功夫,大胖栗小力抬著眼皮使勁往裹得嚴實的另一位妹妹胸口裡瞅,饞涎欲滴地小聲道:「鳳啊,幾天不見,人也漂亮了,個也高了,胸好像也大了……」

  「哦喲啊,我正想說來著,栗哥你的也大了,不是吃豐胸藥了吧。不知道下面大了沒有。」小妹笑著把調戲給擋回去了。那幹人一看栗小力這樣子,哈哈地謔笑上了。

  好在宋思瑩在場,沒有更葷的話題,不過就這也看得宋思瑩大眼瞪小眼了,一俟服務員出去,指著雷大鵬和那倆胖子道著:「以前沒發現啊,人好像越胖越流氓?大鵬你以前不這樣啊。」

  「人是會變滴款姐,一會兒吃完飯你自個回家啊,俺們兄弟們還有節目涅。」雷大鵬擺著手,一副老大派頭,接下去的話宋思瑩卻是不敢問了,八成是男人同好,胖瘦都要,幹不下什麼好事,不過不問也罷了,反而狠狠的剜了單勇一眼。

  單勇倒不介意,和一干城管兄弟們說著生意上的事,詳細地聽著這幹二貨的奇思妙想,還別說,收穫蠻大的,話裡宋思瑩已經聽出來了,有唆導這幹小官僚子弟從商開店的意思,這話說得很委婉,比如想教唆張衛華幹這事,單勇就委婉地誇獎:我覺得衛華你很有商業天才,你想的這種包裝銷售模式很有創意。再比如想教唆蓋庭甲支攤,話鋒一轉又是:小蓋,他們都說你是個宅男,我怎麼就看不出來呢,要是宅男的話,他根本沒有這種商業眼光,再說宅男都是靠啃老養活自己呢?我覺得你就不是,就你那個思路,一年掙百八十萬那是往少了說……一煽一煽再一煽,把酒場的氣氛給煽得老高,最先動搖的倒是雷哥,直說不想當什麼逑城管了,回頭當老闆去,一劃把手唆著兄弟們,都當老闆去,回頭把這川味樓包下來,連服務員帶老闆娘,咱們挨個調戲。

  這麼樸素的理想惹得眾兄弟一陣叫好,聽得宋思瑩直噴茶水,狐朋狗友到一塊怕是離不了這些話題,何況這過小年的,喝著五糧液,配著辣子雞,舀著毛血旺,嚼著回鍋肉,從錢談到女人,又從女人談到錢,談來談去才發現,在座的除了宋思瑩,居然都還是光棍,最後乾脆把宋思瑩也歸到女光棍的行列稱兄道弟了。

  一圈酒下半瓶,兩圈下個一瓶半,菜沒上完,倒喝了個差不多,等菜上完了,倒有人離桌了,喝吐了兩個,喝多了一個,沒喝多的倒坐不住了,有的嚷著要去吉運歌城玩,有地喊著要去桑拿涮,這時候還是雷哥威武,一拍桌子決定了:「走,先唱後玩,玩罷再涮,今兒高興,除了回家,你們想去那,哥全請了。」

  眾人顛三倒四拉著喝多頭暈的,拽著酒醉分不清方向的,擁著雷大鵬下樓來了,瀟灑的一刷卡結帳,調戲了老闆娘兩句,雷大鵬這才想起今天請的人,看著宋思瑩和單勇相跟著下樓,又是安排著蛋哥你就算了,我看著你倆也合適,你倆瞎搞搞吧,我就不請了……惹得宋思瑩面紅耳赤追打了幾步,踹了兩腳,這幹二貨奔著出門,攔了幾輛計程車,爭搶著把自個塞進去,玩去了。

  終於送走了,有點酒意的單勇暈暈地回頭時,宋思瑩也正看著他,一對視時,眼睛像像灼到了一樣,宋思瑩趕緊地避開,反倒是單勇很大方地道著:「你送我,還是我送你,還是各回各家……你家住那兒,我還不知道呢?」

  「這麼長時間才想起關心我來了?在金海灘社區那邊。」宋思瑩道,臉蛋紅撲撲的,酒意盎然,有點像春心萌動。單勇低頭看了看,雖然平時調戲的話不少,不過那僅限於調侃,此時才發現,原來款姐也挺有那麼點風韻的,要不是行事太過張揚的話,在學校肯定能把那幾朵弱不禁風的淑女校花給比下去,這一看,宋思瑩眼裡蘊著笑意,故作不知,頭向一邊側著,像看計程車來,不過過去了一輛她也沒攔,半晌才白了一眼癡癡看著她的單勇道:「看什麼?沒見過啊。」

  「呵呵,我在想啊,將來誰要是娶了你,那幸福了。」單勇鄭重道著。這一說宋思瑩近前了一步,打量著酒意一臉的單勇,不知道這貨要噴什麼話來,不過這句嘛倒是挺順心的,笑了笑,一副想當然地笑了笑,揶揄地問著:「怎麼?現在想彌補學生時代的缺憾?」

  這幾乎等於在問,你想上姐了?

  不料問岔了,單勇凜然搖搖頭道:「不是不是,咱倆都成哥們了,那好意思幹那事……我是說呀,誰娶了你可是財色兼收噯,少奮鬥好多年吶,別人不知道你有多少身家,我知道啊,年後就是百萬富姐,貨真價實的……」

  說著,宋思瑩的眼睛冷了,雖然從來不介意談錢,不過卻越來越介意單勇這麼赤裸裸地談錢,剜了單勇幾眼,一言未發,招手攔了輛計程車,單勇追著上車的宋思瑩問著:「喂喂,要不要我送送你。」

  「稀罕呀。」宋思瑩頭也不回地上車了。

  單勇再問,嘭地一聲車門響聲,把他關在外頭了,車嗚地走了,單勇有點糗色地抹了抹鼻子,不過一抹之後,臉色卻變得很正常了,像根本沒有酒意的樣子。

  故意了,有點故意了,盡揀宋思瑩不喜歡的話題,看樣是故意把款姐給氣走了,不過也好,總不能再沒辦法了,把朋友發展成炮友吧?雖然這位應該是最容易上手的。

  單勇如是想著,想想和款姐意外地成了生意夥伴,她雖然小性子了點,愛財了點,生活隨便了點,不過也算得上一位好搭檔了,單勇還真不敢嘗試用男女間的齷齪情事破壞這好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

  攔了計程車,上車坐定,單勇說了個早想去沒來得及去的地方:

  「淮海老廠區。」

  ※※※

  始建於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淮海兵工廠即便是破產了,也保留著曾經紅極一時的影子,堪比三層樓高的廢舊廠房,鏽跡斑斑的大型機械,標著軍事重地的坍塌圍牆,處處奇景沿路看過,覆蓋在淒迷的雪色中,就像後工業末世時代蟄伏的機械怪獸,全盛時期,這裡曾經有來自全國各地的數萬工人在日以繼夜地生產常規武器,之後經歷了很多國企軍工轉民用、民用轉破產的路子,廠房土地機械被陸續分割出售,僅剩下了遠郊這個廢廠區還能看到點原來的舊貌。

  下了車,踏著已經融化了一半的積雪,泥濘的廠路通往幾幢孤零零的樓房,是家屬園區,上個世紀的三層建築,破敗的只剩了個框架,裡面住著原廠那些無從安置的老弱病殘以及他們沒有出路的後代,這裡距離市區十幾公里,單勇回想著沿路的景觀,看著鳧鳧的炊煙有點納悶,不得不佩服人的生存能力很強,這個幾乎成為孤島的地方居然還能生活著這麼多人。

  進了院子,磚地凸凹不平,院子裡停了幾輛改裝的三輪自行車,一輛沒牌照的摩托車,差不多就是最好的交通工具了,能走的應該都走完了,找著單元樓,沿著已經磨得圓滑的水泥樓梯上樓,樓道裡彌漫著濃重的煤煙味道,幾乎是掩著鼻子才能走路,到了三樓敲響了一間木門,門上有個補丁,打補丁的是「安全生產」的鐵牌,讓敲門的單勇笑了笑,廢廠裡能利用的東西估計都用遍了。

  吱啞門開,一個光頭露出來了,笑著請單勇進門,捂著個大軍綠色襖子禿瓢不是別人,正是都長青,沒有意外,看樣是早約過了。一進門,屋裡還坐了個長臉短髮,臉上幾個肉疙瘩的瘦個漢子,花柳,柳春生,這倆不但是發小,而且是獄友,自打街頭和單勇拼了一次,倒成不打不相識了。

  兩人正喝著高梁白,配菜的一盤花生米、一盤豬頭肉,年過得很簡約。都禿子對人客氣,直邀著單勇坐下,倒了杯,單勇謙讓著,剛從酒場下來,不能多喝了,不過好歹應場碰了兩杯,這辣得滿嘴冒火的高梁白可比五糧液難喝多了,花柳可不像都禿子那麼客氣,還保持著一份警惕,不時地眼瞟著單勇,似乎在揣度對方有無惡意似的,因為劃車砸玻璃的事被西苑派出所揪著拘了半個月,可沒到出來後都哥怎麼和這小子反而成了朋友了。

  「都哥,說來聽聽……沒想到都哥真是個信人啊,我就隨意提了句,您倒當回事辦了,先謝謝了啊,還有柳哥,回頭兄弟再請二位啊。」單勇打破了沉默,直問上了。

  這卻是個賊喊捉賊的伎倆,這賊就是單勇本人,冷庫的事平息之後某次專程又找到都長青,請了一頓,飯桌上稱兄道弟聊了一場,和西城常混的痞子照個面熟。而且拜託了個找秦軍虎下落的事,這個事單勇知道他辦不了,不過總能找到原冷庫的經理趙紅旗吧,或者另外一個直接經手的刁滿貴總能見到吧,單勇給都長青提了個好懵然的問題:

  怎麼秦軍虎的冷庫人不在都能轉手?我聽說這事和驢肉香的陶成章有關,幫忙打聽打聽,現在他是咱的競爭對手,有些事得防著點……無懈可擊的理由隱藏著自己的本意。

  「兄弟,不打聽我還真不知道,這裡頭的事可大了……」都長青嚼了塊豬頭肉,開口了,筷子一指柳春生道著:「還眵虧了花柳兄弟,我們本來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不過探了刁滿貴和老孔兩回,就聽了差不多……」

  「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單勇問,一聽探了知道怎麼回事,對那兩位歉意不小。

  「小刁勞教兩年,老孔還沒判,現在能去探監送吃的了,我去看了回,送了兩箱速食麵,感動得孔老闆直抹眼淚,不過就出來也沒戲了,一準得被折騰成窮光蛋……」花柳道著,聲音有點沙啞,這人眼光有點陰,讓單勇看得不太順眼。

  他一說,都禿子個直爽人倒感歎上了,道了句:「這人真沒法說啊,孔老闆進去不久,後娶的這小老婆跟他離婚了,賣了房卷著錢跑了……現在給他跑前跑後找關係撈人的,反而是他離了婚把人家扔鄉下的原配……這他媽有些事說不準,有些人更說不來,還是咱們打光棍的舒坦。」

  這兩流氓無產光棍哥的話倒把單勇逗笑了,笑著岔著話題道:「老孔是個明白人,差不多就知道是誰幹的吧?」

  「可不,就不知道也想明白了。」都禿子抿了口酒說著:「還真是和那姓陶的脫不了干係,老孔知道趙紅旗到世龍驢肉開發公司當副經理去了,就咬牙切齒說,非扒那小子的皮……」

  「世龍驢肉公司可是大企業,怎麼會和趙紅旗有關係?」單勇問,很驚訝,這個倒是他沒想到的事,也沒想到最後接手是個就是眼皮下看似根本無關的單位。

  「聽老孔說,那公司一直想買下西苑秦老虎手裡這個冷庫,不知道啥原因,秦老虎根本不吃他們那一套,兩方經常有點摩擦,後來出事冷庫到了世龍驢肉公司手裡,原冷庫秦老虎手下那經理趙紅旗也跟著發達了,這還用想嘛,裡應外合,整點事把他這攤收了唄,說不定老孔養殖場出事也是他們整的。」都長青很睿智地判斷道。

  「對,肯定是。」單勇臉色凝重地點點頭,這個贓巴不得栽出去,附合道:「我說呢,怎麼秦老虎和老孔那麼大的兩個老闆,怎麼說倒就倒了……對了,都哥,這事是不是陶成章也參與了?」

  「參與啥嗎?」都禿子來了個疑問句,一下子讓單勇驚了驚,還以為都禿子找錯了,卻不料都禿子話鋒一轉,又給了他一個驚喜道:「他們就是一家。」

  「一家?」單勇貌似嚇了一跳,不過在心裡並不意外,隱隱地覺得自己先前的判斷不錯,已經摸到一艘巨無霸的邊緣了。

  「這事小刁知道,驢肉香火鍋城其實不是一家經營的,陶老闆占一份,世龍驢肉公司占一份,鑫榮錢胖子有一份,好像還有個陶家老婆娘家個什麼親戚也占一份,好像還有一家小刁不知道的……我們去勞教所看他,那管教看得嚴,有些話也不能多問,就瞎聊了聊,小刁也是給秦老闆開車道聼塗説的,這個好多人知道,沒個靠山誰能支起那麼大個攤來,讓那些公家人吃都能把他吃窮了。」都禿子道,邊咂吧著嘴裡,滋滋溜溜抿著酒。

  這話聽得單勇笑了笑,像斟酌傳言裡的真實程度。三雙眼睛互相打量了一番,這個時候其實心裡都有點鬼,單勇有些事在明知故問,柳春生懷疑單勇的來意,而都長青一提刁滿貴又有點不自在,畢竟是他把刁滿貴的行蹤報給單勇的,單勇這麼個貓哭耗子假慈悲究竟所為何事,也值得細細咂摸一番了。

  「那有秦老虎的消息麼?」單勇問,抿著酒,低著眉,不過眼光卻瞟著這兩位,兩位失望地搖搖頭,單勇卻是知道他們的失望來自何處,地方上的土財主多養些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黑打手,那兩老闆一個跑一個關,等於這哥倆成了喪家之犬了,再加上以前劣跡斑斑,不但結仇的不少,就公安都隔三差五找麻煩,日子恐怕沒那麼好過了,否則不至於年過成這樣。

  「我想,秦老闆有一天會回來的。」單勇放下酒杯,輕輕地說了句很振奮人心的話,看著兩人都看自己,單勇笑笑道:「雖然他以前他讓你們把我趕出西苑,我很恨他,不過後來事情發展成那樣,我倒覺得不恨他了,反而恨這幫王八蛋……太過分了啊,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把人整得無家可歸,還把人家產給折騰了個乾淨,真他媽孫子啊。」

  「就是……我都懷疑秦老虎被人整死了,道上害人再不濟也就個橫屍街頭,這些人吃人可不吐骨頭。」都禿子沒什麼心機,凜然道。

  「嗯。」單勇點點頭道:「很有可能。要那樣的,可得冤死了。」

  「不,不至於,秦老闆也是刀頭槍口趟過來的人,以前西苑還不是他一人說了算,別家生意誰能進得來,咱們的惹了事,回頭一個電話就擺平了,就史家村那夥土匪都惹不過他……這回我估摸著他是沒防著被自己人幹了一傢伙,那麼大人物要被整死,這麼長時間了,不會沒什麼動靜的,起碼老婆兒子鬧也鬧幾天啊……」花柳隨意道著,感情上還是站在秦老闆一邊,不過話裡聽得出,這貨要比都禿子有腦子的多,說這話的時候,花柳還看了看單勇,似乎有點訝異對方居然和他的期待一樣。

  「這個倒是也可能,不過那些大人物的爭權奪利咱們就摻合不上了……呵呵。」單勇打著哈哈,說著來回話,這話反倒被都禿子認為是實誠了,還有更實誠的,單勇在結束談話前,手伸進兜裡,取了厚厚的一摞錢,慢慢地放到了桌上,整一萬,這麼大金額,明顯把這倆落魄的流氓無產者嚇了一跳,驚訝地看著單勇,單勇笑而不語。都禿子坐不住了,辭讓著:「別介兄弟,我們一貫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不過現在這樣子,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了,受不起。」

  「還真是。」花柳也誠懇地道著:「派出所隔三差五找我們,都他媽以前什麼時候的事我都說不清了,這不被逼得沒法子,才鑽到這鬼地方了。」

  「我拜託的事很簡單,舉手之勞,呵呵。」單勇笑道。

  「啥……啥事。」都長青有點不舍地看那摞一錢。

  「哎,我這人看不得別人過不去,小事。」單勇起身著,很客氣地道了句:「過個好年。誰能沒個兜裡落空的時候呀!?說不定以後兩位哥哥發達了,我還有求到您門下的時候。」

  這下子把這兩位痞子感動壞了,那意思是純粹白送的,這雪中送的炭可叫人生受的何等激動。單勇走了幾步,那都禿子卻是連送也忘了,還是柳春生起身才省得,兩人俱是送著,單勇出門回頭時,這哥倆早感動得說不上話來了,眼睛裡閃著幾乎是崇拜的眼光,就見單勇笑著道:「柳哥,您要真過意不去,就找倆人繼續砸玻璃紮車胎去,幹那活您挺有技術的,我估計沒人查得出你來。」

  「您是說潞華廠那邊的響馬寨驢肉店……那我們可不敢,人家開門時候就給我們街上混的打過招呼了,誰敢搗亂剝他一層皮,西苑分局罩著,我們算那根蔥啊!?」柳春生搖著頭,不敢接活了,看來職業素質還是蠻高的,不是什麼事也敢胡來。卻不料單勇所指不同,笑著一拍肩膀道:「那家我也不敢惹,我說的是其他家,隨便你們找,有空子就砸了,沒空就沒別冒險,只要做驢肉的就算數,瞅那錢能砸幾家,你們看著辦,不用還了……先拜個早年了啊,留步留步……」

  很大氣,龍行虎步,在都長青看來,已經有老闆的模子了,兩人半晌才省過神來,返身回了屋裡,趴在窗口,看著單勇上了等候的計程車走了,柳春生這才狐疑地問著都禿子道:「都哥,他啥意思,要在其他家搗亂,不等於幫著潞華廠那家麼?」

  「想逑那麼多幹啥,興許是人家高興找個給送錢的由頭呢。」都禿子回過頭來,樂滋滋看著那摞錢,利索地一分兩份,一份揣自己兜裡,一份塞給花柳。

  「那幹不幹?」

  「廢話,錢都收人的了,咱可不落人情欠他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怎麼?你不是嚇得連砸玻璃也不敢了吧?」

  「不是,我就覺得這小子有點邪門。」

  「少見多怪,不邪門的人能跟咱們打交道?來,喝,喝完咱進城玩玩去,窩這兒都快把我窩黴了……」

  兩人杯來盞往,劣酒粗食吃喝得也頗有味道,酒意漸濃,連柳春生那份警惕也扔了,不過好像這事也不需要什麼警惕,就砸個玻璃嘛,太簡單了,吃飽了撐得捎帶下都把這事給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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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3: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43章 舊怨未泯新怨生

  元月七日,剛放晴的市區,西苑派出所兩輛警車停靠在西苑肉聯廠的大門柱邊,三五位片警拍照、做筆錄各司其職,指導員接了個電話走到大門外說話去了,伍所長被肉聯廠的廠長和會計纏著,愣讓到辦公室坐坐,所長是死活不去,推託著公務繁忙,沒時間閒扯,那表情一瞅就知道,肉聯廠屬於平時燒香不勤、上供不到位的單位,人家都不愛搭理你。

  不過廠長王守義可吃不勁了,一抹地方支持中央的髮型,苦著臉求著伍所長道著:「所長,您得管管呀,兩個月砸了我們七回窗玻璃了,再這麼下去,非把我折騰關門了不可。」

  「就是啊,所長,又停產了。」會計憋得快哭了,直牢騷道:「以前還用板磚塊,現在升級啦,直接用的生石灰疙瘩,一進加熱桶裡,一鍋肉報廢了。」

  「伍所長,這樣,到我辦公室坐坐……行情我們懂,經費我們可以提供的。」王廠長咬咬牙,知道伍所長的態度癥結在那兒,這麼一說,所長的臉色緩和了,很大方地道著:「辦案經費嘛你們肯定是要負擔一部分滴,不過不是我說你們啊,你們光知道賺錢舒坦,就不知道這大好治安環境是多少民警同志血汗換來的,讓你們出點經費都唧唧歪歪,平時把警民關係處理好,那至於出這事……等一下啊。」

  是指導員在門口招手了,還以為是單位的事,卻不料出了大門,指導員神神秘秘地問著:「老伍,你準備咋辦?」

  「查查唄,他們答應給經費了。」伍所長使著眼色,暗笑了笑。

  「不能往下查。」指導員凜然道著。

  「什麼意思?這個不難吧,跑不了街上那群痞混子,一天就能見分曉。」伍所長道。

  「這事要見分曉,你就到下課的時候了。」指導員更慎重地道。

  「不能吧?什麼個意思?」伍所長嚇了一跳,「下課」在這行裡可是最嚴重的詞,可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情況了。

  一緊張,指導員攬著所長,好一對搭襠,邊往遠走了幾步邊說著:「這明擺著就是同行相互拆臺,還不就那兩下子,斷水斷電砸玻璃紮車胎外加挖人牆腳……可這回不一樣,潞華廠那邊的響馬寨醬肉館知道誰開的麼?驢肉香的老闆陶成章,開業時候咱們分局陳局長和區長剪得彩,這都明擺著了,有領導在後頭撐著腰呢……前兩天解放路那家打人,不就陳局長家公子給咱們打的招呼麼?」

  「喲,我把這茬還真給忘了。」伍所長果真是恍然大悟,回頭看時,又納悶了,狐疑地道著:「不應該這麼下作吧?」

  好歹是分局長坐鎮了,什麼絆子不能使,何至於雇上流氓痞子砸人家玻璃不是?這把人噁心的。卻不料沒有最下作,只有更下作,指導員加重語氣道著:「下作?能掙錢的事就不叫下作……別不信啊,解放西路、前西街、八一路,兩天砸了一共九家……就潞華廠和英雄路兩家沒事,都是陶家的生意,你說能是誰幹的?別看這辦法下作,還真就管用,一家停產歇業,銷量一天增長多少,那咱都算不來了,西苑肉聯廠向外批發熟驢肉,也用的響馬寨牌子,所以他們被砸最多……這事,悠著點……」

  指導員也有四十出頭了,擱局裡熬走好幾任局長了,擱街上也熬走好幾茬地痞流氓了,不偏不倚混到這份上,有些事伍所長還真缺不了這個出主意的,點點頭,很凜然地點點,謝了聲,直背著手進廠裡了,那廠長和會計下意識地躬身聆聽教誨的樣子,這話一斟酌,又變味了,就聽伍所長義正詞嚴喝斥著:

  「王廠長,別嫌我說話難聽啊,這事你們就不提供經費我也得辦,不過話我也得說完……做人得誠實、經營得誠信,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箱蘋果那是有蟲的先爛,怎麼光砸你們就不砸別人……人得厚道,做生意更要厚道,你們肯定惹得人不少,都不用詢問我都猜得出來……正是因為你們這種做作風和經營問題,給我們工作帶來多大難度……不管有多難,我們也得查,不過你得給我點時間,這樣吧,我們加緊排查,你們也加強值班,有什麼問題,隨時聯繫……收隊。」

  這一說收隊,啪啪一合本子,各民警整裝上車,準備開拔了,片警們有些納悶了,不像以前出警的風格呀,一點聲勢都沒有;有些憋火了,大過年的,飯都沒吃一頓。一眨眼,兩輛警車頗有聲勢的鳴著警報離廠了,看看王廠長和會計面面相覷。

  「廠長,這咋回事,怎麼連經費也不收了,不管咱們了,是不是真把誰惹了?」會計緊張地問,員警再不幫忙,最後一根主心骨可也沒了。

  「還用說嗎,能惹誰,惹著沒被砸的那家了唄。」廠長鬱悶地道,用腳趾頭也想得出這個顯而易見的結果。

  兩人陰著臉進了車間,看看頂層被砸的通風口玻璃,實在無奈發動職工出策獻計,最後敲定的辦法是:加裝一層鋼筋焊的防護網,外覆鐵紗,看他孫子再砸。

  解放西路,響馬寨醬肉館,這一次伍所長根本沒出馬,派出兩名片警去看現場的做筆錄,這地方的筆錄可不好做,一店三個人都陰著臉,知道是史家匪村來的,片警倒也客氣,草草拍了個照,登記了報案時間和經過便即離開了,不為別的,那店裡實在凍得厲害,這時候你不得不佩服砸玻璃這招管用了,特別是比門廳還大的櫥窗玻璃,一砸就是四面透風,別說做生意,站都站不住腳。

  民警甲上車忍俊不禁地小聲道著:「我敢斷定,砸玻璃的這是位專業人才,十四個厚的鋼化玻璃,一公分多,那強度得多大啊。」

  「那專業怎麼砸法?」民警乙道。

  「玻璃刀一劃,尖錘一磕,嘩就全爛了……再高級點的,給你壓個吸盤或者纏膠帶,嘭聲上去砸個窟窿,連聲音都沒有,這辦法還是刑警隊的教我的,他們逮了幫砸車玻璃偷東西的,那手法能專業到什麼程度我告訴你,三秒鐘連砸帶偷東西,響聲不超過十五分貝,水準更高的身上裝個干擾器,車報警都不會響……這砸玻璃的不信咱們調調監控,一準是大風帽扣腦袋,根本找不著人。」

  「呵呵……砸車玻璃偷東西,砸人家櫥窗有什麼意思?」

  「哎呦,意思大了,這店裡冷得做不成生意,那能做成生意的,生意可就紅火多了……這幫奸商呀,有時候比犯罪分子可惡多了。」

  兩位民警閒聊著,登記回來的報案就像平日裡接到的那些老公打老婆了、老婆打小三了、老太太丟貓了、社區家誰偷養狗了等等之類的爛事,沒回到所裡,已經忘了個七七八八了。

  不過伍所長可沒忘了,回到所裡給同行各派出所的所長、指導員打了一通電話,果真總結了一個「數家掛響馬寨醬肉牌子的店面及肉聯廠遭到襲擊的」結論,還其中還確有兩三家沒事的,那是誰開的嘛,伍所長沒問,也不需要問了※※※

  ……

  「爸,爸……你在哪兒呢?」

  錢默涵喜衝衝地奔進鑫榮肉聯廠的院子,有點失態地喊著,保安指示著財務室,小錢顧不上謝一句,又直沖二樓的財務室奔來了,差點把剛出門的錢老闆撞個滿懷,老錢翻著眼皮罵了句:「多大了,還毛手毛腳。」

  「爸,有個大喜事,把我給樂的呀……」

  小錢邊笑邊攬著老爸的肩膀,附著耳朵說這事,連著幾天有掛響馬寨牌子的店面不是被砸了櫥窗玻璃,就是被紮了送貨車胎,連西苑和東明的肉聯廠熱桶裡也給扔了好幾塊生石灰,一停業一清洗就得耽誤兩三天功夫,剛剛小錢還去解放路那家看來,哎呦,這大冷天給四面透風的,那好玩了,店裡一個個哭喪著臉跟死了爹媽似的。

  這一聽,老錢樂了,樂得恍然大悟了,笑著道:「喲,我說呢,這兩天銷量蹭蹭往上漲,漲得我都快做不出來了……敢情是,有人替咱們清路。喲,你個臭小子,不是你使的壞吧?」

  「我哪有工夫大半夜閑得幹那事去?早知道這麼管用,我早幹上了。」錢默涵說得好不懊喪,好像自己錯過了什麼好事似的。

  「倒也是,沒女人的地方你肯定不去。那也不對,這是誰幫咱們呢?」錢中平納悶了句。

  「我想啊……應該是陳公子找人幹的,他光拿錢不幹活,興許有點不好意思不是?」錢默涵道,找了個最可能也最有能力幹這黑事的。

  錢中平點點頭,擺擺手,不說了,權當不知道,爺倆相跟著下樓,挨個車間走了一圈,現在差不多把豬羊和下水生意的加工全停了,全心全意做驢肉,此時不得不佩服當時陶老闆的眼光,三家的聯合彰顯出來的威力著實驚人,現在日出貨量已經達到三噸多了,還在上升,如果再有這麼兩三個廠子,假以時日,錢中平覺得就壟斷全市的熟驢肉加工都問題不大。

  爺倆正展望著今年的大好行情,電話響了,一般上午這個時候就是訂貨和加訂的電話,潞華廠的店鋪經營火爆,英雄路新開的店面照樣火爆,錢中平一看是陶成章的電話,接著開口就問:「怎麼了,老陶,你也聽說了……哈哈,我和默涵正說這事呢,看來這狗少也不是一無用處啊……什麼?能出這事?好好,我一會兒去……」

  扣了電話,不知道又有什麼變故了,老錢虎著臉小步奔著,開了車門發動就走,小錢追著喊著,坐到了老爸車裡,一問發生了什麼事,一聽原委,愣了,好不牙疼的樣子。

  ※※※

  又出事了?

  出了,敢情事情不小,錢中平在驢香肉火鍋城門口碰到了匆匆趕來的孫存智,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直上頂層陶總的辦公室,一進門老錢就不悅地嚷著:「老陶,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能出這事?」

  「是啊,你不說萬無一失嗎?」孫存智也不悅了,有點質問的語氣。

  什麼事,錢默涵看了眼坐到沙發上拉著臉的陶芊鶴一眼,她身前的茶几上就放著那堆資料,拿到手裡,給父親和孫叔看了看,看得這兩位老闆也是一臉苦瓜相。

  商標,商標註冊了,犯了這麼個低級錯誤,陶成章直拍著腦門,懊悔不已了。

  「這事怨我聰明過頭了……」陶成章懊悔不迭地道著:「商標的從提交到審核雖然二十天左右,審查和公告需要一年左右,我當時判斷這家店開張一個月,想著他們根本不會有商標意識,而且他們時間也來不及註冊,更別提拿到相關法律檔了……誰可知道,今天把咱們的資料打回來了,才知道被註冊了。」

  「他們一兩個月就辦下來了?」錢中平不相信了。

  「不是,一年前註冊的,註冊人本人也沒有拿到商標的法律檔,不過就快拿到了,這也是咱們當時沒有從商標網上查到雷同商標的原因,正在內部審核沒有進入查詢資料庫,元旦後剛公告出來。」陶芊鶴道,實在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辛辛苦苦砸了幾百萬做起個大牌子,敢情是別人的商標,還能有比這更牙疼的事麼?

  「不能吧?有人在一年前就註冊『響馬寨』這個牌子,不至於能掐會算,算出今天這麼紅火來吧?」孫存智不信了。他一不信,陶成章卻是更懊悔了,苦笑著道:「不是一年前,他做了四年多了,一直就打著響馬寨的牌子……這那是急流勇退離開這行,整個就是等著別人種樹,他好來摘果子。活了大半輩子了,怎麼犯了這麼個低級錯誤,現在可騎虎難下了。」

  可不,低級錯誤,無意識的低級錯誤,千小心萬小心,可沒想到燈下黑了,就掛在臉上的錯誤還是給犯了,幾位合作商面面相覷著,卻是開始擔心騎虎難下這一說了,店面投入不說,光在市里的郵發、銅牌加上聲像廣告也砸了幾十萬了,加上小店林立,現在響馬寨牌子已經是人盡皆知了,要換牌子,對生意人來說不啻于從頭做起,可不換牌子,等於是給別人做。可不叫騎虎難下叫什麼?

  「壞了,我那真空包裝都開印了。這可咋弄?」錢中平掉下巴了,心疼了。

  「早知道還不如用味源或者驢肉香的牌子呢。」孫存智吃著後悔藥,無濟於事了,要說損失,也就他最小,不過收益也最小,提供的配料而已。

  一籌莫展了,苦臉相對了,還是小錢受影響最小,追問著陶芊鶴:「陶陶,這孫子誰呀?」

  陶芊鶴要說話,不過詭異地嘴角一翹,笑了,像苦笑,像氣極而笑,連陶成章也是這表情,氣不自勝地說著:「猜猜,給你們一次機會……一次就能猜對。」

  「單勇!?」錢中平和孫存智脫口而出,眼瞪得溜圓。

  不說話了,猜對了,小錢火冒三丈地罵著:「怎麼回回離不了這孫子……陶叔,咱們不操理他不就成了?怎麼,他還敢找上門來要錢怎麼著?」

  「去去,沒個長進,什麼事耍賴都能解決,那還叫事呀。」錢中平斥著兒子,打發過一邊了,再看陶成章,陶成章無言地坐下來,斟酌了片刻道著:「他要找上門來要錢,這事倒好辦了,十萬八萬甚至再高點也無所謂,我怕就怕在人家不聲不響捂著,連咱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幹了……再怎麼說,咱們是違法的,一告一個准,就索賠不到錢,也搞得咱們得臭大街了,何況我想,這小子在販驢肉的時候就知道註冊個商標權,那他的圖謀就不是十萬八萬的小錢了。」

  一說,一傾身,雖然失策了,但分析的還不錯,老錢被陶成章說得心煩心亂了,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直擺手不耐煩地道著:「別當這事後諸葛亮,你說說吧,咋辦?」

  「想辦法拿回來嘛,要不前面的投資全打水漂了。」孫存智老而彌奸,小聲道。

  「對,想辦法拿回來,否則四百多萬砸下的兩個旺鋪就成了夾生飯了,往大處做咱們心虛,不往大處做咱們又可惜。」陶成章一錘定音了,兩廂相比,自然是不忍承受生意上更大的損失,哪怕出點轉讓費。

  「那他要是不給呢。」錢默涵反問道。

  「肯定不會好好給……老錢,這個事呀,我覺得還是讓小輩處理好一點。」陶成章沒有回答,估計這就是叫錢氏父子來的意思。看了錢默涵這孩子一眼,錢中平想了想明白了,一指兒子安排著:「默涵,這事你去跟他談,探探口風,能買就買下,買不下咱們再想其他辦法。」

  說話著,眼睛裡凶色一閃,看來被刺激出真怒來了,錢默涵知道老爸的意思了,狠狠點了點,這意思呀,不好好給,不管訛不管詐,總得整到手,反正這生意不是巧取就是豪奪,還能有其他路子?

  「最高二十萬,不,狠一點,五十萬,超過這個價位,一毛錢也不給他。」陶成章氣咻咻一拍桌子,好不火大的說到,這一次被人拿到要害,看來準備下血本了。

  事就這麼定了,三位老闆起身下樓著,錢默涵好容易有展現機會了,拍著胸脯向幾位叔叔保證,又說到了其他店面被砸生意銷售躥高的事,那事聽得陶成章可沒有一點喜色了,直蹙眉懷疑著,陰著臉一言未發,現在連日銷量攀升到多少了也讓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陶芊鶴在父親的辦公室默默地收拾起了精心製作的商標申請文件,此時很意外地想起了單勇曾經眼裡蓄著笑,神神秘秘地告訴她:不要摻合那事。那時候她當是玩笑,甚至於被他的小覷無形中刺激得還非要摻合,也許那時候他早看到了即將而來的哄搶局面。陶芊鶴手停了停,表情凝結了,想了想,她此時很異樣的確定這個想法,否則一個連飼料原材一毛兩毛利潤也不放過的人,怎麼可能扔下解放路那家旺鋪生意?那兒錢掙得可比囤飼料容易多了。

  也對,現在陶芊鶴再細細回頭想想,這就是個明擺著的圈套,誰估計也想不到未開始早就被註冊了,誰撿起那攤生意肯定也捨不得先前打好的底子,就即便陶家不撿,史家村也會應著這個名做大,你生意做得越大越好,那個商標身價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擱誰手裡也值錢……不過鬱悶的是,陶家搶著把這活替人幹了。

  「牲口!?!?」

  陶芊鶴暗罵了一句,暗罵了一句這個陰魂不散的牲口一句,用了很大努力才稍稍忘記,可越忘記他就像給你加深印像一樣總在不經間的時間冒出來。這一次冒得,怕是父親陣營這些人誰也忘不掉他了。

  罵了一句,心頭湧起了複雜的感覺,是一種異樣而複雜的感覺,甚至於感覺到了從心底湧起的衝動,甚至於回味到了那一夜銷魂的快感,甚至於……陶芊鶴燙手似地趕緊放下了手機,不經意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手機拿到手裡了,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好多次了,很多次暗自埋怨他連個問候的電話都沒有時,都會發生這種情況,每一次都忍著沒敢拔出電話去,畢竟,那是一夜情,不是感情……畢竟,自己還有一位正式的,父母也比較認可的男友。

  很糾結,糾結得陶芊鶴又開始慣常的心煩意亂了,半天又拿起了手機,翻查著電話簿,公司裡的模特們一半放假了,平時作為老闆也沒有個很知心的人……或者男人?不行,作為漂亮女人,而且是不缺錢的漂亮女人,身邊圍繞著的男人怕都會用一種恨不得剝光你衣服的眼光看你,大多數讓她很反感。

  對了,甯佳,陶芊鶴翻到這個號碼上停下來了,撥著電話,邊說邊走著:「佳佳……老悶在家幹什麼,出來陪姐吃頓飯,好無聊……什麼?你在家做飯,呵呵,我太幸福了,馬上就到了啊,姐今天也吃頓霸王餐嘗嘗什麼滋味……」

  說著話,下了樓,出了門廳,正看到了錢默涵帶著店裡一位大堂經理提著禮品,看樣是準備去談了,不過此時陶芊鶴有一種預感,那就是:肯定沒戲。

  要是錢叔家這位嬌生慣養的胖默默也能把這事辦了,陶芊鶴覺得那才是笑話,說不定錢叔會動暗手,讓陳家那位狗少出面?要是那樣的倒有可能,不過單勇一貫不按規則出牌,既然處心積慮往你眼皮下的脖子上拴了個套子,那他不至於輕易就給你解下來。

  連那些養殖戶也不忘宰一刀,何況曾經搶了他家生意的人。

  可他的想法究竟是什麼?陶芊鶴邊走邊想著,倒視鏡裡反照著驢肉香火鍋城宏偉的建築,那建築從來給她的感覺都是驕傲和自豪,意外的是現在總讓她有一種異樣的憂慮,就像一種不詳的預兆一樣,在她的心裡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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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3: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44章 從來紈褲事難成

  「啊!?他把你們家店的商標註冊走啦?」

  甯佳張著大嘴,合也不攏,表情僵硬著,不知道該報之以同情還是該放聲大笑幾聲,憋得她好難受。不但註冊了,而且時間差打得恰到好處,這邊剛去註冊,那邊就公告出來了。

  陶芊鶴終於找到能倒苦水的地方了,歎著氣幽怨地道著:「本來我爸想撿了大便宜,誰可知道,撿了根繩子自己套脖子上了,繩子那頭還拉在單勇手裡呢,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一抽緊,我們家可就難受了。」

  甯佳看陶陶這麼難為,硬憋著不敢笑了,好容易咽下那口氣,給陶姐倒了杯紅酒,又挾了塊雞翅,安慰著道:「不至於,單勇沒那麼壞……」

  「你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陶芊鶴突來一問。

  「知道什麼?」寧佳訝異了,看樣是真不知道。

  「你難道不知道他家原來的那家驢苑飯店?」陶芊鶴問。

  「聽說過,不過沒去過,我那時候還上高中著呢,寄宿制的,一個月才放三天……怎麼了?」寧佳感覺到那兒不對勁了。

  「驢肉香火鍋城的前身,就是單勇家的驢苑酒樓。」陶芊鶴放下了筷子,舒了口氣,說出心裡憋著的這句話來了。這話著實讓寧佳又重重驚訝了一下,愣了……愣愣地看著陶芊鶴此時頹廢的表情,不知道愁從何來。

  「我乾脆全部告訴你吧。」陶芊鶴知道佳佳雖然也是商二代,可比想像中要單純得多,於是推心置腹地道著:「我父親也是位精於鑽營的人,你也知道,只要做這行生意的,手腳都乾淨不了,當年單勇家破產,我想我父親在其中應該扮演了一個不太光彩的角色,否則他不至於放棄國營企業裡一個銷售科長的位置去自己下海打拼……在驢肉香吃飯的時候,單勇私下裡明白地告訴我,他有朝一日要收回這家酒店,當時我只覺得是個笑話……不過現在看來,我都不敢當成笑話了。」

  「沒那麼嚴重吧?現在驢肉香火鍋城的資產上億了,他拿什麼收?」寧佳有點不信了。

  「你天天呆在家裡不知道他的路子有多野,他和你分手後的經歷我詳細查過,休學了一年,然後上潞院的三本,在學校留有四次處分記錄,大學二年級領導學生到教育局靜坐告狀,把一個老師搬倒了……大學四年紀,也就是去年的事,他又領導一群壞學生,把學校保衛科科長給搞得就地免職了,而且我聽說,他和咱們市左氏化工的一家人過從甚密,左氏的實力有多大你可能不清楚,這麼說吧,他們在潞州一地的投資相當咱們全市國民生產總值的五分之一……

  或者就不靠這個因素也有讓我刮目相看的地方,從學校畢業出來,他一不考公二不招聘,拉著車開始販驢肉,之後就有了在八一廣場和人拼刀受傷的事,再之後就有了響馬寨打出來的名聲和那家店,伴隨這個店的崛起是西苑兩個大戶的倒臺,倒得莫名其妙,一家是氨洩露事故,一家是驢群衝擊市區的事件……再然後,當我們以為他和史家村決裂,黯然退出市區驢肉行業的時候,他卻又在遠郊的朝陽鎮辦起了潞豐綠色食品經營公司,一手做炒貨雜糧,一手做囤牲口飼料,又掐著養殖戶的脖子狠狠賺了一筆……到現在為止,他剛走出校門才半年,我都不敢想像,再給他點時間,他會壯大到什麼程度……而商標註冊,是在他還上學的時候就辦了,我一猜測他在處心積慮幹什麼,我心裡就害怕。」

  陶芊鶴看來沒閑著,把單勇摸了個通透,不過越瞭解越讓她增加了一份恐懼的感覺,此時向寧佳傾訴聲音裡都帶著某種憂慮,也正是那次一夜傾情之後對此人深入地瞭解,而越瞭解,也越禁錮了她那份發展私情的心思。

  寧佳聽愣了,聽傻了,長長的一篇大論,寧佳硬是沒有找到自己熟悉的影子,忽靈靈的大眼閃著,好像很奇怪:這是單勇嗎?

  沒說話,都沒有說話,呆呆地看著兩人一起做的一桌子菜,卻是丁點胃口也無,陶芊鶴似乎期待從寧佳這裡能找到點什麼讓她可以安慰的話,可沒料到過於單純的寧佳似乎到此時都不願相信她所說的話似的,愣愣地,眼睛有點滯地不知道看什麼地方,連把筷子無意識地伸到酒杯裡也渾然不覺。

  「陶陶……那這……讓我……怎麼幫你!?」半晌寧佳省過神來了,難為地看著陶芊鶴,甚至有點推託的心思解釋著:「我和他其實好多年根本沒聯繫,我都不敢相信他成了這樣……本來我們關係挺好,還坐過一段時間同座,高三畢業班的時候,有一天突然聽到他家出事的消息,他當天就消失了,像我們這號富家子弟,誰家出事了,誰家倒臺了,都是當笑話來談的,過了一星期見到他,直接去學校扛著鋪蓋卷走的,就那麼走了,臉陰得嚇人……後來我和雷大鵬去他家找過他,才知道那事很大,他爸快不行了,不但店轉手了,連家裡房子也賣了,這事對他的傷害肯定很大,你知道,像咱們這種家庭出來的,打死也要充個門面,窮死也要臉面。可你看他,咱們遇到的時候他是個什麼樣子,我幾乎都認不出來了,整個換一了個人。像個鄉下進城找活幹的,都那樣了,說明他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包括他自己,當然,也包括我……」

  「不,他很在乎你。」陶芊鶴輕挹著酒杯,美目眨著,看著依然清純,梳著個髮髻顯得很萌的寧佳,笑了笑道:「否則,他不會有意識地疏遠你。」

  寧佳剛倒了酒杯裡的殘酒,說得有點落寂。聞得此言,心裡一動,手一顫,杯子碰著食盤,叮聲響了下,兩人似乎都注意到了這個失態,相對無言中,寧佳意外從陶姐的眼光裡看到一種不該有的情緒。

  似乎是女人間通常的那種:嫉妒!

  ※※※

  此時對於已經上山,車停到響馬寨村邊的錢默涵來說,感覺卻是迥然不同,滿目的蒼翠,環伺都是高矮不同的山峰,這裡幾乎被森林公園包圍著,不遠處就是全省唯一一個人造滑雪場,下車的第一感覺是冷冽的空氣撲面而來,幾乎新鮮得要把胃炸開似的,讓人激靈靈地打個寒戰。

  再看這地方,依山而建錯落的小樓房,斜頂、獸脊、房屋四角保持著潞州勾心鬥角的傳統建築風格,不少地方還餘著未消融的積雪,真要在村邊圍一圈柵欄,還真像個古建築的寨子。

  「這地方好,怨不得我哥們裡都領個妞來這兒開房呢?呵呵,好玩。」錢默涵發了句感概,看到了誰家奔出來個小狗仔汪汪喊著迎客了,樂得胖哥彎著逗著小狗。有點忘我了。同來的驢肉香大堂經理是位很矜持的姑娘,聽著錢公子這麼說,僅僅是眉色動了動帶了點笑意,莊重地跟在錢公子背後。

  走了幾步,雕堡了,錢默涵回頭問著:「小慧,哪一家是單勇家?」

  「我……我也不知道。」叫小慧的姑娘訥言了句。錢公子一招手:「去,打聽打聽……對人客氣點。」

  這倒是義不容辭的,小慧隨意走了一家,敲了幾聲卻是無人,倒也是,年節時分城裡的飯店紅火,可農家樂就冷清了,再加上前段時間下了幾天雪,這兒更顯得人跡罕至了,停車場上都沒幾輛車呢。又挨著走了兩家,看到某一家院子裡炊煙鳧鳧,輕叩柴扉,卻不料門是開的,輕輕一推,愣了下。

  院子裡,相對而坐一對後生,在坐在柴火灶前,旁邊矮桌上擱著食盆和一瓶酒,灶上鍋吃吃冒著熱汽,似乎在等著開鍋,小慧一進門,卻是著實被看過來的一位醜後生嚇了一跳,這貨臉上抹了一片黑,驚愕且興喜地指著她道:「咦?美女……蛋哥,這誰家閨女,長這麼水靈。」

  「啊?」另一位一回頭,也是瞪圓了眼睛驚訝地道:「是夠水靈啊,不是響馬寨的,你是?」

  不用問了,雖然這兩位元不認識她,可她記得大鬧驢肉香火鍋城的這兩位,怪不得看到那位胖子眼熟呢,笑了笑道:「找你們。」

  「喲,那敢情好,來來,陪哥喝兩盅,讓你嘗嘗山裡小野雞的味道。」雷大鵬嘴裡流著哈喇子,眼裡冒著小星星招手道,那小慧蹙了蹙眉,這貨說得也太露骨了,好在單勇還可以,把雷大鵬這肥臉推過一邊笑著道:「你現在應該確定找錯地方和人了吧?」

  小慧笑了,笑著道:「沒錯,找得很對,找你們的在門外等著。」

  說罷回身喊了聲,錢默涵得兒得兒跑進來了,一跨進門,單勇臉上動了動,有點意外,雖無交集,可認識這貨,雷大鵬可不認識了,一看奔進來位五短身材,腰粗賽腿長,脖子比臉胖,走路像個長著手腳的地瓜蛋蛋,登時樂了,指著錢默涵道著:「喲喲喲,還和跟哥們一般帥的……來來,坐這兒,喝兩盅,我說呢,一看你這樣就有口福的,小野雞就快好了,嘗嘗鮮。」

  喲,可不料進門就得了這麼殷勤的招待,錢默涵樂了,一坐下來,和這傻了吧唧的雷大鵬也頓生知己之感,兩人就著杯子幹呷兩杯,潞州通行的揮手拳劃了幾把,各下兩杯,兩人喝酒喝得一個痛快樣。呦喝,相見恨晚了,單勇知道雷大鵬這人來熟的性子,倒也沒介意,笑著要揭鍋了。

  話說這一揭可了不得,雷大鵬是期待已久,錢公子也算是食中草包,鍋一揭,雷大鵬生怕浪費似地屏氣猛一嗅,滿臉愜意之色。錢默涵湊到鍋邊一嗅一瞧,胖下巴得瑟地發抖,隨即是喜色一臉問著:「還真是小野雞……你們怎麼抓的?這丫現在可金貴,到野味店裡吃得提前預訂。」

  「可不,我們昨個在山后跑了三十多裡地才抓了四隻,差點把哥凍壞了。」雷大鵬吸溜著鼻子,得意地道。這種小野雉在潞州聞名遐邇,是屬於野生褐馬雞的一個分支,不在於有多金貴,而在於實在稀罕,這時候錢公子倒不好意思了,好像生打生上門,就蹭吃來似的。反倒是單勇這哥倆豪爽,大鍋裡舀了一盆,招手把同來的小慧也叫上了,四人坐在小矮桌邊,小碗盛湯,雞場盛盤,又進廚房拿了個燜熱在火上的面餅,放了一桌,直邀著大夥吃上了。

  「喲,這味道……今天可真有口福啊。」小慧嘗了口,也算是飯店出來的,嘗得出好壞,驚訝中帶著興奮,這石鍋烹煮的味道,和飯店裡的大廚手藝不遑多讓了,錢默涵嘗了幾塊肉,嫩滑香鮮,吃得舌頭直舔嘴唇,唏溜溜這吃相和雷大鵬能湊一對了,吃著又嘗了幾口湯,嘴巴吧唧得老響,凜然問著雷大鵬道:「兄弟,這味道……噝,我咋說不上來涅?真他媽爽……」

  「當然爽了,這道叫芙蓉雪雞湯,是我們哥倆創意出來滴,錢哥,你知道這道湯最牛逼在哪兒?」雷大鵬得意地問。

  「當然是這小野雞了,稀罕呀。」錢默涵很崇拜地道。雷大鵬搖搖頭,眼睛看向小慧了,那姑娘笑笑道了句:「應該是石鍋、柴火,和這裡的配料吧,我看著有冬筍片和蟲草芽子,功夫下得不小。」

  「錯啦……關鍵在這一鍋水上,你們想都想不到這鍋水是怎麼取到的。」雷大鵬得意地看到了兩人都沒猜對,自問自答著:「這是松枝上取雪化出來的水,要不為啥叫雪雞湯,不叫野雞湯呢?而且是初雪噯,這跟小妞那初夜樣,可遇不可求啊,要不我說你有口福。」

  雷大鵬胖身蹭著錢公子,兩人相視奸笑一對,那小慧有點臉紅,但凡這個時候,單勇都不太敢插嘴,生怕被雷大鵬糗得下不了臺,此時他有點懷疑錢公子的來意,猜測到的來意似乎早了點,如果真為那個來意來的話,單勇倒覺得陶成章有點失策了,就這麼個貪吃好玩的哥們,你能指望他辦成點什麼事?

  這杯來盞往,啃肉喝湯,吃喝得那叫一個爽,正經八百的事錢默涵那是根本沒想起來,席間雷大鵬卻是記掛著親爹親媽和乾爹乾媽,就在院子裡扯著嗓子喊,敢情這村裡支攤打麻將呢,也就單長慶閑著,從鄰居家回來,連拎了幾個大盤喚著兒子又舀了盆雞肉加湯給那幾位下不了場的送去。

  單勇一走,雷大鵬和錢默涵這杯盞可沒放下,小慧幾次要提醒,可不料錢公子喝得興起,根本沒當回事,實在是食逢美肴、酒逢知己,那怎叫一個快意了得。直到單勇回來,哥仨又喝了若干,兩隻雞啃得剩了堆雞骨頭,兩胖子一個打酒嗝,一個打飽嗝,這個偶遇才算到了尾聲,錢公子倒也算個妙人,這白吃吧,不好意思,硬要給塞錢,還塞得不少。單勇和雷大鵬是堅決不要,辭讓了一番,直叫著小慧把錢哥攙著,大過年的,上門都是客,談錢多傷感情不是……這哥倆的豪爽把錢公子感動得那叫折服不已,直邀這哥倆回市里玩去,這個卻是不行了,敢情是兩家人聚聚,打麻將完了晚上還有一頓呢。

  雜七雜八的亂扯告辭著,攙著錢公子出門小慧才小聲提醒著,正事還沒辦呢。什麼正事,當然是商標的事了,一聽這事,錢默涵吧唧一拍腦門,恨不扇自己倆耳光,吃喝爽了,把正事全忘了。不用攙了,又奔回來了,直鑽進廚房,對著洗鍋刷碗的單勇和雷大鵬鄭重地說著:「對了,我爸讓我來辦正事來了,我喝得給忘了……兩位兄弟,一定要幫幫哥啊,好事,給你們送錢呢。」

  「兄弟們呢,談什麼錢不錢的,又來這一套。」雷大鵬一慷慨,不悅了。

  「不是,不是,在生意上的事,我得給單勇好好說說。」錢默涵拉著單勇,靠著灶膛,可沒想到談話是這麼個氣氛,不過也好,現在這關係倒能什麼話也說了,於是單刀直入地問著:「單兄弟,你不認識我,肯定認識我爸,錢中平……鑫榮肉聯廠的,你手裡是不是註冊一個『響馬寨醬驢肉』的商標。」

  「啊,學校快畢業的時候註冊的。」單勇點點頭。

  「那花了多少錢?」錢默涵小心翼翼問。

  「兩千多。」單勇誠懇無比了。

  「其實今天的來意是啊……那個,我爸讓我來問問,能……能……能不能賣給我們。」錢默涵這時候倒覺得從這兩位豪爽兄弟手裡謀東西,實在不那麼地道了。

  果真如此,讓他汗顏的事出來了,單勇沒吭聲雷大鵬搶著上來了,直說著:「這叫什麼話嗎?什麼賣不賣的,一兩千的東西還賣什麼賣,送給錢哥得了。錢哥你不知道,我蛋哥最他媽夠意思,談錢就不對了,傷兄弟們感情呢不是?」

  單勇笑了,從不知道錢艱辛的雷哥,這得性怕是不會變了,這時候錢默涵可有點糗了,知道雷大鵬根本不懂這商標值多少錢,客氣地安撫了兩句,又期待地看著單勇,甚至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著:「單勇兄弟,這個我也不能蒙你,註冊不花多少錢,可現在我家和陶叔還有孫伯家不是把這牌子叫響了麼,所以它應該就挺值錢……這樣吧,你要同意,我……給你們十萬怎麼樣?高點也成,好商量。」

  雷大鵬脖子一梗,愣了下,有點後悔,差點把十萬就送出去。驚訝地看著單勇,可不知道那兩千多的東西,怎麼就值十萬了。越來越看不懂蛋哥這個奸人了,怎麼全身都長著錢似的。

  「這個好說,錢哥,不過這個東西我還沒拿到手呢,我是通過代理提交的,可能還得一個多月才能到我手裡。」單勇道,很隨意,像是根本不在乎這東西。

  錢默涵可是生怕有變,趕緊地追問著:「那要到手裡……你能賣給我嗎?」

  「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大鵬都說了,賣什麼賣嗎?」單勇道,一句嚇得錢默涵心肝直跳,生怕又有變故,這時候雷大鵬可不悅,可又不好意思反口,虎著眼瞪著單勇,不料單勇像是鐵了心要交這個朋友似地一攬錢默涵道:「這樣吧錢哥,商標註冊後有效使用期是十年,直接授權使用就行了,我一分錢不收吧,你們過意不去不是……這樣吧,按年份你們付我商標轉讓費就成了,行不行?」

  「行行行,怎麼著都行。」錢默涵樂了,頻頻點頭,不過又心系價格,緊張地看著單勇問:「那……價格?」

  「這樣,我花了兩千多塊,咱們就搞個吉利數字怎麼樣?今年2888元,怎麼樣?」單勇笑道。

  「啊!?」錢默涵和雷大鵬都聽傻了,十萬,一下子降到兩千八百八了。

  「別跟我搞價啊,低一毛不行,高一塊我不要……這數字多吉利,這也是沖咱哥仨的交情啊,要別人我還不給他呢,本來想自己幹醬肉鋪的,不過現在店沒了,乾脆給錢哥,交個朋友得了。」單勇很虎氣地道,這氣勢把雷大鵬和錢默涵都震驚住了,兩人俱是凜然地點點頭。

  「明年就簡單了,乘以2你給我雙倍,兩個2888塊,後年再乘以2,四個2888塊……」單勇說著,錢默涵算著離心理價位還低了好多,這心裡快樂歪了,不過表面上扮得還是感動不已,剛說了草擬合同之後,單勇的聲音卻是放低了,小聲道著:「錢哥,這事你回來跟老爺子單獨商量,我也知道你是三家合夥的,要真值錢一家得總比三家分強吧……所以,我只給錢哥你啊,事前最好別讓其他人知道,特別是外面那位……」

  說著眼神示意著門外不遠等著的小慧,錢默涵凜然點點頭,說著回頭咱們細商的話,臉色肅穆了,告辭著出了這家農家樂,單勇和雷大鵬直把錢公子送上車,看著錢公子歡歡喜喜地下山走了。

  這一走,雷大鵬心裡受不了了,直罵著單勇道著:「蛋哥,你傻逼了吧,客氣啥嗎?」

  「你不讓白送嗎?你才傻逼呢?」單勇回敬道。

  「我是不知道值多少錢……誰可知道就值十萬,十萬你拿就拿了吧,怎麼才要兩千八?你不是做了幾天驢肉腦袋也讓驢踢了吧。」雷大鵬懊悔地道,這回有點心疼錢了。

  「我不是光要兩千八,而是每年要前一年的兩倍,今年兩千八、明年五千四,後年一萬零八百……依此類推,一次交十年,你覺得我這個辦法還傻逼?」單勇笑吟吟問著雷大鵬。

  「沒有比你更傻逼的了,白癡。」

  雷大鵬翻著白眼,給單勇下了個定論,扭頭走了。單勇抹抹鼻子,眼裡笑意好濃,要對手來的都這號人物,那可好玩了。

  ※※※

  「爸、爸……成了,孫伯、陶叔,成了,成了……哎喲,事情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那倆哥們真夠意思,沒發現他倆還是大廚呢,那芙蓉雪雞湯吃得叫一個好……比陶叔飯店裡那味道一點不差。」

  錢默涵滿嘴酒氣奔回出驢肉香火鍋城的頂樓,那三位元等著消息的卻是已經等很久了,電話裡就說成了成了,三人都有點不信,老錢的這兒子一回來是這得性,看得陶成章又怕是這小子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不悅地問了句:「默默,你這是喝酒去了,事情究竟辦沒辦?」

  「辦了……他們倆請我喝的,真的,還請小慧嘗了嘗鮮,那味道做得……」錢默涵實在震驚於那鍋鮮美的湯,不過再說怕是不對路了,三位長輩都看著他呢,趕緊地一轉話題道:「我真辦了,他都答應了,商標一到手就給咱們簽授權使用協定,價格你們猜多少?」

  「多少?」陶成章耳朵豎了豎,生怕聽錯了。

  「兩千八百八。這哥們真夠意思,一頓酒就認朋友。反正他不開店了,就當送給我了。」錢默涵道。

  兩千八百八?要是幾十萬倒也正常,不過這金額把在場的幾位果真嚇住了,互看一眼,然後都看著錢中平,都知道老錢這兒子吃喝嫖賭從來不幹正事,可這回事的幹得,實在讓人匪夷所思,誰也不敢相信。陶成章不信地問著:「默默,你沒聽錯吧?是兩千八百八元?這也就個註冊費呀?」

  「啊,就是註冊費……他差點白送我呢。還是我不好意思要。」錢默涵道,不過想起什麼來了,又補充著:「對了,今年兩千八百八,明年翻一番,五千四,依此類推乘以2遞增,這哥們真夠意思。我給他十萬,他都不要……怎麼了,這……」

  不對勁了,三位眼睛都長了根刺似地盯著錢默涵,錢默涵不敢發表意見了,陶成章歎了口道著:「噢,看來他胃口不小。」說了句,黯黯地起身,離座了,孫存智也覺得不妥似的,一言不發走了,老錢卻是一副氣無可泄的樣子看著兒子,小錢愣了,不解地問:「怎麼了爸?人家挺夠意思的,你們也不能太小氣吧,總不成真白拿人家的吧!?」

  啪……哎喲……錢默涵猝不及防挨了老爸了一耳光,捂著臉倒沙發上來了,老錢拂著手,又踹了兒子一腳斥道:「自己算算,你個丟人現眼敗門風的東西。」

  說罷,氣咻咻地走了,這下把錢默涵委曲得直想往樓下跳了,這叔伯帶親爹罵了一通,又覺得不對勁了,趕緊地拿著手機一個一個,從2888乘2算起……一算、一加,再一算,再一加,看來算術學得著實不好,算了好久才算出來了,看著數字小錢嚴重懷疑自己的水準算錯了,連算數次,答案都一樣,這才被氣得差點吐一口血,十年的轉讓費:

  二百九十五萬四千四百二十四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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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54: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45章 老而彌奸孰能忍

  「下去,到門口等著,來的可都是客,挨個請上去。」

  車裡錢中平斥著不成器的兒子,說了句,兒子沒動,氣得錢中平要揚手,不料兒子逆反上來,很不客氣憤地回頭一瞪道:「爸,我可是誠心誠意幫你啊,你再這樣在人前非打即罵,大不了我跟你劃清界限啊。我不幹了我。」

  小默默火了,火冒三丈了,就親爹也不帶這樣的吧,好容易有心情跟著學幾天生意了,辛辛苦苦沒落好不說,還被橫挑鼻子豎挑眼,前兩天那一耳光讓他在叔伯們面前顏面盡失,隨後陶成章好像想起什麼來了,把其他家驢肉店被砸的事細細問了一遍,問也就問罷了,又把默默給訓了一通。這受氣桶當得,還不如以前當飯桶呢。

  兒子一生氣,錢中平倒被逗笑了,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沒吃過苦沒受過累,怕是一時半會體會不到生意上摸爬滾打的艱辛,換了副口吻語重心長地道著:「默默,不是爸逼你,不逼你不長進呀,讓你去談事,你喝得顛三倒四被人家調戲了一回,還傻樂著回來說,你說丟不丟人……還有這砸人家門店玻璃的事,自個心裡清楚就行了,還喝兩口到處亂吹牛,你怕不起眾怒怎麼著?這點你連人家陳宦海都不如,你看人家,除了拿錢,什麼話都不多說一句。那像你一天咋咋唬唬,爸大半輩子拼下的家業,你說不指望你還指望誰呀?」

  得了,有貶損、有期待,慣常的教育口吻,錢默涵臉上糗了幾分,難受地道著:「那也不用把他們請來呀?好像搞得咱們心虛似的。」

  「這你就得跟著你陶叔好好學學了,就即便是咱們幹的,這個姿態也得拿出來擺擺,慢說還不是咱們幹的……再說了,這些散戶多少也有點實力,真能都歸攏到一起,總比一盤散沙各自為政強吧?店、人都是現成,可比咱們自個鋪管道省事多了,商標這事沒解決前,這是個最好的辦法了……快去。」

  錢中平催著,又是教誨了好大一番,本來砸人家店面引起銷量攀升在他看來也是好事,不過陶成章洞悉了可能出現的危機,反其道而行,本來擠垮的思路改為招安了。

  這也是出於被逼無奈的下策,「響馬寨」這個被註冊的商標像魔咒,卡住陶、錢、孫這個鐵三角的路子了,誰也不敢再貿然投資了。

  又被老爸軟硬兼施說通了一番,錢默涵氣咻咻地下車了,招待這些散戶的地方是明珠大酒店,議事自然沒有他的份,只能當跑腿迎客的角色,話說生意之家出來的倒也確有過人之處,不管有多大委曲,站到門廳口子上迎客的時候,錢默涵已經是笑容可掬了。

  這不,西苑派出所伍所長來了,小默跟著喊叔。一轉眼,東關派出所指導員來了,小默又跟著跟喊大姐,女的。紫坊驢肉店老闆來了,小默又是親切地喊伯,鑫榮肉聯廠錢老闆這個草包兒子大家對他倒也沒什麼芥蒂,只是多數來的開店人都對錢家父子挨門挨戶請人有所不解,拽著小錢問著究竟,小錢這時候也學會裝腔作勢了,凜然道著:「派出所都有調查結果了,那幫私屠散賣的小戶幹滴,這事得說清楚,別把髒水往我們身上潑……對了,我爸還給大家準備了大禮呢,管保您不虛此行……」

  說和著躬身請著,人家這麼個大戶紆尊降貴,就即便心裡有點怨氣的小戶們態度也親和了不少,陸陸續續到了明珠大酒店專備的小會議廳,稀稀落落坐了十幾人,在座中還有兩位警服人員,不過一干小戶看著居中而坐的陶成章、錢中平和孫存智三位,又有點氣不打一處來了。

  同行本身就是冤家,何況是比自己掙得多很多的冤家。

  陶成章倒是氣定神閑,曾經在國營企業打拼了前半輩,那個樣子談判場面沒見過,今天把叫得上名來,稍微有點規模的「響馬寨」驢肉店老闆都招來了,明顯地進門看著個個眼裡都有點不忿之意,他知道這種心態,一半始于仇富、另一半始于羨富,如果還有的話,就得加上那爛事的影響了,現在風傳是潞華廠這幾家大戶聯合起來欺壓小戶,從長遠上說,他們也不敢不來,否則再被砸怎麼辦?

  這個時候,陶成章揣摩得出,不僅自己,「響馬寨」在座的怕是手裡都成了燙手的熱山芋了。

  「咳咳……各位老闆,各位經營戶……」

  貧嘴所長開說了,咳嗽了幾聲,招呼著經營戶們往前面坐坐,那後面的幾位情有不願的坐到前頭來了。其實這事呀伍所長也不願意攤上,不過下有管區潞華廠的老闆說話,上有分局長打招呼,還不得不來。於是就作為警民聯繫座談和通報來了。

  「元旦後這十天我們全市發生多起驢肉經營店面玻璃被砸、車胎被紮,還有王莊後街一家存了二十幾根驢鞭被偷了的事啊……」

  伍所長一頭,下面的哄笑一堆,這些爛事你遇著氣人,可說起來卻牙疼,這一笑,伍所長倒輕鬆了許多,直接道著:「我把案件進展情況向大夥通報一下啊……據我們西苑、東關派出所聯合偵查發現,在我們管區小營莊、大柏街、勝利路有四家非法屠宰加工驢肉的窩點,其中來自河北通州的一家私人經營業主有傷害前科,他手下雇傭了七個無業人員,其實有兩人參與了砸搶和破壞數家店面的案件,目前嫌疑人已經被我們控制……」

  「啊……是王歪嘴幹的?」

  「差不多,這傢伙手下幾個人都騎著三輪沿街叫賣,說不定真是他。」

  「所長,那我們損失怎麼辦?誰賠呀?」

  「人都進去了誰賠你呀?自認倒楣吧。」

  「有譜沒?王歪嘴河北來的,他們能把咱們市里這麼多家都砸了,他有那麼大膽?」

  竊竊私語的討論裡,驀地起響起了明白人的一句質問,現在人都這樣,越是政府說的越沒人信,越是員警通報的,越值得懷疑,這一懷疑,竊竊私語又起來了,就今天的陣勢,怕不得讓大夥懷疑這三家大戶有串通片警欺瞞小戶的嫌疑了,東關派出所的女指導員解釋了幾句案發後局裡領導高度重視、所裡民警夙夜追蹤,還聯合工商對這些私宰窩點取締的事,不過明顯取信不了經營戶了,為難地看了伍所長一眼,伍所長卻是和陶成章小聲說著什麼。

  一轉眼,陶成章站出來了,迎著一堆質疑站出來了,很有風度地道著:「大家可能知道,我們受的損失可比在座各位都大,兩位送貨員被打成重傷住院,施暴的人連員警也打了,現在還關在看守所……其實今天我就不要這張老臉跟大家說一句,『響馬寨』這個牌子我和在座各位一樣,也是想乘個順風車,咱們自始至終就在一條船上,受害我們是首當其衝的,到現在我的人都沒有出院。」

  這話說得好不誠懇,殷殷切切,比竇娥姐姐還冤,說得勝利路那家響馬寨經營店主倒有點不好意思了,還是他極力向東關派出所舉報是潞華廠這邊幹的。看來不像。

  是不像,伍所長找到夯實證言的機會了,接著話頭道著:「陶老闆說的是醫學院發生的襲警事件,有三位無業人員把潞華廠店的兩位店員打傷,送貨車推倒,捎帶著還打傷了兩位員警,目前這個案件還在深入調查之中……這些犯罪分子為了點蠅頭小利實在目無法紀、囂張之極,來的時候,我們的分局長、市局各位領導就此事已經做了重要批示,敦促我們從嚴、從重、從快,重拳出擊,乾淨徹底掃清這些社會渣滓,還大家一個良好的治安環境……」

  這事一出,倒確不少人知道,伍所長再一渲染,可信度還真是提高了不少,質疑的聲音漸漸落下去了,陶成章心裡暗喜,看來這貧嘴所長倒也不是一無是處,最起碼這翕合嘴皮子的功夫怕不是一天兩天練出來的,真真假假、斷章取義、張冠李戴這麼一說,要不知全盤的,還真得被唬住。

  是王歪嘴麼?誰在乎呢,有這個籍口堵上平息一下大家的忿意就成了。

  唬住了,有經營戶站出來力證,有派出所的澄清和通報,這事倒不至於同仇敵愾了,伍所長和那位指導員說完,起身離座時,被酒店的迎賓請走了,眾人以為完事,卻不料陶成章招著手,又把這一干山寨戶都挽留下來,直說稍等一下。轉眼間,味源孫存智這個老頭開著門,一列服務員應聲進門,每人各持一個食盤,沿著會議桌輕放了長長一列。

  青花瓷盤盛著薄薄的肉片,煞是美觀。人魚貫而走時,陶成章看著眾人不解的眼光,笑著道:「大家誰有興趣嘗嘗,這一桌可是能代表潞州熟肉市場的流派了。」

  對,眾人不解的正在於此,一桌子食盤都是驢肉,都是醃、醬、鹵制出來的熟肉,十二三種,每份都是薄薄得切片,有深紅、有淺紅、有醬紫、有烏青,有的憑賣相就能揣度到做工。不過與這三位大戶相比,剩下這若干小戶在這上面可差了點,不知道陶老闆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嘗嘗……一會兒樓下還備了一桌請大夥敘敘。」錢中平邀著,不過沒人動,都是這行的,誰好像沒吃過驢肉似的。

  陶成章似乎不介意這個結果,笑道點評道:「第一盤是世龍驢肉公司的醬驢肉,老字型大小了,不過他們專做真空包裝外銷,食材是凍肉,所以味道嘛,稍差了點……第二盤是東關的臘驢肉,也是老字型大小,不過臘制的工序繁瑣,產品和品質不可兼得……第三盤是味源的鹵煮驢肉,味道嘛,湊合,但它比較適合口味重的人……這一份是,我暫且停頓一下,徐老闆,您嘗嘗?」

  居中的一盤,顏色淺紅、紅亮的顏色,和其他幾種放一塊,更像是天然的原色,徐老闆嘗也沒嘗,直接道著:「這才是真正的響馬寨醬驢肉,陶老闆咱們誰也別笑話誰,你們做的也是假的。」

  哄聲一笑,輕鬆了,陶成章也跟著笑了,笑著解釋道:「沒錯,我們坦誠地告訴大家,我是機械加工、門店銷售、配貨配送三位一體的模式,如果開足馬力的話,日產量六七噸沒問題,想翻一番甚至兩番都非常容易……不過真正的響馬寨醬驢肉,他就做不到這一點了。」

  懸念扔出來了,眾人都被儒雅、親和的陶老闆吸引住了,知道今天要有說道了,陶成章每每都很享受這種被眾人追捧的感覺,笑著挾了塊驢肉仔細解釋著:

  「我想大家中間肯定有人知道了,所謂響馬寨也是子虛烏有的,這個手法是驢園的手筆,一提到驢園,包括我,包括在座的各位,甚至包括全市的驢肉師傅都沒法比,他們工序大致是這樣,整驢卸肉,去骨、去血、去筋、甚至於連肉和皮之間的隔層都不能留,這對小刀手的要求很高;之後是整燉,用文火石鍋燉十個小時左右,不但是獨家的配方,而且用得是柴火,再之後,壓制,純人工壓制,這也是他們肉制出來賣相出眾的原因,機械壓制會破壞肉絲纖維……接下來就一整塊的極品驢肉成型了,這個手法和配方,就即便我從業這麼多年也只能望洋興嘆,學不來,就把配方給我我也沒法幹,光壓制這道工序,要達到我現在的銷售量,得找一百多號彪形大漢幹比打石頭還累的活……」

  陶老闆繪聲繪色的形容又是引起了一陣笑聲,驢園的手藝不少人知道,不過對於慣於以最少投入博得最大利益的商人來講,這手藝還真沒有什麼羨慕的。陶成章剛剛一停落坐,他期待地問話就來了,那位讓嘗沒嘗的徐老闆追問著:「陶老闆,您把我們留下來什麼,聽聽驢園的故事?」

  「不是寒磣我們吧,我們汽鍋煮的,味道也湊合。」

  「湊合個屁,出鍋就發黑了。」

  「驢肉本身做得就難,火候稍不到點,不是不熟就是太老,好師傅現在不好找嘍。」

  「就是啊,陶老闆,我們這些小店,可勞煩不起您的大駕邀請一回……錢老闆,你不說有喜事麼?」

  不太相熟小老闆知道這不是無的放矢,你一句我一句問著,話裡確也透著無奈,這單生意本就不容易做,現在再加上這一堆麻煩,能不能做下去,能做多久,都是個未知數了,說起來還是忍不住有點羨慕人家這些大戶,有點什麼事不在乎,可小戶經不住折騰呀。

  「好事,呵呵……各位看看這份,誰有興趣來嘗嘗,我們鑫榮肉聯廠的產品,馬上也要出真空包裝的了……來來,老徐,你帶個頭。」錢中平笑吟吟地走到會議桌中央,挑著其中的一盤,七八位小老闆下意識地聚了聚,訝異地看著,然後叫老徐的那位嘗了嘗,還有更沒風度的,直接手撚了一塊,不過在座的八成猜到錢中平的心思,怕是想推銷自己的產品。

  「一般化,比人家正宗響馬寨的差了點。」老徐笑了。

  「不過比我們的稍強點。」

  「錢老闆,這應該是味源作工吧。」

  幾人評判了句,雖有取笑,不過很中肯,錢中平就著話頭道:「各位,即然比大家的稍強點,這樣,我給大家統一配貨怎麼樣?不高於你們現在的進貨價格,送貨上門……而且,貨款隔日一結,這樣大家可就一點壓力也沒有了。」

  愣了,確實是好事,驢肉生意的資金壓力這誰都知道,而且風險也不算小,也就是在潞州這個飲食習慣的地方特殊,要在其他地方,這生意怕是成不了規模。不過這麼好的事說出來,還真讓一干小戶不敢相信了,下意識地斟酌要是供貨管道給了鑫榮肉聯存在的利弊。

  「大家不要多心,我們是抱著一顆誠心來尋求合作的,不但貨款可以隔日一結,而且剩貨可以原價回收……不瞞大家說,鑫榮肉聯準備開發真空小包裝,對於新鮮程度可以放寬一些,這樣正好緩解了終端銷售的壓力,而且如果我們抱成團的話,賣多賣少相互配貨的調劑也要容易點。」

  陶成章緩緩地說著,有意識地隱去了「響馬寨」商標的隱患,不過面對的是一群也沒有什麼商標意識的小老闆,正所謂投其所好了,徐老闆正要說什麼,陶成章一笑攔住了,笑著道:「我知道徐老闆您在勝利路上那家投資也不小,有四十多萬吧,我也知道您有貨源,甚至於能找到比我們更好的貨源……不過這個優惠條件恐怕沒人會給你吧?」

  「不是,陶老闆,我是說,您這什麼意思?前段時間潞華廠的來勢洶洶,手腳都快伸到郊區外頭了,這……這才隔了幾天,怎麼又把到手的生意往外送?」徐老闆說得中肯,懷疑的倒也有點道理。

  「呵呵,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店開門火三把,我們也總得向大傢伙炫炫實力嘛,不過我這人從來不高看自己啊,錢要一個人掙,我還真沒那麼大本事……我的本意是呢,大夥抱成團,即便是保持現在的原狀,也相當於我們的原銷售增長了四成左右,進貨量一大,集中採購、集中屠宰的成本自然降低,而且我們也有更大的話語權,相對於給大家提供的優惠,這是均衡的,就看大家捧不捧我嘍……至於那個正宗的『響馬寨』醬肉嘛,我覺得不足為慮,咱們要統一標識、統一門面,這麼大規模,誰是假的還不一定呢,對不對?」

  陶成章儒雅一笑,惹得一干跟風的小老闆們都跟著樂呵了。錢中平趁熱打鐵徵詢的時候,這幹小奸商你看我,我看你,都又是支支吾吾不表態了,陶成章和孫存智使了眼色,兩人起身了,味源這位年紀最大的孫老闆直擺手示意著和老錢打嘴官司的一干人安靜,笑著道了句:「我們在二層給大夥備了酒席啊,離開開宴還有半個小時,大家可以慢慢討論一下,我和陶老闆下去招待一下派出所和分局來的幾位領導……還是咱們那句老話啊,生意不成仁義在,以後大家生意上有什麼麻煩,儘管來找我們,我們是鼎力相助啊……坐著,甭客氣。」

  說話著和陶成章先行一步,老錢隨後也跟出來,這是要留給這幹小老闆自由討論的時間,出門的陶成章有點春風得意,後面的錢中平追上來時,嘴裡不乾不淨罵著:「媽的,咱們把他們請上桌吧,他們還蹬鼻子上臉了……給這麼好的優惠條件,還唧唧歪歪。」

  「呵呵……耐心點,老陶這算盤鮮有失誤,他們現在頂多擔心供貨單一被卡脖子,只要有一兩個開始嘗試,馬上就打開局面了。」孫存智道,要說忌憚,更忌憚身前那位合作夥伴,後面那幫小戶可從沒放在眼裡。

  「沒那麼麻煩,吃飯時候就能定下來,這幫人好對付,你扔塊骨頭,他們跑得比狗還快……但願這個框子能再做大點,萬一有問題,我們抽身而退也容易點。」陶成章道,心裡怕是懸著一塊石頭沒有落地。

  是商標,而且又是一個反其道而行的辦法,不但沒有偃旗息鼓,而且要擴大盤子,錢中平多少有點心虛,進電梯時小聲問著:「老陶,那小子真要和咱們打官司怎麼辦?」

  「不會。」陶成章搖搖頭。

  「不至於吧,我看胃口不小。」

  「你以為是國營欺負民營呀,想索賠就能要錢?一場官司打下來,咱們還沒傷筋動骨,他得先變成窮光蛋,如果再有上十個八個被告,那觸犯眾怒的就不是我了,要是商標在你一個自然人手裡,你覺得從會場上這些人手裡,能摳出錢來?」陶成章笑著道,這倒惹得倆夥伴同時笑了。

  生意上的經濟糾紛能把欠款好好給你還了都算誠信的了,想訛一群奸商,可沒那麼容易。怎麼,總不能誰還想指望政府和黨吧!?

  「等再做大點,拿著商標的人就成了懷璧其罪了,這就等於抱著金飯碗去討飯去,還得提防飯碗被人搶了……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孫存智開了個玩笑。看來諸事早有安排,三位老闆在電梯裡笑得其樂無比、其奸無比。

  似乎也該著好好笑一回了,當天的吃飯西苑分局陳壽民局長也來捧場來了,差不多給宴請添了道叫做定心丸的菜,次日鑫榮肉聯廠接待的預訂客戶多了三家,雖然利潤攤薄了,可銷量又來了個飆升,不幾天,肉聯廠新增了兩輛送貨車,而且把所有的肉類加工都停了,專做一樣:

  響馬寨醬驢肉。

  單勇在一月十六日下山參加蓋庭甲開的炒貨店時偶爾興起才發現這個異景的,都換招牌了,文字標識沒換,不過圖案標識讓他看著有點眼熟,為什麼和我註冊的一模一樣涅?這一驚非同小可,駕著破車沿街走了個遍,最後停在勝利路上的時候,數到了一模一樣的九家標準店,都是一個箭塔一個寨圍一行字的標識,這權侵得堂而皇之,山寨得心安理得,可把商標還沒拿到手的單勇氣得直翻白眼了。

  「媽了個逼的,這老流氓,比我無恥多了。」

  終於發現個比他還厚顏無恥的人了,氣得單勇如是說,不過,一下子肆無忌憚地來了這麼多,倒讓單勇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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