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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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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2: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6章 嘮叨話短情意長

  進門時,女兒把目光從書本上移過來,訝異地看著父親,好像奇怪于父親習慣的改變,晚飯後的時間,一般情況是看看新聞,然後再看幾眼書,早早便上床休息了,很少主動來自己房間。而今天的來意,左熙穎僅僅是微微一訝,似乎猜到了,笑著道:「爸,你不會想當我們倆之間的說客吧。」

  「呵呵,我雖然老了,可還沒閑到那種程度,哦,這草帽編的是不錯。看不出單勇手還這麼細。」左南下道了句,目光卻停留在牆上掛著一頂草帽,依然金黃的顏色,和牆上的一副木雕字相映成趣,顯得頗有點雅致味道,一味大雅、一個大俗,偏偏放一塊並不礙眼。左熙穎笑了,老爸越老越嘮叨,特別是有學識的老爸老子,總會拐彎抹角地嘮叨,這不,贊了個,坐到了女兒身邊又來了,神神秘秘一指笑著問:「那個包包編的,好像也不錯。」

  左熙穎笑了,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看了眼在書櫃上獨佔一格,周正擺放著的麥秸編的小包,整個房間最便宜的裝飾就是它了,而最彌足珍貴的,好像也是它。知道父親所指,左熙穎故意抿著嘴,笑意盎然地看著父親,就是不吭聲,像小時候被父親猜到小心思一般,猜到了也不告訴你。

  「哦,有秘密的人是很幸福的,不過,很介意把秘密給老爸分享那麼一點點嗎?」左南下做著手勢,很好奇地問。

  「那你想知道我的秘密是什麼呀?爸。」左熙穎轉身面對父親而坐,還像學生一般的恭謹,此時卻是有幾分羞意地道著:「你不至於現在就巴不得把我嫁出去吧。」

  「什麼話呀,爸怎麼捨得。要說私心的話呀,爸巴不得你一輩子不要出嫁,就陪著爸。可那樣就太自私、太沒天理了。爸最希望的是啊,在閉眼前能看到你和和美美、幸幸福福地過普通人的生活,人生短短幾十載,眨眼就老了,幸福的日子之於一個人太短了。」左南下概歎道,女兒笑了笑接道:「那您著急什麼,我不正在努力尋找嗎?」

  「你覺得找上門來的這位怎麼樣?」左南下終於引到主題上了,八卦地笑著問。女兒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您覺得呢?」

  看著女兒並不像排斥的樣子,左南下斟酌了片刻道:「有點差了,勉強個及格水準吧。好的一點是這孩子是個真性情的男人,主要表現在他要對誰好,就會很沒原則地好到底,而且不會附加任何其他條件。差的一點嗎,就是這小傢伙除了吃其他方面太不無術了,將來我怕和我女兒共同語言少了點。」

  一語中的,惹得左熙穎笑了,其實單勇一直以來就如此,而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過對於奔波于生計的他,滿腦肥腸自然比滿腹經綸有吸引力的多,笑了笑道:「才及格,是不是有點低了?」

  似乎對父親給單勇的評價不太滿意,左南下笑著釋疑道:「不錯了,現在能及格的人不多了,也就是看他是真心喜歡你,我才給了個及格,否則像其他人如果另有目的,不用你說,我早把他趕出家門了。」

  左熙穎蹙了蹙眉,給了父親個鬼臉,不過很認可這一句,或許也正是這份真情實意讓她覺得很難為似的,半晌無語,左南下停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問著:「熙穎,感情這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爸沒有勉強你的意思,而且是覺得有話擺明瞭說比較好,否則讓你們倆心裡都是既有念想,又有疙瘩,反而不好。他沒來時,你老念叨,我還以為你真是想他,可他一來,我怎麼覺得你有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了?」

  這一句,似乎也恰恰到了女兒的心坎上了,左熙穎舒了口氣,有一副愁腸百結的表情,輕輕地道著:「爸,您說得對,人不能太自私了,我要是真不顧一切的話,那就有點自私了,對他、對您,我都有點自私了。」

  「什麼意思?」左南下一下沒明白。

  「您都七十多了,把您一個人扔下我怎麼放心的下……而且,而且,就我這樣,也不知道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多少年,咱們的家的家長里短又多,我想,讓他來一起分享我的枯燥、單調、乏味和難過的生活,對他是不是也殘忍了一點。我很懷念在潞州的時候,他像另一個世界來的人,除了高興還是高興如果僅僅因為我,讓他徹頭徹尾地改變,我都有點於心不忍。」左熙穎笑著,很詳和而幸福地笑著,眼光卻落在牆上那頂金黃色的麥秸草帽上,很美,美得很純淨,就像那個吻,美得讓人心跳,卻總怕它有一天會變味。

  左南下的眼睛滯住了,似乎女兒的擔心也敲擊到了他的憂慮上,是那種不為外人所知的憂慮,也是像他這種名門望戶特有的憂慮。

  女兒良久才抬著眼,又輕聲道著:「爸,您沒發現,他的變化挺大的嗎?不像以前那麼隨性了,看得出他心裡裝上事了,而且我感覺他在潞州生活也並不是十分如意,如果再把我的這些煩悶強加給他,那豈不是讓他更難過。我……我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原本想時間長了,會慢慢淡了,會慢慢忘記了,畢竟隔著這麼遠,他會成為我此生最美好的回憶。可沒想到他突然出現在家門口的一剎那,我才發現他留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深得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取捨。」

  像是自言自語地道著這些,也許女人太過理性思維不好,最起碼用很理性的心態對待感情問題就不好,左南下感覺到了,這兩人的岔道,岔得南轅北轍了,看著女兒若有所思的表情,驀地他笑了,笑得很開心,直到女兒徵詢的眼光問他,他才點評道:「哦,我看懂了,原來是這樣。」

  「什麼樣?」女兒奇怪了。

  「他在太在乎你,所以曲意改變自己;你也在乎他,所以刻意保持距離,這麼一來二去,感覺走得越近,反距離越遠,對不對?」左南下問,忍俊不禁的表情。好容易扮了回旁觀者清的角色,左南下抓著機會勸著女兒道:「熙穎呀,活到爸這份上一切就看淡了,人生短短幾十載,高興就好,爸這輩子唯一的錯誤就是對你的要求太高太嚴了,把你教得太循規蹈矩了,書本裡你是學不來如何生活的,以前都說起文革下放勞動對我們這一代知識份子是場苦難,可現在回頭看來,也未必盡然,最起碼我們比沒經歷過這些事的人更懂得生活,其實有些事很簡單,人活得舒心就好、過得高興就好,這和擁有財富、智慧、地位、學識都沒有什麼關係,恰恰相反,這些身外之事,往往也會是你愜意生活的羈絆。」

  左熙穎的位置挪了挪,似乎被父親的話有所觸動了,左南下卻如智者笑笑,站起身來,又補充道:「別覺得老爸嘮叨了啊,爸可沒準備干涉你們的私事,你高興就好,不過不要刻意,如果你真刻意地把他趕走了,對他並沒有什麼損失,反而會讓你內疚和後悔。」

  說著,同樣做了個笑吟吟知曉的鬼臉,轉身輕輕地走了,掩上了女兒房門。聽到了父親又像往常那樣摁開了電視,聲音很小,許是心事放下了,不一會兒便即聽不到聲音了,休息了。

  左熙穎坐在座位上愣了好久,咂摸著父親的話。其實拿著講義今天根本沒看進去什麼,悄悄地蹙足開了條門縫,看看父親休息了。想了想,換上了軟拖,悄悄地下樓,在樓梯口上又猶豫了良久,傾聽著小阿姨房間裡微微的電視聲音,向著單勇住的房間躡手躡腳走過來了。

  幹什麼?

  不幹什麼,想看看這傢伙幹什麼,不知道他生氣了沒有。耳朵側到門上,門縫裡透著光,輕輕地推開了一線,背對著她的單勇正對著電腦螢幕,放著輕音樂,很沒水準地翻著撲克牌,就那都把他難得來回試探考慮,左熙穎促狹心起,想猛地背後來個驚嚇時,單勇的手機鈴聲叮鈴鈴響了,驚得她馬上停止了動作。

  聽人家的私事?總不好吧。要走時,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讓她停步了……

  「大鵬,怎麼了?什麼!?不當城管了,開除啦?不會吧,你爸不提副局了……啊,你爸去隊裡宣佈的?哈哈哈,你小子有冤沒地伸了啊?這叫活該,什麼年代了,還找碴打架,不收拾你收拾誰呀?……什麼?你考公務員?就你那鳥樣,五官端正一條要求就把你卡死了,出什麼洋相去?……嘿嘿,已經報名了,又是你爸給你想的招?你少逑扯,你要是有前途了,這社會就他娘沒前途了,哈哈,跟我幹,算了吧啊,你還是去坑害有關部門去吧,別來坑哥了,掛了啊,忙著呢。什麼,你和思瑩在一塊?幹什麼?喝酒……怎麼了美女,想我想得不行了?」

  又是一個新名字,聽著像女人名字,沒來由地引起了左熙穎的興趣,悄悄看時,單勇手機換了個耳朵聽著,人靠著椅子,又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口氣了:

  「哎喲,我知道了,儘快回去啊,反正春季青黃不接也沒啥好生意,咱們存貨夠炒幾個月了……你別催呀,我巴巴幾千公里地跑廈門泡個妞容易麼我?效果……效果當然可以了,我們現在就睡一塊著呢,被你打擾了……什麼,讓她說話,她不認識你,不跟你說,呵呵,這吹什麼牛?你是沒見識過吧,哥要當年學校泡你,還不早開房了……哈哈,少喝點啊,什麼?小蓋也不幹了,要開分店,行呀,好事,讓他說話……」

  又換了,不過前一段聽得左熙穎有點面紅耳赤,沒來由地生氣了。又聽單勇安排了幾句生意上的事,話又偏了:

  「……怎麼今天你們怎麼了,都關心起哥泡妞的事了,廢話不是,當然是女中絕色、妞中極品。帶回來?不行,還上著碩士沒畢業呢……呵呵,媽的,笑話老子學歷不高,好歹三本也大本呢,實是沒開泡妞研究課程,否則我也拿碩士學歷……呵呵,什麼?維特,維特怎麼了?老柴找你們聊聊,哎喲,那鬼地方別多去,那裡頭的妞啊,用大鵬的話說那個都是『奶上能跑馬、逼裡能撐船』的狠娘們,逗你們還不跟玩似的……切,你們跟我比什麼?哥從小艱苦煆練,床上功夫比拳腳功夫厲害多了,你雷哥厲害,雷大鵬算個屁呀,他頭回還是我教的,哈哈……」

  「衛華,你也不幹啦,手續往那兒辦?到治安監控中心,噢,那也不錯,需要幫忙吭聲啊,什麼?幫忙給你照張嫂子玉照……你死去吧你,你咋不乾脆要裸照涅?把我裸照給你怎麼樣?好了,好了,OK,回去聯繫……」

  時而哈哈大笑,時而眉飛色舞、時而葷話連篇,聊了好半天,咚聲手機扔到桌上,繼續翻撲克牌了,左熙穎聽得心裡五味雜陳,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恰恰動著滑鼠一挪身子的時候,眼瞥到了門,一伸手要關,看到門前的師姐了,一下子驚得全身抖了抖,嚇著了。

  壞了,這聽了多長時間了,單勇一起身,笑吟吟道:「師姐,你怎麼還沒休息?」

  「呵呵,聽聽你這位泡妞碩士的心聲啊。」左熙穎哭笑不得的表情得。單勇心裡咯噔一聲,知道壞事了,多半都被師姐聽到,就那葷素不忌的話怕是要惹禍了,趕緊地道著:「那……哥幾個吹牛呢。那個……不能當真啊。」

  左熙穎驀地又被單勇猝來這麼誠實的態度逗笑了,笑了笑一整臉,要說什麼,卻是長歎一口氣,輕輕地說著:「明天我找個人陪你逛逛廈門,我後天休息……你多玩幾天再走。」

  「啊,成。」單勇趕緊地點頭,有點尷尬,剛才還吹床上功夫來著,現在站師姐面前卻是一點綺念也無。

  「早點休息吧。」左熙穎又道,轉身走了。

  「啊。」單勇半晌才省得回答,回答時,那倩影已經消失在樓道的拐角了。

  啪唧,重重地拍上前額了,叫苦不迭地表情,又使勁地拍了若干下才關上門,心裡那個悔呀,悔得腸子都青了,咱準備了這麼長時候,被一個操蛋電話全給毀了,想著又怨上那群狐朋狗友了,說是一乾貨出派出所給隊裡開了幾個,開了就開了唄,肯定那群貨也正好不想幹了,偏偏宋思瑩還去給接風洗塵去了,這事鬧得,單勇使勁在回想著自己剛才說什麼讓聽到了,拍玉照?睡一塊?床上功夫?還是奶上能跑馬那句?這麼多少兒不宜字眼,肯定要讓師姐另眼相看了。

  「完了,就不該來他媽的,把形象都給毀了。」單勇氣不自勝地扣了電腦,回身躺到了床上,一會兒又貓抓癢癢似的起身踱步了一會,最後還是百無聊賴的把自己扔到床上,睡下了。

  現在除了睡覺好像沒什麼可幹的了,翻來覆去,自歎自艾了好久,想想此次來廈門師姐不遠不近、不冷不熱的態度,又讓他心裡多了個難解難拆的小疙瘩,這種心情,配著窗外婆娑的花影,遠處佇立的樓群,卻是和處晌馬寨那蒼松翠柏,雞鳴狗吠那種環境裡又是另一種心情。

  或許,不該以自己的出現打擾左老和師姐平靜的生活?也許單勇對未來的期待並沒有那麼高,也許來此更多的是想尋求一種心靈上的寧靜,每每和瀟灑談吐的左老一起,每每看到恬靜出塵的師姐,都有這種心靈寧靜的感覺,仿佛總能讓他的陰暗心理透進一絲陽光一樣,是那麼的溫馨和溫暖。

  可這裡,昂貴的別墅、閒適的生活、卻讓他感到那麼的格格不入。

  「媽的,本來就這鳥樣,裝什麼逼呀,愛咋咋地,睡覺。」

  翻來想去無果的時候,單勇一捂被子,如是安慰自己,過不久,果真心寬眼困,沉沉入睡了。

  ※※※

  這裡的生活永遠是那麼安靜,早起的單勇沿著別墅區的慢跑了不遠,回來時,左教授已經起床了,慢悠悠地做了一翻熱身活動,然後是早餐,師姐就在陽臺上稍事活動,接下來便是早餐,青菜換成了豆腐,煎雞蛋換成了火腿片,注重健康飲食的這一家食量都不多,飯間也話也少說,開口時,卻是已經要去上課了。

  今天換了身緊張的短裝,休閒的牛仔褲,肩上挎著的卻是那個麥秸包包,亮閃閃的出門,款款的修長身影比滿院的春花還要靚麗招眼。讓單勇看得直舔嘴唇,話說不見師姐的時候,一定會壓抑住那種非分之想,不過見面要不想,那肯定是騙人的,在潞州所見還帶著幾分病相,而現在活力四射、容光煥發的樣子,看得單勇心裡一漾一漾地,心裡又在想著,真要泡這麼樣個女朋友,美死了都不冤。

  「嗨,嗨……」左教授在叫,單勇一回過頭來,老頭小聲問著:「熙穎的態度怎麼比昨天還不如了,理都不理你了。」

  老頭像是開玩笑,單勇知道毛病在哪兒,自慰笑笑道:「理了,昨晚說派誰陪我玩的,不是教授您吧?」

  「要支使,恐怕就是我那小外孫了,她沒什麼朋友。」左教授道,笑著轉著話題問:「單勇,凡事往壞處想,往好處做,要是這次乘興而來,失望而歸,我建議你呀,閉門修煉、重振旗鼓,特別注意你在談吐上,應該多找點共同話題,你說是不是?」

  「難度太大,左老。」單勇難為道,怕小阿姨聽到似地放低聲音了:「您還不知道我一肚子草,滿腦子吃,吃貨加草包,您讓我找哲學話題,我也得會呀?再說那玩意,我不是貶低您啊,真不管什麼用,管用也得活到您這份上才管用,我再豁達,也放不下生意,總得先吃飽肚子再談理想吧。」

  「哈哈……好好,有道理,非常有道理。這才是金石之言,比坐辦公室領工資高談闊論的強多了。」左南下豁達地贊了單勇一句,這時候,聽到了車響,還有叫「姥爺」的聲音,是外孫梁鈺洲來了,單勇笑著打了個招呼,回頭卻對左南下正色道著:「左老,我還真不會失望而歸。」

  「是嗎?」

  「當然,這次的來意未必和您想的一樣。」

  「那是什麼樣?」

  「這樣說吧,就我這吊兒郎當樣子,我估摸著師姐看著來氣,不搭理就算了,可左老您在我心裡的分量,比師姐要重多了。」單勇大驚失色揭謎底了,聽得左南下受寵若驚道著:「我什麼時候就這麼大榮幸了?」

  「一直都有,我就想學學,怎麼著能像您這樣活得這麼瀟灑、這麼豁達。」單勇道,聽話音不像開玩笑,左南下一笑置之,直謙虛著:「千萬別看表像,人像我這麼大年紀之所以無欲無求,那因為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我巴不得再回到二十歲再戀愛一次呢。」

  噗噗幾聲,小阿姨、單勇加上進門的外孫梁鈺洲都笑了,這個笑話卻是讓單勇對左老豁達的性子更深了一層瞭解,也許老人那種從心而欲不逾矩的生活態度正是他的理想。這不,叮囑著外孫招待好單勇,兩人沒走,小阿姨跟著,左老背提著鳥籠,悠悠地走著,又找老哥們喝茶聊天去了。

  「說吧,去哪兒單大俠,你要沒地方去,我再安排。」梁鈺洲上車很示好地和單勇搭著話,單勇想了想道:「看看海去,活這麼大還沒見過海呢。」

  「哈哈……OK。」梁鈺洲駕車起步,車速飛快,嚇了單勇一跳,這小傢伙邊走邊說著:「海景什麼時候也可以看,此行路過全國聞名的『紅樓』想不想去瞧瞧,反腐倡廉基地啊,一個遠華案搞得紅樓比鼓浪嶼都出名,想不想去看看當年肉彈銀彈幹倒GD幹部的實況錄影,見識一下紅樓絕色?」

  「嗯,那就先去紅樓瞻仰下。」

  單勇心動了,突然覺得這小侄很對脾胃。兩人相視一笑,果真很對眼。俱是哈哈笑著,直向熙攘的市區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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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2: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7章 閑著自閑忙者忙

  單勇駕著梁鈺洲那輛世爵駛上名聞瑕邇的環島路時,已經過了中午時分,一肚子精美小吃,滿眼的海濱美景,在這個洋溢著讓人特別舒服氣息的城市,暫時地忘記了剛剛在另一所城市經歷的那些煩惱。

  梁鈺洲坐到了副駕上,正在打著電話,果真是男人同好,南普陀沒上山,就在近處轉悠了轉悠,紅樓草草觀過,羨慕一下下領導幹部的腐敗生活,清早出來主要幹的事就是帶著單勇在城市裡遛達,找吃的,找得還是廈門的稀罕吃食,什麼張三瘋奶茶、什麼葉氏麻糍、什麼龍頭魚丸,什麼香烤生蠔,縱是單勇對美食的挑剔,也被這些口味獨特、開胃爽口的小吃征服了,倆人走到哪兒吃到哪兒,一多半話題是關於吃的,美景反倒沒見多少。偏偏到中午在同樣名氣不小的食鼎記吃飯時,胃口卻沒了,不過也架不住砂鍋魚翅和八寶魚頭兩道名菜的誘惑,硬撐著又吃了不少,出來說是遛遛環島,梁鈺洲卻是飽得連車也不想開,直扔給單勇了。

  沒錯,很愜意,微微地開了一條車窗縫,感受著海風吹拂而來的氣息,天風海島、青山綠水、奇卉異木的城市,和北方的潞州山高岩峭、蒼松翠柏的風景截然不同,從下飛機開始,這兒濕潤的氣候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仿佛並不是陌生的地方,原本以為是要見到左熙穎了給心理上的一種錯覺,而現在才慢慢地覺得,這不是錯覺,而是他曾經嚮往的那種生活感覺。

  視線的遠處,海天一線,浩渺的波光讓人胸襟大開。近處,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沖刷著沙灘,沙灘上或獨行、或小聚、或嬉戲,好像總有那麼多愜意在享受海邊陽光的人群;環島路上,更多的是步行的、騎著自行車,偶爾小駐,也是被不經意發現的什麼美景吸引住了眼光,然後他們駐足陶醉的樣子,又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

  曾經聽左教授說,這裡的生活白天是用來曬的,晚上是用來泡的。出門才感覺到這話的真切,一路所見的不少民居大露臺,放上一桌幾椅便是一個陽光浴的絕佳場所,或者在海灘插一把遮陽傘,換上花花綠綠的泳裝,又是一個嬉戲的好地方,更別說有些悠閒到極致的中老年,泥壺泡著香茶,品著啜著就著椅背曬著太陽,來個愜意的午休,消消停停地睡著了。

  沒錯,生活的時鐘被拔到一個適合的節奏,慢下來走走,處處便是風景。

  駕車的單勇開得很慢,聽到梁鈺洲掛了電話時,想說句話,這小傢伙的電話又響了,又忙碌上了,走近了才發現兩人雖有同好,不過還是有差距的,比如這傢伙,從上車開始電話就沒停,全是女孩來的電話,一個好像叫咪咪,兩人說是閩南話,單勇沒聽懂;接著又一個叫什麼鳳蓉,兩人講得又是白話,像是個香港妞,單勇還是沒聽懂,這個倒好,小侄拿著電話直接嘰裡呱啦說上英文了,以單勇的水準,連對方叫什麼都聽不出來,不過倒辨得出偶爾的一兩個單詞,比如LOVE、比如OK之類的。

  半晌扣了電話,這傢伙給了單勇一個示好的笑容,解釋道:「女人好麻煩哦……單大俠,你的車開得不錯嘛。」

  「我膽小,所以就開得慢了。」單勇笑道。

  「沒事,這車就你違章了交警也不扣。」小侄得意地道。

  確實如此,帶著三個「8」的車號,再加上豪車,扣了還惹人呢。笑了笑,小侄找話題一般指著不遠處的高地一處別墅群道著:「看見沒,那兒就是我家……有時間去玩玩啊。」

  「就你一個人?」單勇隨口問。

  「不,我姥姥,我爸偶爾回來,我媽剛走,還有個小保姆。」梁鈺洲隨意道。

  「你……你姥姥?你是說你姥爺的?對了,你有幾個姥爺?」單勇異樣了句,難不成左老原配居然還在?

  「後的不在了,就一個親的啦。我姥姥可是親親的姥姥,小時候都是我姥姥看大我的。」梁鈺洲道,一聽單勇話裡異樣,笑著道:「你是奇怪,我姥爺和姥姥為什麼分開住吧?」

  「對呀,哦,也不對。」單勇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知道二人離異了。

  「他們離婚了唄,後來我姥爺又結了兩次婚,又離了一次,第三次也就在我現在小姨她媽媽,三年多前去世了。」梁鈺洲道,單勇突然八卦了句道:「那不正好,你姥姥和你姥爺兩個原配正好走一塊呀?」

  梁鈺洲哈哈一陣大笑,仿佛聽到什麼讓人捧腹的故事一樣,半晌才解釋著:「我們這家事要您說那麼簡單就好了,其實要按我姥姥這一輩的親戚論輩分,我小姨應該和我姥姥同輩你不知道吧?」

  「不會吧?能亂成這樣?」單勇訝異道。

  不解了,好奇了,於是這小侄掰著指頭一個個數上了,說是姥爺這紅二代當年被打成黑五類分子,姥姥和他劃清界限,帶著閨女走了,後來又成家,又給梁鈺洲生了兩個舅舅;這邊開枝散葉了,姥爺那邊可就人丁不旺了,下放勞動了七八年,回城連立錐之地也沒有,在鄉下有過一次短暫婚姻,不過後來老婆嫌他窮跑了。之後復原職教書,不知道怎麼著居然娶了個比他小二十多歲的學生,偏偏這個學生和原配夫人也就是梁鈺洲的姥姥還是同族,論輩分還高一輩。這輩分就走上岔道了,之後兩人有人左熙穎,更亂了,要以原夫人那輩算起,可不得比梁鈺洲高出兩輩來。好在後來關係緩和,就依著姥爺這邊論輩分,熙蓉和熙穎姐妹相稱,才少了些尷尬。

  綜上所述,梁鈺洲掰清楚了,向單勇解釋著:「單大俠,不是非這麼稱呼你啊,你說實在沒法稱呼,亂死了,岔一輩還是岔兩輩,都不好說。我姥爺這邊沒什麼人,可我姥姥這邊,親戚多了,好多見面我都不知道叫什麼。」

  「呵呵,這樣啊,你們家的家庭關係是挺難為別人智商的啊。」單勇也好容易聽清了,啞然失笑了。也有點理解這兩個原配走不到一塊的原因了,想到此處,又詫異地問著:「鈺洲,你媽媽我見過,我感覺和左老關係挺近的嘛。」

  「咦喲,那是表像,成人之後上大學我姥爺才認的我媽媽,我姥爺最疼的是我小姨,這人將來能混成什麼樣子真說不準啊,我聽我舅舅說,我姥爺剛回城就扛了一捲舖蓋提了一包書回來的,我後來的那姥爺經常笑話他……可這一轉眼才多少年,乾坤就倒轉了,我兩個舅舅包括我媽我爸,都是靠著我姥爺的關係起家的。」梁鈺洲概歎道。這一句,倒真讓單勇有所不解了,總覺得似乎左老不像話裡說得這麼拽,小侄釋疑道著,還真像那麼拽,左老教了幾十年書門生、弟子遍佈全國,上省級進部裡的幹部都有了,師生關係,可比什麼關係都好使,擱梁鈺洲說,這麼大的人脈想不發家都難,更何況以左老的眼光,早些年沒人注意的時候他就有藝術類收藏了,幾十年下來,早有一筆別人望塵莫及的積累了。說了半天一總結,又對單勇道著:「單大俠,我姥爺這麼喜歡你,你就快了,將來發達了,別忘了小輩我啊。」

  單勇一笑置之,怨不得小侄這麼殷勤,敢情是從他身上看到商機了,左近不遠停到了胡裡山炮台下,兩人下車,逛悠似地上山,小奶油哥的體力可不怎麼樣,沒走多遠便氣喘吁吁,看單勇呼吸均勻,又是一陣好贊,不經意單勇伸手拉了把,卻是讓小侄觸電似的大驚小怪上了。

  不是手怎麼了,而是手上的那串珠子,梁鈺洲看了半天瞪著不相信的眼睛道:「這是我小姨的?」

  「是啊,她送給我的。」單勇道。

  「哇,你拽啦,你發達啦。」梁鈺洲大驚小怪,凜然失色道,愛不釋手了摸著單勇腕上的珠子,又是景仰地道著:「單大俠,這是我姥爺珍藏的天珠啊,雖然趕不上九眼天珠吧,可好就好在一串二十四珠大小均勻,不細看還以為沉香珠,它可比沉香珠貴多了。」

  「有……有多貴?」單勇也異樣了,沒想到無意中收了人家這麼貴重的禮物,純粹就是兩個草編換的。像是在要出乎意料似地,梁鈺洲一指自己山下停的世爵車道:「就我那車,換兩輛沒問題。」

  「啊?」單勇嚇了一跳,愣住了,這車怎麼著也百八十萬,辛辛苦苦和人打得頭破血流,所得還沒腕上這串珠子多,豈不是拎了根黃金棍子不知道價值幾何,卻跟人打架搶飯碗去?

  「看來是真不知道。」

  小侄笑了笑,既有羨慕又有可笑,邊走邊說著姥爺的手裡有好貨,這珠子就是姥爺無意中收藏的,除了這珠子,還有好多名人字畫,沒辦法,姥爺不但有收藏眼光,甚至於當代不少書畫名家和人家就有來往,前些年書畫不值錢時候,姥爺下午待客,一壺茶請一圈人,交流交流寫寫畫畫,一下午就留一大摞。那年頭不值錢,可現在要拿出來,那張也能換輛車噯。說來說去,單勇也看出這傢伙見了姥爺就懼的原因了,有所求必有所懼,怕是戰戰兢兢,生怕拂了姥爺的性子,將來沒自己的份了。

  聽著梁鈺洲說著姥爺如何如何深藏不露的話,這上山的路程反倒短了,至於觀景,也是個幌子,純粹就走馬觀花玩來了,照了幾張相,在最大的炮臺前兩人耷拉著腳,坐著觀望著山下如山水潑墨的海景,小侄有意無意一直在刺探單勇和左熙穎的關係究竟發展到那一步了。

  那串珠子看樣似乎不僅讓單勇不安了,讓梁鈺洲也頗覺不安了,甚至有若干次偷瞧單勇腕上的珠子,帶著幾分緊張和不安眼神,單勇笑著反問道:「鈺洲,你怎麼對長輩私生活感興趣了?這可不該啊。」

  「呵呵……%×÷*……我就好奇問問啊。」梁小侄身體挪挪碰碰單勇,示好的樣子,嘴裡還吐著鳥語,那好奇得甚至有點焦急了。

  「哦,我明白了。」單勇笑著道,似乎真的明白了,異樣地反問梁鈺洲道:「那你說關係的發展究竟應該怎麼定位呢?」

  「這個……」梁小侄難為了,果真不好定位,難為地想了想,乾脆直來一句:「我意思是,我小姨願意嫁給你嗎?」

  「喲,您這不是難為我嗎?我巴不得她願意呢。」單勇笑道。

  「單大俠,在挑美食上我不如你,不過在挑美女上,你不如我。」

  「什麼意思?」

  「我告訴你啊……」

  小侄附耳嘰裡呱啦了說了幾句,語速很快,不過單勇聽得一字不落,說小姨左熙穎得了抑鬱症,自殺過兩回,一次割腕,一次服藥,後來又被搶救過來了,之後在精神病醫院長住了半年多,這才恢復還不到一年功夫。

  說完了,小侄保持著一種莊嚴的態度看著單勇,單勇像是愣住了,像是被晴天霹靂炸暈了,癡癡看著梁鈺洲,本來想刺激一句的,不過話又咽回去了,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話咽回去,那口氣卻憋在心裡了,只是點點頭凜然受教的樣子:「知道了。」

  「不是我故意說我小姨不好啊,廈大好多人都知道,前幾年我小姨病時,我姥爺經常邀請應屆裡的學生和年青老師到家裡做客,就盼著她能挑中一個,誰知道一個不剩都被嚇跑了,反而搞得我小姨病更重了……後來出院後,我姥爺帶著她全國各地散心,咦,奇怪了,居然恢復得不錯。」梁鈺洲異樣地道著,此時單勇可不覺得和這小夥對眼了,什麼林子裡長出什麼鳥來,怕是這名門大戶裡,從小錦衣玉食養不出什麼好鳥,笑也沒笑,滯滯地看著遠處海天一色,梁鈺洲卻是耳邊教唆著:「要不,單大俠,這風景沒什麼看的,我帶你去廈門私人會所玩去?皇朝、頂級會所……那裡面的妞比紅樓的不差,真的,有些香港佬都專程坐飛機來把妹。」

  「不用了,我可能明後天就走。」單勇道,給了便宜小侄個無奈的眼神。

  「哦。」這一句似乎讓梁鈺洲放心了,有點得逞的笑意。一哦兜裡電話又來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妞的電話,這貨拿著電話一骨碌起來了,小聲說著單勇聽不懂的土話,等轉身說完回來時,單勇卻是背著手一副臨欄眺望的樣子,笑笑道著:「鈺洲,我看約你的妞不少,要不這樣,咱們各玩各的,你忙你的,我遛一會兒自己回家。」

  「那怎麼可以。」梁鈺洲不好意思了。

  「就這麼定了,開車還真看不到什麼景色。」單勇道,背著手走著,那小侄沒來由地覺得單勇的偌大個子說話和表情都有那麼幾分威壓似的不容回絕,這倒也正合心意,不說什麼了。

  當然有威壓了,自打在潞州混了個人模狗樣,早帶上點匪氣逼人的氣質了。下了山,告辭了句,梁鈺洲果真急不可耐地駕車飛馳而去,單勇望瞭望遠去的車影,像是嘴裡泛苦一般,差點嘔上幾口。

  看風景需要的是心情,需要那種慢下來處處都是風景的心情,只不過無意中窺得了這家長里短的閒事,這會心情被破壞了,單勇沿路遛達了不遠便沒勁了,坐在海邊傻看了一會兒,百無聊賴地到路邊攔了輛車,直駛回廈大了。

  時間還早,站在左家鐵藝門前的時候,單勇看著寧靜的院子,知道這個時候左熙穎剛去學校,左老一定還在午休著,可猝來感覺陌生的地方,又讓他幾無去處,也不太好意思打擾人家休息,乾脆沿著別墅區小路散上步了。走了第N圈的時候,午休起床的小阿姨發現單勇了,大驚小怪地把單勇請進家裡,這是位當地人,說普通話比英語聽著還蹩腳,單勇搪塞了幾句,要回房間時,左老睡眼惺忪地從樓上下來了,看著單勇回來了,好像找到玩伴了一般邀著:「來來,不玩了正好,陪我玩……上樓來,正說下午沒人陪我喝茶呢。」

  單勇一見老頭這樣,登時笑了,笑著跟著左教授直上二層,左老房間直通一個十平米大小的樓頂露臺,幾乎和晌馬寨自家那檯子一樣,也是鐵藝柵欄圍著,露臺的中央放著一桌四椅,桌是天然的原木,單勇受左老的薰陶也看過茶道方面的東西了,那桌應該是雞翅木之類的做工了,椅子卻是籐椅,老舊的顏色顯得古樸雅致,坐上去沒有鉻人的感覺,很舒服。

  「看樣玩得不開心啊,明兒讓熙穎陪你去鼓浪嶼玩怎麼樣?」左老座上水了,回頭笑吟吟問,睡意剛消,單勇搖搖笑著客氣道:「挺好的,挺開心的。」

  「哼,呵呵,哄我老頭是吧,我可當了一輩子老師,撒謊的小孩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左南下笑了,直指單勇這個「撒謊的小孩」,面對這位眼光如炬的老師,單勇知道自己不管怎麼偽裝都是徒勞的,於是來了個傻呵呵的笑容,這笑容最有迷惑力,直接把自己置於傻瓜的位置,你問什麼我就裝傻。

  沒問,左老很知情達意,擺茶洗,清水洗碗,水順著桌面上的漏孔滴噠直落桌下的桶裡,細心的洗著,不一會兒水開了,又沖水熱著杯,第二壺坐上,投了茶,等著水開的功夫才給了單勇一個突然一問:「單勇,潞州的商標案鬧得沸沸揚揚,我聽說還牽扯到了一個公安分局的局長,他落馬又牽扯到了幾個領導幹部,怎麼商標名字這麼熟悉呢,叫響馬寨是吧?」

  單勇心裡咯噔了一聲,也許今天的驚訝過多了吧,本來把躲著找著清靜,卻不料遠在廈門的左老也知曉這事了,這突來的問話讓他一下子居然訥言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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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3: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8章 惺惺相惜聚一堂

  「哦,我沒別的意思,單勇你別誤會,就隨口問問。」

  左南下看單勇有點尷尬訥言,趕緊圓著場道,這位謙和的老頭在人情世故上相當地狡詐,隻言片語便能直指你的內心,而讓你在無所適從的時候,面對謙和的面孔,又覺得人家本是一片好意。

  單勇笑了笑,開口了,直說道:「您明明有其他意思嘛,明明也不是隨口問問嘛,為什麼還怕我誤會呢?」

  「嗯?」這話噎了左南下一句,老頭一愣,然後哈哈爽朗一笑,直道著:「說得好,我確實有其他意思也不是隨口問問,只要你別誤會就好,我沒歪心。」

  「這個我當然知道,您無非是想看清楚我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心裡有數罷了……我來試試。」單勇笑著道,搶著拿走了桌上剛開的水,提壺,洗茶,燙杯,來了個泡茶常用的鳳凰三點頭,僅僅是在茶樓看過幾次,已經學得有模有樣了,稍傾茶水進碗,左南下放了杯到唇邊,嗅了嗅,眼睛卻饒有興致看了單勇一眼,開口道:「你說得不錯,不過就即便我想看清楚,好像也看不清楚。」

  「宵小之徒的鬼蜮伎倆罷了,說出來要汙了這清靜的環境,不提也罷。」單勇道,對於自己所作所為,真要擺出來,實在有點難以啟齒了。

  「說來聽聽,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陪我老頭消遣一下。」左南下卻是有興致了,伸著脖子好奇地問。

  「也沒什麼,我在學校時候就註冊了『響馬寨』這個商標,想著有朝一日出來把它做成一個名聞天下的品牌,不過後來發現我想錯了,不值錢的時候人人棄之如敝履,稍值點錢了,匹夫就懷璧其罪了,剛剛有了點效果就有人看上了,不但山寨的一哄而上,還有人處心積慮要從我手裡拿走。其實我也在尋找一位合適的下家,當那位公安局長的公子強行索要時,我突然發現給了他也不錯,我辦不到的事,他能辦到。後來就給了他,他要脅著商戶賠償,手段卑鄙得令人髮指,又是砸搶、又是群毆、甚至還製造聳人聽聞的假爆炸。哎……應了句老話,上帝讓人滅亡,必先讓誰瘋狂,他們先瘋了,後亡了。」單勇草草幾句,說了個並不驚心動魄的過程。

  左南下是聽得雲裡霧裡,學了一輩子哲學,第一次被斷章取義的話聽懵了,找不出其中的前因後果,一碗茶的功夫,左南下放下這個傳奇故事了,直接問道:「那你是不是做了些不合適的事,或者說,讓你心裡感覺不安的事?」

  「何以見得?」單勇提著公道杯,又斟上一杯。

  「我聽說,商標還在你的手中,如果僅僅就為了看場狗咬狗的好戲,好像沒必要還收到手中吧?」左南下笑著道,似乎從中窺到了什麼,看單勇的臉色疑惑了,老頭又笑著解釋道:「別懷疑,我們這一代人都是從大字報小字報的年代裡過來的,透過現象看本質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了,這個事在潞的天脊化工那位元經理給我發了個剪報,被你們省的法制週刊報導了,不過這官方報導可信度太低了,我有點奇怪,你是怎麼周旋出來的。不過我感覺它的後遺症不小,最起碼在你身上體現的不小,比如你,就沒有初見時候那麼單純和傻樂了,呵呵。」

  「剛才已經說了。」單勇端著茶碗,不動聲色,笑著吐了幾個字:「砸搶、群毆,還有嚇唬人的假爆炸。裡面有我一份子,他們在倒行逆施,我在推波助瀾,我們這樣的人想出頭還能有什麼路子。」

  果真是震耳發聵,連單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許是心地坦蕩,知道此行無果,索性來個破罐破摔?

  不過左老就被氣得不輕了,長歎了口氣,放下了茶碗,又歎了口氣,好一副無語的表情。反觀單勇倒是很平靜,又斟滿杯子,很誠懇地道著:「左老,謝謝您的款待,明天我就走,很抱歉,我無法成為你所說的那種從心所欲不逾矩的人。也許將來,現在我可能做不到。」

  「那你此行目的是什麼?是想尋求點幫助?」左南下異樣地問道,聲音平和了,不過笑意失去了,直問道:「倒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這個人治時代,有些事還是可以通過協力廠商管道解決的。」

  「不需要。」單勇道,笑了笑:「如果說非要尋求什麼,在來之前我並不知道,不過在來之後我知道了。」

  「是什麼?」左南下好奇地問。在他眼裡,單勇不但出格,而且經常出乎他的預料。

  「寧靜……我也說不清楚,好像就是那種平和的寧靜,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您老這麼悠閒的生活,看到師姐那麼恬靜的樣子,總讓我羨慕而且心裡感到很寧靜詳和,很好的,這個城市也很好,氣候宜人,我在想,有一天如果我也過上這種生活,一定在響馬寨的露臺上擺一張大桌,悠悠閑閑地喝喝下午茶,不必再為那些煩心的事所擾。」

  單勇輕聲道著,聲音像比面前的老人還蒼桑似的,讓聽者異樣地打量了他一番,就像初次見面一樣,似乎是從頭到尾重新打量了一番。半晌,左南下像是釋然一般笑了笑道:「呵呵,會的,心安即是歸處。只要你活得夠久,總會有活明白的那一天的。」

  像是安慰了句,本來想說說兒女的私事的,卻不料始料未及拐到了這些事情上,兩人都不多話,不過每出口一句,都讓對方思忖良久似的,一壺茶見底了,單勇座上了壺,倒著殘茶的時候,一直注意著他的左南下又小心翼翼問道:「那為什麼不向我開口要點幫助呢?連大鵬也知道讓我提攜提攜,我們雖然相交泛泛吧,不過我總覺得我們性格上有某種相吸的地方似的,很親切的感覺,說不定是老鄉的緣故?」

  「不對,是好奇導致相吸引,您的世界我從未涉及,我的世界您也根本不瞭解。所以我們彼此間都很好奇。好奇驅使著我們走得很近。」單勇笑著反駁了左教授的話,一語聽得左南下也頻頻點頭,似乎兩人之間真有好奇的因素,至於幫助,單勇大加搖頭了,笑著道:「我認識一位元驢園的前輩,傳說這老傢伙上幾代都是土匪出身,他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很好,比您這位哲學大師還有分量。」

  「是嗎?我倒有興趣想聽聽。」左南下道。

  「他說,飯碗是掙回來的、搶回來的,不是你跪著求著能乞討回來的。」單勇道,眼光裡流露著幾分得意和驕傲,兜裡的錢是靠本事掙的搶的,最起碼腰杆是直的。

  「好,說得好。」左南下被這簡單的一句聽得稍有聳然動容了,咂摸片刻,連聲叫好,直道著:「我的後人要有這份膽氣,就當土匪也是有成就的土匪,不過可惜了,我培養了兩個女兒,讓我這心呀,操也操不完。」

  「這可不像您從心所欲的風格。」單勇笑道,話題漸向溫馨,水壺又開,泡著茶,過了濾杯,再傾上時,老頭這唉聲歎氣呀,把單勇當老哥們倒上苦水了:

  「你年紀小不懂呀,什麼從心所欲,都是拿出來騙人的,將來你要有了兒女,你能不操心,那是假話……我這一輩子現在大家看來是風光無限,別說我,就我那大女婿也是被人捧得快捧天上去了,可倒回去幾十年你知道是個什麼景氣,人人避我如蛇蠍,那叫一個苦字呀,我直熬到中年以後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有那麼苦嗎?我怎麼看不出來呀?」單勇笑著道。

  「呵呵,你個小屁孩你知道什麼?我可是見過日本鬼子的……哎喲,那時候,我奶奶抱著我,東邊打槍、她往西邊跑;西邊打槍,她就往東邊跑。要是槍聲四起,她就抱著我往地窖鑽,一出生就是戰亂,能有好日子過嗎?後來跟著我父母南下,兩人都是軍轉幹部,那時候福建土匪不比咱們潞州少,別看現在當個縣長市長牛氣得跟什麼樣子,那時候可都是提著腦袋當官,沒准土匪就進城了,好幾任縣長都在任上被打死了,老婆都給土匪搶走了……剛好過了點,又遇上三年自然災害,那時候黑市玉米麵你知道一斤多少錢,一塊多,工資才幾十塊,相當於現在一百多塊錢一斤玉米麵,別說美食了,有吃的就不錯了……肚子餓罷了,想著好日子來了,誰可想到,卻把動亂等來了,我這一輩子,從抗日開始的苦難史,全讓我趕上了。你別仰慕我,其實我還仰慕你,想和你換換經歷呢。」

  左老啜著茶,倒了一大杯苦水,像說笑話一樣說著身世,聽得單勇笑意盎然,沒來由地覺得這位從上個世紀走來的老人非常非常的親切,就像親人般那麼親切。

  「左老,我聽說您還被專政過兩天?」單勇笑著問。

  「啊,何止兩天,七年零九個月,整得我家破人亡呀,你知道逼著我幹什麼活?」

  「什麼活?」

  「插秧、放水牛。」

  「呵呵……您這身子骨是不是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嗨,你說對了,還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原來稍有點腦神經衰弱,一勞動改造,喲,什麼毛病沒有,就剩下餓了,那時候我們隊裡被餓浮腫很正常,餓死了也不稀罕,不過我比別人聰明,捉田雞、逮蛇、釣魚、甚至還捕過幾隻穿山甲,咱會吃呀,就我們那一隊沒餓死的,前年還有個老夥計巴巴從北京來瞧我來了,見了我哭得稀裡嘩啦,說要不是當時我偷著給他塞鳥蛋,他早餓死了……好像吃上癮了似的,領著一家老小,又來我家吃了好幾天。」

  「呵呵……」

  老少兩人,笑得頗是開懷,這老頭講個故事也像講課一樣抑揚頓挫,怎麼烤田雞、怎麼烤穿山甲、怎麼剝蛇,單勇聽得真切,這絕對不是嘴上功夫,而是實實在在幹過才有的經驗,一直沒想到左教授也有這等精彩的經歷,邊喝邊聊,讓單勇有點忘我了,這些經歷似曾熟悉,甚至都他也幹過的。

  「雖然呀,我們所處的時代境遇不同,可我們的本心是一致的,都是在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理想而奮鬥著,我覺得這也是除了好奇我們另外一個共同點。」

  左南下道,趁著單勇喝茶的時候說的,像在試圖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一般,說得很委婉,單勇笑笑問道:「那您那時候的理想是什麼?」

  「建設社會主義,而且我們堅信在21世紀初會實現共產主義。」左南下正色道。

  噗聲單勇噴茶了,臉色整了一下下的左南下瞬間也笑開了,滿臉的皺紋像開了朵花,促狹地道著:「理想雖然是荒唐的,不過苦難卻是真實的,有一天等你回首往事的時候,重要的不再是那些理想,而是你所經歷的那些苦難歷程,那將是一筆最珍貴的財富,誰也奪不走的財富……當然,前提你得從苦難中走得出來。你能嗎?」

  單勇怔了怔,似乎覺得這話有所指,能嗎?這是一個大大的問號,那種在夾縫中不得喘息和日夜如履薄冰的感覺對他而言尤為真切。

  能嗎?這尚是一個未知數,單勇不敢做答了。

  「先別急著回答,我跟你說說我們那個時代的荒唐,在我們那個時代,不缺高尚的人,高尚到寧願餓著也不吃嗟來之食,結果是,被餓死了;也不缺有理想的人,理想主義直到蹲在牛棚裡還相信英特納雄耐爾會拯救他,不知道拯救了沒有,後來我再沒有見過還有這種堅定理想的人……意志堅定的也不是沒有,有些人寧死不屈,所以就只能死了。能走到最後的反倒是我們這些意志不怎麼堅定的人,讓我們低頭,我們就低頭,哪怕不該低頭;讓我們認罪,我們就認罪,哪怕無罪;讓我們揭發,我們就揭發,哪怕是誣陷……人活著呀,就像在潮水中掙扎,想求生你只能順流,而無法逆勢。」

  平淡而蒼老的聲音,第一次看到老人居然還有這麼頹廢的情緒,讓單勇覺得很訝異,更訝異是,這所說的把自己置於的位置,似乎和傳說中的德高望重大相徑庭,忍不住讓單勇蹙了蹙眉頭,這個細微的動作左南下發現了,一笑置之,笑著轉著話題道:

  「不要被表像迷惑,每個人都是偉大和委瑣、卑鄙和高尚的共生體,所差無非是展示在世人面前的不同而已,從長遠來看我們的歸宿都是一樣的,都要經過墳墓站在上帝面前,所以,我覺得咱們交往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從長遠這個層面上看,我們都是平等的。」

  單勇愣了下,笑了,兩人相視而笑,單勇由衷地說了句:「謝謝您,左老。看來此行不虛,每次在您這兒都讓我收穫很豐。」

  「那還準備明天走嗎?」左南下突然話鋒轉回來了。這一問,把單勇將住了,捨不得走了。老頭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又是警告道:「有些大道理咱也不跟你多說,活人一口氣,辦事憑良心,我幾乎要比你大半個世紀,比你所說更荒唐的事我也經歷過,你就幹再出格的事我也能理解,就即便你有一天被專政了,我倒無所謂,還能把你當個小朋友,不過你別指望熙穎還能接受你。」

  「我知道,對此我不抱太多幻想。不過老爺子難道您沒發現,其實您對我的吸引力和影響,比師姐大多了。」單勇心放坦了,笑著道,一句噎得左南下連茶也不喝了,抿著嘴瞪了單勇好大一會兒,似乎看到單勇的眼神從期艾走向清明那般灑脫的變化了,似乎不為情所困了,這點讓左南下想到什麼了,半晌放下茶杯有點生氣地道:「那個小兔崽子又搬弄是非了是不是?他跟你說什麼了?」

  「誰呀?」單勇愣了下,話出口已經明白了,是梁鈺洲。

  「我那外孫,從小就被那個老妖婆教壞了,都說女怕嫁錯郎呀,其實男人最怕娶惡婆娘,沒起一點好作用,淨壞事了,我好好一小外孫,全讓她給帶壞了,一家子還拽得都是美利堅合眾國的公民,數典忘本啊,以此為甚……他說什麼了?是不是又說熙穎自殺過?他們呀,眼睛都盯著這幢樓裡的財產,就等著我閉眼呢。生怕我當嫁妝全給了熙穎。哎……我這輩子犯了個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娶這個老妖婆。」

  老頭說到此處一點也不淡定了,提到老妖婆幾乎是咬牙切齒,單勇莫名地泛著一種可笑的情緒,覺得老爺子在好惡上分明得很,一點也不像偌大快入土的年紀了,不過家事可不是外人摻合得的,單勇搖搖頭道著:「沒有,老爺子您想那兒去了,鈺洲和我吃了一路,被女孩半路約走了。」

  「少給他打掩護,早上聽熙穎說他自告奮勇要陪你就覺得有問題。」

  「真不是您想的那樣,你不能冤枉人家小孩。」

  「算了,不說這個話題,煩死了,等我死了,他們愛幹嘛幹嘛,不見不心煩……哎,這下午光咱倆喝茶沒意思呀,我想想啊,我給你找幾個咱們那邊南下來的,活著的可沒幾個了……對了,你會唱梆子戲麼?我們幾個業餘票友偶爾聚聚就是玩這個。」

  左老看樣是個變著花樣找新鮮的主,又想上了,單勇笑著點點頭,會點兒,這好,左老頭喊著小阿姨拿著電話,約著人,幾杯茶功夫,單勇的眼直了,又來了幾個老頭,個頂個大臉盤高身材,一瞅就是潞州的特產爺們,開口鄉音,一問哪裡人氏,把來人興喜的挨個直摟單勇小老鄉,摟得單勇哭笑不得,左南下卻是在旁邊哈哈笑著看得其樂無比。

  過不久,悠揚的板胡拉起來了,急促的梆子敲起來,一會兒是鼓檫齊鳴、一會兒是笙胡同奏,就在左老家的院子裡,五六人圍了一圈說話著抑揚的唱調開始了,這鏗鏘的梆子調可比流行曲給力多了,不多會路過的行車,住戶,大大小小不少圍在門口門外看,竊竊私語時,據說左老家這老頭樂隔三差五就有,只不過今天看稀罕了,加進來一個黑黑的、帥帥的小年青人,吹了幾聲嗩吶調子著實不錯,把隔著幾家的藏獒撩得亂吠。

  左熙穎快到家門口看到了遠遠的一群人,心裡咯噔一下,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快步奔著直到家門口,現場把她一下子看愣了,平時經常來的幾位叔叔伯伯正自得其樂地陶醉著,單勇大言不慚地居中唱了句:想當年咱兄弟不得地、走關東無路到關西……那「西」一揚,看到師姐時,走調了,這一走調,戴著厚眼鏡的郭叔不樂意了,喊了句:「下去,唱跑調了。」

  單勇一吐舌頭,做了鬼臉,接著郭叔手裡的檫子,郭老頭一拿架勢,繼續著來了:三禦弟!我成人長大闖禍精、七歲上我騎過城皇的馬、八歲上趙州橋劍斬石龍、九歲上我娶妻賀氏女、十歲上闖關東無路到在關西、十一歲我將人來打死……這段子唱得字正腔圓、鏗鏘頓挫,惹得一干圍觀鼓噪叫好,換了個老頭接著《醉陳橋》的調子往下唱,卻是更熱鬧了,單勇鼓著檫子,不時的偷眼瞟著師姐,不經意卻發現師姐的眼光像審視一般看了他良久了,那眼神,靜得很一泓秋水,美得像春色綻綠,瞥了眼,眼睛的餘光被什麼吸引住了,又回過頭來,卻發現師姐除了肩上的麥秸包,手裡還提著個袋子,一大包菜,袋口露著青青的菜葉,一瞬間讓單勇愣了愣,這麼出塵的師姐提著一包菜,好像哪兒看得老不和諧了。

  「檫子怎麼不響了?單勇,看什麼呢?走神啦!」有個老頭生氣地喊上了。

  單勇一回神,才發現自己把調子忘了,老頭吹鬍子瞪眼旁若無人一喊,眾人一樂,笑歪了,左熙穎悄悄把菜藏身身後,不好意思似地,一閃身回家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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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3: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69章 天風海島影成雙

  又過了一日,單勇神清氣爽的早起,跑步,吃早餐,早早地等在樓下,約好了到鼓浪嶼玩,左教授和小阿姨商量好似的,早早離家,一個去遛達、一個是賣菜,走時候還給了單勇一個笑吟吟的鼓勵眼神。

  也許給單勇鼓勵最大的莫過於這位老人,直到今天單勇也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閃光點能讓這位德高望重的學者類的人物側目,抑或許,他僅僅是希望看到女兒高高興興的樣子,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是不戴著有色眼鏡給予理解的友誼都值得珍惜,不僅左老,昨天那一班吹笙拉胡的老頭差不多都是南下子弟,雖然經歷雷同,但境遇迥異,幾十年過後,有兒孫滿堂的也有伶仃一人的,有健康如昔的也有百病纏身的,有逍遙一世同樣也有潦倒一生的,飯間的老人們拉著單勇問著家鄉潞州的長短,唏噓不已,同樣也讓單勇感觸良多,人要活到這份上,除了想想有沒有可能落葉歸根,差不多什麼也能雲淡風輕了。

  當然,這份淡定與單勇無關,即便再淡定,有師姐在的他也定不下來,特別是無意發現像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師姐提著一籃子菜回來,還親手做了一份蔬菜沙拉,讓他感覺到了師姐那份拙於表達,卻在心中從未磨滅的關切。這關切給單勇帶來的暖意足以驅散任何芥蒂,儘管那份沙拉沒人動筷,全讓單勇一個人吃了。

  又一次期待地看了陽臺一眼,時間並不長,而單勇卻按捺不住那份迫切,靠在鐵藝門廊上,他在異樣地回味著曾經在潞州的點點滴滴,紛亂的思緒偶爾拐個彎,又到了畢業後的那些樁樁件件,兩廂相較之間,除了有點無奈,就剩下自慚形穢了,有時候他甚至在想,真要和孔老驢、秦老虎那幫貨色一樣有一天折了,不是折在員警手裡就是折在同行手裡,那個眾叛親離的時候不知道自己身邊還會剩下誰!?

  雷大鵬肯定不會走,那傢伙沒原則,只知道吃和玩;宋思瑩就不一定了,肯定會擇個高枝,那些新認識的城管兄弟不用說,肯定得自顧自了。賢弟呢?不好說,他一直就反感這些事。史家村那幫呢?單勇想了想,根娃大彪這些苦兄弟肯定不會拋下他,反正都窮根窮命沒什麼可在乎。史老驢就不一定了,這老傢伙一貫於趨炎附勢,誰比他橫他就服誰。寶英姐呢……單勇不敢往下想了,寧願把寶英當親姐。至於左熙穎……單勇也不敢往下想,相見的每一天都值得珍惜,再往下想,有點奢望了。

  叮鈴鈴電話響著,單勇掏出手機一瞧,愣了下,又是宋思瑩的電話,一側身躲開了好遠接上了,電話裡宋思瑩發現新大陸一樣和單勇說著,驢肉香的廉老闆、鑫榮的錢老闆一行人到朝陽鎮專程找單勇去了,她接待了,事由是願意出資五十萬購買「響馬寨」商標,這五十萬在宋思瑩看來差不多是筆鉅款了,不過單勇在電話上卻促狹說著:「別理他,給他加個零,嚇跑得了。什麼?你想賣了?你傻呀,這個牌子炒這麼火,五十萬我一年就掙回來了,還用賣給他們……讓他們想去吧。」

  說服了款姐,單勇扣了電話,左拳右掌狠狠地來了一下子,這個峰迴路轉等了不少時間了,肯定是省城委託的律師事務所已經通知潞州幾家侵權的商戶了,官司還要繼續,估計那幫貨怵了,想花錢擺平了,誰也在這事上耗不起。只不過這價碼,他媽的太少了。正思忖著是不是通知史家村裡的,電話又來了,卻是史老爺子家的固定電話,那老傢伙不太會用手機,響了一會兒,單勇斟酌了半天才接著:

  「怎麼了,老爺子,錢掙得不好意思了,準備給我分點?哦,對了,我懂,您老不會嫌少的……往下怎麼幹?這還用說嗎?現在商戶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還有官司在等著他們呢,誰還敢掛響馬寨的牌子,你就可了勁地搶市場,想怎麼占怎麼占,對,不趁亂佔領市場,等有人回過神來,以後就沒這麼好的機會了……機械加工安裝該完了吧?什麼?還在調試?我說老爺子,就一個加熱和擠壓工序,這都多長時間你還幹不下來,趕緊點,你要說多少回才能明白,手工的落伍了,我承認你手工壓制的好,可你趕不上吃不是……呵呵,哦,擔心商標費呀?哈哈,借我幾個膽我也不敢朝匪爺您老人家要錢呀?得了,你拉過我一把,我今天送你一程,不給錢落個人情總成吧……什麼?大辛莊的到西苑和東關搶市場了,怎麼幹的,你跟我說說。」

  新事又來,電話裡史保全把最新情況給單勇擺活了一番,侵權商戶不死不活給吊著,鑫榮肉聯廠自然是開工不足,連潞華廠的前西街的店也處在半關門的狀態,這事解決不了,遲早是個大隱患,而單勇根本就沒想給誰解決,就那麼放著,讓這些山寨戶幹也不是,不幹也不是,一聽史保全說又有新戶在市場上搶生意搞批零,而且還是來自潞南大辛莊的大戶,想了想,對著電話惡狠狠地道:

  「砸了,手不狠,事不成,這事很難嗎?找碴去跟他們打架去,你村裡癡傻呆愣憨多著呢,還怕打架,你要不敢幹,等我回去掃清了可沒你的份了啊?」

  鏗鏘一句,正合史老頭心意,啪聲一扣電話,單勇撇著嘴,罵了句什麼,很不屑道。隨手一摘,牆上藤蘿開的小花,這才省得自已身處何地要幹什麼事,一回頭時,又讓他差點直拍額頭,只顧著教唆,沒發現什麼時候左熙穎已經俏立在門口,異樣地看著他,好久了。

  挽著的學生髮散開了,長長地披灑在肩上,墨綠色的外套圍著一圈白白的絨圍,少了份莊重,多了份俏麗,單勇笑了笑,快步走上前來,此時左熙穎才回身關著家門,異樣地看了單勇一眼道了句:「你……剛才說話的樣子很霸氣呀,讓我想起了你在潞院振臂一呼的樣子。」

  「有嗎!?」單勇大驚失氣道,現在已經掩飾不住匪氣時常側漏了,否認著道:「我和大鵬就這麼說話呢。」

  「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怎麼聽著像罵人?」左熙穎輕輕責怪了句。

  「哦喲,你不知道,那二皮臉除了白吃白喝還借錢不還,現在居然得瑟地去考公務員了,電話裡居然笑話我呢……你說他要有一天當了領導幹部,可讓像我這號的老百姓還怎麼混呀?」

  單勇笑著撒謊道,似乎也想起了雷大鵬的樣子,惹得左熙穎笑了,並行走了不遠,伸手攔了輛計程車,等坐到車裡時,這樣的話題卻是停了,左熙穎說了句到渡口,安安地坐大後座,不時地瞥眼坐在旁邊的單勇,想是有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單勇卻是有點訝異,左老家連輛豪車都沒有,不過現在明白了,左老偌大的年紀、師姐又這麼宅的性子,車是可以有,可是讓誰開呀?

  這樣多好,坐得這麼近,一側眼就能清晰地看到師姐的發梢,稍稍注意就能嗅到淡淡的香氣,更或許,手稍稍一挪,就能握上那雙一直拘謹放在腿際的柔荑。單勇試著挪了挪,不過手不太聽使喚,沒敢伸出去,左熙穎美目眨著,似乎窺到了這個細微的動作,看了單勇一眼,單勇慌亂地掩飾著。卻不料那只他不敢伸過去握的手,卻自動伸上來了,撫過他的腕子,放在他的手心,輕輕地,和他的手十指交叉地握在一起,冰冰涼涼的小手,單勇異樣的皺了皺眉,握緊了點,感覺那小手慢慢地有了溫度。

  似乎不需要濃情如蜜的言語,在這靜靜的牽手中也能感受彼此的心跳,左熙穎眼睛的餘光能看到就在她身側的肩膀,那個寬厚的肩膀,卻矜持著沒有靠上去,數月不見,似乎多了一份陌生,她似乎在躊躕,是不是在這個獨處的時候可以偎依,卻發現單勇捉到了她另一隻手,捂在他寬大、厚實、溫暖的手心裡。

  微微的感覺像細流從心思緩緩流出的時候,左熙穎耳邊一熱,還以為單勇要來親昵動作,下意識地閃了下,卻不料單勇是說悄悄話來了,小聲怕司機聽到似地說著:「師姐,你手太涼……怎麼還和上次一樣涅?你得多吃點葷腥,不能太忌口,特別是動物的脾胃內臟之類。還有辣椒,那東西發熱……昨個我還和小阿姨探討了,那食譜有問題,太清淡了,長年吃下來脾虛胃寒,營養不良。」

  左熙穎微微笑了,回味起了那份肚肺湯的味道,現在反而有點想那種吃得額頭見汗的感覺了,笑著輕聲道:「習慣了,不太好改,我爸太貪嘴,我怕放開了他更不節制了。」

  「哦喲,你讓人家吃吧,都多大年紀了,還節制什麼了,能幹的還不就剩下吃和玩了。」單勇替左老說話了。

  「你說得輕巧,不是你爸你不心疼,上次還沒跟你算帳呢,在潞州又把我爸喝多了,輸了兩天液才過來。」左熙穎不悅了,掰著舊賬。

  「啊?不會吧。」單勇可沒想到去年驢肉香請客還有這麼大副作用,看師姐眉頭擰住了,笑著放低了聲音:「要不這樣,我教你個辦法管著他。」

  「什麼辦法?」左熙穎隨意道。

  「給他找個老伴管著,我看廈大那邊一塊玩的單身老太太多了,左老這號鑽石王老五肯定挺受歡迎的。」單勇正色道,一說這個左熙穎眼睛一瞪,像是生氣了,單勇趕緊地解釋道:「不願意就當我沒說啊,我是覺得嘛,反正左老也結過三次婚,不存在晚節不保的問題。」

  左熙穎咬著嘴唇,像要生氣,卻又被解釋說得噗聲笑了,而後是哭笑不得的表情,稍有不悅地要抽手回來,卻不料單勇有準備了,握得很緊,抽了兩次無果,眼光威懾他時,他又是那副嘿嘿傻笑的樣子,這本事估計是跟雷大鵬學得,目的就是讓你生不起氣來,而且很奏效,左熙穎轉眼忘了剛才堅持著什麼,又被他的傻樣逗笑了。

  下車,到渡口,單勇擠著買票,這個名聞瑕邇的地方趨之若鶩的遊客不少,幾乎是拉著左熙穎擠上船的,搶著買票沒問站坐,買的是一層的站票,自己倒無所謂,讓師姐陪著單勇心裡可就有點過意不去了,又要下船換票,卻是來不及了,尷尬地道了句歉,左熙穎卻是笑著背倚著船舷一點也介意。

  汽笛聲響了,輪渡劈波斬浪前行了,天氣卻稍顯陰霾了,海風頗大,吹得衣角獵獵作響,左熙穎攏著長髮,面朝著風向,握著船舷好一副胸襟大開的樣子,那飄揚而起的長髮看得單勇心裡一漾一漾,偶爾鷗鳴伴著汽笛的聲響,看著如乘風禦行的師姐,讓單勇心裡的那份期待更熾更盛,一如當年在校園坐在路邊看學妹時,總期待著風大點,把裙子吹得更高點……

  「你反應不錯呀?」左熙穎突然問。

  「什麼反應?」單勇愣了下,從冥想中省過神來。

  「呶。」左熙穎小聲示意了下身後,今天風大,船稍有點晃,北方有的旱鴨子遊客受不了了,已經有人嘔上了。單勇笑了笑道著:「我在漳澤水庫裡經常玩衝鋒舟呢,比這速度快多了。」

  「那兒是個人工湖,這兒可是大海。」左熙穎異樣地道,眼睛眺著遠方,閃著熱切。遠處,海天一色,被陰霾遮敝的太陽僅剩下一片白光,像渲染在藍天碧水中的亮白色,照得天際下波翻浪湧的海面像有重寶出世,霞光萬道,鷗聲的濤聲相合,沉浸於天風濤聲奇景的觀者忘記自己的存在。

  「真美。」左熙穎輕聲贊道。

  「真美。」單勇也輕聲贊道。

  左熙穎回眸時,還以為兩人此時浩渺的心境雷同,卻不料單勇根本無心觀景,而是眼睛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一笑,旋即不高興了,嗔怪地道:「你以後別這樣看我行不行?」

  「為什麼?」單勇小聲道,不服氣了。

  「看著人家臉紅。」左熙穎也小聲道,下意識地眼珠轉著看著四下無人注意。

  「呵呵。」單勇倒不臉紅,反道著:「那你以牙還牙,也像這樣看得我臉紅不就行了。」

  「沒個正形,不理你了。」

  左熙穎嗔道,說是不理,卻僅僅是頭微側了下,感覺舷上的手被握緊時,並沒有太過反應激烈,任憑單勇握著,兩個人迎著海風,看著越來越近的海島,牽著手隨著一船的遊客到站。下船時單勇突然發現就即便自己這一對郎豺女貌也很難引起更高的回頭率,下船和上船的還有島上能看到的,牽著手的情侶不是很多,是太多了。

  「好地方,我喜歡。」單勇牽著左熙穎踏上小島時,由衷地道了句。

  「當然好了,這裡的鋼琴之島、音樂沃土,還保存了很多的建築風格,東邊皓月園鄭成功的雕塑有十三米多高,很壯觀的。我爸最喜歡這兒的菽莊花園,建於上個世紀初,很有明清時代的建築風格。」左熙穎道,指了指方向。

  「呵呵,我說的好和你說的好不一樣。」單勇道。

  「那你發現什麼好了?」左熙穎奇怪地問。

  「你看……情侶真多,還是師姐你會選,看來這是個談戀愛的好地方。」單勇心歪歪地想著,左熙穎驀地一愣,旋即笑了,除了鼓浪嶼自身的特色,恐怕這個就是這裡最大的特色了。

  笑而無語,單勇每每調侃,不會在左熙穎身上引起更大的反應,也許師姐的性子裡遺傳了左老那種不急不躁的成分,就即便心裡再喜歡嘴上恐怕也不會輕易說出來,這不,僅僅是一笑,然後拉著單勇前行了。

  不看不知道,景色真奇妙,除了大把的帥哥美女,這島上最招人的居然養著無數種各式的貓,花的、白的、黑的,穿梭了大街小巷,根本不怕生人,你就照相,沒准它還會給你擺個POSS,顯得小島分外有愛,很招那些小MM和大姑娘的喜歡。

  左熙穎就很喜歡,每每見時,彎下腰輕招手,親和的笑容似乎連貓咪也喜歡,每每總把抱在懷裡輕撫幾下,再放到街上牆上任憑貓兒喵喵四下遊逛,不但路上,一路商業街的店鋪,幾乎家家有貓咪,有的就在店裡亂跑,有地躺在收銀臺上睡懶覺,單勇發現其中的玄機了,這麼萌的貓加上故意賣萌的店,總能勾搭得那些過往的女生掏著腰包,買上一堆沒用的東西。

  逛了兩個小時,吃了午飯,又到了一家店門口時,左熙穎熱切地看著門牌,呶呶嘴示意的單勇,像是懇求,單勇一看牙差點酸倒了,店名叫「郵寄幸福」,廣告詞更酸,叫「有時候你失去的一朵雲,不一定失去整個天空;而有時候你得到了一朵雲,卻幸福了整個天空」。

  即便單哥中文大本畢業也沒明白這做得是什麼生意,左熙穎小聲地解釋才明白,特點就是你可以在此寫下一封給未來自己的信,老闆負責在你規定的未來的時候裡給你寄出。當然,視保管的時間長短收費。

  「那老闆要把錢黑了,不給寄呢?」單勇馬上發現了生意上的漏洞。左熙穎臉一苦,道:「人家都開了幾十年了,會黑你幾十塊錢?」

  「那不一定,每天上島這麼多,一人騙一塊錢也是相當可觀滴。隔幾年總不能再回來要吧?」單勇又想到了一個發財途徑,左熙穎一撇嘴要生氣了,單勇卻是嘿嘿一笑道:「開玩笑的,呵呵,你的意思是,想在這寫一封寄給將來的自己?」

  「不,我給將來的你寫一封,現在你不許看,等我畢業的時候寄給你。好不好?」左熙穎像個小女孩,很萌地道。

  「好,我也寫一封給將來的你,內容就是……對,不能說是吧,那我也不告訴你。」單勇如法炮製了。

  兩人牽著手,進了溫馨賣萌的小店,那店主是個中年人,半禿著腦袋很有奸商氣質,島上的店也並非名副其實,比如趙小姐的店裡頭根本沒迷人小姐,是個大媽。店主殷勤地招待,聽明來意,給兩人準備的信箋還特意把兩人分開,單勇刷刷幾筆落就,折好塞進信封,等了好一會兒,左熙穎才寫完,神神秘秘折好,親自封了口,兩人互寫的位址,交給了老闆保存,出門時單勇看老板車房心裡還在滴咕,這南方佬真會掙錢。這麼掙居然都有人信。

  像是完成了一個心願似的,出門的左熙穎保持著那份神秘的幸福,單勇快行兩步,頭在身後向後向上看,狐疑地盯了片刻問著:「喂,師姐,你寫得什麼這麼高興?」

  「不能告訴你,等明年我畢業的時候,這封信就到你潞州的晌馬寨了。那時候你就知道了。」左熙穎釋然道。

  不會是心裡有人婉言拒絕我吧?還等到一年多之後?單勇心裡暗忖著,不過看樣不像。回了一下頭,又是斟酌是不是買通店主回頭先拆開看看,不過一想又算了,女人骨子裡的浪漫和男人的吃喝嫖賭嗜好一樣,攔不住滴,算了,由他去吧。

  心裡放下了,才發現漫步的地方是海灘,午後的天放晴了,遠處海浪拍打著礁石,隱約可見輪渡和漁船,延伸在海岸線上的碼頭寧靜而安詳,四下嬉戲的男女遊客在以大海為背景拍著照,兩人說著話走了很遠,不知道有多遠,只知道話題即將說盡,左熙穎沒有問及單勇在潞州的事,單勇更不願觸及她的家事,說的是那些虛無的理想,談的是那些捧腹樂事,當久違了的笑容出現地左熙穎的臉上時,單勇知道,師姐還是那個師姐,只不過所處環境不同,在人前要刻意拿著面子而已。

  走了好遠,像是累了一般,左熙穎挑了個乾燥點的沙灘坐下來,單勇卻是長長一躺仰面朝天,直贊著天風海島的景色優美,其實要真在這兒過了一輩子,開個那種不要什麼本錢的小店,也是一種美滋滋的生活。

  左熙穎卻是笑斥道:「你不行的,剛接觸一件事,你想的就是投機鑽空,那怎麼可以。最起碼郵寄幸福的生意你就做不了。」

  「那沒辦法,接觸的奸商多了,都成了這種思維定式了,師姐你說我不學好,其實我從心底裡還是想做個好人的。」單勇仰躺著笑著道。

  「那想就去做嗎,光想沒用的啊。」左熙穎笑道,側頭看著懶懶躺著的單勇,天地間只有兩人獨處的環境,顯得好溫馨好浪漫。單勇也在浪漫地說著:「那師姐你說,想到的好事,就應該去做嗎?」

  「嗯,是啊,為什麼不呢?天下還是好人多。」左熙穎輕輕地道,不料左臂一沉,啊聲尖叫了一聲,一個不防,輕輕地傾倒在單勇的胸前了,剛要起身,單勇笑道:「咱們得加強溝通,我其實想的是這個好事。」

  「討厭。」左熙穎拍打了單勇幾下,又坐起來了,兩腮羞得一片坨紅,雖然有過那麼一次,可好像還放不開似的,對於單勇這個情場小浪豈過放過這一剎那春心萌動的機會,捉著師姐的手吻了吻,也坐起來,呶著嘴,啄著,左熙穎幾次躲閃,被追得避無可避,只能屈服似地,被單勇擁著,埋在單勇的懷裡,又一次輕啜著吻的甜蜜。

  天風海島上的風情,於是又多了一份浪漫的午後,單勇擁著左熙穎,就坐在沙灘上,兩人喁喁私語著,直看得夕陽漸漸地沉下海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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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3: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70章 此去千里各相望

  「爸……爸,我們回來了。」

  左熙穎從小侄的車裡下來,站在家門口,喊了幾聲,另一側單勇也探出頭來了,提了一大包東西,梁鈺洲卻是卻是興味索然,一早被小姨支使到渡口接人去了,不僅接人了,還是抓了一上午車夫。陪著這一對長輩逛街了。

  門開著,聞言的小阿姨奔出來了,異樣的叫著熙穎,左熙穎先進去了,單勇要走時卻和小侄異樣的眼光對視了下,不過蛋哥的超厚臉皮,笑了笑,給了小侄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屋裡,左南下放下碗了,像是消化不良一般看著女兒,對於連街也不經常逛的女兒,這次是一去三天,而且是和單勇一塊呆在鼓浪嶼島,可不得讓當父親的心裡鼓檫鑼梆一起敲了,左熙穎進門看到父親這樣子,回頭又見小阿姨也有點異樣的樣子,笑著詫異地問:「咦?怎麼了?我才兩三天不在?爸你不會又趁我不在幹什麼壞事了吧?沒喝酒吧?」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保證。」小阿姨趕緊圓場道,左南下尷尬地笑了笑,看來女兒的冰雪聰明得打個折扣了,特別是墜入愛河之後,這不,興奮地坐到了他身邊,喋喋不休說了番菽莊花園現在樣子,講了講琴行的老李居然不認識她了,又拿著相機翻著在鼓浪嶼的照片讓老爸欣賞,左南下那還有這份心思,卻是關切地問著:「吃飯了嗎?」

  「吃了,我們中午在私房菜吃的。」左熙穎興喜地道,驀地發現老爸的眼神好不淒然,再一看老爸的飯碗,又是白米、青菜加豆腐,歉意地道著:「爸,您別這樣看著我嗎,好了,我決定了,以後不對你限制這麼緊了,每週公休兩天時間,咱們一起到外面吃怎麼樣?高興嗎?」

  又岔道了,也許女兒一時沒有窺得父親的憂慮來自何處,左南下翻著老眼,釋然地點點頭道:「哦,高興,早該這樣了,總不能你們在外頭下館子吃香的喝辣的,把我關家裡吃青菜豆腐吧。」

  老爸一作態,左熙穎一笑,好不嫣然,單勇和梁鈺洲進來了,一個陪姥爺坐,一個卻是要收拾東西走人了,這時間趕得,要不是機票訂在今天,怕是還不趕回來呢。左南下一手拉女兒、一手拽外孫,安排著兩人去拿裝裱好的字畫,答應單勇的,前天就送裝裱行去了,兩人一走,老頭有點氣不自勝地直到單勇收拾東西的房間,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要整理的都是潞州帶來的東西,除了吃的還是吃的,單勇把大包小包都交給了小阿姨,囑咐了注意事項,剩下的卻是今天上午購了點紀念品準備帶回去的,左南下摒退了小阿姨,回頭不迭地關上門,指著單勇,這氣咻咻要訓句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卡住了,只剩瞪著一雙老眼,老大不樂意的樣子。

  「咦?怎麼了,老爺子,捨不得我走。」單勇笑著道。

  「你……你個臭小子。」左南下終於爆發了,巴掌輕輕一拍,生氣道:「把我閨女拐島上,三天才回來,我差點以為你拐回潞州了。」

  「哈哈……師姐不願意回來,我只能由著她了。還別說啊老爺子,島上的風景真叫個好,三天都沒逛完,咦?您老怎麼了?告訴你個好消息啊,在我努力下,師姐已經同意不對您老限制這麼緊了,您老以後的口福又有點了……咦?這,怎麼啦?」單勇說著,突然發現老頭的表情好不樂意了,好不生氣了,略一琢磨,便知道這氣從何來,暗暗地笑了,左南下卻是搬起舊賬了,小聲道著:「單勇,你在潞州可答應過我的啊。忘了。」

  「呵呵,當然沒忘……我答應過你絕對不讓師姐傷心啊,這不,您看多高興。」單勇道,知道老頭的心結在哪兒,笑著也壓低聲音了:「老爺子,我們倆就玩了,真沒幹什麼,不信你問師姐去。」

  「啊?這你讓我怎麼問?」左南下吹鬍子瞪眼了。

  「就不問也沒什麼,我跟你細細說說行程啊,第一天到了鼓浪嶼我們上午逛街,下午在沙灘上玩,晚上住海濱渡假屋,一人開了一間房,還是樓上下……第二天,主要是去日光岩……」單勇掰著指頭,有意識地把兩人保持朋友距離的事強調了一遍,果真聽得這位老人眉頭舒緩了,哪怕就是謊言也讓老頭放心了,一放心,反倒得瑟上了,老頭一翻白眼訓上單勇了,直道著:「我沒問你這些,你看你說話這麼囉嗦,回潞州有事給我打電話,要不找天脊的王經理也成,別一年半載才想起來來一回,多走動走動,對了,我那幾位老夥計也思謀著回潞州看看呢,你地頭熟,有些跑腿事就替他們辦辦……還有,沒有了。」

  在說還有的時候,左南下似乎想叮囑一句什麼,不過看單勇笑嘻嘻渾無正形的樣子,又沒有了,一擺手,走了。走勢還保持著左老背手仰頭的架子。

  在兒女這一節事上,怕是活上百歲也超脫不了,單勇笑了,收拾好東西,又翻著相機裡的照片回看了一遍,幾個G的存儲卡差不多都是師姐的倩影了,或清純、或興奮、或自戀、或嬉戲的照片,翔實的記錄下島上的甜蜜,其實這回老頭也真誤會了,還真是悶得發慌想出去散心的師姐不想回家,在海景渡假村開了兩間房,連單勇都在奇怪自己沒去抓住可能出現的機會。

  不過,好像這樣也不錯。聽到院外的車聲和人聲,單勇透過窗戶,看到了左熙穎抱著的長條布包,喜滋滋地回來了,他這樣想著,在島上每天都像這樣,每每發現奇景,總是喜滋滋叫著他去看,在旁人看來也許微不足道的事,都能讓她高興好一陣子,那般清純總是單勇捨不得去破壞一絲一毫。

  終於要走了,左南下也換上行裝親自到機場送,後座的左熙穎依依不捨,一路握著單勇的手,此時卻不像在島上那般開朗了,兩人像心有默契一般,彼此在眼神中交流,在車停的一剎那,左熙穎又像怕人發現似的,驀地抽回了被單勇握著的手。

  等待起飛的時刻,兩人停在安檢處遲遲未過,相對輕言輕語在說著什麼。把後面的梁鈺洲和左南下可等得有點不耐煩了,梁鈺洲幾次要說話,又咽回去了,直觀察著小姨,看那樣子,好危險,快淪陷了;回頭再看姥爺不聞不問的樣子,也危險,這老糊塗了,也不管管。憋了好久,攙著姥爺小聲道了句:「姥爺,您看……」

  左南下順著外孫的所指看,兩人告別的一刻,又像即將分開的情侶,旁若無人地吻了吻,左南下回頭不悅道著:「這鏡頭,老頭不宜,有什麼看的。」

  「姥爺,他們倆不合適噯,您不會真同意小姨嫁給他吧?」梁鈺洲勸道,好不凜然。

  「不合適?」左南下無動於衷問道。

  「啊,不合適,我媽說單勇是潞州個二道販子對不對,就和咱們這兒大排擋裡賣魚丸、烤生蠔的一樣,總不能讓我小姨跟個這樣的人吧。」梁鈺洲道。

  「真不合適?」左南下又異樣地問。

  「對,真不合適。」梁鈺洲強調道。

  「哦,哪有那麼多合合適適,找著看唄,你不港澳臺加上美利堅的姑娘找了好幾個,也沒碰上合適的嗎?」左南下淡定地道,一句噎得外孫喉結直動,愣是沒再憋出一句話來。

  人走了,過了安檢,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和眾人招著手,等消失的一剎那,左南下看到了女兒那般失落和鬱鬱寡歡的表情又重現了,心裡長長地喟歎了聲,也許自己要成為女兒尋找幸福的羈絆了。直等著航班起飛,眾人回返,一路上三個人各有心思都是一言不發,梁鈺洲把兩個長輩送到家便離開了,再進家門,女兒又像以前的女兒,表情肅穆莊重、說話輕言細語,直回自己的房間了。

  又如往常那樣按部就班的生活開始了,連左南下也覺得這生活,好不乏味、好不枯燥。

  ※※※

  時間太快了,來不及消化天風海島、奇卉異樹的南國風景,滿眼便又是綿延的山脈,殘留的雪色,飛機降落舷門洞開的一剎那,結結實實的凜冽和寒冷讓下飛機的單勇打了個寒戰。

  黃昏時分回到了闊別一周的潞州,下機找了找地勤上那位朋友,塞了小禮物,幾句閒話,出了候廳,雷大鵬那出眾的相貌還是那麼鶴立雞群,一眼便認出來了,招著手,直奔著上來了,哥倆來了個基友式的擁抱,樂呵呵的雷大鵬揉了半天蛋哥多日未見的臉,又勾起單勇想踹人的衝動了。

  「拿著,我換件衣服,凍死我了。」單勇把包遞給雷大鵬,掏了件外套披著,雷哥這根本不拿自個當外人,早拉開包自個翻上找上了,找了半天沒發現吃的,瞪著眼要著:「給我帶著禮物呢?」

  「給。」單勇穿好了,把包裡個貝殼工藝品塞給他,雷大鵬一看,既不好看又不能吃,差點扔出去,火冒三丈拿著叫嚷著:「嗨嗨,去了趟廈門就給我弄個這……早知道尼馬不來接你了,夠不夠我油錢涅?」

  「咂,別嫌不好,師姐專門挑給你的,還讓我轉告你,下回去廈門,帶你一塊去吃去玩。」單勇給了個摘不著的桃子,雷大鵬這心裡稍慰,想想左熙穎,塞口袋裡了,直咧咧道:「嗯,這還差不多……對了蛋哥,我爸說下回左老來,一定得叫他,得認識認識。」

  「怎麼了?怎麼你爸也想上了?」單勇不解道。

  「哦喲,你傻逼了吧,還記得上回我跟左老說提攜提攜我嗎,左老還真就說了一句,直接給咱們市委誰說的……哦喲,市委領導專程接見我爸,一直旁敲問我爸和左老啥關係涅,嘿嘿,我靠,他後來才知道我和左老是哥們,哈哈。」雷大鵬得意地道。單勇一聽卻是挖苦道:「你高興個毛呀,這都開除逑了。那事怎麼處理的。」

  「能怎麼處理,內部處理唄,我爸剛提拔得當表率,所以他媽的就拿我開刀了,第一個清退的就是我……小蓋、張衛華他們正好也不準備幹了,就應了清退的名。媽的,真倒楣啊,就打了一架,人都沒傷,被刑警隊和派出所輪番訓我,關了兩天寫了好幾封檢查才放人,又罰了好幾千,當城管掙的倆錢,還不夠員警罰呢。」雷大鵬好不喪氣,掰扯了一堆,到了停車場前不遠,一摁鑰匙,嘀嘀卻是輛起亞越野響著,單勇異樣地笑道:「喲,買新車了?」

  「小蓋買的,哥先開著玩玩,上車,晚飯你管啊。」雷大鵬一得瑟,吃大戶了,此時的時間尚早,單勇叫著大鵬開車去逛逛,這也正合雷大鵬的心意,見了見小蓋,小店開得有聲有色,不過天氣一轉熱,炒貨的銷量肯定就要急轉直下了,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小蓋拉著單勇問:蛋哥,各單位每年夏季防暑降溫有專款,您再給開發點適銷產品啊!?

  單勇笑笑,不過這可不好作答了,第二站直驅解放西路響馬寨店,半下午的功夫店裡門庭若市,本來想和店裡三孩叔說幾句話的,不過看樣忙得厲害,乾脆沒打擾,又到潞華街瞅瞅,那地兒單勇一看笑了,店面的裝修已經完畢了,不過門頭空著,招牌沒掛,雖然還做著醬驢肉的生意,不過肯定元氣要大傷了,而且有史家村出來的醬肉衝擊,相形之下,鑫榮肉聯廠加工出來的,明顯要低個檔次。之所以沒有關門大吉,那是因為幾百萬的投資扔著,成了騎虎難下的局面。

  前西街店,情況類似,又轉向到勝利路,雷大鵬一路當車夫迷懵了,那店裡主刀的居然是史家村的史老柱,幾個後生雷大鵬不認識,不過大家可認識這位元十碗不倒的爺們,客客氣氣請著進店瞅了瞅,這卻是老徐家的店,又是索債又是打架又是爆炸,老徐是支不住了,轉讓牌子剛一掛,便有人接手了,連轉讓費都沒多少,不過異樣的是人家一開門又是一模一樣的招牌,單勇看著招牌心裡暗笑了,至於老徐怎麼想他不得而知了,不過辛辛苦苦給別人作了嫁衣裳肯定不好受了。

  是不好受,最起碼勝利路這一片的批發生意都回到史家村手裡了,單勇出門回頭問著史老柱道著:「柱叔,村裡現在能供上貨嗎?」

  「有點緊張,屠宰人手顧不過來,我們就在店裡坐著小鍋,一夜也能熬出幾鍋現成的來。這地方房租雖然高了點,可生意著實不錯。」老柱喜色一臉道著,這興喜來自何方單勇知道,這次的經營卻不像以往捂在史保全一人手中了,而是「包產到戶,盈虧自負」,店面歸私人了,錢不夠的史保全給墊上了,一下子把老爺子的威信提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了。單勇笑著問道:「怎麼樣柱叔,這店投資你能掙回來吧?別把自個虧進去啊。」

  「沒事,咱村的手藝你還不知道,來一回就成回頭客了,這四十萬投資啊,最多一年能全掙回來。哎,單勇,晚上就到這兒吃呀。」老柱勤邀道。

  「不了不了。」單勇婉拒道,剛婉拒了一句,雷大鵬早在店里弄了塊大個醬驢肉,邊啃邊出來了,看得老柱和單勇一陣好笑,告辭著上了車,上車光景,駕駛位置上的雷大鵬邊是邊啃邊和誰通著電話,邊嚼邊嘟囊,這饞相單勇好久沒見著了,饒有興致地看著直樂呵,卻不料雷大鵬說著回來了,一伸手把電話給單勇了:「接著,老柴找你。」

  「啊?找我。」單勇異樣了,稍稍遲疑了一下下,接到電話,寒喧客氣幾句,老柴要請吃飯,單勇婉拒了,約了個時間,扣了電話,一旁盯著雷大鵬卻是好不懊喪,直埋怨著:「咋啦,老柴人家請,你得瑟個逑啊……哎我告訴你蛋哥,維特裡幾個妞我留電話了,有個胸這麼大,我現在想起來下面都能硬了,揉得真他媽舒服……」

  神神道道一說,卡住了,異樣地看著單勇不悅盯過來的眼光,雷大鵬抿抿嘴,驢肉擱儀錶上,不屑了,單勇卻是關心地問著老柴怎麼個和他搭上線了,哦,問了半截又不問了,擱雷哥這智商,怕是要給維特裡的妞留電話了,肯定逃不過柴占山那人精的眼光。雷大鵬自己說得倒冠冕堂皇,而且對老柴的評價不錯,請哥幾個坐了坐,喝了頓,男人嘛,一場酒下來,基本就成狐朋狗友了。

  說話著電話又來了,卻是那倆胖弟的,還在城管上混著,也是打聽著單哥回來了沒有,而且破天荒地要破費請單哥了,單勇回絕了。走了不遠,電話卻又來了,卻是寧佳的電話,也在問單勇回來了沒有,也要約單勇,單勇做著手勢沒敢接,雷大鵬給回了。剛放下電話,款姐的電話又來了,單勇搖著手,雷大鵬裝了個醉語蒙混過去了,此時單勇掏著口袋才想起了,下飛機還沒來得及開機呢。想著煩事諸多,乾脆沒開機。

  雷大鵬可不悅了,媽的都是約蛋哥的,就沒人請咱,一路罵罵咧咧,走了三家店靈光一現,看出不對勁來了,單勇再上車,雷大鵬一把揪著,凜然正色問道:「喂,蛋哥,不對呀,這好幾家店,怎麼一轉眼都成了史家村的店了。」

  「他們轉讓,史家村接手了唄。」單勇道。

  「好好的為什麼轉讓。」雷大鵬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單勇不解釋了。

  「少來了,我進去才知道幹他娘了好幾架,這家悍娘拿著刀追砍要債的呢。是不是你狗日整得事……對對,就因為你那個晌馬寨商標。」雷大鵬狐疑地說著,想到問題了,以他的瞭解,蛋哥是個別人拔橛他牽驢的主,明顯這事的結果明顯了,前頭打得頭破血流,最後卻讓史家村揀了現成,而史家村又是蛋哥的大本營,要這麼說,雷大鵬不懷疑單勇從中漁利都不可能。

  「喲,智商見長啊。」單勇評價了句,面無表情地看著雷大鵬張著大嘴驚訝地樣子,笑著道:「怎麼了?對你又沒有什麼損失,別把派出所揪你的事賴我頭上啊,你是咎由自取。活該。」

  「媽了逼的,賤人。」雷大鵬悻悻罵了句,基本證實自己的猜測了。

  「你媽了逼的,爛貨。」單勇當仁不讓,回敬了一句。

  這賤人爛貨配了一對,回了響馬寨,老媽熱了兩壺酒,老爸炒了兩個小菜,滋吧滋吧抿著吃喝上了,只談了談此行的見聞,對於其他一概不提,老媽拿著左熙穎的照片直誇兒子有眼光,老爸笑呵呵問著左老一家近況,對那位老食客還有印象。只有雷大鵬知悉這其中的詳情,趁著乾媽乾爸不在的功夫,湊著單勇耳朵刺激著:

  「瞎高興個毛呀,還不知道你光看吃不著。有來回機票錢,去維特雙飛好幾回了,傻逼。」

  這可結結實實噎了單勇一下,瞪著得意揚揚邊喝邊吃的雷大鵬,你不得不承認,無論吃喝還是之於男女一事上,雷大鵬可比他更有潞州爺們的范兒,瞧這得瑟小樣,多瀟灑、多灑脫。

  可自己,怕是一時灑脫不起來,單勇想想沒了結的商標案,想想還在爭來搶去的驢肉市場,想想即將滑坡的炒貨生意,再想想奇也怪哉的老柴的電話,寧佳的邀約,還有驢肉香、史家村這幾個大戶,煩亂的事一時湧上心頭,見在眉頭,看來還有很多的事要做,而每每一回家就凝重的心情,也讓他對鼓浪嶼對廈門那無所事事的日子感覺得尤為真切。甚至於,他在想就此罷手,守著個小店過過平淡日子。

  飯間陶芊鶴的電話又騷擾到雷大鵬,雷大鵬知趣,扮著醉相婉拒了。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邀約,單勇知道,有些事,怕是想停也停不下來,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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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3: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71章 有客盈門非為喜

  「單勇、單勇……勇啊,勇……懶漢,還不起床,太陽曬屁股上了。」

  滕紅玉喊著兒子,一句三變調,越來越高,震得旁邊的兩人直仰身子躲著,喊完了回頭對兩位上門的客人笑道:「你們稍等,我去把他揪起來啊。昨晚剛回來,興許還睡著呢。」

  一捋袖子風風火火就要上樓,卻不料丈夫單長慶喊了句早早就出去了,沒准是和隔壁家胖嬸兒子出垃圾去了,這一說滕紅玉又風風火火返回來,埋怨了句蔫老公不早說,又是對兩位笑著客氣道:「裡邊坐,你稍等一會兒,咱們的山上垃圾消化不了,隔一段時間都得往山下運……哎,對,你們二位是……」

  一個高大威猛、一個精瘦幹練,兩人的腰挺得筆直,以滕老闆娘的眼光,這兩位和兒子經常來往的那些人實在不一樣,那些貨以雷大鵬為首,一個比一個吊兒郎當,根本沒人家走路架子,高個子地笑了笑道:「大嬸,說出來您別緊張啊,要緊張我就不說了。」

  「你看你說的,我們開店的,五湖四海什麼客人沒見過,渾身長毛的老外都不稀罕。」滕紅玉笑道,脆生生的聲音,說話都像戲詞。兩人互看了眼,矮個子輕聲道:「我們是市刑偵支隊的刑警,找你兒子瞭解點事。」

  「呃」滕紅玉笑容一結,喉頭一呃,嗝得渾身痙攣了一下,明顯緊張過度,差點無風自倒,矮個子的刑警比她還緊張,趕緊地伸著胳膊攙了把,生怕把嬸嚇壞了,這口氣好容易緩過來,滕紅玉拉著矮個的緊張上了:「同志、同志,我兒子犯什麼事了?你們不是抓他來了吧?」

  「不是,不是,大嬸你聽我說。」矮個子刑警被拽,糗了。

  「什麼不是,越說不是越是,這臭小子,越來越沒出息了,招惹派出所還不成,又招起刑警來了……哎對了,這刑警是幹什麼的?」滕紅玉心急火燎,嘴裡得得不清了,矮個的刑警哭笑不得了,囁喃地解釋著:「我們幹什麼的?我們是員警。」

  「那員警你不幹什麼你找我兒子?」滕紅玉揪到話頭了,質問上了,還是高個的有經驗,插了句道:「別人的事,例行詢問。」

  「啊」,這句管用,單勇媽一撫前胸,心放肚子裡了,剜了矮個子刑警一眼道:「不早說,嚇死我了。」

  還以為沒事了,兩位往裡走,卻不料嬸的好奇心可沒那麼容易滿足,跟著兩位刑警問著:「同志,誰的事呀?」

  「同志,你們吃了不?要不讓他爸給你整點早飯?」

  「不吃啊……那中午到這兒吃行不?我兒子膽小你們別嚇唬他啊。」

  「對了,我兒子剛談了個女朋友,人可俊了,一會兒給你拿照片看看啊……真的,我兒子這段時間專程去廈門會女朋友去了,什麼事也沒參與啊,你們別嚇唬他啊……」

  東一句、西一句,上一句、下一句,兩位刑警根本沒有插嘴的功夫,好容易把嬸打發走,不一會兒人家大端著熱水來擺活來了,問得兩人不勝其煩了,好在聽到車響,滕紅玉一指,回來了,倒比兩位員警手腳還麻利,蹬蹬蹬跑出去了,兩位元刑警就在窗口看著,一看這眼睛睜得好大,啞然失笑了。

  得,這老娘不是一般的彪悍,院外揪著兒子,啪先給一巴掌,又是揪著耳朵訓話,兒子看樣解釋什麼,不中聽了,啪又是一巴掌,跟在老娘背後回來,一路倒挨了好幾巴掌直縮腦袋,等刑警開門,終於看到苦大仇深的單勇了,滕紅玉把兒子推進去,虎視眈眈一旁瞅著,這倒沒法問話了,矮個的勸了滕紅玉幾句,好歹才把狐疑的滕紅玉勸著離開了。

  就在一層一間小間裡,飯桌上,老娘一走,單勇訝異地看著兩位來人,似乎非常意外地道:「找我?」

  「對,找你。就是個詢問,別緊張。」高個子地笑著道。

  「哦喲,我見你們緊張什麼,我除了見了我媽緊張,見誰我也不緊張,我說你們不能換個地方找我,找家裡啊。」單勇哭笑不得地道。那位矮個子的刑警卻說到朝陽鎮找了若干回了,而且今天還是先去的朝陽鎮,誰知道走了好大個冤枉路,說著把兩人的證件遞過來,很正式,單勇瞅了瞅,高個子的,趙家成;矮個子的,曲直,姓曲名直,遞回去證件忍不住贊句:「好名字。二位找我,問那商標的事吧?」

  「對,看來你很清楚,那這就簡單了,把情況跟我們講一遍。」趙家成隨意地說著,眼光示意了下單勇,摁著微型答錄機,詢問正式開始了,只是之前的種種有點脫出他的意料了,沒想到就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更沒想到,是這麼一位被老娘揪著扇巴掌大男孩。當然也沒想到的是,開始的這麼順利,對方像根本沒有心機似的,滔滔不絕地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嗯,情況就這樣吧,有幾個小問題我們核實一下。」趙家成忠實地聽完,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換著話題道:「據陳宦海交待,你、柴占山、還有他三個人在商議商標轉讓的時候,你告訴人家不要一毛錢對吧?」

  「這個……這個讓我怎麼說,也許說過,也許沒有。」單勇張著嘴,異樣道,可沒想到刑警揪這個節點。

  「準確點,不要用太含糊的詞。」曲直提醒道。

  「這個就沒什麼意思了,我說過我沒說過的後果一樣,黑紙白字的合同寫著呢。您二位真要追究原因,我也不怕告訴二位,人家陳宦海又是有名的狗少,人家老爸又是你們系統的領導,別說人家根本沒準備給,就人家準備給,我一毛錢都不敢要。這不明擺著的事嘛,陳少托著柴占山,和您二位一樣,直接坐到我家裡吃上了,這號人我敢惹?別說他們,你們二位這身份要商標,我立馬就給,一點都不帶含糊。」單勇道,說得有點自甘形穢,很有草根息事寧人的自覺性。

  兩位刑警互視了一眼,雖然說得邏輯有點不通,不過卻是現實,很現實的實話,兩人對單勇甚至泛起了點不該有的同情,其實做小生意靠自己養活自己的,雖然有點奸了點,不過是形勢使然,又怎能苛責呢?

  停了片刻,換成曲直說話了,同樣的面無表情,而且話語很隨意地問道:「你是二月二十五日通知省城的四洲律師事務所發佈的合同無效聲明,對嗎?」

  「對呀。」

  「根據你和綠源生物簽的轉讓協議,付款期限是60天,也就是說,期限在二月十九日就到期了,對不嗎?」

  「對呀。」

  「那好像就不對了,為什麼二月十九號沒有發佈這個聲明,非要等到二十五日呢?」

  曲直把問題撂出來了,來之前兩人商議過,對於這種類似骨頭裡挑雞蛋的問題,人家隨便可以作答,不過兩人都存在試一下的心理,不但試探詢問者的心態,也試探可能存在的其他疑點。

  這個其實找個隨意的藉口就能搪塞過去,卻不料單勇要把誠實進行到底似得直白道:「十九號,陳宦海收債還沒開始呢,我要發佈了,沒什麼效果呀?現在多好,把他釘成詐騙了吧?要不敲詐勒索?我真不是員警,我要是員警我得親自抓他,仗著他爹,也忒欺負人了。」

  噗聲曲直沒忍住,被單勇的直言逗笑了,趙家成也笑意盎然,隨意地問了句:「那你選的時間挺准啊,我們二十六號抓捕的陳宦海,而你的聲明也恰恰在二十六號早晨發佈出來的。你是不是知道陳宦海被抓了。」

  「那我怎麼可能知道。」單勇搖搖頭,讓趙家成有點失望,這句沒套住,不過接下又出乎他的意料了,單勇像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似地道著:「不過只要他開始收債,而且收到了,那一天都無所謂。」

  「是嗎?那你是故意的嘍。」曲直道,語調變了。

  「啊,有一部分是故意的,那些被收債的也沒好貨,要錢不要臉,我註冊個商標容易麼,嗨,人家大大方方掛自個門上……活該,狗咬狗去唄,我聽說打得挺凶的,就搞了個聲明,插了一杠子。」單勇道。

  「插了一杠子,你插得這麼巧,不至於是隨便就插上來的吧?」曲直問,異樣了,那插的一杠子簡直就是給了個抓捕理由,實在不像巧合。

  「巧嗎?一點不巧,他要出事,我就順便收回我的商標權來唄。」單勇無所謂地道。

  「那要他不出事,你豈不是自作自受了,難道不怕他回頭找你。」趙家成反問道。

  「怕,不過我想他肯定不會找我,人家根本就沒把咱放在眼裡,沒當回事,要人家沒進去,那破聲明對人家來說就不算一回事,該幹嘛照樣幹嘛。」單勇道,依然是輕鬆無比,依然滴水不漏。

  對於這些社會上行事的潛規則,當員警的比普通人要清楚得多,假如陳宦海沒有被抓捕,也許事情也正會像單勇所說的那樣,根本不理會其他,該收錢照樣收錢,絲毫不受影響。而單勇,似乎也和那些奸商沒什麼兩樣,為自己打算,而且沒有掩飾自己那份幸災樂禍的心思。

  越是這樣呢,倒讓人覺得可信度空前提高了。問到這裡,兩位刑警興味索然了,知道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又詢問了二十六日之前四天的行程,單勇一一道明,坦言怕惹禍上身躲外地去了,至於行程,說得一清二楚,有待於進一步調查了,趙家成摁下答錄機結束時,貌似隨意地問了句:「單勇,你經常去漳澤水庫玩吧?」

  「啊,以前常去,現在顧不上了。」單勇機械的回答道。

  「呵呵,那你一定炸過魚嘍。」趙家成緊接又來一問。

  這一句卻讓單勇咯噔了一下,異樣地看著趙家成,一時沒有回答上來,趙家成也不再問了,起身握手道別著,又是一番如果想起什麼來可以聯繫的話,機械的把兩位刑警送出門,上了車,車啟動時,趙家成笑吟吟地回頭看著倒視鏡裡的單勇,笑得很神秘,看著單勇又被老娘揪回去了。

  「趙隊,你最後問他那一句什麼意思?」曲直不解了,邊駕車邊問道。

  「看他院子裡有網有海竿,隨意問的。要是他,就給他放個心理陰影,別讓他這麼消停。」趙家成道。

  「那你說,是不是這小子?」曲直問。

  「沒證據,誰說得來呢,不過問他炸過魚沒有,明顯露了點馬腳……前幾年緝槍緝槍沒這麼嚴的時候,炸藥和雷管很好找,十來歲的小屁孩就會玩炸藥,我小時候都炸過魚,五管炸藥拉二十米範圍,運氣好了,咚一聲能揀一麻袋被炸暈的魚。」趙家成似有所指,笑著道。

  「那炸魚和放炸藥沒有內在關聯吧?」曲直笑道問。

  「總得接觸過吧,否則不至於頭回就玩得這麼溜……其實這真假炸彈案件雖然惡劣了點,可刨到根上,更像一個惡作劇,沒有實質性危害的惡作劇,否則咱們現在也不至於全力追查合同詐騙,而把這事放過一邊了,我在想呀,如果真是設計出來的,有點說不通啊,先虛與委蛇把商標給陳宦海,然後等著陳宦海收債,在收債中間推波助瀾,又是炸彈,又是群毆,然後在關鍵時候雷霆一擊,把合同無效聲明放出來,成了壓垮陳宦海的最後一根稻草……說不通呀,要是老柴辦出這事來,我倒相信。沒准老柴都辦不了這麼漂亮。」趙家成眯著眼,在思忖著整案情回溯的可能性,答案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趙隊,那逆推一下啊,先假設成立。」曲直笑道。

  「推過了,假設成立,那動機呢?此事涉案的八百多萬合同款被咱們追回來了一大部分,就追不回來,單勇也不是最後得主,他幹這些事吃飽了撐的?有些節點根本推不過去,前西街高帥的人和都長青血拼,都長青又和單勇幹過架,兩人肯定是相見眼紅,你覺得覺得單勇操縱得了都長青那個老痞子?」

  「那倒是,不過趙隊我就奇怪了,柴占山、陶成章、陳壽民都確認接到過秦軍虎的電話,為什麼您就不相信呢?如果是秦軍虎,這應該就能說得通了,他和陶成章、陳壽民都有舊怨,從陳壽民兒子身上下手,驅虎吞狼,然後再坐山觀虎鬥,最後再來個李代桃僵,把髒水潑到李玫蓮身上,這個說得通吧?」曲直笑道,這個案子已經揣得純熟無比了,關鍵的幕後幾方證人已經確認是秦軍虎,但恰恰這個關鍵節點,趙家成卻是一直不信,但也找不出一個越俎代庖的。所幸不是重案,只能成為閑瑕時隊裡討論的話題了。

  不過這個話題似乎很沉重似的,趙家成睜開眼,搖搖頭,笑著道:「理論成立實踐未必成立,你不瞭解秦老虎,我從穿警服就和他打交道,比你瞭解。如果是他,咱們的法醫就得出警了,不會這麼簡單了事……呵呵,你看,單勇今天的訪客不少,你信不信,他也不是簡單的人。」

  說著,指了指上山的兩輛車,兩輛幾乎一模一樣的奧迪,哦想起來了,曲直認出其中一輛是陶老闆的車了,生意場上勾心鬥角不比那個案子簡單,那個懸而未決的商標還要引起多少事,兩位刑警相視笑了笑,都知道結果:肯定很多。

  所用也是刑警慣用的處理辦法,走著瞧,手腳再利索也有露馬腳的時候。

  ※※※

  「又是員警!?」

  開門的滕紅玉拉著臉,咋唬了一句。門前站的錢默涵趕緊地搖頭:「不是不是。」

  「不是員警啊。」滕紅玉發現自己有點神經質了,看面前這個矮胖子也不像嘛,另一位倒是文質彬彬,喊著伯母,找單勇來了,滕紅玉沒有發現對兒子的不利情況,這倒熱情了,回頭又是喊著,剛被訓了一番準備走的單勇從窗戶上伸出腦袋來,一看錢默涵,笑了,再看那一位,又奇怪了。難不成這傢伙又叫來幫手了?

  「認識一下,廉捷,單老闆很難找啊。」廉捷伸著手,握了握,遞上了名片,單勇訝異地看了眼,瞪著錢默涵時,這小胖子估計是領路的,趕緊地臉側過一邊了,有點不好意思。

  上上下下打量著這位陌生來客,以單勇只對美女格外感興趣的性子,一般情況下對比他帥的小夥沒什麼好感,特別是又帥又有文化又有修養的更沒好感,對面這位幾乎把單勇沒好感的因素全占全了,一下子把單勇比下去了,怎麼可能讓單勇產生一點好感呢?

  更何況此時還沒有消化那兩員警給他帶來的陰影呢,請進屋落坐時,廉捷很客氣地開口了,直道著:「單老闆,我估計您也知道我們的來意了,也就是為響馬寨商標的事,先前和你們朝陽鎮的宋思瑩經理也粗談一次了,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這個……」單勇眯著眼,老大為難了,廉捷知道這傢伙肯定要抓住機會坐地起價了,笑著道:「價錢嘛好商量。」

  「你們出多少?」單勇眼睛一亮,財迷地問。

  「八十萬怎麼樣?」廉捷很瀟灑地給了個高價,補充著道:「這個價錢應該是你能賣到的最高價格了。」

  「人民幣還是美金?」單勇更財迷地問。問得廉捷直翻白眼,錢默涵看不過去了,火大地道著:「喂喂,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能財迷成這樣吧?」

  「這樣怎麼了?總得說清楚吧?萬一你給成我日元,我不虧大發了。」單勇道,一副無賴的得意,氣得錢默涵說不上來了,好在廉捷涵養頗好,客氣地道著:「人民幣。」

  「那不行,我準備到美利堅定居呢,你給我人民幣有什麼用。美元,要給八十萬美元,我立馬就簽協定。」單勇支著身子,興奮道,仿佛八十萬已經到手似的。

  這個明顯超過預期太多了,廉捷為難了舒了口氣,看了錢默涵一眼,錢默涵不敢苛責了,低聲下氣道著:「低點低點……就簽個字,好幾十萬,那找這麼好的生意?低點兄弟,咱都不容易不是,因為商標的事我們可賠大發了。」

  「那賴我呀?還不是你找得狗少欺負我,我只能給人家……胖默默,你狗日真不算人啊,來我家我請你吃的雪雞湯。回頭找人收拾我是吧?信不信我再找個比狗少還橫的,商標給人家,讓人家去收拾你們去。別以為潞州沒有黑澀會啊。」單勇惡人反咬了,幾句把錢默涵嗆得說不上話來了,廉捷可沒料到商標的持有人這般無賴,擺著手分著爭執的兩人,好言勸慰著:「單老闆,您現在也不做驢肉生意了,放您手裡它不值幾個錢,現在侵權最厲害的可是史家村那班人,總不至於你從他們手裡也能要到八十萬吧?我們可是誠心誠意和誰談轉讓來了。」

  單勇笑了,看來史家村的擴張把驢肉香這幾家整急了,兩個店幾百萬的投資扔在那兒不上不下,擱誰誰也得急不是。一直處心積慮在做的事已經摸著點邊了,要不趁火打劫這幾年奸商還真白當了,單勇在兩人期待的眼光中考慮了好久,咳嗽了N回,架子擺足了,臉上一笑道:「其實我也是誠心想轉讓來著。」

  兩人一聽一高興,單勇卻是話鋒轉了問著:「不過兩位是不是當不了家呀?默默,怎麼不讓你爸來,陶老闆出面也行呀?派兩個小卒來,一點誠意都沒有。」

  錢默默一撇嘴,不高興了,廉捷卻是笑著解釋道,現在驢香肉的股權有變動了,由他全權處理經營上的事宜,至於錢叔嘛,專心搞肉聯加工,至於陶叔嘛,身體不佳,準備退休了,這說得單勇又是暗暗吃驚了下,暗罵著陶成章這老狐狸見事快,怕是聞風先溜把廉捷推到前臺了。可這位……單勇的靈光一現問了句不相干的話道:「廉老闆,您家裡是不是以前在潞州啊?」

  「是啊,如假包換的潞州人氏,我就在這兒長大的。」廉捷不知道單勇的心思,還笑著套著近乎。單勇又順水推舟問著:「那您老爺子以前在潞州是……」

  「潞州市反貪局的,和陶叔是世交。我這一代從商了。」廉捷自報家門了,很得意。

  單勇一聽明白了,臉上泛著笑容,隨意地點著頭:「哦,好說,說來說去都是熟人……呵呵,那您說,這個商標,您是真想要?」

  「嗯,沒錯。」廉捷道。

  「確定以及肯定要?」單勇強調道。

  「對,志在必得,不過你也不能漫天要價,否則大不了逼得我扔了那兩個店得了。」廉捷道,感覺快到底線了,乾脆也下了個狠話。

  「不用不用,投資好幾百萬呢,扔了多可惜,我這人其實不在乎錢,不知道你們信不信?」單勇又來了個峰迴路轉,這來來回回把錢默默和廉捷調戲得呀,現在都不敢相信了,互視一眼,錢默默趕緊恭維著道:「對對,不在乎。單兄義氣。」

  「知道我不在乎就好,咱不談錢,來個股份置換怎麼樣?」單勇笑道。

  「怎麼個換法?」廉捷喜色一臉,躬身問上了。

  「這樣,我不要錢,免得咱們談不攏,我以商標入股,占你們驢肉香火鍋城股份的一成怎麼樣?百分之十。」單勇嚴肅地道。

  啊?錢默涵臉拉成苦瓜了,80萬人民幣漲到美金、現在又要百分之十,就驢肉香的資產規模,這百分之十相當於一千萬盤子,等於又漲了十倍。反觀廉捷,臉色也冷了,知道對方根本無意轉讓,根本就是調戲他倆來了,一生氣一起身,拂袖就走,單勇還在背後做勢喚著:「喂喂,別急著走呀,生意不成人情在嘛,中午就擱我家吃飯怎麼樣……哎,默默,別生氣嘛,可以商量商量嘛,要不百分之九點五也成呀?咱可說好啊,下回你再找我要,有漲沒跌啊……」

  兩人都不吭聲了,氣咻咻地出門,追到門口單勇斜靠著門框,看著兩人氣不自勝地上車,忍不住奸笑連連,車影消失的時候,單勇心裡五味雜陳,嘻笑的臉嚴肅了,對著去車的方向重重呸了一口道:「媽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一成都捨不得給,等著哭吧。」

  罵了句,冷不丁回頭,啊聲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是老爸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身後了,複雜地看著他,單勇尷尬地笑著道:「爸,怎麼了?」

  「這是錢中平的兒子吧?」單長慶問道。

  「對。」單勇心懷鬼胎地道,有點奇怪地看著父親,不知道這所問何來。

  「勇啊,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跟人爭長短了,你去廈門時,這小胖子來咱家可不止一次了。」單長慶道,同樣狐疑地看著兒子,單勇一笑又是慣常的謊話出來了,笑容可掬地攬著老爸道著:「沒有,爸你想那兒去了,您忙,我走了啊。」

  「哎等等,嗨你個臭小子還沒說清楚呢,不是又幹偷雞摸狗事了吧,員警找你到底怎麼回事。又哄你媽,我問大鵬了,根本不是大鵬的事,再撒謊。」老媽叫嚷上了,拿著抹布從二樓奔下來,指著單勇要上家法,單勇卻是逃也似地奔向停車處,邊走邊喊著:「回來再說啊,媽,晚上別等我吃飯了啊……你們忙吧啊。」

  滕紅玉追到半截,兒子早駕車奔了,氣咻咻停下來,又擔心地嚷著開車小心點,單長慶在後面看著,好一陣搖頭歎息。

  第一站驅車直到史家村,路上接了宋思瑩的電話,沒好話,迫不及待要把單勇召回來守幾天攤,單勇搪塞著,說著到史家村有事,又挨了款姐一頓數落,數落什麼呢?說是單勇去給史家當女婿去,讓寶英那悍姐收拾不死你。

  這話卻是惹得單勇好不氣惱,兩人電話裡相互貶低了幾句,扣了電話的時候,已經駛近了村道,沒到村裡就發現要來的目的地了,在距村裡還有四公里的山坳處、下風向,水源處不遠,已經新建一座四五畝地大小的場子,在原飼棚基礎上蓋起來的,兩座鋼架簡易樓,週邊著兩米多高的圍牆,牌子剛掛上,響馬寨醬肉加工廠,那商標,可是如假包換的註冊「響馬寨」商標。

  車一停,史保全父女倆得信早迎上來了,同來的還有位廠家的安裝指導,一行人寒暄幾句直進場裡,大冷的天氣,倉門一開,熱氣撲來,讓人好一陣舒服,單勇深嗅一口氣,直豎大拇指,史家村的配料,就是機械加工出來的,這味道也是一等一的。

  「昨個頭一鍋,味道還湊合,今兒試車都不錯……不過機器壓制出來的太瓷實,口感差了點。技術員說什麼來著,寶英。」史保全介紹著,如同單勇是上門的貴賓一般,史寶英笑著介面道:「需要加點澱粉,這個也有點影響口感,下午我和爸準備把村裡人聚聚,大家都嘗嘗,看澱粉配料加多少……嘗嘗,新出鍋的。」

  兩米多寬的大案架,剛從擠壓工序裡出來的成品,四方四正的醬肉,單勇削了片,嘗了嘗,沒辦法,有量無質、有質無量,這是美食最難取捨的地方,撇了撇嘴道著:「想上量只能犧牲點品質了,拉開差價吧,手工的提價三兩塊錢,全放店裡主要走零售,流動攤販的批發就走這些,再怎麼說也要超過凍肉的口味……哎對了,史老爺子,你讓我摻合村裡的驢肉生意,不算食言而肥吧,以前不讓摻合的也是你啊。」

  單勇開了個玩笑,老頭尷尬地罵了句,一行人都笑了,參觀了一行,強調了證件一定要辦全、食材一定取活體、銷售一定要誠信之類的話,瞅著史寶英帶著村裡人忙活的功夫,單勇拽著史保全出了樓門到避靜處,小聲地問著:「老爺子,城裡打架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大辛莊那王老拐,嚇死他驢日的,昨天來村裡來了,說以後跟咱們一勢幹,哈哈。」老頭奸笑著得逞了,事實上只打了兩架,那些郊區的幫工可不敵史家村這些紅了眼的匪光棍,認輸了,單勇陪著老頭奸笑了一番,說上自己的事了,直道著:「老爺子,這算不算我幫了你個大忙。」

  「嗯,我記著了。」史保全點頭道。

  「那你也得幫我個忙。」單勇提條件了。

  這話一出口,史保全萬全警惕地道:「什麼忙?告訴你啊,以後咱們各幹各的,吃喝拉撒瞎高興成,別指著拉上我給你辦什麼事。」

  防備得挺嚴,單勇一笑,搖頭道:「老爺子您看說那兒去了,幫我個小忙而已……借點錢怎麼樣?」

  「借錢?」史保全眼珠一轉悠,懷疑是單勇要商標費來了,琢磨著問道:「多少?」

  「不多,一兩百萬差不多了。具體我還不知道需要多少。」單勇道。老頭一噎,被嚇住了,瞪著老眼斥道:「你咋不直接拿上菜刀來搶啊,一兩百萬,給死人燒的錢呀?說出來也不怕閃了舌頭?沒有。」

  直截了當回絕了,罵咧咧地道著,就知道他娘滴上門沒好客,好客不上門,大清早上門就要索命要錢來了,走了不遠,史保全發現異樣了,那借錢的並沒有追著他說好話,回頭時,單勇還笑吟吟站在原地,老頭按捺不住好奇心了,又踱回來了問著:「你啥意思,商標費給你吧,你說送人情,不要錢……這咋回頭又來要錢來了。」

  「你搞清楚,是借錢,我把朝陽鎮的廠子抵押給你怎麼樣?」單勇道。

  「哄我不識數是吧,一過清明,你那炒貨喂驢都不啃,值多少錢,十來萬打住了。」老頭一擺手勢,算得相當滴清。

  「是啊,可一過清明,我有其他生意啊。你不幫我,別指望下回我再幫你啊。」單勇威脅道。

  「嚇唬誰呢?不幫拉倒。」老頭一扭頭,又走了,氣咻咻,恐怕對單勇心存顧慮,生怕又被這驢日貨引得掉茅坑裡。

  看來所慮長遠,單勇也不急惱,笑了笑,和史寶英告了別,當是沒說借錢的事一樣,大搖大擺地出門上車要走,將走時,史保全又按捺不住追出來了,撒了個謊要回村,上了單勇的車讓他送一程,一出廠路,老頭卻是心神不寧地追問著:「哎,單勇,你跟我說說,你想幹啥?錢嘛,好說。」

  「我告訴你,你自個拿錢幹了怎麼辦?那我不傻眼啦。」單勇眨巴著眼,不揭底了。

  「哼,不說拉倒,別指望拿走錢。」老頭瞪眼了,不服氣了,還治不了你小兔崽子似的。

  兩人飆上了,從廠區到村口幾公里,單勇笑眯眯地一言不發,史保全一直狐疑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了,不過樁樁件件,從騎電單車送驢肉開始,又是賣店、又是賣商標,把人轉得雲裡霧裡,說起來史家村還是受益頗大的,當然最記憶猶新的是囤飼料那趟子事,你不給人家不照樣從你手裡宰走好幾萬。單勇此時無聲勝有聲,不說話,倒把史老頭勾得狐疑不已了,以前都是自己操作,這次一下把盤子擴大了,要幹什麼事,還真讓史保全瑕想不已了,不管什麼事,肯定不是小事。

  車停了,單勇一言不發,看著老頭,像逐客。不遠處就是手工作坊,也是忙著,看來此次商標戰的最大受益者應該是既得了商標又拿了市場的史家村裡,一個手工作坊、一個機械加工作坊,以後成年駒不出村就消化得了,正應了初入史家村和史寶英商量過了想法,賣薯條再怎麼說也比賣經薯划算,何況還解決了這麼多光棍漢的生計問題。

  同樣這個熱鬧的場面讓史保全也心有感觸了,雖然不知道單勇安得什麼心,但從來對他沒有什麼惡感,因為這小後生對村裡也從未有過什麼歪心思。他想了想,軟了,軟塌塌地道著:「你說你這娃,口都張了,我也不好意思不給……可你總得讓我知道要幹啥哩吧?」

  「販驢肉吧還能幹啥,這不算食言了啊,還準備搞點調料味料什麼的,還準備趁著這潞州鄉下糧食多不值錢,看看能不能發醇點醋、醬油之類的,要不一夏天呢,閑坐著呀……你給不給吧老爺子,這借錢是看得起你啊,你別指望我給你說好話,將來好處你該得,得就是了,咱交往這麼久了,除了你因為自私小氣吃虧,我可沒給過你虧吃。」單勇大氣地道,很深諳和這類匪爺說話的方式,你越求他,他越小看你,你越刺激他小看他,他反而不敢小覷你。

  果不其然,這刺激得老頭不輕,老頭也拽上了,不屑地道著:「錢我有,你還不了坑了我咋辦?」

  「潞州我誰都敢坑,就不敢坑史家村的,我不怕你們找我拼命呀?不過真還不上也有可能,生意有賠有賺,誰也不可能算無遺漏。」單勇道,很中肯。

  「我再想想……不對,你個驢日貨又想著坑誰呢,做醋,花不了這麼多呀?什麼調料味料,瞎扯呢,你到底要幹啥呢嗎?」史保全貓抓癢癢似的,實在搞不明白,可又不敢輕易放手,生怕錯失個什麼良機。單勇整整臉色道:「你麻煩不麻煩,跟你扯這麼多,還不如直接找高利貸的呢,人家就不問幹啥,立馬給錢……去去,自個下去捲煙喝茶去吧。」

  「你……你個驢貨,好,給你就給你,不過醜話說前頭啊,借就是借,少還一分我給你翻臉,敢不還老子把你拴圈裡喂驢糞蛋蛋去,誰怕誰呀,嚇唬我老人家。哼,明兒來拿吧,立個字據。」老頭火了,一背手,撂了句,氣哼哼下車了。

  話雖嗆人,不過單勇知道,已經贏得老頭的友誼了,這老傢伙雖然渾身匪氣,可從來就不小氣的人。最缺的資金在這裡已經不是問題了。

  那麼接下來,單勇四下看著還未返綠的荒山土灘,還浮著冰的小河面,春寒未過,萬物尚未復蘇,他這心裡呀,只盼著這時間呀,過得快點,過得再快點,他已經等不及要把雪藏多年的想法付諸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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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3:04: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72章 風雲變幻從來急

  咚……法槌重響,肅穆的法庭上,法官在宣佈著:

  「響馬寨商標侵權一案第三次庭審現在結束,本庭將擇日宣判,現在休庭。」

  法官起身了,書記員合上筆錄了,原告席的律師給了個無奈的表情,被告席上依舊空席,觀者寥寥,僅有可數的幾人,不過作為原告方宋思瑩卻意外地在旁聽席裡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陶芊鶴,那位去過朝陽鎮糧加廠的陶芊鶴,旁邊還陪著一位女人她好像也有印象,想了好久才想起來是雷大鵬和單勇的高中同學,叫甯佳,兩人穿著一紅一紫,像是故意招搖一般,在這個人並不多的法庭裡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那心不在焉的書記員沒少往她們那個方向瞅。

  鬧劇還在繼續著,最起碼宋思瑩回市區呆了半個多月,除了辦衛生許可之類的證件,主要事情就是陪同打官司了,沒了主角和配角,鬧劇顯得有點冷清,同樣在中級法院宣判的綠源生物那案子成了笑柄,這一次的庭審拖的時間很長,光舉證就開庭了兩次,不過由於被告方的缺席,看來真正進展要比想像中困難得多。

  省城四洲律師事務所代理的這椿侵權案主辦律師姓嚴名恪則,顯得有點拘謹的中年男子,宋思瑩對這位嚴謹的律師印像頗好,幫著收拾資料,兩人陪同時出了小法庭,邊走嚴律師邊小聲道著:「小宋,這個案子可能要出茬子。」

  「什麼茬子?」宋思瑩不太懂了。

  「一般情況下像這類證據確鑿的案子頂多一個月就能判下來,而咱們從開庭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還是磨蹭著,八成是有人從中作梗了,我又是從省城直接到潞州辦案的,怕是對此也無能為力了。」嚴律師有點歉意地道著,看來要有負委託人的厚望了。不過碰上個幸災樂禍的宋思瑩了,一點也不介意,反而笑道:「那正常啊,不作梗都不可能,誰傻了,就個侵權還賠你幾十萬……單勇他爹要是市長了還差不多。」

  嗯!?律師好不訝異地看了宋思瑩一眼,似乎和委託不在一條線上,宋思瑩笑了笑道著:「沒事嚴律師,你就當來潞州玩來了,多玩兩回,單勇他願意折騰,您客氣什麼。」

  看來不在其位難謀其政,這位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估計對案子不怎麼看重和瞭解,嚴律師倒不談了,站定到車前時,握手作別,宋思瑩邀著一塊吃飯給人家婉拒了。

  走了,又一次散場,宋思瑩臉上笑著送人,心裡卻是暗罵著單勇那個敗家子,錢沒地兒扔了,請律師來潞州旅遊似的。腹誹了一番,回頭時,嘎聲車停到她身邊,嚇了她一跳,款姐的野蠻性子差點就要發飆,一瞪眼,卻不料車窗裡陶芊鶴伸出腦袋來笑吟吟地邀著:「小宋,還認識我嗎?我也差點認不出你來了,一下變得這麼潮了。比我們公司模特都有形,是不是啊寧佳。」

  笑吟吟地贊著宋思瑩的漂亮,登時把宋思瑩的火氣去了一半,又贊了句身上朵以名裝的搭配,咦喲,款姐一下子什麼都不介意,靠著車邊和陶芊呱嗒上了,恰似久未謀面的老友一般,幾句閒扯,陶芊鶴一擺腦袋:「走,上車,一塊作SPY去,府後街剛開了一家,我朋友的,照顧照顧她生意去。」

  「喲,我車還在那兒呢,下午還有事呢。」宋思瑩有點不好意思,很想去,不過嘴上婉拒了一句。卻不料陶芊鶴更殷勤了,下車邀上了,這麼個盛情卻是連宋思瑩也不好意思了,兩人同乘了一車,直奔府後街風韻廊而來了。

  洗面、做頭、美甲,美體,女人的享受一如男人的吃喝洗涮插一條龍樣,既愜意又悠閒,說了會今春流行顏色、掰了會上學時候的舊事、聽了會甯佳說雷大鵬和單勇的糗事,三個女人笑得花枝亂顫,陶芊鶴找一個很不引人注意的機會問著朝陽鎮的生意,宋思瑩卻是大發牢騷,生意要好,還至於閑著天天逛來逛去麼。可單勇呢,陶芊鶴問,好像有段時間沒見人了,經常聯手機也打不通。

  「上山了。」宋思瑩給了兩人一個意外的答案。

  「上山了?」寧佳奇怪了,沒明白,奇怪地道:「昨天還我見雷大鵬來著,要幹什麼事他們肯定一塊搭夥了。」

  「你看雷大鵬胖成那樣,他走得動嗎?」宋思瑩貼著一臉面膜,只有嘴在動,笑著道:「他和幾個朋友一塊下鄉上山找水源去了。」

  「找水源?找水源幹什麼,咱們潞州不是個缺水城市呀?」陶芊鶴異樣了,好長時間沒有單勇的消息了,還以為庭審能碰到,不過也讓她失望了,逮著個知情的,豈能放過。

  「他要釀醋。」

  「釀醋?」

  「啊,還想做純淨水、天然水生意……」

  「純淨水,那幾塊錢生意?」

  「不光這個,還說想在鄉下修個房子養幾頭驢,哎喲喂,寧佳你不知道啊,他神經起來,比雷大鵬還二,這不都快一個月,帶了幾個人滿鄉下亂跑……沒什麼山貨了,他們就收了一車花椒回來了。」

  「呵呵……」

  三個女人,說說笑笑,雖然多少各懷了別的心思,不過並不妨礙在共同的愛好中,慢慢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等幾個小時出來後,儼然已經成了無話不說的閨蜜了※※※

  ……

  「就是這兒?」廉捷問,好不納悶。

  「對,就是這兒。」錢默涵道,很確定。

  離鑫榮肉聯廠直線距離三公里,原防爆器材廠的隔壁,面朝臭水溝、背靠垃圾堆,你無法想像,這裡就是大型肉聯廠的屠宰點,還沒到門口,已經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大白天就看到肥碩的老鼠從牆洞裡忙碌地進出。廉捷眉頭皺了皺,搖了搖頭,跟著錢默涵進去了。

  三四畝大小的場區,簡易的樓占了一半,空地上停著兩輛廂貨車,送貨和屠宰的和錢公子打著招呼,這番卻是帶著廉總經理熟悉生意的各個環節來了,只不過每個環節都讓習慣窗明几淨環境的廉總大皺眉頭,車間裡也不怎麼樣,狼藉一片,二十公分的血槽裡流著血污水,幾位赤膊的大漢掛著繩結拉著驢腿,那驢似乎自知大限已到,哞哞啊啊亂掙扎,持刀手吆喝著拉緊,「噗」聲窄刀直入心臟,瞬間一頭活蹦亂跳的驢兒便成軟塌塌地倒在地上,放血的、剝皮的、取髒的、不一會功夫,整驢便卸成了一堆一堆紅白的食材,廉捷不忍再看,錢默涵卻看得津津有味,回頭時,廉總早出去了,他快步奔了幾步,追著道:「廉總,還看不?不過也沒啥看的,就這兩下子。」

  「這些活驢的進貨都是誰負責?」廉捷問。

  「我和我爸唄,陶叔那大個飯店又在市中心,總不能也整個屠宰場吧。」錢默涵道。

  「供貨管道呢?」廉捷問。

  「哦,那不一定,一般是大辛莊和驢園的多,以前西苑也有,有時候年節供不上,外地販運的也有一部分,反正就這樣,有時候緊俏,有時候積壓,你看過年這一段,生意一般又一般,想多宰你都沒地兒賣去。」錢默涵道,跟著廉捷往外走,廉捷幾眼看過,仍然是不入眼似地搖頭道:「這衛生條件也太差了點吧。」

  「哎喲,這算好的了,你去其他家看看,還沒廁所乾淨,人都進不去。」錢默涵無所謂地道著,又追問著:「廉總,您真要把響馬寨這個牌子摘了?」

  「啊,不摘怎麼著,當斷不斷,都成後患呀。怎麼了?捨不得?」廉捷道,看來已經痛下決心了。

  「可不,去年那兩個月的紅火勁道,可趕住往常一年了,這要一摘,我家新上的那設備就閒置了。」錢默涵道,肯定有點心疼。

  「就不摘,你還能再響馬寨的商標,就用這個商標,下面的那些分銷還敢跟著幹?」廉捷輕飄飄一句便直指要害,嗆得錢默涵好不懊喪,無語了。

  離了屠宰場,又到肉聯廠看了一圈,看得越多,越讓廉捷對陶成章的敬佩多了幾分,驢肉香火鍋城靠的是鑫榮肉聯提供的食材、味源和世龍驢肉經營公司的配料,幾乎是在自身根本沒有什麼資源優勢的條件下創下了這個名聞瑕邇的牌子,能把這麼多資源整合到一起,能把這些不同出身的人召到一條船上,本身就不簡單,而現在,要讓他獨自接手這麼大個攤子,而且又和預料中出入這麼大的攤子,越看越讓他有點心生畏難之意了。

  潞華街上,兩人趕去的時候掛牌儀式已經開始了,響馬寨醬肉的牌子搖身一變,赫然已經是「驢肉香火鍋城」的牌子,多了個「二部」小字,開業優惠酬賓,照樣是顧客盈門,在這個容易遺忘不的環境裡,恐怕不會有人還記得這裡發生過什麼。

  「錢總經理,以後看你的了啊,總店派的經理人和大廚、總店勻出來的大堂、還有總店幫你培訓的服務員,您可千萬別砸了牌子啊。」廉捷在將下車的時候,附身對笑呵呵的錢默涵道了句,蜀中無大將、寥化當先鋒了,二代裡面,除了錢默涵,還真找不出能接手的人了,股東會上做這個決議的時候除了錢中平都覺得不妥,好在廉捷說服眾人,準備引入職業經理經營的模式,這樣既有排除人為的成分,又能排除各股東方的猜忌,比如像凍肉那事對聲譽有嚴重影響事就必須杜絕,畢竟那事也讓其他股東十分不滿。最終還是把錢默涵推到了經理的位置上。

  「對了,錢總,你方便的話幫我約一下陶芊鶴怎麼樣?」下車時,廉捷又安排了個任務,這個任務卻讓錢默涵異樣地盯著他,廉捷笑著解釋道:「別誤會,我是想,陶叔家的姑娘早能獨當一面了,為什麼不到家裡生意幫上把手,她很有頭腦。」

  「哎喲,那不成。」錢默涵搖頭了。

  「為什麼?」廉捷不解了。

  「陶叔是堅決反對女兒摻合驢肉香的生意,早早就把她送國外去了,你提都別提,一提准惹人,別問原因啊,我也不知道,反正陶叔就是不讓,要讓的話陶陶姐早當家了。」錢默涵說著含混話,不過把結果說清了,聽得廉捷好大個鬱悶,看不懂陶成章的地方,卻是越來越多。

  雖然有所憂心,不過,總也遮不住眼前的繁華給人帶來的欣喜,重裝開業,從區到市一級重量級人物請來不少,其中有很多父親的故舊好友,即便經營的再差,有驢肉香的底子在,這些人脈也會是一筆很大的財富。

  廉捷在走向慶賀的人群中時,如是想到。

  每逢開業座爆滿,這是開飯店通例,不可能不滿,售價只有平時的一半,又有吃多少送多少的優惠券贈送,從上午十點開門,沒到中午就滿座了,連大廳也擠滿了客人,不得已,一部分重要的客人只能由英雄路的總店安排。

  中午時分,潞華街驢肉香火鍋城二層臨窗的包廂裡,兩人的飯局已經到了尾聲,柴占山又斟滿一碗酒,眼看著對面這人像喝白開水一樣咕嘟又是一小碗下肚,忍不住由衷地贊了句。

  吆五喝六拼酒拼出來的酒量經常見,不過像這樣就菜一般不聲不響喝下二斤,還真讓柴占山刮目相看了。

  喝酒的那位不但酒量凶,而且食量頗豪,一臉青青的絡腮胡茬子,滿頭根根寸發,看樣光頭剛長出來,年過五旬,卻比個年輕小夥還彪悍,一鍋驢雜已經吃了七七八八,還沒有停筷子,那連個飽嗝也不打的樣子,實在讓人懷疑他餓了多久了。又一次打量的時候,對於這位比他大十幾歲的人物滿到這步田地,還是讓柴占山有些唏噓,從監獄裡放出來的朋友不少,陪同他們接風洗塵的次數也不少,不過沒有那一次像這一次讓他感觸良多。

  誰呢?柴占山又遞了支煙,打火點上,笑著道:「孔老哥,西苑這邊住得舒服不?要不我到維特給您安排個地方?」

  「不用,住得我爹留的老房子,挺舒坦,謝謝了啊占山,我他媽出來,可還真沒想到有人接我。驢肉香可真他媽風光啊,哈哈,謝謝你到這兒請我啊。」孔祥忠放下筷子了,把殘酒喝幹,抽著煙,對柴占山千恩萬謝了,柴占山笑了笑,沒當回事,斟酌著是不是把情況告訴老孔,可還是有點躊躕,在看守所蹲了大半年,連罰款帶撈人折騰成窮光蛋了,柴占山擔心老孔的心態能不能一時適應。拿著衣服要起身時,柴占山才邀道:「孔老哥,我還得去看守所接個人,您要方便陪我一起去怎麼樣?」

  「什麼方便不方便,我現在空手一雙、幹人一條,不存在方便不方便的問題,接誰呀柴總。」孔祥忠笑著問,看樣精神狀態不錯,兩人下樓結了賬,邊走柴占山邊道著:「您不一定認識,不過她應該想認識您……對了,孔老哥,叫我小柴就成了,別柴總柴總見外了。」

  「那成,不過柴總您得說清楚,咱們可是素昧平生,以前沒什麼交情,我這條命呢,也不值幾個錢了,您這麼客氣,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意思。」孔祥忠道,坐到車裡時這樣說道,出獄一周了,柴占山又是給安家費,又是請吃請喝,實在看不出人家的用意,總不能讓咱這把年紀去輪菜刀砍人去吧,就即便真是,這把年紀,那資格也未必有。

  「呵呵,別客氣也別謝我,你的老朋友托我照顧你。」柴占山輕聲道,回頭看了眼飯店,駕車直駛走了,車上的孔祥忠可坐不住了,驚聲道:「軍虎?他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柴占山笑道,補充道:「不過他派了個人回來了。」

  「人在哪兒?」孔祥忠興奮道,像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這不去接麼。」柴占山笑了笑,給了孔祥忠一個意外的答案。

  車行駛到潞城市第一看守所,路上時間加上等待的時候,這前因後果柴占山已經向剛出獄的老孔說得清清楚楚了,不過老孔更關心那位被關起的,據柴占山所說,除了一個釋放威脅的手機,員警沒有取到其他更有力的證據,加上李玫蓮與詐騙案關聯不大,而且有舉報陳氏父子的立功表現,柴占山通過關係辦了個取保候審,今天是放人的時候。

  「這麼稀奇了,擱你說軍虎根本沒回來,居然有人冒充他胡來,回頭還把贓栽到小蓮身上?」老孔聽天書一般聽這個中緣由,不過由不得他不信,柴占山鄭重點點頭道:「沒錯。我也知道很難讓人相信,不過事實確實是這樣。要不是玫蓮在身邊,我都被蒙住了。」

  「媽的,這誰呀這……逮著我非把他腦子挖出來。」孔祥忠若有所思道,惡言說得平淡,不過看這麼平靜的表情,柴占山相信落到這田地,說出來就應該能辦出來。他的眼前也一閃而過一個人影,斟酌間,那話沒有出口,只是陪著老孔安安地等著看守所放人。

  又等了好久,看守所的小門洞開,抱著一個簡單被褥的李玫蓮在女警的陪同出來了,李玫蓮長髮剪短了、衣著簡單了,拘謹地跟在女警身後出來,看不出豔光照人了,所有落魄的人到這種田地,總能勾起人點同情的心情來,不過所有落魄之後走出這個低谷時,也看得出她臉上的欣喜。

  終於出來了,劫後餘生的興喜總能沖淡其他感覺,李玫蓮上車謝了聲常來送東西的柴占山一句,一見到孔祥忠,一句孔叔,淚漣漣地抱頭痛哭上了。

  很奇怪兩人的關係,兩人哭了半路,說了一路,到李玫蓮被捕前的住所,柴占山都沒聽出來究竟是什麼關係,安頓好兩人,準備回維特時,柴占山才想起了心裡一直記掛著的那個邀約,快一個月了,愣是沒約到人,電話有時候也不在服務區,又試著拔了一次,喲,通了,柴占山隨口問著:「單勇,喲,你這電話真難打通啊……什麼,在山上?」

  不但在山上,而且給了他一個準確方位,以證明自己確實無法赴約,這孩子的辦得事,真讓柴占山有點哭笑不得了。

  ※※※

  掛了電話,單勇揮著手喊著:「快走,上山上不動,下山也走不動呀,小蓋你得加強煆練啊,看你身體虛成什麼樣子了。」

  後面慢悠悠下來的,張衛華在前,蓋庭甲在中間,董偉在後頭,就數小蓋身體差,走得氣喘吁吁,臉色泛白一片,像大病初愈一般,看得單勇直搖頭,張衛華奔下來了,笑著直道著:「蛋哥,我們沒法跟您這牲口比呀?」

  「有必要走這麼遠嗎?累死我了。」董偉背著個大背包,剛上山的興喜早沒了,淨成牢騷了。蓋庭甲卻是光顧喘著,說不上話來,單勇笑著道:「我說不讓你們來吧,你們非來,你看雷大鵬就聰明,上山下河只要不是找吃的,他絕對不來。」

  「哎喲,真該聽上雷哥的。」蓋庭甲終於喘過來了,後悔地道了句。

  快到山底了,幾個人坐下歇了歇,每人背上都有大小的背包,潞州境內清濁漳河的支流以及不知名的水流差不多跑了個遍,水樣都取了幾十種,張衛華此時卻是關心地道著:「蛋哥,你說這趟生意能賺多少錢?」

  「嘴上生意,發不了橫財,不過肯定也賠不了錢,你要想發橫財做什麼生意,直接收黑錢來得多快,對吧?」單勇道,張衛華的還穿著警制襯衫,知道是拿自己的職業說事,苦著臉道:「拜託蛋哥,你以為員警都能收上黑錢呀,我們那監控中心別說收黑錢,經費不到位,福利獎金都沒有,就乾巴巴點死工資。我剛進領的還是實習工資,兩千不到噯。」

  「員警也能搞三產?這不違規吧?」單勇笑道問。

  「稀罕呀,我們監控中心主任自家開了個電子超市,專給企事業單位做監控。比老闆還像老闆。」張衛華道,有點憤世嫉俗。

  「蛋哥,這單生意算我一份啊,小蓋,你真不準備上班了,專作生意。」董偉問道,小蓋點點頭,有了先前的妙貨生意,這次準備和單勇一起投資了。

  本來也就拉著小蓋,不過哥們幫哥們,董偉和張衛華追在屁股後非要加入。四個人聚著,又商議到發財大計了,以單勇的計畫,要找一個不能離公路太遠的水源,否則建廠修路成本太高;但同時又不能離人口密集村莊太近的水源,肯定污染已經很重了。潞州這山區雖然不缺清潔水源甚至泉眼,不過交通實在不便,選址的取捨很難。這個尚無定論,又說到設備問題、技術難題,資金問題,一干初出茅廬的,勝在膽大,拍著胸脯都敢幹。

  萬事開頭難,不過有這麼多志同道合的,單勇的信心倍增了,歇了會邊走邊分析著市場描繪著遠景,現在吧,城建破壞的水源越來越嚴重,就潞州抽的都是漳河水,發鹹發苦,開過的水一層硝,牲口都不喝。只要能找到一個適合變成商品的水源,那可就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天然銀行了,不相信,潞州一人一天喝一杯水,你算算多少?十好幾萬?對了,還有醋,咱這地方人最愛喝醋吃醋,醋的成分百分之九十七以上都是水,有好水源就能釀出好醋種來,一家賣一瓶醋,你算算多少錢?不是十好幾萬了,是好幾十萬。

  這算來算去,把不太精通生意的一乾哥們撩得信心頓生,忘了一路的疲憊,下了山,又結束了一天的跋涉,那輛依舊沒有換新的舊麵包車,嗚嗚冒著黑煙磕絆行駛在山路上,在夕陽的餘暉中,憑添了一道異類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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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2: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73章 商路雖難知者易

  春天的腳步總是那樣不知不覺地走近,像明媚的陽光、像和煦的春風、和綻綠的街樹冬青,更像行色匆匆的行人越來越花俏的裝扮。比百花競放更早是滿大街小巷姑娘們飛舞的花裙,處處在向市民昭示著: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像病懨懨一般的城市也在恢復著生氣,位於潞州市主幹道的英雄路長街,每日總有披紅掛彩的門店開業、慶典、致禧,每每總是春天最靚麗的風景,離五一尚有半月有餘,節前的造市已經開始了,英雄東路的驢肉香火鍋城同樣是盛裝迎客,大紅的彩帶從樓頂直拉路牙、裝飾一新的店面加上了歐式拱窗的佈局,外觀又上了個檔次,更別說又斥資十數萬增加了燈光夜視效果,讓它在一街商鋪中顯得格外鶴立雞群。

  行內不少人知道驢肉香的股權變化,經理走馬換將了,市美食協會這個不太出名的民間組織近期也活躍著一位新秀,據說就是驢肉香的新掌門,在若干次酒店經營業主私人的聚會上,這位風流倜儻的新掌門頻頻出彩,很受這個行業交際花的青睞,為各類應酬的酒餘飯後添了許多花邊談資。

  即便在股東會的內部,對於新掌門廉捷也是交口稱讚,接手不到一周便和市旅遊局搞了個地方民俗特產的噱頭,又和市里的幾家旅行社聯營,把驢肉香作為上黨一個民俗景點介紹,還真邀來了成團成隊的五湖四海遊客,人氣短時間拉起來好大一截。緊跟著進了四月份又出新招,把散佈的驢肉文化介紹總羅到網上,不知道雇了多少推手和飯托,從市到省的門戶網站,各處都有驢音靡靡,至於立足本市的郵發廣告、周日全家歡、白領小套餐、學生套餐更是層出不窮,處處搶人眼球。就連鑫榮肉聯廠的一期驢肉火腿也投產成功,標著上黨驢肉香牌子的產品已經介紹到了省會城市,開始向超市鋪貨了。

  不知情的,會羨慕這紅火至極的生意,而知情的,也看得出,驢肉香正在響馬寨商標帶來的陰影,向精品化和細緻化的另一個層次在拔高。

  一大早,陶芊鶴駕車回到家裡,在樓下打電話叫著父親,當樓門洞開,看到父親又如昔日神采奕奕般出現時,她笑了。

  剛剛回來,嚴重的腦神經衰弱、失眠、心悸、血壓升高,一大堆毛病折磨得陶老闆不輕,夫人陪著到南戴河療養加治療幾乎是休息了一個多月才勉強恢復到原先的狀態,上車坐定,看著女兒的眼神,陶成章慈愛地笑了笑道:「怎麼了?又要重新認識老爸?」

  「爸,現在新掌門豔光四射,您的光芒已經黯淡了,呵呵。」陶芊鶴取笑了父親一句,發動著車,不過又婉轉地道著:「不過我覺得這樣挺好,沒有生意上這些煩心事,我看爸您的氣色好多了。」

  「那當然……怎麼樣,說說,小廉的反映挺好的嘛。」陶成章笑道,從電話裡的知悉了這裡的經營狀況,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也許是多餘的。陶芊鶴大致說著驢肉香近段時間以來的種種經營措施,人氣拉得挺旺,帳面收入基本和去年同期持平,雖然開支稍大了點,不過也在預期之中,畢竟經歷的晌馬寨商標一案元氣傷了不少,而且員警不比地痞流氓好打交道,原侵權商標戶被騙的近一千萬資金,到現在經偵支隊都沒有發還,幾家小戶傷不起都改行了。

  邊介紹邊往驢肉香火鍋城走著,陶芊鶴評價著廉捷道:「爸,當時說你擔心多餘了吧,好歹人家也是鍍過金的商學士,經營這麼兩個店還難不倒人家吧。」

  「走著瞧,你要置疑老爸的眼光,有一天會證明你是錯的。」陶成章笑道,對於廉捷的這些經營措施似乎並不十分驚訝。

  「咦?爸,那您的意思是,並不看好?」陶芊鶴訝異了,不解了,陶成章笑道:「這個稍有商業頭腦的誰都會幹,商業同質競爭想走在前面,砸錢就行了;可咱們潞州的地方特色是什麼你知道嗎?砸店,他拿什麼擋?」

  「不至於吧?不過也說不準,咱們這地方太無政府主義。」陶芊鶴笑道,對此倒不敢下定論,就她都嘗試過,多找幾個像雷大鵬那號的貨,別說砸店,砸人腦袋也敢幹。

  「路子不一樣,結果是兩樣啊。中國式的經商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不是純粹的經商,如果你想做大,官匪警痞混那個門道都得照應到,否則任何一個疏忽都能釀成滅頂之災,小廉雖然官宦之家出來的占了一頭,可畢竟還太年輕,沒經過什麼打擊,想幹得一帆風順,沒那麼容易啊。」陶成章歎道,幾十年的經驗總結,時常所持中國商人是一個最悲劇的群體之類論調。陶芊鶴揣度著父親的心結,經歷了這麼多事,對於上一代有過的恩怨雖不甚瞭解,不過在她看來,也許父親的想法都過於偏頗了,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著:「爸,您是擔心單勇吧?」

  陶成章眉毛挑挑,沒吭聲,對這個名字很反感。女兒揣度許是猜到了,又是小聲勸道:「我想他應該不至於壞到那種程度,官司現在還拖著,廉捷通過他父親的關係打過招呼了,十幾家的查實和舉證恐怕得拖上幾個月,單勇本人我打聽過了,年後就一直在鄉下,聽說他在長子縣外建了一個醋廠,看樣他是要專心搞小雜糧和炒貨了,這些東西本身就是做醋的原料。正好相鋪相承。」

  聽著,陶成章眉頭結著,思忖著,眼睛直盯著前方,女兒說完好大一會兒了,他才歎了口氣道著:「嘴上放得下,未必心裡放得下。我都未必放得下,何況,也未必就是他。」

  「那爸,我就想不通,為什麼你一直把豎在敵對面呢?」陶芊鶴道,問了一個鬱結在心裡很久的問題。

  「不是放在敵對面,而是本身已經坐到敵對面了,小鶴,知道爸為什麼一直不讓你摻合驢肉香的生意嗎?」

  「不知道,對了,廉捷還邀請我給他當幫手。」

  「不行,就即便你什麼不乾爸養你,這個生意你也不能加入。」

  「爸……」

  「原因嘛……這樣說吧,它的前身驢苑酒樓,經營業主單長慶是個徹頭徹尾的實在人,它能老實到什麼程度我告訴你,經營倒閉之後,他幹得唯一一件,也就是最後一件事,是砸鍋賣鐵、傾家蕩產,還上了銀行的貸款……」

  「那又怎麼樣?應該的。」

  「可我們反觀就不一樣了,用得是不光彩的手段盤到自己手裡的,先是挖走了他請的大廚,又斷了他的食材貨源,那時候廉建國在反貪局又是春風得意,一個電話,把工商的、質檢的、防疫的、報社的全調起來去查他去了,愣生生把一個紅火的生意折騰關門了,而且關門我們接手後,連未到期的房租餘額都沒有付給他。錢中平說偷偷去看過,這家把房子車全賣了還債了,人躺在醫院快不行了……後來回鄉下一家消失了,我們以為他辦喪事去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每每想起差點把這個老實人坑得家破人亡,我這心就放不平了……」

  陶芊鶴胃裡輕呃了聲,被震了下,也許很難接受父親能做出這麼無恥的事來,可畢竟又是父親,一時競讓她無語,鼻子裡酸酸的,因為父親自責的樣子,實在讓她也覺得可憐。

  「爸,別想那麼多了,您要心裡真過意不去,我們再補償他們家的損失,反正現在我們也不缺這點錢,股份換置的資金廉捷已經給咱家了。」陶芊鶴黯黯道。

  「他們傾家蕩產都沒求過別人一句,現在難道還能接受咱們的可憐?更何況這個老實人養了個狠兒子啊,呵呵。」陶成章像是哭笑不得地笑了笑,一仰頭又歎著:「有句老話說出來混都是要還的,其實做生意也是這個樣子,說不定哪天也得全部還……我一直不讓你參與生意就是這個原因,希望到還的時候,我一個人還,而且還得上,不至於搞個家破身敗名裂,什麼都留不下的結果。」

  「你別多想,爸,好好保養身體,您都退下來了,總不至於還有人會針對您吧,誰要敢,我拼了命跟他沒完,有我在呢,你怕什麼?」陶芊鶴忿忿道著,惹得父親又是慈愛地笑了笑,驕慣過度的女兒也並不是沒有一點好處,最起碼對父親的愛會很沒原則。

  車行駛到了英雄東路,停泊在了驢肉香火鍋城外,廉捷和一干股東早等候多時了,每逢年節都股東們都會有這麼個小小的碰頭會,確定投資盤子、經營策略,總結得失之類的,看著父親又如往昔一般和眾人談笑風生,陶芊鶴的心裡卻是多了一份芥蒂,連廉捷殷勤地打招呼也沒有顧上搭理,驅車離開了店裡。一路尋著沿街的商鋪,找到了,花店,泊好車進門挑了兩個偌大的花籃,不過要送的地方實在太遠,乾脆把店裡的送貨車也雇上了,電話裡問著雷大鵬詳細地址,這草包居然說不清楚在哪兒,問了半天還是旁人說清楚的。

  在長子縣、羊泉鎮、臨潞二級公路47KM處,叫雁落坪,快出省界了。好遠的一個地方,比朝陽鎮要遠好多,不過陶芊鶴可不覺得,本來想就著花店的送貨去算了,後來想想,還是親自去一趟,好長時間沒見到那個冤家了※※※

  ……

  「哥倆好呀。」

  「六六六呀。」

  「一個豆豆啊。」

  「滿滿地呀……喝。」

  雷大鵬手雖胖,可劃拳比一般人利索多了,又贏了白曙光一把,指著小碗小盅勸上了,白曙光齜牙咧嘴求告著:「欠著,雷哥,一會一起喝。」

  「開什麼玩笑,架住,灌。」雷大鵬一捋袖子,不客氣了。自告奮勇上手的不少,城管隊來的哥幾個,加上還穿著警服的張衛華,拉胳膊摁腦袋捏鼻子,白曙光慘叫著一張嘴,一小碗黑紅的液體直傾進了嘴裡,一放開,這傢伙又是齜牙咧嘴,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周圍一群貨色笑得大張嘴巴。

  不是酒,是醋,剛從醋醅裡舀出來的,酸澀酸澀的,場上不少人給灌過了。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方實在沒什麼樂子,雷哥提議劃拳喝醋,一干兄弟應者雲從,幾把下來才發現,欺負雷哥智商不高的都沒好下場,就那十根指頭劃拳,少有人比雷哥算得更清,出得更快。

  「穿警服的,不服氣你來……小樣。」雷大鵬挑釁著張衛華。

  「來就來,怕你怎的。」張衛華蹲到木桶邊了。兩人哥倆好一杆槍兩片肉拳來指往,正好三上定格,張衛華贏了,取笑道:「喲,看看,兩片肉夾住雷哥一杆槍了,喝。」

  雷大鵬可不矯情,咕嘟一嚷,撇著嘴吧唧了幾聲,拍著桶邊,喊著再來,張衛華卻是討了便宜要跑,兩人追著鬧著,後面的起哄著,一頭撞到了從車間裡出來的單勇身上,單勇一看這群害蟲鬧得,氣憤地道著:「醋醅你們也能喝下去,喝死你呀。」

  「可不,喝得心裡空落落地……老返酸,跟懷娃似的,想吐。」栗小力蹲坐在桶邊,看樣被灌得不少,那衰樣卻是又把單勇給逗笑了,單勇招呼著眾人,看看這一眾歪瓜裂棗,揮手直來著開場白:「嗨,兄弟們,先謝謝兄弟們捧場了啊,小蓋去賣菜去了,中午我和我爸親自下廚給兄弟整一頓,以後生意得大傢伙多照應啊。」

  「蛋哥,你讓我們吃醋還湊合,賣醋可沒那本事啊。」栗小力懵懵地道。不料這麼一說,惹得一干兄弟直罵他傻逼,還用賣嗎?直接兌給管區的小商販不就行了,敢不給錢嚇死他。這麼一說,白曙光可靈光一現了,直提議著,管區大小飯店這麼多,那家不給點面子,一家給送幾桶去,就那一百公升的汽油桶,咱們上門他都不好意思不要對吧。

  這生意做得,登時惹得大夥一陣叫好,回頭千言萬語匯成一話:蛋哥,得給回扣啊。

  一群貨鬧騰的,把單勇聽得亦喜亦憂,這成品還沒出來呢,慣用的銷售管道已經準備好了,喜是喜了點,就是這一斤塊把錢的醋,可不知道提多少才能滿足這幹兄弟們越來越大的胃口。正說笑著,小蓋回來了,車直開進廠區剛修好的水泥院子,一下車招呼著眾人搬菜搬肉,廠址選得離水源倒是近了,不過離集市可就遠多了,到最近的鎮上都有六公里多,一干人一哄而上,搶搬著中午準備的菜肉調味,大廚房已經修好,彩鋼面板搭的房子,除了圍牆費了點勁,這車間和生活區都是彩鋼房,十幾天功夫就建成了。

  廚房裡,來當業務指導的老爸單長慶笑著和眾人打著招呼,幫著卸菜,百廢待興,頭批從史家村調來了幫工剛剛入住,隔壁的淨水車間也到安裝末尾了,看樣只等著上馬開工了。

  咦,來車了,當一輛悍馬的車前身駛向廠門時,白曙光最先發現了,訝異地盯著,緊跟著車一停,車門開時,看見了個高跟鞋,還以為款姐宋思瑩來了,卻不料人一出現,不是宋思瑩,那女人下車嫣然一笑,笑得白曙光吧嗒,兩手抱著兩顆大白菜全扔地上了,又惹得那女人嫣然再笑……這一笑,一干城管兄弟手裡抱著菜吧吧嗒嗒落了一地。

  「嗨、嗨、怎麼都扔了。」小蓋氣憤憤地出來了,卻不料從廚房一出來,像是著魔一般被釘在當地。車前笑著女人,那眼神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仿佛在對他笑,紅衣似火、頸白賽雪,笑靨如花,那眉眸分明的眼神比注射一針腎上腺還給力,一下子讓這個全是爺們的地方安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清清楚楚。估計哥幾個都看得有點雞動。

  小蓋反應稍快,直奔回了廚房,拉著單勇,還以為是單勇勾搭的誰家妞,卻不料單勇支著脖子看了看,猛咽著口水凜然道:「不認識。那來這麼饞人的妞?」

  「怎麼,不認識了,兄弟。」開車的下來了,是柴占山,正咬著手指瑕想無邊的雷大鵬驚醒了,哦了聲恍然大悟,笑吟吟迎上去了,直套著近乎,眼睛不時地往旁邊那女人身上瞟,張衛華還穿著警服,沒當員警時去過柴占山那兒混過,有點不自然了,往人後躲著,小蓋拉著單勇出來了,這番卻是上門恭賀開業大吉來了,不過單勇看看荒涼的地方,有點訕笑道:「這麼背的地方,您還上門來啊……」

  「有喜事不通知就不對了,要不是我隨意問大鵬,還不知道呢。」柴占山笑著道,這個子威猛得,比單勇還高半個頭,不過猝來這麼位賀喜讓單勇心裡打小九九了,一介紹,旁邊的女人伸手客氣地上來握著,姓李、名玫蓮,單勇心裡咯噔一下子,尷尬地和人家握了握,嘴上客氣著,心裡卻暗道著:實在是沒見過,要見過,肯定不忍心栽贓給這麼位佳人了,看這事辦得,真不憐香惜玉了。

  柴占山好客,又和雷大鵬熟稔,兩人挨個介紹著,那幫城管兄弟加上小蓋、張衛華,有點受寵若驚地和美女握了握手,一問到這裡的生意,這倒好,你一句我一句,其中的緣由卻是已經掰得清清楚楚,聽得柴占山稍有訝異地問:「單勇,你居然會釀醋?」

  「我爸是個品酒師,釀醋比釀酒可簡單多了,原料無非點高粱麩皮大麯,只要做好醋醅,無非比釀酒發醇多了道熏醋工序,再過幾天天氣轉暖,不用加熱,常溫就能釀出來……我們第一鍋已經出來了,兩位要有興趣,我帶兩位參觀參觀。」單勇笑著道,邀著柴占山參觀醋廠,兩人興然而往,從選料到蒸熟、拌曲、發酵、熏香幾道工序草草介紹了一遍,占地二十多畝的彩鋼房車間已經彌漫起了濃重的酸味,不過餘味帶著某種香味似的,並不嗆人,這個建在離公路三公里的廠址著實讓柴占山找了好久,參觀之下,有模有樣,忍不住贊了幾句。

  幾次心懷鬼胎地瞟到李玫蓮,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帶著某種磁力一般,總吸引著單勇的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一看跳速就加快,可不看,又忍不住要看,走了多半圈這女人一言未發,卻不料到出門的時候李玫蓮卻是異樣地問了句:「單老闆,我聽說您的驢肉生意做得不挺好嘛,怎麼轉行做醋了,這個利潤不會比驢肉生意更好吧。」

  「呵呵,那個市場強手如林呀,還是到這小地方,沒人和競爭好做點。」單勇掩飾了句,給了個似是而非的藉口,李玫蓮像是很容易被說服一般,笑了笑,很親和地笑了笑,老柴也是瞟眼看著兩人,邀約未果這次專程上門,無論私下裡討論這個人如何如何地奸滑,但見面時,總是容易被這孩子城實憨厚的外表迷惑,比如這時,就像位害羞的大男孩一般,你實在想像不出,那些讓柴占山也後怕的事會出自他的手。

  「單勇,你可有點不夠意思啊,你說老哥請你都不給面子。」柴占山邊走邊笑著道。

  「實在忙啊,柴總,您都看到了,是真忙,絕對不是藉口。」單勇道,苦著臉。

  「看來我高攀不上了。呵呵。居然不把我當朋友。」柴占山自嘲道,單勇也謙虛道:「別介,要高攀是我高攀不上,我這小門小戶生意,怎麼敢勞柴總您大駕光臨。要不當朋友,不是不想,而是實在不敢。我這小生意,頂多值您那四個車軲轆。」

  兩個人一個寒喧一個客氣,估計連兩人自己聽得都太假,相視一笑,說不定都看出對方那點麼心思來了,又笑了笑,李玫蓮卻是在圓場道著:「你們二位別客氣啊,要不這樣吧柴哥,乾脆讓單老闆投李報桃,二十八號咱們的店開業,請單老闆來做客?」

  「那當然,得把在場的兄弟們都請到,請不到也得架著到。」柴占山笑著道。轉眼又和李玫蓮擠對上的單勇,你說人家這麼客氣,又是上門客,實在沒法回絕了,單勇笑著答應了個,兩人留了名片電話,又和場上的一干的城管兄弟、前城管兄弟打了個招呼,卻是不留下吃飯了,人家這一圈熟人,加進兩個生人總是沒那麼自在了,於是在一干城管以及前城管兄弟瞪直眼、流口水的送行中,柴占山和李玫蓮上車走人了。

  「這妞真他媽水呀。」栗小力貓抓癢癢似地直撓腮邊,白曙光卻是癔想著小聲道:「下面肯定更水,說不定長了個名器。」

  「小蓋。開業時候咱們一定光臨啊。」雷大鵬拿著到手的名片,放在鼻下直嗅,香得好不陶醉。蓋庭甲賊忒忒點點頭,張衛華幾個卻是要搶雷大鵬手裡的名片,一呼哨,一群人摁著雷大鵬要搶了。單勇卻是招手作別了二位,要準備回廠時,新鋪的水泥路上駛來了一輛火紅的車影,得,又來了位彪悍的,戛然剎車剎到單勇身邊,話也沒說,卻是猛踩油門,冒了一股黑煙,然後留了幾聲放聲大笑,直躥進廠裡了。

  一進場,響起了款姐的彪悍呼聲:「兄弟們,搬酒來了。」

  一聽這話音,應者頓是雲從,車後廂一開,各搬著酒圍著宋思瑩閒扯上了,相比而言,宋思瑩倒比單勇在這幫兄弟裡更親和幾分。單勇笑了笑搖了搖頭,正要回廠,又被一聲車笛引得回頭觀望。

  喲,心裡咯噔一沉,陶芊鶴的車駛來了,還跟了輛送開業花籃的小工具車,車駛到單勇面前停下了,陶芊鶴好容易找到這兒,卻發現自己很傻了,這麼個窮鄉僻壤,送著鮮花籃子實在顯得她太另類了,一下車窗,副駕的寧佳招著小手打了個招呼,陶芊鶴卻是埋怨著,開業也不打招呼啊,我們可不請自來了啊。話說得好不幽怨,估計那味道,也就單勇聽得懂。

  一笑而過,單勇抱歉了個,正踏進廠門看到下車的兩位時,猛然間想起,這兩位,都被自己檢查過身體,而且還不止一次……現在坐一車上,不知道通過氣了沒有,要通過了,再坐一桌上吃飯得多尷尬,對著這麼多兄弟呢,相比而言,他倒寧願承受三個人睡一床上那種尷尬。

  午飯眼看就要添了三位美女,不管單勇尷尬不尷尬,那幫兄弟們熱情可是空前提高了,更何況陶芊鶴手下若干模特,現在還有和城管兄弟有聯繫的,大姐來了,自然是眾星捧月的待遇了,拿椅子的、倒水的、陪聊的,圍著三人一圈,實在是喧賓奪主的厲害,單勇本也想說兩句客氣的,卻不料被眾兄弟趕著回廚房做飯去了。

  這個業開得,看來要比期待中熱鬧多了,當史家村史保全父女帶著幾位村人也來恭喜時,第四位彪悍女到場,提著三十公升大桶的蒙倒驢高度酒,不管那長相還是那架勢,結結實實又把眾兄弟雷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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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74章 筵散曲盡人未去

  這回全是自家人的宴請,單勇父子使出渾身解數來了,簡單的豬肉,做出來小酥肉、小炒肉、過油肉、京醬肉絲又加一份潞州人最愛的大片紅燒肉,吃得滿嘴流油、滿座叫好,相比而言,反倒買回來的熟肉雞鴨要遜色多了,就即便青菜豆腐胡蘿蔔整飭出來的小菜也頗有味道,除了吃飯的環境差了點,這頓倉促做就的宴席,還真找不出其他的不足來。

  廚房奪奪切菜、滋滋下鍋的聲音不絕於耳,外場碰杯下酒,偶爾笑聲一片,漸漸熱乎起來了,來賀喜的多數是原城管隊的那幫兄弟,湊了一大桌,廠裡幹活的清一色史家村漢子,也湊了一桌,來的三位美女可湊不到這兩桌上,全和史寶英湊了一小桌,嘰嘰喳喳圍著史老爺子和史寶英說長問短,本來城管隊這幹兄弟向來目中無人,一喝酒准亂場,可今天一瞅史家村這幫漢子喝酒都是大壺倒大碗,就著酒吃菜像喝白開水,這倒不敢得瑟,旁邊又有幾位女人,反而比平常文雅多了。

  「來了,單叔說這叫嗆蓮白啊。」小蓋一聲吆喝,又端著兩盤給上菜來,廠裡那座謝了謝,城管這桌可不像樣了,摸腦袋的、拉衣角的、撫臀部的,更有流氓的調戲著小蓋:來,陪爺喝一杯。一句惹得眾哥們哄堂大笑,平時就好拿小蓋這白白淨淨和瘦瘦弱弱開玩笑,今兒當這麼多人,小蓋臉上卻是掛不住了,罵了句流氓,像怕非禮似地,不迭逃也似地奔開了。

  史保全這座又上一份時,老頭邊嘗邊吆喝著廚房裡忙乎的單家父子道著:「嗨,老單,整完沒有,整完咱哥倆喝兩盅。」

  「哎,好嘞,馬上就得,還有兩份。」單長慶的腦袋從廚房裡伸出來了,給了史老頭一個憨厚的笑容。

  老頭笑笑示好,今兒看來也著實高興,剛喊完,卻不料又來個不拿自個當外人的,有人在背後喊著:「老爺子,咱哥倆要不先喝兩盅?」

  史老頭一皺眉頭,回頭時,卻不料雷大鵬什麼時候湊上來了,紅撲撲的腮幫子、傻乎乎笑吟吟的眼神,端著酒碗已經醉態可掬了,幾位女人被雷大鵬這樣逗得噗聲全笑,史保全一擺手:「去,岔輩啦,會不會敬酒?」

  「哦,不哥倆,爺倆……來,敬老爺子一杯。」雷大鵬端著酒碗道,史保全笑著給碰了個,兩人眨眼大半碗,後面跟著生怕把雷哥喝不倒的胖弟栗小力提著壺,又是滿滿傾上,一傾滿,雷大鵬又瞄上宋思瑩、甯佳以及陶芊鶴三位嬌滴滴的妞了,不料有彪悍的,宋思瑩一拍桌子斥著:「滾,趁人多得瑟是吧?陶陶、寧佳,別搭理他,喝兩口就不知道他是誰了。」

  甯佳和陶芊鶴竊笑著,看來還有威勢能壓住雷大鵬的人,雷大鵬被訓了,針鋒相對一翻高低眼叫板上了:「不搭理拉倒,還把自個當鮮花了,嚇得牛都不拉糞了。切!」

  一個瞪眼、一個剜眼,說話著要衝上了,旁坐的史寶英伸手一攔,一招手:「來,大鵬,咱倆喝一碗……喝好不喝倒啊,少點,那兒還有一大桌呢,一會兒你能走過去?」

  這麼一說,雷大鵬回頭一看那桌彪悍的村漢,倒是有點怯了,和史寶英幹了碗,回頭又吆著城管兄弟,和村裡幫工幹活的各找著對手,劃拳揮手腕要搭個夥喝了,一般情況下好這一口的人都這樣,不喝高興了,那都不叫吃好了。

  那兩桌有點錯位了,不少吃了一半早吆五喝六開幹了,這桌的史保全坐得無聊,偶爾也喊一聲,不是嫌出拳慢了,就是嫌喝得不利索了,幾位女人笑著看著史家老爺子,這偌大年紀了,還是這麼可愛。唯獨這一桌清靜點,偶爾有來騷擾的,不是宋思瑩攆走了,就是史寶英接下了,四位女人細嚼慢嚥著,邊吃邊說倒也熟稔了許多。

  「咦喲……噝……」寧佳做了個咧嘴苦臉的姿勢,是被辣著了。

  「喝點水,呵呵。」宋思瑩把水杯遞過來,寧佳趕緊地抿了口,她一看,卻是那盤嗆蓮白,純粹白菜幫子切塊炒出來的純白一色,麻辣味道十足,陶芊鶴反倒吃津津有味,直贊道:「手藝不錯,山珍海鮮做出來味道不稀罕,白菜豆腐做好了,才叫水準。」

  「太辣了,我吃不了辣的。」寧佳吐著舌頭,萌萌地笑了笑。宋思瑩又挾了塊小蓋剛送上來的魚肉勸著,這款姐對人格外熱情,相處時間不長,反倒兩人關係顯得更親密一點。

  又上一道,是份湯,單勇父子和小蓋各持一份,挨桌放上,那倆剛放下就被雷大鵬一夥揪著灌上了,這邊老單也被史保全邀著相鄰而坐,添了副碗筷,大師傅終於也開吃了。

  這是第一次見到單長慶,小杯敬了一圈酒,陶芊鶴相對這位慈祥的老人那雙憨厚的眼神時,沒來由地帶上了一份心虛的感覺,似乎生怕單長慶知道他是陶成章的女兒一般,不過好在這老人和史保全相談甚歡,說得倒比吃得多,陶芊鶴留意地聽著,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史保全問著:「老單,你把弟妹一人扔家裡呀?」

  「呵呵,她看著麻將比看著我親,我不回去她正高興著呢。」單長慶笑道。

  「那響馬寨的店呢?」史保全問。

  「五一後再開吧,反正咱農家樂,開門是店、關門是家。誤不了時辰。」單長慶笑著道。

  「我說老單,要不你來我這兒幹咋樣?」史保全挖牆角了。

  「我這麼大了,還能幹啥?」老單端著碗,異樣了。

  「咂,驢肉生意唄,你也是個行家,咱村在市里的店現在五六家了,人手趁不上啊,有你個老將,我也放心嘛。」史保全小聲道,看來也確實缺人,想挖個老行家了。這話聽得陶芊鶴眉頭一皺,再看此時史家村和單勇走得這麼近,再一想響馬寨商標現在幾乎是史家村的專利,隱隱地想到了什麼。

  單長慶可沒應邀,呵呵笑著,給了個為難的表情,光表情,沒話,又埋頭吃上了,史保全可受不了,催著道:「嗨、嗨、老單,這多少年了,咋還是這三棍愣不出的悶屁來?好歹說句話呀?」

  這說得,甯佳和宋思瑩噗聲一笑,史寶英胳膊肘動了動父親示意,而老頭依然我行我素,瞪著老大的眼睛斥著單長慶,老單笑笑道著:「我都年過半輩的人了,沒那精力了呀。」

  「讓你去當老闆,又不打工幹活,要啥精力嘛?」史保全道。

  「那我現在當老闆他爹,不更好。」單長慶悶悶開了個玩笑,史保全一愣,知道話裡意思了,那幾位卻是已經笑了。

  得,肯定不成,拉不到單長慶,讓史保全稍有失望似的,教訓上單長慶了:「哎喲喲,我說老單呀,活個半輩了就不見你出息,年輕時候是讓老婆管,老了老了,又被娃管著……沒個意思。」

  「這話就不對了,各有各的好嘛。」單長慶笑了,對於史保全這個揭底輕飄飄地還了句:「史老哥你年輕時候打老婆,老了又打娃,有意思呀?」

  嗯,一下子噎了史保全一句,同桌幾位女人都吃吃笑了,連史寶英也跟著笑了,史老頭卻是臉上掛不住了,端著碗擺活了句:「不跟你這頭蔫驢說了,還來氣呢。」

  說著起身,吆喝著和村裡人,和那幹喝得面紅耳赤的城管小兒郎坐一塊了,玩得是擲骰子喝酒,許是那樣的豪爽才符合史老頭的性子。單長慶默默地吃著,偶爾眼中流露著笑意,也許他也喜歡看著這熱鬧場面,不過喜歡的角色卻是做一位默默的旁觀者。

  「嗯?姑娘你是……小宋,這是。」單長慶端著碗發現異樣了,除了史寶英和宋思瑩,這後來的兩位卻是一個也不認識。宋思瑩介紹這位是寧佳,這位是陶芊鶴,甯佳是寧氏百貨的小公主,另一位是驢肉香的千金,陶芊鶴笑吟吟地猛地覺得不對了,要攔卻也來不及了,嘴快的宋思瑩早把兩人的身家曝了個清清楚楚,尷尬的陶芊鶴只得硬著頭皮喊了聲伯父,也許已經預料到了可能觸及的往事,卻不料單長慶蔫蔫地,笑了笑,點著頭道著:「嗯,好好,這麼俊的丫頭,還是小公主、小千金……咱這地方可是有點糙了點啊,委曲幾位了。」

  言下之意,給幾位的歉意都有了,宋思瑩客氣著,史寶英卻是和單長慶最熟稔,根本沒有介意的意思,陶芊鶴卻是從這位老人平和的眼神中感觸良多,從某種層面講,失去的僅僅是財富,而得到,恐怕要財富更多,比如豁達、比如寬容、比如隨和……一瞬間,相比自己父親夙夜憂慮,殫精竭智,孰優孰劣,似乎要來個大翻盤了。

  「怎麼了,陶陶?」寧佳小聲問著,感覺陶芊鶴不對勁了,盯著單勇看吧還能理解,總不能盯著單勇人家爸老這麼看吧。一問陶芊鶴驚省了,訕笑了笑道著:「沒什麼,喝了杯酒,有點頭暈。」

  「那找點事,我帶你們看看單叔釀出了來醋醅,再給你們搞一桶雁落坪上的山泉……鋪這條輸水管就花了十幾萬,是最大的一筆投資了,比淨水設備還貴。」宋思瑩邀著,其他三位女人興然而往,邊走邊介紹著同時建起的醋廠和淨水廠,投資很大,宋思瑩說得好不凜然,不過這回她可不緊張,擱她是指指還在喝酒的單勇說,那腦袋被驢踢的硬是把一百萬全扔這荒郊野地了,這要是賠了,到後山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個哭倒是挺方便。惹得那幾位女人攬在一塊笑得花枝亂顫。

  同樣另一桌也在介紹,不過味道稍變了,蓋庭甲頗有成就感地介紹著,這一管水管拉了三點七公里,直接接的是泉眼,光通水花了十七萬多,一管水帶兩個廠,全是純天然的山泉水,醋吧還麻煩點,淨水車間只需要簡單過濾就能達到飲用純淨水的標準。

  雷大鵬端著碗,喝了稍多了點,一抬頭,從遠處的山上架著一條兒臂粗的水管,直接廠裡,來了個驚訝地口吻道:「哦,這管可夠粗夠長,一管你媽還雙插。」

  這一說,異樣了,哥幾個都看著雷哥,栗小力奸笑著道:「雷哥,是不是還四季長流?」

  「啊,必須滴。」雷大鵬坐下來了。餘眾卻是哈哈奸笑著,氣得小蓋和這幹流氓說不下去了,單勇邊吃邊笑,這幹兄弟們醉態可掬的時候樂子最多,你別指望和他們還能商量點什麼正事,這不,栗小力和白曙光這兩超級胖子在出怪了,兩人不知誰道了句城管已經走向世界,無可辯駁的證據是,馬上就要有一部《暮光之城管》歐美大片上市了。這哥倆純屬閑著沒事瞎扯蛋,你說暮光之城管,我對霸王別搞基,你說武林外遇傳,我對哈利波特大,一旁董偉也加入了,猛地來了句《幸福像菊花兒一樣》,差點笑得單勇噴一桌飯。

  「停停停……這玩智商我也學了個,考考你們。猜個謎。」雷大鵬見自己插不上嘴,硬打斷插進來了,一聽雷哥居然考大家,眾人笑著聽著,就聽雷大鵬一豎兩個指頭:「兩個女人,打一詞。」

  「美女?醜女?小蘿莉還是大禦姐?」董偉尋根問底了。

  「就是兩個女人……打一詞,廢話那麼多?猜不著了吧?拽個毛呀?不服氣,你猜。」雷大鵬指指剛才說最歡的栗小力,栗小力眨巴了眨巴眼睛,想著雷哥的風格,吐了兩個:「雙飛?」

  噗聲噴了幾個人,雷大鵬啪個巴掌,不對。又指白曙光,白曙光似乎明白了,小聲道:「三P?兩女總得有男的吧。」

  「滾,現在人咋都這麼流氓涅,老往那方面想。董偉你猜?」雷大鵬問,這把董偉難住了,又問蓋庭甲,小蓋想想,小聲道:「兩個女人……難道雷哥說的是百合?」

  一下子又笑脫了,雷大鵬依然搖頭,好容易出了個把大家都難住的高智商題,雷哥趁著醉意得瑟著,挨個數落了一遍,董偉不服氣地反問著:「你這就不是謎?打什麼詞?」

  「說你們傻吧,你們還不承認,聽好了,兩個女人,身上長兩個什麼……就那玩意。」雷大鵬笑道,揭底了:「所以兩個女人、兩個逼,不是二逼麼?說你們的……切!」

  說著哈哈大笑跑了,幾個被蒙住一想,登時哭笑不得了,居然被雷大鵬這麼低的智商給侮辱了一傢伙,實在讓兄弟們難咽這口氣,幾人使著眼色,頭碰頭商量著,往這酒裡給他兌著白醋,一會蒙他喝去,要不到廚房抓把辣椒面,塞這貨褲襠裡,讓他來個現場自摸。連小蓋不愛玩鬧的也被撩起惡作劇的心思了,幾個人賊忒忒鑽廚房準備去了。

  說著笑著吃著,笑得多吃少,等眾人一走單勇再吃時,飯早涼了,乾脆放下飯,舀了碗湯喝著,這人多了鬧騰得,實在不得一刻清閒,那桌一喝完也有事幹了,張衛華好賭,邀著人紮金花,一嗓子倒去了一半人,等上了簡易宿舍,差不多喝得暈三倒四的,都去趁熱鬧去了,村裡一位,居然叫著史寶英坐莊去,剛從淨水廠出來的史寶英看不見父親,估計和單長慶嘮去了,乾脆一捋袖子,跟著村裡人開賭了,連宋思瑩也拉去看熱鬧去了,看得單勇又是一個哭笑不得。

  愛玩看來是大多數人的天性,連甯佳也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史寶英坐莊開賭,一會兒說有點累了,宋思瑩直接把甯佳和陶芊鶴領到廠長辦,也就一間乾淨點的業務室休息去了,安排完自己又樂滋滋和史寶英玩去了。

  喝倒了的,喝吐了的,喝高興了開賭的,啥人都有,看得單勇好不暢懷,老爸和史老頭看制醋車間去了,招呼的小蓋也玩去了,留下他一個,喝完湯,邊想著剛才的樂子,邊收拾著碗筷,這段時間除了基建,在廠裡他基本就是大師傅的角色,看這樣,得雇個大師傅了,開工一忙碌起來,恐怕廚房一兩個人根本支應不下來。

  倒著殘羹冷炙,把碗筷扔進大盆,剛倒上洗潔淨捋起袖子,背後的廚房門口佇立了個人影,擋著照進來的光線,一下子讓單勇發覺,回頭時,卻是愣了愣。

  是陶芊鶴,幾杯酒激得兩腮坨紅,笑吟吟地在看著他,那笑意盎然的眼神讓單勇想起了什麼。單勇尷尬地笑了笑,很廢話地問了句:「休息一會再走吧。」

  「看樣是巴不得趕我走?」陶芊鶴反問道。

  「不不……不是,呵呵,我是說你喝了酒,開車不安全。」單勇笑道。不知道捋起的袖子該伸進盆裡洗碗,還是該去幫著陶陶攏一把那撩人的長髮。

  「我幫你洗。」陶芊鶴瞬間做了一個決定,讓單勇有瞠目結舌了,看著陶芊鶴一挽袖子,直蹲在他對面,還真有模有樣的洗上了,邊洗邊異樣地看著單勇,讓單勇那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

  所以姦情雙方都有這樣一個通例,對於相處的環境以及可能洩露姦情的第三人眼光都格外敏感,特別是這種熟人相當多的環境,單勇幾次往身後瞟,生怕不經意誰闖進來似的,看得陶芊鶴噗聲一笑,斥了句道:「既然心虛,幹嘛還要做賊?」

  一句刺激得單勇手停了,翻白眼了,兩人一拍即合,怎麼光自己心虛了,壓低了聲音問:「難道你不心虛?」

  「心虛什麼?如果別人知道了,我就說我喜歡你,如果沒有說服力,大不了我說你強迫我。」陶芊鶴小聲道,給了單勇一個示威的眼神,在這一方面,女人有天生的優勢。這不,把單勇說得尷尬地抬袖拭了拭額頭,不敢接茬了,陶芊鶴半晌沒有聽到回音,停手了,直問著單勇:「告訴我一句真話,你喜歡過我嗎?」

  單勇愣了下,好嚴肅地口吻,可……這怎麼說呢,抬頭時,看著陶芊鶴忽靈靈的大眼期待地盯著他,那雙激吻過無數的雙唇微啟著,似乎讓他想到了曾經在森林公園那一夜車上的銷魂,凝視了片刻,點點頭,聲音幾乎不聞道:「喜歡過。」

  撲哧聲嚴肅的陶芊鶴笑了,笑著斥了單勇一句道:「為什麼男人都這麼無恥呢?剛去廈門會了女朋友一趟,回來馬上又對另一位女人說喜歡,呵呵。」

  也許本想刺激單勇一句,卻不料沒刺激到,單勇笑著道:「就我女朋友在,我也告訴她我喜歡你,這有什麼,你看我言行舉止那點像聖人?」

  「呵呵,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啊。」陶芊鶴似乎能接受這個牽強的解釋,停了停,機械的刷著一個盤子,又問道:「我再問你一句,你還會告訴我實話嗎?」

  「嗯,我幹嘛要騙你?」單勇道。

  「那我問你……」陶芊鶴像在斟酌著言詞,半晌才緩緩道著:「那你還恨著我爸嗎?」

  單勇的手一瞬間停了,好久頭都沒抬,人像僵直在那裡一樣,陶芊鶴知道自己觸及到單勇隱藏最深的地方了,輕輕地說著:「今天我才知道我們兩家的事,也許你喜歡過我,也許沒有。也許你純粹就是想在我身上找到點報復的快感……不管怎麼說,你都如願了,不管你喜歡沒有喜歡過我,我喜歡過你,也許現在還喜歡著,喜歡你帶著在漳澤湖的衝鋒舟上飆船,喜歡看著你烤魚做菜那麼專注的樣子……以前我覺得你剛從學校出來就做了這麼大的生意覺得你有點天賦,不過現在我覺得,在你心裡驅使著你迎頭往前走的不是天賦,而是仇恨,對嗎?否則也不會有驢肉香的接連出事,以前你說你要收回它,我覺得是個笑話,不過現在我相信了,有一天,也許你真會重新站在驢肉香的股東會上發號施令。我說的都對呀?」

  問話停了,單勇僵硬了好久才抬起頭來,看到了陶芊鶴那麼複雜的眼光一直在審視著他,似乎生怕自己被欺騙一樣,單勇輕聲道著:

  「你說得對,我沒有騙過你,驢肉香就是我的目標,我要收回它,這個目標從來就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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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2: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75章 緊鑼密鼓開新戲

  是的,從來沒有變過,陶芊鶴回憶初識時單勇像玩笑一般說的那句話,那時候讓她覺得很可愛,就像仰望著星空的大男孩立志要摘下月亮那樣的可愛,而現在,依然是那樣平靜的話,卻讓她有一種心悸的感覺,似乎這個目標對他已經是觸手可及了一樣。

  「你還沒有回答我。」陶芊鶴輕聲道著,像在回避這一話題一樣,又問了單勇一次:「你很恨我爸嗎?」

  「我誰也不恨。」單勇道,看著嚴肅而莊重的陶芊鶴,同樣正色地道著:「我只是想把我們一家失去的東西重新拿回來,生意就是生意,談不上誰恨誰。」

  「我爸老了,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麼,他都是我爸爸,我最親的一個人……如果你是想得到驢肉香火鍋城這個店,很難,五家股東總值一億三千萬,就即便加上史家村這個大戶你們也難望其項背,為什麼不揀容易點的事辦?」陶芊鶴道,像在給單勇一個機會,單勇沒有吭聲,她停了片刻,把自己的想法直接道出來了:「比如,讓我爸補償你們家……」

  打斷了,被單勇臉上驟然出現的笑容的打斷了,單勇道著:「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我想拿回的不光是生意,還有自信、勇氣,還有我們曾經一家的歡樂和幸福,這些都是能補償的嗎?」

  當然不能,陶芊鶴從父親的話裡也感覺到了無可挽回,一個幸福富足的家庭猝然遭遇滅頂之災,也許拿什麼也彌補不起每個人心裡遭受的創傷,陶芊鶴現在明白了,為什麼總能從單勇的眼睛裡看到那種憂鬱的、頹廢的,同樣讓她甚至迷戀的眼神。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理解。」陶芊鶴道,給了單勇一句讓他很驚訝的話,旋即又道著:「不過如果你要傷害到我父親,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單勇知道這狠娘們說得出口就做得出來,不過對於單勇已經不在乎加諸在自己身上的什麼,笑了笑道:「你不覺得太不對等了嗎?你們傷害的不僅僅我父親,還有我母親和我,傾家蕩產也就罷了,差一點家破人亡,你沒問過你父親和你的叔叔伯伯們,他們後悔過嗎?我想他們肯定沒有,他們巴不得看到我重蹈我父親的老路,我不過做了一個小小的響馬寨商標,都被他們變著法子要脅、打挾、搶奪,在搶奪無果之後,又百般阻撓我們打贏這場商標官司,你不覺得他們這麼欺負人,欺負得太過分了嗎?」

  陶芊鶴蹙了蹙,被單勇所說刺激到了,這也是眾所周知的行事規則,要單勇這麼理解,似乎還真有欺人太甚了,不過轉念間,想到單勇依然巋然不動地身處局越做越大,而局中的人個個損慘重,陶芊鶴狐疑地道著:「你別假慈悲、裝好人,我就不相信你什麼都沒做過。」

  「做過,可你無法證實,就像你父親站在財富頂端一樣,誰又能證明他的無恥和卑鄙呢?」單勇道。

  啪……手裡的盤子摔在水盆裡,濺了單勇一臉,怒氣衝衝的陶芊鶴站起來了,瞬間發威,一發威讓她怔了怔,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彎腰,嘩聲掀翻了一盆的碗碟,怒目而視地瞪了單勇一眼,氣咻咻奔出廚房了。留下單勇默默地抹著臉上的洗潔精泡沫,看著一地碎了的碗碟發呆。

  默默地彎下腰撿拾的碗碟碎片時,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雙嬌小玲瓏的紅色靴子佇在門口,單勇抬抬眼皮,知道是寧佳,沒吭聲,又繼續撿拾著,寧佳無言地看著,隔壁場子亂得休息不成,在窗看時,正看到了陶芊鶴氣咻咻地從廚房出來,上車不告而辭了,只是電話告訴她先走了,讓她和宋思瑩相跟著回城。

  她按捺不住那份好奇,在看到這一地碎片和尷尬的單勇時,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更讓她好奇了,寧佳也彎下腰,幫著拾著,拾了幾片輕聲問著:「陶陶姐怎麼了?」

  「沒怎麼,發神經了。」單勇道。

  「能讓她發神經的事和人不多,難道是你和她……」寧佳小心翼翼地問。

  「你非要想像和我她睡過啦?」單勇撒上氣了,一把碎片扔進盆裡,破罐破摔道。

  一愣,寧佳看到了一臉無辜、一身水跡的單勇,撲哧聲笑了,笑著道:「就你?也就趁我當時未成年騙了我?想騙陶姐,穿幫了是吧?人家的BF比你強一百倍不止。」

  一副未卜先知的得意,似乎猜測到了發生了什麼事,寧佳不無取笑單勇的意思,而單勇聽得張口結舌,哭笑不得了,乾脆向更破處摔著道:「喲,你知道我是個感情騙子,還又摻合進來,不怕我再騙你一次啊。」

  「切,就你!?」寧佳回頭笑了個了,斥著道:「雷大鵬現在都不相信你。」

  「呵呵,那倒是。」單勇笑了,一直沒有面對面和寧佳說過話,就因為曾經的不告而別,此時終於有這個機會了,而且氣氛似乎並不那麼難堪,單勇輕聲道著:「寧佳,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有一句話要對你說。」

  「少來了,道個歉認個錯,回頭再約我繼續拍拖。對不對?」寧佳笑啐道。

  「喲,你對男人的瞭解已經上升了一個層次啊,這你都知道?」單勇驚了下,故作驚訝。

  「是對你這種男人的瞭解上升層次了。」寧佳強調道,似乎看穿了單勇似的,讓單勇多有懊喪之意,自嘲地道著:「我這種人嘛,我不在乎你怎麼看我,那時候我家裡真是出事了,來不及說一聲告別,後來聽說你出國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你是不是巴不得見不到我?」寧佳驀然間回頭,盯著單勇,似乎在求證著什麼。

  「不可能。」單勇稍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雷語出來了:「那畢竟是咱的初戀。」

  寧佳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又猛地捂著嘴吃吃笑個不停,這麼威猛個蛋哥稍帶羞意地說出這話來,怎麼看也讓人覺得新奇,曾經的那份浪漫和荒唐此時想來處處都是可笑,笑了半晌甯佳連撿帶扔幫著單勇收拾好了,卻是換了一副很釋然的口吻道著:「其實我在國外也很想再回來見到你,真見到了,最讓我意外的是你,最讓我不意外的也是你。」

  「喲?這話說得很哲理啊,什麼意思?」單勇笑著問。

  「不是麼?意外的是你什麼都放下了,從頭開始了。後來想想,這是最不意外的,你從來都喜歡對別人指手畫腳,怎麼可能受得了單位的約束。也許是我多事了,有時候自己做的選擇,能堅持的,其實都挺好。」寧佳道,把手伸向水龍頭,清清的泉水洗著嫩白的小手,回頭時看單勇發呆了,寧佳十指一撒,又撒了單勇一臉水,等單勇驚省,卻發現依然像數年前那般清純萌萌的佳佳在對他笑著。

  這一笑,撩得單勇的某根神經作祟了,頗有幾分自戀地道著:「喲咦?我怎麼聽你說,好像你也沒變?」

  「變什麼?」寧佳問。

  「還像以前那麼崇拜我,喜歡我。」單勇咬著嘴唇,壓抑著笑意,猛地逗得寧佳捂著小嘴,呵呵笑了,不知是真是假,點點頭道:「嗯,喜歡呀,怎麼啦?」

  「那多好,繼續譜寫咱們沒有結局的初戀啊。」單勇得瑟了句。越像這樣坦然,反而越覺得不像真的了,寧佳也刺激道:「想繼續可以呀,不過你總得有點成就再讓我青睞吧?」

  「怎麼樣算成就?我覺得現在挺有成就感的。」單勇道。

  「這才算什麼。嗯,最起碼像陶叔叔那樣吧,就陶姐他爸爸,坐擁那麼大一個品牌,風流儒雅、氣度不凡,走到那兒都會是全場矚目的焦點……那樣的男人才值得我喜歡。」寧佳滔滔幾句,得意地回頭時,看著單勇傻眼了,不但傻眼了,似乎這人物有特殊效果,把愣著聽著的單勇「呃」聲反胃嗝應了一下。

  「呵呵,嚇住了吧?」甯佳得意地道,似乎為刺激到單勇高興。單勇點點頭默認了:「嚇住了。」

  「瞧你那點出息,我要給你樹個偶像是比爾蓋恣是不是還得把你嚇昏過去。」甯佳教訓著單勇道著:「連這麼點壯志雄心都沒有,還想蘿蔔花心,切。」

  擦著手,剜著單勇,聽得單勇直覺得外國教育制度好,連蘿蔔花心都能接受得了,聽到此處時,惹得單勇嘿嘿奸笑上了,擦完手寧佳把抹布忿忿一扔,單勇笑著道:「你還是不太瞭解我,其實我雄心、花心都有,到時候證明給你看。」

  「哼,稀罕呀。」寧佳一扭頭,走了,不過兩步之外又回頭道著:「寧氏旗下的小超市不小,我可以給你留幾個櫃檯,成不成,憑你的本事了啊。」

  說著,嫣然一笑走了,也許這最後一句才是她真正要說的,走了好遠單勇才想起說了句謝謝,要走向市場,超市鋪貨肯定是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這一個援手,卻是讓他拒絕也難。

  看著寧佳翩翩如蝶兒的身姿,上了彩板搭建的簡易樓,到一間叫宋思瑩去了,這倩影如昔,惹得靠著廚房門框的單勇瑕想無邊了,話說男人對平生的初次體驗總是很難忘記,對於單勇尤盛,那第一次準備的時間好長,悄悄地窩在女生宿室樓裡,既怕同學撞破,又怕樓管碰見,更怕喊聲太大讓大家都碰見,那種既緊張又刺激又荒唐的性事,讓單勇小腹部位仿佛積了一團火似的,那時候也像這樣,憋著一團火,頭上冒了一層汗,黑燈瞎火找了好久不得其門而入。

  那時候寧佳這傻妞問,對不對呀?這麼粗怎麼可能進得去呀?

  同時也犯傻的單勇有點懷疑自己從H帶上學到了知識了,自己也不太相信地安慰道:應該對吧,我看電視上都這麼幹的。

  後來進去了,寧佳在咬牙切齒地忍著道:疼死了,疼……

  單勇也在忍著疼安慰著:書上說這叫痛並快樂著……

  荒唐的往事想得單勇忍不住笑意一臉,即便到現在他也未必讀懂了愛情這個字眼,不過他心裡知道,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不忍傷害她的純良。

  這麼想著,看著,看著宋思瑩玩得出來了,和甯佳勾肩搭背,哈哈笑著說著什麼,看得他目不轉睛,又在想,難道成熟就是以這種理性為代價的嗎?想的好糾結,相比於理性一點的將來,他寧願有時候荒唐點。

  「老單,你這娃娃將來是頭小種驢啊,看著細眉嫩眼的小婆娘就發情喲。」史老頭小聲道,從醋廠和淨水廠出來了,站在門口看了單勇好久了,單勇卻在看樓上的兩位姑娘。於是史老頭下定義道,單長慶可不高興了,無奈地道著:「史老哥,你就不說驢別人也知道你老是個養驢大戶,啊,能不能不要把孩子和驢一塊說。」

  「你看你,除了會說話,吃喝拉撒人和牲口沒啥兩樣。咱說好啊,老單,你要閑下來,我可直接來拉人來了啊,放著這麼好的手藝在響馬寨山上掙個小錢,真不知道你咋想的?」史保全道著,一手攬著單長慶,像哥倆一般,看樣孜孜不倦要挖這個牆角了,單長慶笑笑擺擺手,不說了,到時候再看吧。

  兩人直走到廚房門口單勇才省過神來,搭了句話,不過一進門看著一盆碎片,讓老單忍不住歎了口氣,直說守家難敗家易,單勇尷尬地表態馬上就去再置辦去,老爸收拾上了,史老頭在給單勇使著眼色,兩人走到一起,恰逢宋思瑩和寧佳從樓上下來了,告辭著兩人一起要回城,這兩位還沒走,樓上又出來了,有人驚聲尖叫著如同鬼上身一般提留著褲子奔出來了,看樣酒意未醒,不過神志尚清,可動作就不雅了,半耷拉著褲子亂抓亂撓,邊撓邊罵著:「蛋哥,你這兒有蝨子……媽的,癢死我了。」

  是雷大鵬,就在樓道上露著屁股喊,後面窗臺上伸出一堆腦袋來看笑話,宋思瑩和寧佳卻是臉紅著啐了口,逃也似地奔上車走了。單勇哭笑不得了,又是那乾貨折騰雷大鵬,這回可折騰得不清,提不起褲子來了,喊了句去水管上洗洗,回頭叫著史老頭,兩人看樣有事要謀。

  不對,事情已經謀了很長時間了,誰也沒說話,史保全叫著閨女下來,告辭著要回村了,出了廠門,一前一後兩輛車直駛史家村。史寶英駕車跟著前面單勇的車,老頭卻是坐在車裡,直等出廠長好遠,這才神神秘秘道著:「快露餡了啊,收得太多了,我也有點心虛了。」

  「收了多少了?」單勇問。

  「快四萬斤了。」史保全像是已經拿到什麼燙手的貨了一樣。說著近一個月來的收貨,全是驢車三輪車從鄉鎮入手,把潞北的產地兩縣十七個鄉鎮都跑遍了,村裡鄉里的存貨著實不少,撐得他都快吃不消了。

  「五鮮一干,一斤幹的相當於消化五斤鮮的,相當於咱們手裡的量二十萬斤,每年潞州的產量在一百萬斤上下,從鮮椒開始消化,到每年七八月份新貨下樹之前,基本就接近尾聲了,這個青黃不接的時候,應該狙擊調料消耗大戶的最佳的時機。」單勇若有所思地道著。

  是什麼,就是款姐笑話單勇腦袋被驢踢了的事,收花椒,外行不知道,內行玩門道,潞州的大紅椒、長茴香名聞瑕邇,是驢肉烹調必不可少的一味調料,獨特的風味也正在于此,單勇借錢的時候把底露出來了,史保全一思忖,還真就幹上了。

  不過這會可是騎虎難下了,思忖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放心道著:「這咋個就沒動靜呢?按理說,價格該上來了。一斤收得小三十塊,市價賣三十多接近四十塊,這可進去有小二百萬了。」

  「再來個狠的……把市里三個土特產批發城經營戶手裡貨也給收走。今天就辦,要這一槍打不響,後面的就都成啞炮了。」單勇又教唆道。

  「啊?還收?」史保全有點為難了。

  「不收也行,現在誰的手裡存貨也不多了,支持不過一個月,只要想用精料做好的,他就缺不了這一味,能趕上潞州大紅椒品質的,只有四川的漢源花椒,那價格也在一斤四十左右,別說做驢肉的,就川味的飯店也非用到這一味,馬上就缺貨,你要想等等也行,不過趕不上五一了。」單勇道,對這一塊當年當學生的時候就有一個奇思妙想,要是把美食中必不可缺的一味料抽走,那接下來,就是物以稀為貴嘍。

  「成!媽地上了賊船了……我可給你打個預防針啊,要是砸我手裡,我非熬花椒水把你燴一鍋。」史保全咬牙切齒道。

  「幹逑吧,燴不燴都在一鍋裡了,乾貨調味店就靠這一炮成名了。」單勇笑道。

  大計已定,剩下的就剩籌錢了,好在大戶事好辦,史保全通知著車後的閨女,閨女估計又通知著村裡,等回到村裡,登時讓單勇大眼看小眼了,鄰家鄰戶,早把湊來的錢送來一桌子成紮的鈔票,史保全招呼單勇搬著鈔票邊搬邊笑道:「咱村的這錢呀,都埋在坑頭瓦罐裡呢,他們甯信村長,不信銀行啊……進城再去儲蓄所取點,就這麼多了。」

  這一天卻是忙乎近一個月的收尾工程了,一下午,總有不同面孔的人,分赴全市各乾貨調料批發部,成袋地買走了平時按斤按兩出貨的大紅椒,喜滋滋的店主們直罵天天有腦袋進水的,好像今天特別多似的。

  這些腦袋進水的人最終又把兩千多斤的備貨全部匯總到紫金東路一個未開門未掛門臉的店鋪,店鋪裡,史寶英在清查過秤,一筆一筆記著,店裡的貨架、櫃檯、存貨經常一個多月的悉心準備,已經井井有條了,主打產品的是潞州的各類小雜糧、副產品是各類副食調料、此類經營主要是針對飯店、食堂等等一些大戶的批發生意,地址選得偏了點,不過好在地方大,兩層樓400多平米。已經堆滿了從鄉下收回來的和朝陽鎮自產的各類雜糧乾貨調料。

  二樓,已經可不幹活的單勇和史老頭面對面抽著手捲煙,單勇明顯不太會抽,淨是撚著煙吐圈圈玩,史老頭隔一會兒看看樓下的忙活,又是有點心急地問著單勇:「啥時候開業,這可憋半個月了。」

  「明天。」單勇道。

  「店名呢?」史保全問。

  「響馬寨。」單勇道。

  史保全一笑,這條賊船是坐瓷實了,坐下來,小聲商議道:「你說,這漲多少?」

  「一塊錢。」單勇笑道。

  「太少了,一斤幾十塊的錢東西,才漲一塊錢,沒意思。」史保全奸笑道。

  「我說的是一兩漲一塊,呵呵。」單勇笑著道,吐了個圈圈。

  「差不多,不過……不會有其他事吧?」史保全有點心虛,沒和城裡人玩過。

  「不會有,一會兒咱們把存貨拉回去,店裡就擱一二百斤,愛買就買,不買拉倒,反正貨不多了,誰有本事誰下鄉收去吧。」單勇笑道。

  兩人一直笑著,忍不住笑著,史保全隔了會又想到個可能出現的難點了,徵詢道:「可這樣賣,時間太慢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回本啊?」

  「很快,讓市場整體缺貨缺上十天,這個青黃不接的季節,他就從外地販運同質的東西,成本也低不了,何況他一家飯店能用多少?再說他也不趕趟不是?離新椒下來,還有好幾個月呢。」單勇道。

  「可肉聯廠那些大戶他們用量大呀,肯定人家從外地購就划算呀?」史保全不傻,又找到讓他心虛的漏洞了。

  「我都說了,還有好幾個月呢,總不能市里的縣裡這些批發沒有特產花椒賣吧……先把價格抬起來,再稍降降,批發給那些搞批發的,不就回本了……誰要敢在外面進貨,等價格一回落,他不賠大發了?再說這缺貨這個漸近過程,還得幾天才能凸顯出來,到時候正好是五一黃金季節,那家飯店總不至於因為不想出這多的十塊調料錢耽誤生意吧?您說呢?」單勇道,又給史老頭吃了顆定心丸。

  想了想其中的人之常情,史保全先愣後樂,爾後哈哈大笑了,指著單勇笑駡著:「你個驢貨,你爹那老實個人,咋就生出你這個貨來?」

  「還不跟你老頭帶人攔路設收費站一樣,逼出來的唄。」單勇淡淡地道,回敬了史老頭一句。

  這一天單勇拉著新置的餐具回到了雁落坪廠裡的時候已經天黑了,一個多月的沉寂,又要有很多事擺在日程上,這一次要做得和以往不同的是,似乎在他心裡,多了幾分羈絆。

  是左熙穎給他的期待?還是陶芊鶴給他的不安?亦或是寧佳讓他感到的愧疚?

  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他說不清楚心裡的感覺,但他算得很清的是,曾經發生在驢苑酒樓的事,要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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