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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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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76章 錙銖必較蠅頭利

  紫金路的響馬寨調味品店,門庭若市已經是五天以後的事了,先是全市土產經營公司發現這個不算商機的商機,開始遍地尋找貨源,這個自然不會再有成批量的貨源了,就即便有,價格也跟著漲起來。可沒人注意,不就花椒嘛,就潞州大紅椒好一點,也沒有到非吃不可的地步不是?

  可稀罕還就稀罕,慢慢加入到找貨源隊伍中的批發商、零售商越來越多,對於普通市民雖然沒什麼影響,可那些搞飯店的、做熟肉的、賣小吃,還就非要潞州的大紅椒不可,一問二去,價格卻是越來越高,把批發商看得心裡直癢癢,有的後悔不該把存貨都給出了。

  對了,紫金路這地還有呢。

  錢默涵駕車摸到這兒時,一堆飯店後廚採購的正和賣調料的拌嘴,等他湊上去,店裡那位手撚著小包道:「你們可看清了,這可是正宗的潞州大紅椒,別跟地攤上幾塊錢一斤那玩意比,大紅椒泡花椒水,泡三遍乏了也比普通椒有味……一百克,十三塊五,響馬寨包裝,全市就這一家,沒別的分號啊。超市上的貨都是我們供應的。」

  「媽逼的,一兩漲了好幾塊。」

  「忒個先人板板,咋個這樣子做生意嘛。」

  「就是嘛,太黑心嘍……」

  「狗的,吃得狠呢。」

  下麵的一堆人,小聲的各式國罵,那掌櫃的笑吟吟的不急不惱。

  錢默涵豎著耳朵聽了聽,知道是各飯店的採購都湧到這兒來了,問問他們價格,倒也不貴,只是大紅椒和長茴香上漲價漲得猛了,有位操著川味口音的和坐堂的商量上了:「老闆,我們用量大,這二兩小包那夠……我們要的多,價格優惠點,你這貨要全,以後咱們長期共事呢。」

  「哦,量多啊,有大袋,你直接拉吧。」坐堂地道,標準的潞州口音。

  「多大?」採購問。

  「一百公斤,一斤五十六。」坐堂的一指,店後豎著兩排兩人粗的大麻袋,敢情全店濃重的花椒味就擱那兒來的。

  採購的傻眼了,100克確實太少,可100千克,誰可能吃得了,就火鍋使勁往裡扔也得幾個月消化呀?那坐堂的一看採購那眼神,馬上伸手制止了:「別讓我拆開賣啊,這十五袋已經預訂走三四袋了,今年估計就這麼多貨了,新貨等到九月份以後了。」

  吵吵嚷嚷得厲害,那採購身上的錢還不夠一麻袋花椒價格,可總不能空跑一趟吧,乾脆少要了幾個小袋,又揀著便宜的調味拉了小半車,一拔剛走,又是一拔沖到櫃檯前問著:

  「老闆,有大紅椒沒有?」

  錢默涵這會兒學會惜言如金了,沒和人爭執,不過他一看到響馬寨那個標識就有點心虛,看了一圈,電話直打回驢肉香的後廚了,指示著方位,又把情況講了講。好在讓他安慰的,貴是貴了點,最起碼還有貨,昨天遍地找不上大紅椒,把味源的孫伯伯差點給急壞了。

  ※※※

  英雄東路、驢肉香火鍋城,廉捷快步走著,帶著助理直到了後廚,所過之處廚師幫工紛紛回避,大廚正招呼著人在後院準備著廂貨去拉調味。

  一位胖胖的廚師長,四旬上下,在驢肉香也算是老人了,廉捷狐疑地看著,追問著:「宋師傅,總不能就個花椒,還把電話打到陶總家裡吧?有這麼嚴重嗎?」

  「比這個還嚴重,要再過三兩天沒貨,生意得塌一半。」宋師傅臉上很嚴肅,看廉總不信,解釋道:「地方口味為什麼地方,就在口味特別上,大紅椒前味沖、後味香、餘味長,平時一斤批發就到三十多了,趕住普通花椒七八斤的價格了,可味道沒法比,一個大料包能回四趟鍋,普通的料盒根本不行……對了,廉總,價格一斤已經漲到五十六了,咱們的用量大,千萬不能讓節骨眼上缺了貨啊,馬上五一就到了,用量更大。」

  「好,沒問題,以後有什麼事直接告訴我就行。你放心,缺不了貨。」廉捷安撫了幾句,這一件小事,讓他心裡那份危機感又蠢蠢欲動了,店裡下麵人有事,找的還是陶總,敢情眼裡根本沒有廉總,讓他更覺得沒面子的是,陶總呆在家僅僅是幾個電話就找到了貨源,而他這會還不大清楚,潞州產的大紅椒究竟是什麼玩意。

  回了辦公室,魔症似的口裡得啵著大紅椒、大紅椒,資料裡、電腦裡,亂翻一通,這玩意卻是連度娘也說不甚清了,還是陶叔留下的一櫃書管用,特產裡翻到了大紅椒細細一看,驚訝無以復加了,產量大、耐寒,味香,出油率高、藥用價值高,優點列舉了N種,而潞州下轄的平順縣城本身就是「大紅袍花椒之鄉」,全市的花椒總產量占全省的四分之一強。

  看到此處,又讓廉總鬱悶了,總不能花椒大縣,還缺花椒吧,啪聲合上書,有點忿意地想著,聽到敲門聲隨意喊了聲進來時,錢默默來了,神色凜然,開口就道著:「廉總,我發現個大秘密……真的,不騙你,這秘密我估計你們誰也不知道。」

  「過來……對了,我問你。」廉捷拍著書問著:「潞州可是大紅袍花椒之鄉,你跟我說說,怎麼可能缺了花椒,這不成笑話了嗎?」

  「哦喲,廉總噯,潞州還是產煤地呢,咱們買煤炭,不照樣比進口的還貴。」錢默默給了似是而非的解釋,又要說秘密了,廉捷卻是不太和這個愛吃愛玩,正事不幹的貨多說,稍有點上火地道著:「這絕對有問題,我就不相信,縣裡還有兩個公司、四條生產線,怎麼可能缺貨?」

  「是啊,沒錯啊,都出口創匯去了,再說您也不看看這什麼季節,五黃四月,青黃不接,去年那茬都賣到尾貨了。」錢默默道,好歹比廉捷多了一份常識,廉捷皺皺眉頭,又想到不對了,反問著:「那往年怎麼沒聽說缺貨?」

  「唉,問到正經地方,我說的就是這事。」錢默涵恍然大悟的表情,廉捷一凜然,這胖子附耳小聲說了一堆,廉捷眼睛越瞪越大,驚訝地道:「又是響馬寨?不賣驢肉的,改囤花椒了?」

  「對,還就是那個人,我認識他那輛破車,就停在紫金路店門口。」錢默涵小聲道。

  「又是那個單勇?」廉捷難受的表情問道。錢默涵點點頭,廉捷卻是不屑一顧地道著:「這……這有意思麼?囤上點花椒,一斤多宰人十來塊錢,那得囤多少才得上一筆可觀收入啊?不對吧,他有這麼大能力?這要囤到讓市場缺貨,那得操縱多少資金才能辦到?」

  「錯不了,就是他,去年驢飼料他都囤,愣是囤到連飼料加工廠也找他要原料去了。」錢默涵對那回肯定記憶猶新,這事對廉捷卻是新鮮,興致來了,拉著錢默涵問長問短,等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讓廉捷一雙大眼不相信地直瞅胖默默那一對小眼,這錢摳得,幾毛幾分堆成幾十萬,除了佩服,估計沒別的感受了。

  說完了,錢默涵的秘密結束了,這胖貨看樣對單勇佩服得緊,見得廉捷的臉色越來越平和,又是提醒道:「陶叔說了啊,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這小子坑人都不帶眨眼。」

  「哼,囤點花椒就嚇成這樣?咱們的一天的用量就十來斤,要是真一顆都沒了還真能嚇人一跳,一斤多要十來塊錢,哼呵呵,一個月多給他三兩千費用能嚇住誰?連咱們的泔水桶裡倒的都不止這麼多。下午就買上幾百斤,用到新貨下來,能有什麼事?真是。」

  廉捷不屑道,就玩得再漂亮也是小兒科,知悉了原委,反倒讓他覺得這人眼界太窄了※※※

  ……

  人人心裡都有一根緊張的弦,當缺貨緊張出現時,有些人懵頭懵腦緊張得不得了,於是紫金路響馬寨調味品店在這種緊張情緒中,十數袋百公斤的大袋沒到中午就銷售的丁點不剩,新貨從後門被村裡人搬到店裡時,那坐堂的掌櫃對著上門的客戶道著:

  「看見沒,就這麼多了,二百斤一袋,您多存點,眼擺著離新貨下來還有小半年呢,天天用著呢,再說這玩意又壞不了,您說是不?……價格呀,不能動,這樣,辣椒、茴香、乾貨、八角、桂皮,您都擱這兒挑,我以全市最低價給您,一回生兩回熟嘛,三回過來我得管您叫叔呢。」

  最原始的推銷手法,左忽悠右唆導,把採購的說得懵頭懵腦,還真就搬了一大袋花椒到車上,想想多出的錢虧得慌,乾脆又挑了半車其他調味,你說最低價不是,我得多少補償點回來。

  整整地拉了一車,那賣貨的掌櫃吃了大虧一般的臉色送著,直說進貨價太高,沒賺頭,等把同樣吃了虧的採購送走時,那人回頭時,臉上卻是帶上了得逞的笑意。

  買的總也沒有賣的精,買得越多,我當然賺得越多了。

  「這誰呀?不像你們史家村人的風格呀?這嘴皮子,比花椒還麻辣。」樓上的單勇小聲問,聽得下麵那小夥煽風點火,時不時地被逗笑了。史保英翻著帳簿道著:「我一堂弟,十五六就跟著他爹在外地做生意,這回也是聽說我爹把潞州的驢肉市場打開了,準備回來自己幹。」

  「嗯,人才,就是有點奸滑了點,太有主見了,比我指揮的還好。」單勇笑著評價道。

  史寶英聽得此言,大眼皮抬了抬,看著坐在樓梯口看笑話的單勇,輕聲道了句:「再奸還能比你奸?單勇,你和我爸辦得這事可不地道啊,先囤貨後漲價,坑人呢你。」

  「賣東西就是低進高出,你還指望生意人做慈善,白給呀?」單勇無所謂地道。

  「可這事……」史寶英抬起頭來了,想了想,被單勇偷換的概念還實在不好反駁,反正就是有點不舒服,單勇笑道:「別想了,趕緊想辦法出貨吧,這些奸商的腦袋轉悠得快呢,價格這麼高,憋了幾天了,再等等沒准他們敢折騰出假貨出來。」

  史寶英笑了笑,拿著電話拔了個,看樣是批發零售同時下手了,要把手裡存貨全部甩出去,否則那幾萬斤花椒愁得老爹晚上發癔症都念叨花椒呢。

  打了電話,史寶英又翻了一頁帳簿,不過眼睛卻沒有看賬上的數字,而是瞟樓梯口的單勇,那吊兒郎當的樣子,那鎮定如斯的架勢,像有某種磁力一般吸引著她的眼光,怎麼看,怎麼也看也不足※※※

  ……

  東風路,朝陽調味店,一位滿身油污的莊稼漢走進店門時,老闆異樣問要什麼,這號鄉下人一般不該出現在這個農貿市場,卻不料那人不是要貨的,而是怯生生地問:「老闆,我拉了一車花椒,你們收不?」

  「在哪兒?」老闆心裡一動,臉上沒表情。

  「就在你門口胡同裡。」莊稼漢道,看清了,是個開柴油三輪車的。

  「看看去。」老闆樂了,臉上還是沒表情。

  等看到麻包包裝十幾個袋子,老闆摳了幾顆,心裡更樂了,臉上照樣沒表情,一看,很不悅地道著:「成色一般化,還有土渣,沒處理乾淨……鄉下自家留的吧?都沒曬好……」

  「那你不要,我找其他家去。」莊稼漢實誠地道。

  「別別,還沒說不要呢。全卸了,要都是這個樣子,我就要……三十七一斤。」

  「不行,四十七。」

  「再加兩塊,三十九。」

  「不行,四十五,最低這個價。」

  「嘖嘖,你看這人,一車好幾萬塊錢呢,能有幾家拿出來。」

  「那我零賣呀。」

  「零賣你架得住費功夫麼?再說碰上工商城管,給你沒收了你找誰說理去,這樣,你四十一,全要,現金。」

  「成!」

  莊稼漢想了想,點頭了,卸貨、驗收,個個顆粒飽滿的大紅椒,樂得老闆臉上開花了,一摞一摞錢數著,等三輪車突突一走,店主樂滋滋地小價格牌子一插:

  大紅椒,56元/斤!

  新民路的調味店,也有莊稼漢探頭探腦進去了,怯生生地問:「老闆,收花椒不,上好的大紅椒。」

  紫坊的農貿市場,出意外了,店主的保密工作沒做好,一驗貨被同行發現了,哄了一堆人,一家分了兩袋,那店主直後悔自己太過小心,要不這生意可是他一家的了,這兩天搶花椒都瘋了,那兒都找不上貨,可不料貨自己上門了。

  大東街農貿市場更猛,去了輛工具車,村裡人脖子上掛著包就地開賣,一車貨十分鐘就被哄搶一空,比早市搶購鄉下運來的低價蔬菜還恐怖,都舉著一摞錢怕人家不收似的。

  終於還是出了點紕漏,東明農貿市場也是在成車出貨,照樣在哄搶隊伍裡好容易搶了一袋貨的店主給完錢時異樣了,一把揪著賣花椒瞪上眼了:「我認識你,我們這兒的存貨前兩天就是你們收走的。」

  「收走的怎麼了。」賣貨的不理會了,一把打掉了那人的手。

  「嗨,抬了價再賣給我呀?賺了好幾塊,你把我當傻瓜,以為我認不出你來?」店主叫囂上了,發現不對了。這賣花椒,就是前幾天來買花椒的。

  「那總不能掉了價再賣給你,你以為我傻呀?」賣貨的撂了句,牛逼哄哄走了,氣得店主一時無處發洩,直打自己的臉。

  這些分散進城四處兜售花椒的源頭都在北郊二級路上,停了兩輛東風加長高幫貨車,成袋成袋的花椒從車上咚咚咚直往下扔,下車的三輪車、工具車甚至畜力車,接滿一車,一打紮繩,忽悠悠地就走咧,隔不大一會兒,突突突又回來了,換成大把大把的鈔票,全交到停著的那輛越野車裡,村裡的會計和村長都在裡頭呢,又是一家交錢回來的,會計收錢也簡單,紙一包,寫上名,甭看這辦法土,可效率高,而且沒人敢搗鬼,回去一數不夠了,村長一準大耳刮子得扇到門上。

  卸貨、裝車、再卸貨、再裝車,兩大車三萬多斤的花椒不到天黑,已經差不多全變成厚厚的現鈔了,史保全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了,一揮手,把會計和車打發走了,就近這村裡人又幹了個彪悍的事,一家農村信用社門口停著,村裡人扛著兩編織袋進了快下班的營業廳,保安看著穿著差點以為是窮瘋了來打劫的,卻不料人家一句存錢,兩袋子往櫃上一擱,一解開嘩嘩出來的都是紙包的鈔票,把一干要下班的營業員雷了個外焦裡嫩。

  一進一出,等於白賺了個店,史寶英在車上算著,史保全就在聚集地和村裡一干後生算計著,單勇駕車把寶英送回來時,老頭早樂歪嘴了,抽著小煙,哼嘰著山歌,細細一聽都能聽出來,是《采椒歌》,下車等著存錢回來的會計,單勇和老爺湊到一塊了,沒接煙,笑著問:「老爺子,今晚能睡著了吧?」

  「嗯,那是,哈哈……這麼個賺錢可比養驢強多了啊,哈哈,擱明兒一發現都又有大紅椒了,今兒搶著買回去的,是不是得氣歪嘴了。」史保全樂不可支了,邊說邊噴煙,嗆得直咳嗽,一干村漢也在說著,這城裡人也夠傻了啊,一點破花椒都搶著買。說來說去,都是笑得前附後仰,還有問著村長發獎金的事,史保全一拍胸脯,今兒幹活的都發,多少呢,除了油錢吃飯開支,每人再發:二百!

  就這二百,讓村漢似乎好一陣激動似地,對村長的恭維可要不絕於耳了。過不久車來了,扒三輪的、坐汽車的、史寶英駕著車叫著老爸走人,卻不料老爸擺擺手,直打發閨女帶人回去,閨女尚有不悅,不過老頭一瞪眼,把閨女趕得不太情願地走了。

  「老爺子,這店就不賺錢也賠不了錢了,算是站住了,不說百年大計吧,三五年總是沒問題,以後這小雜糧和山貨,有你賺的……等醋上市的時候,也從這兒走啊,經營得好的話,用不了幾年,這兒能成為全市飯店的後廚,如果經營得好,一年的消耗量,要趕住你全村的收入啊。」單勇展望著,信心很大。

  史保全掐了煙,點點頭,開門紅這麼一把,心裡有底可就什麼也不怕了,雖然有點懷疑單勇的未來規劃,不過賠不了是肯定的了,鄉下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山貨,有的生意可做了。看了看孰無興喜之色的單勇,反倒讓樂呵著史保全不解了,直問著:「咋了?是不是我全賺了你不高興?」

  「這麼點小利有什麼高興的?馬上到五一了,第一茬種駒都趕在這個時候上市,還想不想再幹把大的?」單勇道,不動聲色問。

  「哦,對呀,你不是說花椒完了還有啥生意?咋,還是驢肉?」史保全問。

  「咱爺倆都是驢圈裡打滾的,你說不整這個整啥呢?」單勇笑道。

  「那你說,咋弄?」史保全問,從花椒傾倉出去,已經對單勇沒有什麼疑慮了。

  「這樣,咱們把全市的種駒全吃進怎麼樣?」單勇笑道,史保全皺了皺眉,好奇地問:「你的意思是,再把價格哄抬起來?不過那難度大了,一千萬你包不住呀?」

  「囤花椒的時候你還不相信呢?這個黃金時間你只要控制上游貨源一周時間,那比你辛辛苦苦養一年驢還賺錢,你放心,老規矩,你出資,你全部得利,我不分你的利潤總行了吧。」單勇道,又是教唆著這個土財主掏腰包,這老頭手捂得緊,關係再好,沒利的事他絕對不幹。

  果不其然,老頭眼滴溜溜轉著,對於驢肉市場上打滾多年的他來說,也許這種情況的難度不算很大,不過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風險也很大。想了想,不放心地道著:「不一定能控制住呀,養殖大戶咱市里有七八家,你就真把他們手裡的買走,人家從外地販運呢?還有凍肉呢?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你折騰回一群吃貨來,一天光吃得吃我好幾千上萬了。」

  「這個我有詳細的計畫,走,邊吃邊聊,要是說完你還覺得不行,咱不幹就是了,行吧。」單勇起身邀道。史保全倒不擔心,反正錢在自己手裡,起身跟著問:「那就即便能幹,好處都歸我了,你落個啥?」

  「我要求不高。」單勇笑笑道,說出自己的要求來了:「讓驢肉香停貨十天怎麼樣?」

  這一句,卻是激得史保全直咽口水,不往下說了,他知道單勇要幹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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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3: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77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

  「這房子一共七層,六七層是樓中樓,房齡也就十年吧,是咱們潞州房地產業剛興起時候第一批上檔次的商住樓,當時每平米不過兩千多,現在嘛,就這地段,得七八千了……先生,這大上午的可沒什麼看頭,這單元可沒人出售房子。」

  物業的男子詫異地跟著單勇往樓上走,也就收了點好處實在不好意思,給人家行點方便。社區裡有幾家賣房子的都跟這位來人說了,可這位偏偏進了這幢沒有出售房屋的單元,到樓頂了,單勇笑笑指指天窗道:「大哥,行個方便,我到樓頂看看風水怎麼樣?要說起來,我還就想買這一套。」

  又指了指左側一套樓中樓,物業揮揮手,你隨便吧,小心點,樓沿很窄。單勇一捋袖子,順著鋼筋梯子連爬帶蹬,直上樓頂,頭一伸出來,依然有初春的氣息似的讓他十分舒服地舒了口氣,一躍而上樓頂。

  頂樓和閣樓比樓層小,樓頂僅余了兩米多寬的地方,對這個地方似乎無比熟悉一般,單勇信步走著,記憶的點滴像潮湧一樣直上心頭,矮窗下,曾經放過幾株萬年青,每到秋季的果果紅豔豔地像一團火,開窗一伸就到夠著,不過夠的更多是花盆下藏的彈弓,而視線中,熟悉的景物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鋥亮的不銹鋼防護網。

  又走幾步,佇立到了幾乎和他同高的閣樓一側,透過窗戶,能看到閣樓裡已經成了一個堆放雜物的地方,不像那時候,被老媽收拾的井井有條,單勇也最喜歡在小閣樓上以做作業的名義看看窗外的風景。白天是車水馬龍,夜晚是燈如星海,有時候還邀上雷大鵬,兩人從小窗戶的爬出去,坐到護欄邊上,偷學著抽煙、喝酒,一起對著手機偷拍回來的裙下風光偷著樂,即便是經常被老媽的笤帚疙瘩揍上一頓,沒幾天又會故態重萌犯上回老毛病。

  那地方,沒人來,單勇彎下腰揀起了一個小小的瓶蓋,紅蓋汾酒的,那時候留下的,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手輕輕地抹過,顏色依然如新,想不起是那次喝酒扔下的,不是在當時老爸店裡偷的,就是雷大鵬從家裡偷出來的,就因為兩人手腳不乾淨,沒少挨兩邊父母收拾,這麼多年了,反而因為兩個搗蛋孩子,雙方的父母也成了好朋友。

  很久了,那少年不知愁的日子已經不知道過去有多久了,從這裡隔著四幢樓就是英雄東路,當時的驢苑酒樓就是最惹眼的建築,而現在,比原來更招眼了,看得清樓層異類的裝飾,看得清熠熠生輝的「驢肉香」大招牌,也看得清這數年的沉浮,改變得太多了,即便是在這個自己曾經最熟悉的地方,也多了一份陌生。

  心思頗多地坐下來,呆呆地看了良久,下意識地摸著口袋,每每在思慮過甚的時候,總有想抽一支煙的衝動,不過癮不大,經常忘記把裝上的煙給扔那兒去了,這回在,叼到嘴上一支,卻沒有摸到火,又心煩意亂地揉了,坐著撫著額頭的時候,又想起了自己離開這裡的那一天。也是四月二十六日,離今天已整整過去七年了。

  那天是個什麼樣的天氣?單勇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他捧著一包錢,賣房子的錢,沒有出樓門就被人接走了,是銀行的人,飯店倒了,父親病重,生怕收不回貸款來,銀行信貸的像逼命一樣追著,從銀行出來,一座房子所值已經所剩無幾,沒走幾步,一直剛強著的老媽蹲在路邊手捂著臉悄悄抹淚,單勇安慰的時候,老媽卻號啕大哭著告訴他,別恨媽媽,媽也捨不得賣,可媽沒辦法,你爸快不行了,總不能看著他咽氣吧……

  母子倆相對而泣,單勇攙著一路流淚的母親回醫院,病床上還躺著最親的父親,病房就是臨時的家。

  從那天起,家沒了。

  也是從那天起,父母眼中的兒子仿佛一下子長大了,變了一個人一樣,總是默默地發呆,總是陰沉著臉少見笑容,即便在家境稍稍好轉之後,也再不復以前那個愛玩愛鬧兒子。

  也正是從那天起,在苦裡、累裡、恨裡浸泡著的受傷的心,在黑暗的角落默默舔著傷口,已經成為一個不為人知的習慣,他總是想著,有一天能拿回自己失去的那一切。

  不過,還拿得回來嗎?

  單勇想著,有時候有一種深深的厭惡情緒泛在心裡揮之不去,因為厭惡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這些年,一步一步地在朝著目標努力,每每有所懈怠,他總會來遠遠看上一眼舊房子,看看金碧輝煌的驢肉香,就像一種刺激一樣,會讓他咬牙切齒,重新來過。他知道這就像飲鴆止渴一樣,有一天會毀了他,可如果他試圖,又覺得身邊所有的事都會失去意義。

  就像此時,哪怕心裡有所不忍,那股莫名的悲忿同樣掃清了心裡一切障礙。被打倒了也許不可怕,可怕的再沒有勇氣站起來,他想站起來,要不顧一切地站起來,否則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的懦弱。一輩子都揮不去曾經有人帶給他的那麼多陰影。

  他手一松,蓋子掉了,手裡的揉碎的煙絲落下,紛紛揚揚從樓頂落下去了,起身時,聽到了樓下物業的男子在喊,好久了,在下麵擔心了。單勇起身走時,一抹眼睛,悄無聲息地抹去了沁出來了兩顆淚滴,順著鋼筋梯爬了下來。

  「哦喲,先生,你在上面怎麼呆了這麼久?」物業的詫異道。單勇勉強笑笑回道:「上面風景好,風水更好。要這一家賣房子,一定通知我。」

  「不一定賣呀,住得好好的人家誰賣呀。」物業地說道,和單勇一前一後下著樓。

  「換也行,我到濱河花園買一套同等大小的房間換怎麼樣?再添點錢也成……我把電話留給你,如果這家願意,一定聯繫我。」單勇說著,留了個電話。出了樓門,那物業有點訝異地看著大步而去的單勇,懵懵地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喂,小蓋怎麼了?什麼?招人……招送水工,行,我想想辦法,實在人手不足,我先支應著……」

  「喂,怎麼了思瑩?小米存貨沒了,那等等唄,現在這季節想收可沒那麼容易,成本要高不少,你問問根叔,要不直接預訂點,省得秋後來回跑,好嘞,我忙著呢,潞豐那攤子以後就歸你管,兩頭隔幾十公里,我那忙得過來……」

  「喂,小武掌櫃,怎麼了?又是質檢的查?還有隱患整改通知上門了……哦喲,這些爺呀招惹不得,就在店裡,那好,你支應著,我回去看看……」

  車上連接幾個電話,生意的頭緒多了,煩心事就多了,朝陽鎮的生意全靠著根叔和宋思瑩了,淨水廠已經開工了,市里的銷售全靠小蓋想辦法,水票賣出去難度不算大,可總得有人送吧,而且得土生土長熟門熟路的人,人手一時緊缺的厲害。可不料剛開業沒多久的響馬寨調味店又出問題了,說是一群制服男上門查去了……放下電話準備走的時候,單勇慣性的蹙了蹙眉,暗忖著不會又是那些奸商使壞吧?

  邊想邊走,到了紫金路店裡,一輛消防牌照的車剛走,還停了兩輛工商的車,單勇下車直奔店裡,一看那樣鬱悶了。

  一胖大娘們,染著頭髮一個爆炸式,正拿著一袋豆腐乾,對著史文武小掌櫃訓話:「懂不懂點食品衛生法?這上面包裝生產日期都不標清楚?能上櫃檯麼?還有這些散裝的幹粉皮,進貨單據拿出來,是不是又是個三無廠家生產的。」

  「喲,這兒還有個好玩意呢?你這桶裝豆瓣醬怎麼看著也像三無產品?把編碼抄下來查查。」

  「我說小老闆,你們這店裡問題可是不少啊,把車叫過來,凡三無產品以及疑似三無產品的,暫且封存,還有這些散貨,也暫且查扣,你連個正規的進貨管道都說不上來,萬一對消費者健康有害怎麼辦?登記一下……工具車呢,怎麼還沒有來。」

  毛病查了一堆,敢情是要查扣,史寶英那位堂弟急了,叫器著和那穿制服的胖娘們嚷上了,那娘們更凶,一瞪眼一呲暴牙喊著:「怎麼?你還想暴力抗拒執法是不是?你動動試試。」

  這當會,單勇可旁觀不起了,趕緊地上前拉著血氣方剛的小堂弟,站在兩人中間勸著,也沒啥勸得,揮著手道著:「拉吧,拉吧……凡不合法的,您全拉走,我們接受檢查。」

  「噯,這才是位明白人,拉……」胖大工商娘一揮,一干制服男七手八腳,把店裡的東西往一輛工具車上扔,嘭,一袋子芝麻漏到車廂裡了,通,醬罐子倒了;嘩拉拉,幾捆幹粉皮扔上車廂,已經碎了。史文武看得怒火中燒,捏著秤砣的手指節發白,每每按捺不住時,單勇回眼一瞪,這小子又不敢發作了。

  這調味也算個特種行業了,土產很大一部分直接從鄉下收的,你自然不會有生產廠家以及品質鑒定之類的東西,可要成為商品,這就成擦邊的了,說你違法也對,說你合法也可,就看人家查不查你了。真查,就全市超市里,能拉出不合法來的東西可海了去了。

  不過看樣史家村這店根子不硬,人家要查了,足足拉了多半車,實在沒什麼可拉的了,那四五位工商執法的才停手了,草草畫了一張單子,蹭一撕拍在櫃檯上,還沒完,那人邊走邊道著:

  「七日內到紫金工商分局接受處罰,位址電話上面有。」

  兩三輛車,五七個人掃蕩一番,耀武揚威地走了,圍觀的不少群眾指指點點給當笑話看了,還有人取笑店名,什麼「響馬寨」,簡直是蔫驢窩,惹得圍觀群眾一陣大笑,人一哄而散,看著被搬空一大塊的店裡,史文武哎地氣憤一聲,一屁股坐地上了,氣憤地道著:「單哥,你看這咋辦呢?剛紅火才幾天,這比鬼子掃蕩還狠,淨揀值錢的拿。掙倆錢還不夠他們給折騰。」

  「人家出口就是法,站那兒代表國家……就你這小樣,拿個秤砣抗得過?」單勇也坐下來,兩人靠著櫃檯席地而坐,單勇一把拿走文武手裡秤砣隨手一扔,攬著史文武道著:「別急,有些事得慢慢來,咱們的店起得有點快了,根子沒紮好,這段時間搞得又招眼,招人嫉恨了……回頭我托人問問紫金工商分局和消防隊管事的,你出面,該請的請請,該送的別小氣,事呀,就都是這麼辦的,你不讓人家消受點,人家肯定就不會讓你好受,別生氣,你又不是第一天做生意了,怎麼遇上這些事都不冷靜,你拿秤砣砸個穿制服的試試,回頭得把自己個砸進去……消消氣,搬點東西傷不著誰,把自個氣壞了可就不划算了。」

  諄諄勸著,其實史文武不是不懂,而是在這場合那口氣實在咽不下去,單勇這麼一說,也認命了,兩人長籲短歎著,卻是大有知己之感,史文武這當會才對村裡人都認可的這位外姓有更深一層瞭解,行事作風和村長根本不是一路,可奇怪的是連村長也能聽進去這位的話,半晌他苦笑著道:「單哥,這道理咱都懂,您也別勸我了,我看得開,不過村長那兒你給打個招呼,別老爺子火暴脾氣又帶人去胡幹去。他可什麼都敢幹。」

  「呵呵,那你就看錯史村長了,他要那麼蠢,就混不到今天這份上了。」單勇笑著起身了。幫著史文武收拾著淩亂的店裡,又打著電話問著蓋庭甲,有些事得按規則來,還是通過小蓋家裡的關係先認認人,否則隔三差五人家上門查你,還真受不了。

  這邊剛剛說成一章,剛放下電話收拾妥店裡,又有來電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狐疑地接起來之後,聽得話筒裡鶯鶯軟語,卻是讓單勇臉上的疑惑更甚了,不過他回話時卻是很歉意地口吻。

  是李玫蓮,今天是開業的日子,要不是這個電話,單勇還真給忘了,再一次放下電話時,單勇躊躕在車前,不知道該去還是不該去※※※

  ……

  回來了,胖默默開著他爹那輛奧迪出現在驢肉香火鍋城的停車場地時,樓上的廉捷笑了,放下了簾子。

  樓下下車的默默今兒的心情是格外地好,哼著郎兒裡格郎的小曲,得啵著小步子,進門逗逗正洗地的小玉、撩撩正擦樓梯扶手的蘭兒,今兒怎麼看店裡這小丫頭,一個比一個順眼涅?直看得他奸笑連連、淫笑陣陣,得意洋地直奔頂樓,敲門而入,稍怔了下,廉總果真有大將氣度,正端坐在以前陶叔常在的位置讀著《潞州特產志》。

  沒二話,錢默涵直豎著大拇指,佩服得無以復加了,廉捷不屑地笑時,他道著:「廉總,厲害,真厲害……您這一下子,可比陶叔那軟辦法有用多了。」

  「呵呵,你看到什麼了?」廉捷笑著放下了書,沒說什麼,早上派錢默涵去時也沒說什麼,只說去看看。不過彼此都知道怎麼回事,來而不往非禮也,錢默涵笑道:「我瞅著工商去了五六個人,那幫爺可厲害了,直接把他們店裡不合格產品拉了大半車走了……哈哈,還有消防隊,八成是下整改通知去了,哈哈,我說廉總,你不乾脆狠一點,直接封他們的門算了。」

  「你是說,就那麼把東西拉走了?」廉捷異樣地問。

  「是啊,他們屁都不敢放一個。」錢默涵高興地道。

  卻不料這一句讓廉捷不高興了,若有所思地想著,似乎和預料中有出入了,錢默涵再問,卻見廉總撫著下巴失望地道:「我以為以刁民的脾性,得來個衝突什麼的呢……如果那樣的話多好,這矛盾衝突一點都不激烈,還真讓我為難呀。」

  「哦喲,廉總噯,您也太高看他們了,再說去那工商多橫,那胖大娘們比我還粗,一般男的瞅著都害怕,別說不衝突,就真衝突他們也不是對手。呵呵,您說我怎麼瞅著這麼樂呢?」錢默涵笑得眉毛鼻子擠一塊了,實在是樂。跟著廉總可比在老爸手下幹舒坦多了。

  「更樂得還在後頭呢,慢慢給他們挑點毛病,讓他驢肉店也順順當當開不成。不過我可沒想到這些人挺聰明的啊,證件上居然沒挑出什麼毛病,要讓他們關門,還得動動腦筋。」廉捷思忖著道,看來在這個上面沒少下功夫,而且已經開始見效了。

  「我有辦法。」錢默涵湊上來神秘道。

  「什麼辦法?」廉捷稍有點興趣了。

  「給他造個口蹄疫的謠,讓他們賣不成驢肉。」錢默涵想了狠招。

  這狠招聽得廉捷苦臉了,直斥道:「默默,你腦袋真不會轉彎,他們要賣不成驢肉,難道咱們還賣得成?同行整同行得把握好個度,否則沒傷人先傷己,你圖什麼呀?」

  「哦對,這法子不能用,可是……」錢默涵道著,不確定了。電話響了,被打斷了,廉捷踱步到視窗打了個電話,一聽口音就是跟女人通話,聲音很低很曖昧,稱呼很輕很肉麻,錢默涵對此中之道可不是笨蛋,揣度著廉總還沒准又勾搭上那家少婦二奶,要有約會了。

  果不其然,扣了電話,此事暫且放下了,廉捷草草收拾著東西,要走時看到錢默涵邀到:「走,盛世會所今天開張,專程邀請我去……咱們一起去,以後可是又新增了一個好玩的去處啊。」

  「盛世會所?沒聽過。」錢默涵跟著出來了,異樣道。

  「當然沒聽過了,剛開張,不過級別不低啊,除非邀請,暫不接待。這也是現在有些高檔私人會所通行的經營方式,純粹的會員制,保密性比FBI還高。那裡面可都是富商大沽,說不定能聊出個大生意來。」廉捷得意地道,似乎被邀請了挺有面子似的。

  「廉總……有那個沒有?」錢默涵小聲道,不用問「那個」是什麼,看表情就知道了,眯著眼奸笑,廉捷驀地一笑,同樣小聲道:「只要你想到的,都有……就即便沒有,只要你願意花錢,也會有的。」

  「哦,那好,咱還非去看看……」錢默涵樂了。

  兩人一行,隻身乘著錢默涵的車,循著位址直驅這個神秘的會所,地點稍偏,在西南市邊頤龍灣附近,驅車需要十五分鐘的時間,一路上從省城來的廉總,又逛過歐美,自然比錢默涵這個土包子有見識多了,所謂會所,原形是從歐美上流社會借鑒而來的,無非是給有錢的群體營造一個互動交流的場合,參與者身份自然成了賣點,沒有比這裡再濃郁的商業氣息了。

  一聽說高檔會所入會費都得一萬美金往上,每月還要交會費,驚得錢默涵眼皮跳了跳。

  不過車駛到地點,眼皮不跳了,嘴唇開始哆嗦了,頤龍灣鏡月湖畔地一處連體別墅,已經泊了二十余輛豪車,大到悍馬、小到保時捷、賓士都顯得一般了,差點的都是改裝過的牧馬人,咱這國產的奧迪都不好意思往這兒停了。兩人互視一眼,似乎覺得來的有點倉促,小覷這個地方了。

  卻不料還有比他們倆更生猛地,嗚嗚震響,搖搖晃晃個麵包車躥進一堆豪車的停車位時,大大方方停下了,那車看得錢默涵心裡咯噔一下子,實在太個性了,個性到他已經難忘了,又緊張兮兮看了廉捷一眼,廉捷卻是可笑地道:「默默,還有比你二的人。」

  「廉總,他就是單勇。」錢默涵凜然道了句,現在看著這個人就有點害怕似的。

  廉捷呃一下子,喉嚨像被人卡住一樣,斂著笑容,仔細打量著那位大搖大擺走向鐵藝大門的單勇,果然不出所料,被守門人伸手攔住了,廉捷又笑了,看來今天的樂子要有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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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3: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78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2)

  地方並不顯得格外奢華,只是比周邊別墅大幾倍而已,標識也不十分醒目,只是一塊鑲嵌在大理石中的牌子而已,守門人很低調,很客氣地伸手攔著單勇:「先生,這裡是私人會所,非邀請會員恕不招待。」

  「哦,我就是被邀請的。」單勇道,看了眼,沒熟人,院子裡幾乎看不到人。

  兩人笑了,手背著,像隨時戒備的樣子,一位盯著單勇笑、一位看了眼單勇的車在笑,單勇回一眼,也笑了,知道自己有點土老冒了,名車、靚裝、美女,這些彰顯男人身價的東西至今對他還是素昧平生,開這麼輛車來,人家不把你當成跑黑車的痞爺才怪。

  「兩位,你們難道不準備核對一下名錄,說不定我真是被邀請來的。」單勇回頭沖著兩位比他還帥的看門人笑道,一副商量的口吻。

  「對不起,請回吧……麻煩把你的車開走。」其中一位伸手做了個客氣的請勢,根本不相信。

  這倒也好,給了單勇一個爽約的理由了,正轉身走時,愣在當地了,下車來的廉捷和錢默涵正瞅著他笑,廉捷好不驚訝地道著:「單老闆,好巧啊……怎麼?給盛世會所送小雜糧來了?」

  故意的,單勇沒吭聲,倒把那兩位守門人聽癔症了,廉捷這才揭著底道:「你們還不認識吧,這位元是朝陽鎮做小雜糧的單老闆,你們確定你們後廚沒有要雜糧?」

  「不可能,我們的燕鮑和紅酒都是空運來的,這地方要雜糧幹什麼?」守門人愣了下,看廉捷像像個翩翩儒商,不敢怠慢了,廉捷手一攤,朝著單勇笑笑道:「喲,單老闆,這我就愛莫能助了……走,默涵,對了單老闆,聽說您又開始釀醋了,回頭給我們扛幾桶送去啊。」

  「啊,好嘞,我一定親自給你扛著送去,不過說話得算數啊,別我扛去你不要了。」單勇笑道,一副卑躬的奸商樣子。這句卻是讓廉捷好不受用,回頭笑道:「只要是你親自扛著送去的,我照單全收。」

  「OK,第一缸一定給您送。」單勇重重點頭,隔著門遠遠抱拳施著禮,那兩位,僅僅是報了個名,志得意滿地進去了。單勇就站在門口,還沒走,守門人此時更確定這個小商販的身份了,揮著手已經孰無剛才的客氣,直道:「快走,快走,一會兒客人來了,你停這麼輛,不寒磣人麼?」

  「喲你這人說話真難聽,我這車正宗國貨長安,有牌有照,那兒寒磣了?」單勇有點微微不爽了,那守門地聽著一口正宗的潞州痞腔卻是不敢造次,又是開業的緊要時刻,一位步話裡通知著,另一位卻是警告著:「別好話不進耳朵啊,非要讓我們趕你呀?」

  「本來我就不想來,不過現在你說趕我,我還不想走了。」單勇而笑了,本來還真準備走的,不過似乎被廉捷刺激一下下,又來了點興趣,還真想看看這個名為盛世的會所有什麼過人之處了。

  有,反應很快,話沒說完,相隨而來了七八位西裝革履,面色嚴肅的男子,直朝門口而來,這是普通人怕是得被唬住,不過對於單勇這號在市井群毆單挑已經無數回的經驗,看得出來人純粹是撐場面的貨色,真要動手,也不會在這種場合動手。

  七八個人,直湧上來,單勇沉著的臉驀地一笑,一指戳向後指著,話也沒說,這些人一看柴占山和李玫蓮同時出來了,俱是愣住了,不相信地看著單勇,單勇笑道:「看什麼看,我都說了是被邀請的,看門的就不信,還招這麼多人嚇唬客人,你們的飯碗危險了啊。」

  無聊地一句,那兩看門的人可是心裡打小鼓了,此時卻是後悔也來不及了,柴占山直奔上前來,握著手,一個勁說對不起,剛剛一忙,沒注意到上門客被攔下了,李玫蓮卻是訓斥著守門人,名錄已經留下了,怎麼還攔人,那兩位指指單勇的車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了,看那漆身斑駁的車,連李玫蓮也有點哭笑不得了,招呼著各忙各的,兩人一左一右陪同的單勇直進會所了,進門單勇還對那兩垂頭喪氣的守門說著笑話道:「哥們,真不是我裝逼啊,你們不能逼人啊……」

  重重強調著「逼」字,聽得李玫蓮倒是有苦難咽了,直進了會所廳堂,李玫蓮告了個辭去忙乎去了,柴占山卻是勤邀著單勇上三層的露天茶座小敘,既來之,則安之,單勇說笑著陪著柴占山上了露天的茶座,饒是單勇也見過些世面,被這茶座的精緻裝修也看得怔了怔,純原木的根雕桌子,白瓷茶洗浸著碎玉茶碗,晶瑩剔透地格外好看,輕聲上來詢問客人吩咐的茶妹更好看,柳葉細眉,丹鳳雙眼,櫻桃紅唇,比剛剛吐蕊的新柳看著還萌,看一眼就讓人泛起點憐香惜玉心思,一問柴占山把選擇權交給單勇了,精緻的一列單子,單勇掃了眼道:「老茶頭吧。」

  茶妹應聲而去,柴占山卻是訝異道著:「咦?單兄弟,挺懂茶的。這裡面附風扮雅的不少,可懂得喝老茶頭的人真不多。」

  「我也不懂,聽人說的。」單勇笑道。剛說兩句,茶妹又去而複返了,細音軟語道著老茶頭的煮茶尚需稍等,邊解釋邊和捧著茶盤的另一位茶妹坐水洗壺、銀針挑茶了,精選了幾塊板結的茶塊,放到了巴掌大的龍形紫砂裡,爾後遠遠的恭立著,神態尊崇至極。

  有人在,而且是有這麼靚的兩位妞在,讓單勇渾身不自在了,要是沒柴占山,說不定飽飽眼福,說不定出言調戲都有可能,可有老柴在,單勇眼睛來回瞟著,說話也心不在焉了,老柴揮揮手,摒退了兩位,人一走,笑著問單勇:「怎麼?喜歡這種類型的?」

  「喜歡漂亮的,類型無所謂。呵呵。」單勇笑道。

  「那你來對地方了,待會有花式調酒、開業發佈,還有會員的互動PARTY,能看到的絕色多了。」柴占山笑道,抽了支煙,單勇卻是擺擺手回絕了,水開了,單勇伸手提壺,燜上了茶,澆著壺身。這標準的動作卻是又讓柴占山微微詫異,很專業,而且不像照貓畫虎學的。

  「柴大哥,今兒我可有點給您丟份了啊,我還真沒來過這場合,車裡還塞了個大花籃呢,虧我看著門口沒擺我沒拿下來,要不洋相更大了。」單勇笑著自嘲道,這就是所謂的低調奢華了,像這樣的生意根本不需要熱鬧,會員的邀請本身就被限制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據柴占山的介紹著,主要面對的市處級以上高官以及大企業主而建立的社交型場所,旨在營造一個成熟的商業洽談氛圍以及協助會員擴大人脈基礎。說著這些很場面的話時,柴占山發現單勇充耳不聞,不屑地笑了笑,於是話鋒一轉,來了個簡單直白地解釋道:「其實沒什麼神秘的,就是想辦法讓大家吃喝玩樂,讓客人願意交會費、願意來消費而已。」

  「懂了。」單勇笑道,提著壺,三遍洗茶已過,直沖進壺身,片刻濾出來殷紅發亮的茶色,直豎著大拇指道:「好茶,存了十年往上了。」

  普洱中的老茶頭是越陳越香,單勇嗅著味道,又啜著茶水,贊口不絕了,柴占山可對這茶品不太在行了,笑著應了個,喝茶的時候不時地瞟單勇,隔了這麼久再見面,單勇好像依然如故,看不出什麼變化,可他的心裡就不同了,陳宦海、陳壽民父子雙雙入獄,連陳壽民老婆前段時間也傳出被雙規的消息,也是受詐騙案的牽連,又被員警刨出來了非法經營、藏匿贓款、洗錢多宗罪名,那一家子,永遠地成為過去時了。

  「你聽說了嗎?陳壽民的老婆也被抓了,罪名是窩贓、非法經營,還有洗錢,親戚也被牽連了好幾位。」柴占山突來了句,看著單勇的反應,不料沒有什麼反應,單勇自斟自飲著道:「這年頭,穿官衣的,誰出事都不意外。誰被抓都不冤。」

  「呵呵,那倒是,說起來犯事最輕的,倒是狗少了,我差點都陷進去,說起來得感謝一個人。」柴占山道,單勇品著茶,很隨意地順口問著:「誰呀?」

  「秦軍虎。」柴占山道。眼睛的余光看著單勇,單勇卻是杯身不動,喝了茶,放下杯再斟上才開口問道:「這個人不是欠債跑路了嗎?怎麼,回來了。」

  說得輕描淡寫,完全不像有所震驚的樣子,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發現,柴占山笑笑掩飾道:「我也沒見,不過狗少被抓的前一天他給我打了個電話。」

  「是嗎,不過秦軍虎好像是做驢肉和冷庫生意的吧?柴大哥您和這人有來往?」單勇懵然加訝異,好無辜的表情。柴占山笑笑搖搖頭:「有過照面,不太熟,你們是同行,我還以為你們很熟呢?」

  「咱是小販,人家是大亨,可能熟嗎?呵呵。」單勇自嘲道。看看柴占山,知道這傢伙此番專程邀請,無非是找個機會試探,不過單勇這張難得說句真話的嘴,想找點破綻可不那麼容易,轉眼單勇又是很奇怪地問著:「怎麼了,柴大哥,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怎麼老提這個秦軍虎,你們有舊仇?」

  柴占山一笑,有點被調戲的感覺,搖搖頭又道:「都不太熟,能有什麼仇,不過我和他一位朋友很熟,正想介紹你們認識認識。說不定將來生意上你們還有彼此照應的時候。」

  說話著,搓了個響指,門口側立的茶妹微微點頭身去,不一會兒,領來了一位五旬左右,頭髮花白,臉色如刀削斧鑿的男子,眼睛炯炯有神,像看牲口一般審視著單勇,單勇坐著揚著頭,老大個迷懵地瞅著他,似乎初次見面,被老傢伙的樣子嚇著了。

  是孔祥忠,單勇知道這個人,也認識,此時懵然的表情下掩蓋著的是震驚,沒想到這傢伙出來了,實在出乎意料的厲害,不過一想又覺得自己土老冒了,這年頭,花錢辦不了的事還真不多,又不是殺人放火,驢群鬧事,孔老闆頂多負個領導責任不是?

  孔祥忠可不認識單勇,頭回見這位留著平頭,看著很順眼,長得很老實的孩子,很難相信這就是秦老闆隨口叫人去收拾,反而折了他一幫兄弟的人物,對於之後的種種,事情又多又快又亂,即便是蹲了大半年想了大半年,對於究竟自己怎麼栽了大跟頭他依然有點糊塗,不可能不懷疑面前這個人,不過見面又覺得懷疑得似乎有點說不通,太年輕了,太嫩了。

  「這位大叔,很面生啊。」單勇迷懵的眼神道著,回頭看看柴占山,柴占山早起身了,笑著一拉孔祥忠介紹著:「來,介紹一下,孔祥忠孔老闆,剛從裡出來,你應該知道……這位單勇,我一位元小兄弟,認識不久。」

  「哦,久仰久仰……您在西苑辦養殖場的時候,我還在街上跑單幫販驢肉呢。知道知道。請坐,孔叔。」單勇卻是震驚了,震驚得就像真的一樣,客氣地把孔老闆請上座,斟上了茶水。老孔卻是稍顯得不自在,似乎比單勇出現這個場合還不自在,端著茶,看了柴占山一眼。

  兩人設計好了一個試探、一個介紹,只待看到單勇露點破綻,哪怕能看出點端倪也罷,卻不料人家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和他說驢肉上的話題了,還說這西苑空白了一大片,孔老闆東山再起,為時不遠了,說得孔祥忠尷尬一臉,半晌都沒憋出一句話來。

  「孔叔,來來,我以茶代酒,再敬您老人家一杯啊……驢肉這行當您是前輩,現在我不做這生意了,沒准以後還真有事向您請教了。」單勇又斟一杯,孔祥忠喝茶可比喝酒費勁,抿了半口,老大的眼睛瞪著單勇終於開口了,單刀直入道著:「後生,你販驢肉時候,攪和的西苑最凶,是我和秦老虎找人砍你去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呵呵,知道,舊事了,您老提它幹嘛?」單勇一笑而過,似乎根本不介意似的。這下子似乎讓孔祥忠找到切入點了,一撇嘴放下茶杯道著:「既然知道,那咱們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啊?我聽說你受了傷,還被派出所罰了幾萬,這麼大肚量一點都不介懷?要不就是辦了點什麼心理已經平衡了?」

  「孔老闆,冤家宜解不宜結,怎麼會介意您呢?以前您老是高高在上,咱們差得不是一點半點,我就介意也沒辦法;現在呢,您老雖然經了點事,可我想遲早也要東山再起,我又何必介意呢。多個朋友總比多個仇人好。我和都禿子一架都打成朋友了,您要不信,什麼時候見著您問問他。」單勇笑著撥過一邊了,顯得很有草根的自覺,也很知趣,而且這其中透出來的恭維讓孔祥忠覺得沒來由的話很中聽,臉色緩和了,語氣也緩了,轉著話題問著:「都禿子這小子死那兒去了,我怎麼這麼長時間沒找著人?」

  「年前我見過,那時候他們被派出所的追得緊,我給了他們點生活費讓他們躲外面去了。至於到哪兒了……」單勇抿著茶,為難地思忖著,然後給了個不確定的答案道:「他沒說,我也不好問。」

  這一句,聽得那兩位既是相信,又有點失望,看來都禿子似乎還是個關鍵人物,單勇眼睛轉悠了一圈,知道自己的謊言持續不了多久,如果秦軍虎真的出現了,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冒充他的人是誰,他和誰說過那些話,陶成章他不可能求證,陳壽民他求證不了,那麼就剩下……柴占山了,單勇此時有點懊悔了,畫蛇添足了,不該給柴占山打那個電話,萬一這傢伙真和秦軍虎搭上線,那自己憑空又多了一個惦記的人。

  幾人閒聊幾句,孔祥忠卻沒有坐下來的閒情逸致,不一會兒便起身告辭,柴占山和單勇送了送這位落魄的老闆,也僅僅是送到了門口,等人一走老柴攬著單勇,看看時間,說是開業的典禮馬上就開始了,一起開開眼去,邊走柴占山邊來了句意外地話,小聲問著單勇道:「兄弟,我記得咱們頭回見面的時候,還有個遺留問題好像沒解決。」

  「有嗎?」單勇一下子沒想起來。

  「有啊,是朋友還是敵人。忘了嗎?」柴占山笑著道。

  「哦,那句玩笑話您還當真了?」單勇笑了笑,沒接茬。

  「不得不當真啊,商標轉了一圈又回到你手裡了,玩得真不賴啊。」柴占山稍有嘲諷地道。

  「是不能賴我啊,陳少都進去了,您說閑扔那兒不可惜麼?」單勇笑道,又問柴占山道:「我替您處理了個打秋風的,不好事麼?給您省多少吃喝嫖賭抽的費用啊,再說了,連街上混的都知道和吸毒的不能搭伴,這號人犯癮了連親爹親媽都敢賣,難道柴大哥您就不怕他有點什麼事牽連到你?」

  這話說得卻是冠冕堂皇,許是單勇頭回就從柴占山稍顯無奈的眼神中看到了厭惡,此時一試,果真如此,對於陳宦海,除了嗤之以鼻柴占山沒有其他表示,反而笑著對單勇道:「那我謝謝了啊。」

  「甭客氣,為民除害,人人有責。」單勇開了句玩笑。柴占山一笑後搖搖頭:「我不是謝這個。」

  「那除了這個,就沒謝的了啊。」單勇也笑道。

  「我非常感謝,有人沒把那部手機寄我手裡,要是寄給我,萬一讓我打開了,恐怕我現在還出不來。」柴占山停下腳步了,輕聲道了句,然後很嚴肅地看著單勇,單勇沒有表情,眼皮抬抬,那無辜的樣子又出來了,迷茫地問著:「寄什麼手機?」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秦軍虎釋放爆炸威脅的手機。呵呵。」柴占山笑道。

  「哦,他幹了壞事,又要栽贓給別人?」單勇恍然大悟道。

  「好像是……呵呵,來,參觀下即將轟動潞州上流社會的盛世會所,我想兄弟你有一天也可能成為呼風喚雨的一方人物,所以就邀你提前來領略一下紙醉金迷的瀟灑了。」

  柴占山攬著單勇,下樓梯的時候話題自動轉換了,單勇沒有回答,眼睛落在了大廳此時已經熙攘的人群中,足有三四十人,或高或矮,矮的居多;或胖或瘦,胖的居多。以他現在的身份,所謂的上流社會恐怕還沒有那種幸運能認識幾位元,就認識廉捷那個瘦子和默默那個胖子,不過最搶眼的不是來賓,而是在發佈台席前恭立向客人分發彩頁介紹的迎賓妹妹,清一水的一米七高個,清一色的宮裝挽頭,又是清一色的紅色旗袍,一眼過去像一個模子拓出來的一樣,偶爾身姿一動,白晃晃饞人的大腿能招到不少偷窺的眼光。

  單勇這回可算是大飽眼福了,隨意幾步,那笑靨如花,吹氣如蘭的妹妹遞著會所的介紹,一口一個老闆,甜得人發膩,撩得人心癢,故作看介紹時,眼睛的餘光還在瞟著兩隊美女,期待著一個微微動作之後,看到那白格生生的大腿。

  柴占山立在人群之後,笑著看著單勇的動作,也就是在此時,他才發現單勇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在場所有男人都沒什麼兩新,拋開什麼商業氣氛、什麼商務社交不談,就這二十位精挑細選的迎賓佳麗,恐怕都能勾得在場不少老闆慷慨入會。

  仿佛今天就是豔不驚人死不休似的,等待的時間裡,單勇正準備上前調戲胖默默一句時,一陣腳步聲引起了全場的注意,眾人目光被來人吸引住了,一身類似OL職裝的李玫蓮顯得幹練婀娜,在幾位同是高跟裙裝的美女的陪同下出場了,同來的還有兩位,一位白髮一頭年紀不小,另一位身材微胖,是個中年人,似乎那兩人來路更神秘似的,引得在場不少認識的人竊竊私語。眨眼間李玫蓮站到台前了,敲敲話筒,甜美的聲音播報著:

  「各位嘉賓,大家好,歡迎大家光臨盛世會所的開業典禮,今天我們有幸請到了市工商聯主席王卓先生,市天脊化工的董事長梁昆驍先生,大家歡迎……」

  這兩個名字像有魔力一般,引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單勇也知道掌聲何來,在這個群體裡,當你有足夠的錢,肯定能贏得足夠的尊敬,同時他也窺到了會所經營的一角,只要請到幾位有名的富商巨鱷,那肯定能招來一群物以類聚的貨色,給大家營造一個吃喝嫖賭的環境,沒准真能增加友誼,加深感情,真談成點生意也不意外,這就叫人脈。

  只不過驟然出現的這個胖胖的中年人讓單勇意外了,一下子想到了左熙蓉、又想到了梁鈺洲,甚至他瞟著沿台席側立的美女在陰暗地想著,這傢伙是不是背著老婆在外面偷香來著。不過再細看看那美女的一顰一笑,又想著,就這模樣,偷個香回去讓老婆發現跪搓板也划算。

  不知道這個會所,還有多少這樣的美女。

  單勇看到甬道又來一群,五步一位,恭立著準備接引客人參觀的美女,如是想著。今兒眼福,可算是飽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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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3: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79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3)

  「天脊可是咱們市X五的重點工程,沒想到梁董事長這麼年輕啊。」

  「聽說關係直到部裡,老婆比他還厲害。找了個好老丈人唄,就咱們潞州人,南下時候的幹部。」

  「那盛世什麼背景?」

  「看這麼多極品女人,來頭能小麼?和京城的八號公館、申城的海上明月、蘇杭的翡翠明珠,八所聯營,來頭大了,看這場面上的妞,那個拉出來不是國色天香,我聽說是從幾個會所挑回來的。」

  臺上發佈會進行著,台下的八卦傳送著,單勇無意中聽到了身前兩人在說小話,神態極其猥瑣,比他還猥瑣,淨指著旗袍妞評頭論足,正笑著,背後又有人狐疑了。

  「老鐘,怎麼沒有官面上那個領導出來?」

  「呵呵,那可都是鑽石級會員專享的,你還沒掏錢入會,寶怎麼能露給你?」

  「那我要入了會,他沒這號人脈我不虧大發了?」

  「要麼說土包子不上檯面涅?請梁董事長,可比請位市長難多了。他會所賣的就是這層關係,沒關係混個逑啊……看見沒,通達高宥公司那胖小娘,北站基本就是她家開的,搭上那條線,車皮計畫你拿出來都能賣。」

  單勇不自然地被八卦吸引了,隨著兩人的話音的指示,看到了一位高個、肥臉、有兩三個旗袍妹粗的胖娘們,暗暗地乍舌了一番,哪怕不要車皮呢,和人家拉什麼關係?

  停了片刻,左側的又有人低聲說話了:「小於,你看這入會划算不划算,好幾萬涅。」

  「沖這妞也划算吧,比你包個小的划算多了。都是極品。」

  「別光看你吃不著啊?」

  「不可能,這地兒男的來,裝逼來了;女的來,賣逼來了……」

  兩人吃吃笑著,單勇咬著嘴唇不敢笑,生怕噴出來有失體統,不過對這說話的兩位頓生知己之感,悄悄瞥眼一瞧,是兩位年歲不算大的生意人,一身西裝革履像個成功人士,一個尖下巴的呶呶身子,示意著場上為數不多的幾位女性客人,特別是那位胖小娘小聲又問:「有例外吧,你瞧那女的。」

  說的是北站那位巨胖的,肯定賣不了,不過另外一位小聲解釋道:「那也是賣逼來了,不過是倒找錢那種。」

  噗……單勇忍不住了,低著頭,吃吃地笑著,好在沒有引起更大的反響,說話的那兩位側頭,單勇給了個意會的笑容,不過小話卻是停了。

  短短的開業,前後左右的竊竊私語卻是比陳詞更有吸引力,就即便沒聽到什麼,單勇也想得出這來頭不小、藏寶不少,天脊化工、寧氏百氏、明珠酒店、世龍驢肉、恒生礦冶、潞州鐵運……那一個都來頭不凡,基本就是各行頂尖的精英匯萃一堂了。

  這倒沒什麼問題,可對單勇問題就來了,這麼多精英裡請自己這麼個濫竽充數的實在說不過去,就他畢業一年雖然發了點小財,可頂破天了,還沒有人家停在會所外的車值錢。人脈吧,更談不上了,咱就和史家村那群匪爺關係不賴,而那些人恐怕也上不了會所邀請的名錄。數來數去,實在數不出自己受邀的理由,甚至於注意地看了看參會名錄,連柴占山也沒有出現在名錄上。

  「我也不可能成為黑勢力的代表啊,老柴還湊合。」單勇又換了一種思維方式,同樣也想不透自己什麼地方帥得被人發掘出來了,想來想去,問題沒想明白,而莫名的危險情緒卻被撩動了。

  沒錯,如果另有所圖,除了一報還一報單勇想不出其他理由來,畢竟那天李玫蓮被員警摁住時,他就在遠處看著,那一手是他導演出來的,可沒想這麼快又見面了,而且人家的背景這麼深厚、人脈這麼廣泛,要是針對自己的話……單勇環伺了一圈會所邀請的名流,那位的重量比他也不是重一點半點的水準。

  「媽的,愛幹嘛幹嘛……敢惹我照樣讓你們關門歇業賠得當褲子。」

  人群開始動時,單勇又如是想著,這個會所的地形已經看全乎了,就在漳河之畔,不在鬧市區,交通又這麼方便,幹什麼事,要更方便,單勇機械的走步時,腦海裡已經閃過N種方法,比如把驢飼棚裡的驢糞蛋蛋給整一貨車全傾他門口,噁心死他們;再比如,找倆愣貨趁開會到他門放兩土槍,嚇死這群怕死的;要不再簡單點,封住這幢別墅的排水管,兩天就得倒灌。不管那一種,不管成不成,只要敢幹,肯定就讓他們聲名掃地混不下去。爛人有爛人的辦法,單勇一直沒有試圖提高過自己的道德水準,真要害怕,也就都禿子那號無家無業無親無故無所顧忌的人讓他擔心,這些個個身家不菲的,反倒讓他不覺得有什麼可怕的。

  「先生,這邊請。」

  一位幾乎和單勇等高的旗袍妹伸著手請著,單勇驀地驚省才發現自己落後了,客人順著甬道,參觀開始了,笑了笑,尾隨著隊伍,隔著幾步便有這樣的旗袍妹引領著,不少心不在焉的老闆經理級別的藉故和這些妹妹搭著腔,總是能換來一副職業的笑容和標準的京腔。

  幾乎所有人都一樣,你看不出什麼差別來,這種刻意出來的共性同時體現在一群同樣裝束的美女身上,豈不讓人想入非非?

  不過最後這一位似乎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樣,引領的旗袍妹看著簡單裝束,像遠足一般的戶外運動裝,多袋的褲子,乾淨得有點褪色,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彰顯身份的東西,不過人走得氣宇軒昂,如閒庭漫步一般跟著眾人身後,反而顯得鶴立雞群了。

  環境很幽雅,前院花圃,後院竹園,露臺茶座,私密包廂,甬道中不少奢侈品牌的小裝飾,偶爾問及,旗袍妹會解釋會所和某某奢侈品牌是合作關係,盛情而且不光停留在嘴上,參觀到二層一個小小的展廳,幾乎是奢侈品牌的聚會,腕表,皮鞋、衣褲、箱包和領帶,一大架子實物可以任憑觀摩,介紹的妹妹還向需要的客人發放了實體店面的優惠券。浪琴、勞力士、歐米茄、卡地亞、雷達、百達翡麗,一大串單勇只有耳聞沒親見的奢侈品牌這會也飽了個眼福,就他這土老冒有點想不通,不過是不銹鋼的表冠錶帶,愣是能賣輛國產車的價格?就因為牌子是江詩丹唐。

  「老土了吧,現在官爺都喜歡雅賄,小藝術品、小奢侈品是最愛。」

  驀地回頭,又見那倆說小話的哥們,相視笑了笑,那人把優惠券塞兜裡了,估計是見了單勇兩三次有點興趣了,直笑著問道:「這位老闆面生啊,那兒發財?」

  「還沒發財,這不正想呢嗎。」單勇道,惹那兩位哈哈大笑,直遞上了來名片,一位元是汽車銷售代理,一位元是機電供應商,這場合互動的,無非是多認幾個人,沒准那位就用得著了,輪到單勇時,單勇一摸口袋又傻眼了,不好意思地道:「二位老總,我沒帶名片……」

  「沒關係,能來就不是個普通人,有時間光臨咱的小店啊。」

  「發了財,買車一定找我啊。」

  兩人說笑了幾句,隨著人群往樓上走著,單勇收起了名片,心裡卻記掛著這人的話,環伺間,還真發現自己不像普通人,在這麼一群人裡,寒酸的有點異類了,就像故意襯托別人的存在一般,誰站到他眼前都顯得衣著光鮮過人。也怨不得人家這群人三五成夥、兩兩結伴,就自己沒怎麼有人搭理。

  「那倆兔崽子呢!?」

  單勇自嘲地笑了笑,雖然發現了,可並不怎麼在意,反正像這樣的地方,恐怕被邀不會有下次了,突然想起了進來的廉捷和胖默默,仰頭看時,這兩貨正和幾人說得起勁,有一位元認識,應該是方萬龍,很早時候他就存有驢肉香相關人員的照片,相隨的幾位卻是不識,估計也是所謂人脈中的老闆之類的人物。

  「再過兩天,你的店關門了,不知道還笑得出來嗎?」

  單勇也在笑,笑著的時候他這樣想著,似乎已經看到了廉捷如喪考妣的樣子※※※

  ……

  在頂樓,悄然退場的柴占山坐大會所辟出來的辦公室,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監控畫面,偶爾切換,都是因為一個人的走動,單勇。

  身後站立著李玫蓮,發佈會結束就上這兒稍事休息了,盯的時候比柴占山短,直盯到客人都進三層觀摩茶藝和花式調酒的場面,一格子畫面依然對著單勇,他正饒有興致地對著花式調酒員眼花繚亂的動亂傻看、傻笑。

  「看不出什麼來呀?」柴占山一活動肩膀,仰著頭,失望地道。

  「不,看出來的很多。」背後的李玫蓮笑道。

  「有嗎?我怎麼沒發現?」柴占山訝異了。

  「你沒發現他很自信嗎?」李玫蓮盯著監控屏上的單勇,異樣的道著,看柴占山扭頭回來不解了,她又補充道:「在這個場合,幾乎雲集了潞州各行的富商,就富人他們自己相互攀比,也會有相形見絀的時候,你看他,比梁昆驍董事長還瀟灑。在這裡,男人的自信來源於腰包和地位,他什麼都沒有,自信又何來呢?」

  果真是如此,柴占山愣了愣,就像馬群裡進了個驢子異類,可異類並不把自己當異類,反而坦坦然然遛逛著,這份氣度就是柴占山怕也沒有,孔祥忠更別說了,不是兩人堅持讓來,他都不願意來這個地方,怕碰見熟人。愣了半晌,柴占山道著:「這也不能叫自信吧?他就那樣,滿不在乎,十幾個人操刀砍他都在乎,在這地方,他更沒有在乎的了。」

  「這就是另一個特點了。」李玫蓮道。

  「這也是個特點?」柴占山詫異問。

  「對,漠視,他漠視別人,漠視規則,包括自己或許他也漠視,既然是以一種漠視的眼光來看待周圍,那自然就滿不在乎了,或許,我們還沒有發現他在乎的東西。」李玫蓮若有所思地道著。這句柴占山聽進去了,不過有點異樣,對他而言,亡命徒才是這種性格。

  「那就不一定好辦了,我的維特對他免費開放,他都沒光顧過。你的會所門檻這麼高,怕是有了這回沒下回,下回你請我估計他都懶得來。」柴占山半晌才道了這麼句,看來第一步邁出來就有難度了。

  「也未必,我會會他去。」李玫蓮道了句,轉身要走,快要出門回頭時,看到柴占山狐疑地看著她,她笑著道:

  「男總會有缺點的,有時候簡單點反而更好。」

  ※※※

  今天可真算是有眼福了,當重新回到一層,坐到偌大的臨窗玻璃下小憩,準備享用免費的午餐時,不少人在意猶未競地談著所見,花式調酒,絕對是一流的水準。奢侈品展,絕對是實物,有些風格的牌子在潞州根本沒有,你想要還得通過海外代購。當然,最多的還是會所這些招待美女,那一個不管遠觀還是近瞅,都是尤物水準吶。

  午餐是自助餐,海鮮為主,時鮮為輔,對吃之一道單勇可比在座的多數都強,聽著眾人的小話,端著潔白的食盤,細細觀瞻,提供的自助餐裡,居然有不多見的羊臉肉、燒驢尾,以及在海鮮產地城市才能嘗到的鮮貝,精挑細挑的幾樣,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邊看著竹園的風景,邊嘗著幾味小菜,暗道著這檔次著實不凡。敏感的味道告訴他,這應景的小菜源自天然,根本沒有味精的味道,而能做出這樣佳餚來的廚師,絕對不是入行的新手。

  沒喝酒,儘管待客的酒水琳琅一桌,幹邑紅酒、五糧白酒還有現場的調酒師可以隨時聽從召喚,單勇都沒有準備嘗嘗,是想保持著頭腦格外清楚,不過越想得清楚,越覺得這會所像是別有目的而來,雖然他說不清原因,不過很簡單的一個想法是:像李玫蓮這樣的人再領著這麼一群尤物,別說在潞州,就走遍五洲都有用武之地,何必來這個三線勉強、二線不到的城市呢?

  為錢?不會,單勇搖頭想著,看看穿梭的各色美女,再看看虎視眈眈的一干土財主,來這地方,等於是把好逼賤賣了,何必呢,就近就是省城、再遠點就是京城,哪兒找錢都比潞州容易得多。

  正想著,又一隊魚貫而入的隊伍引起的就餐的注意,一身OL職裝的李玫蓮帶頭,之後一處白衣高帽的廚師帥哥,一隊託盤婀娜的旗袍妹相映成趣,就聽李玫蓮很有蠱惑力地在脆聲說著,為答謝潞州各界精英對會所的支持,會所特邀名聞全省的鮑魚師傅揚長青專門訂制了鮑翅宴以饗貴賓,這一番盛情惹得全場掌聲不斷,俏麗的旗袍妹、帥氣的鮑魚哥挨著座位給貴賓每人一份鮑翅,這份大氣和尊崇,就是讓對會費有點微詞的也受寵若驚了。

  「肖兒,這位我來。」李玫蓮卻是徑直走到單勇不遠處,接過了旗袍妹手裡的餐盤,看著像位異類一樣獨自坐著埋頭進餐的單勇,輕輕把食盤放在單勇面前,單勇眼皮抬了抬,像看服務員一般的眼神,僅僅是簡單地道了句:「謝謝。」

  「會所的主人親自為你服務,難道就一句謝謝?」李玫蓮坐到單勇對面了,開了句小小的玩笑。

  「謝謝。」單勇笑了笑,又謝一句,然後笑道:「現在不一樣了,兩句謝謝了。」

  李玫蓮噗聲淺笑,沒想到單勇來這麼一句,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很肉麻的恭維,更沒有拒人以千里之外,很得體的玩笑,李玫蓮笑著問道:「為什麼不來杯酒,不合口胃。」

  「飯菜很合口胃,我不過酒風不好,還是算了。」單勇笑道,笑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人看著進餐尷尬似的,細嚼慢嚥,說話吃飯兩不誤,李玫蓮找著話題,有點覺得詞窮了,看到單勇盤裡的菜時,隨意道著:「是個美食家啊,羊臉肉、冬筍片、小鱖魚,還有幾個鮮貝,營養搭配的蠻好……怎麼樣,看看我送的鮑翅如何?」

  鑲金邊的盤碟、紅潤透亮的稠汁,一片晶瑩之色,無可挑剔的作工,浸淫此道幾十年的大廚。肯定讚譽有加了,不過單勇看了眼,笑著道:「白吃的,一定很好。」

  李玫蓮一咬舌尖,差點又笑出來,在場的也許多數有這種心思,不過坦然說出來的,也就面前這麼一位,不經意間,對單勇這份坦然得近乎毫無心機頓生了幾分好感,同樣也笑著道:「那你就多吃點,反正是白吃。」

  「謝謝。第三次感謝。必須的。」單勇點頭道,毫不客氣,李玫蓮卻是就勢邀著:「下午還有個會員互動聯誼,一定留下來玩,有很多美女會邀你跳舞哦。」

  「是嗎?」單勇稍怔了下,不知道這個誘惑何意,懵懵地問了句:「必須付費入會才有這待遇?」

  「今天不必,全場免費。」李玫蓮笑道。

  「哦,那太好了,免費這兩個字聽起來為什麼總是令人振奮呢?」單勇很市儈地道,貌似樂歪了。

  李玫蓮同樣笑了,忍俊不禁地笑了,對單勇似乎多了一份失望,失望中增加了一分好奇,明明感覺是位少不更事的愣頭青,卻讓幕後那人如此看重,連她也有點奇怪,是不是走眼了。這人果真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市儈作態,埋頭白吃,吃得甭香,根本沒注意穿梭在餐廳的可餐秀色。似乎連面前的她也忽略了,這一點,也許是作為美女最不能接受的,好像她還沒有桌上的那份鮑翅對單勇有吸引力一般。

  正要起身時,卻不料單勇微微的抬眼,盯著的眼光愣了,眼發直,視線僵硬,李玫蓮還以為自己衣服上那兒皺了,低頭看看卻沒有發現,跟著又發現單勇的視線不對了,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的身後,驀然回頭,卻見得一位高個、紅衣、胸首碼著一串珍珠飾品的女人,一瞬間她起身了,是遲到了客人,恭身起迎的時候又異樣的回頭看了眼。單勇已經回復了常態,又開始埋頭白吃了。

  是陶芊鶴,正領著一隊花枝招展的姑娘和李玫蓮說著什麼,單勇低著頭,生怕被發現一般。不過肯定發現了,就發現了,單勇也怕陶芊鶴那狠娘們坐到他面前數落,卻不料事與願違了,陶芊鶴就在他身畔走過,卻仿佛不認識一般,招呼都沒打一個,知道這狠娘們肯定生氣了,不過這麼冷落舊情人,又單勇憑生了點落寂之感。

  「我靠……不會吧。」廉捷瞪大眼睛了,沒心思吃了,回頭再看錢默涵時,胖默默嘴裡含著食物忘嚼了,比廉捷還驚訝,不迭地嚼著說著:「邪了門了,這傢伙怎麼和那位……有一腿?」

  看著李玫蓮和單勇說笑,把陶芊鶴一行安排坐下,回頭又不忘給單勇打個招呼,實在讓倆人不理解了,廉捷想到了一種可能,小聲問道:「商標案的時候是不是他們就認識啊?不會是兩人輪番給咱們找麻煩吧?」

  那時候李玫蓮走在台前,誰可知後來出了那麼大的事,一轉眼,這兩位本該陌路的又像朋友一樣談話了。實在讓人想入非非。錢默涵沒什麼主意,點點頭道:「有可能,說不定穿一條褲子。」

  「也不可能,他什麼東西,陳壽民能看上他?」廉捷問。

  錢默涵卻是懵懵地道:「陶姐怎麼也被邀來了?帶了好幾個妞……過去湊湊?」

  錢默默的長相向來很給人安全感,也頗招女生待見,廉捷似乎也稍有動心了,兩人招著手打著招呼,陶芊鶴笑著也招著手讓拼桌過來,這倒好,兩人和陶芊鶴相隨的三個女人湊成一桌了。雙方一介紹,一聽說是驢肉香的新掌門,那邊三位女人卻是各有品牌的代理,奸商相見,分外親切,幾句便握手言好,相談甚歡了,陶芊鶴像故意一般,挨個廉捷很近,另一隻手卻促狹地攬著胖默默說笑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似乎就想給另一位哪怕點醋意也成。

  不過讓她失望的,當她自覺得逞,回頭想想看看那人時,他已經起身了,身影剛剛消失在門廳,對她也視如未見,一瞬間的失落,讓陶芊鶴的心涼了一片,曾經的浪漫和濃情,像都成了恨意一般,讓她有點瑟瑟發抖的感覺。

  宴會還在繼續,酒意漸酣,熱情漸高,當李玫蓮再次攜著梁昆驍到場助興時,一個小小的高潮來了,眾星捧月般地圍著女主和男賓敘話,連李玫蓮也發現了中途退場的那位,同樣讓她好一陣沒來由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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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4: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80章 爾是釣者我非魚

  竹園,青青的竹子已經抽出了幾處新嫩的枝節,微風拂過,油油地在招搖,顯然是新移植過來的,以潞州的天氣,竹子經冬後很難復活。不知道什麼時候春天已經悄悄地來了,走得很近了,近得像身畔的花,近得像腳下的草,單勇輕輕踏在後園裝點得幽雅而精緻的園子裡,突然想起了鼓浪嶼的環境,也是這樣靜謐、祥和的環境,也許是生活中的嘈雜和紛亂太過多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特別喜歡上了這種安靜的環境。

  「怎麼了?單兄弟,一個人呆在這兒?」

  有個聲音打破了沉默,驚省了坐在園邊花圍上的單勇,回頭時,是柴占山遛達下來了,單勇笑笑道:「這兒安靜,裡面悶得慌。」

  「呵呵,那倒是。喜歡就常來玩玩,喝喝茶、聊聊天。」柴占山也同樣悠閒的踏著步子,和單勇一起坐到了竹影搖曳的午後陽光下,笑著邀道:「漳澤湖的休閒山莊今年也能建成,到時候,一塊釣釣魚去。怎麼樣?」

  「誰說不好呢?」單勇笑道:「不過柴大哥,您真顧得上。放下一攤子生意鑽湖裡釣魚去?」

  嗯,好問題,對於其他人可能隨時都能去,可對於像柴占山這號每日裡忙的人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成行了,柴占山給了個無奈的姿勢,笑道:「擠時間,儘量吧。」

  「一聽就夠嗆,不瞞你說,我以前隔三差五去湖裡釣魚,後來學校一畢業,我就想,一個月總能去一次吧,抽時間去玩,可拖來拖去,這快一年才去了一次,呵呵,我都忘了玩的感覺了。」單勇笑著道,似乎自己也正在走向日理萬機的生活方式,因為賺錢,時間也被錢賺得丁點不剩了。

  「那倒是,所以我們才建個會所,給大家提供個玩的空間,不過這樣一來,好像我們自己玩不上了,比原來好像還要更忙。我得想想,一定得抽點時間,不能老窩在家裡辦公室裡,骨頭都快酥了。」柴占山笑道,習慣性地掏著煙,軟中華,遞給單勇時,單勇搖了搖頭,柴占山叼了支,卻是又沒點,反而感慨地道著:「現在的愛好好像就剩下抽煙、喝酒了,不知道你信不信,以前我跑群眾馬拉松,在市里還得過獎。」

  「真的?」單勇側頭看了看,一身西裝的柴占山除了肚子微微發福,還保持著健碩的體型,如果不是修裁得體的寸頭髮型,剃上了禿瓢,絕對也有三五彪悍之色。哦對了,看到他的臉時,單勇發現問題了,臉胖了、胖得沒有棱角了,總是笑吟吟表情,如果不向你表明身份,頂多能讓人當成一位有點成就的中青年小老闆。看了幾眼,單勇點點頭:「信,你以前煆練得應該不錯,放下了吧。」

  「放下好多年了。你看我以前幹什麼的?」柴占山饒有興致地問。

  「工人。」單勇脫口而出。

  「咦?」柴占山訝異了。反問著:「你怎麼猜得出來?一般人看我第一眼,都猜我當過兵。」

  「你的背是彎的,手是弓的,當過兵體型不會這麼差,再說了,咱們的潞州的第三產業九成以上的從業人員都來自于十幾前的下崗大潮,我爸也是那時候下崗的。」單勇笑著道。這一句說得柴占山卻是感觸良多,默認單勇的猜測了,若有所思地道著:「沒錯,知道我是什麼工種麼?車工,銑工,雙料技術工,發動機搪缸我能精確到十幾個微米,比頭髮絲還細,下崗分流開始後我想著肯定沒我的事,誰可知道最後連廠子也全倒了,先下的還領了點錢,我們這最後一批,廠裡窮得連安置資金都沒有了。」

  「那後來呢?」單勇好奇地問,從一個產業工人蛻變到現在這個半黑半白的柴老闆,這其中的陣痛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

  「後來能幹什麼,什麼也不會幹,蹬三輪、擺地攤、當搬運工什麼都幹唄,有一年一不小心進這行當給人當保安看門,糊裡糊塗就幹這行幹到現在了。咱們經歷差不多,那時候潞州環東路一片都是歌廳,亂,搶生意經常打得頭破血流,我和你一樣,被人提著刀追砍了幾條街,還不如你,你鬥了個旗鼓相當,我被人砍得住了好幾次醫院,蹲了兩次勞教。呵呵,現在想起了你知道我什麼感覺?」柴占山笑著道著往事,單勇脫口而出道:「後怕。」

  「對,後怕。」柴占山異樣了一句,沒想到單勇對於他要說的,幾乎感同身受一樣,頓了頓,又道著:「走得太遠了,都會有害怕的感覺。可惜的是,你就害怕,想停下來都不可能了。」

  一條道走到黑,所謂道上,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就像冤冤相報何時了一樣,沒閉上眼睛之前,就不會了。單勇很異樣對柴占山的心態非常理解,那種不該有的理解,不過讓他奇怪的是,以他和柴占山幾面之緣的關係,似乎不應該說到這些,於是單勇異樣地問著:「柴……大哥,您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特別的意思麼?」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呀,你還走得不太遠,沒必要非到將來處在像我這樣尷尬的位置上。」柴占山莫名其妙地道了句,最深奧的就怕這種含糊其辭的話,說話的柴占山神秘莫測地看著單勇,單勇懵頭懵腦盯著他,似乎聽明白了一點,可又像一點也沒明白似的,兩人實在交情泛泛,有些話還真無處揣度。

  「謝謝,我會注意的,不過你擔心似乎多餘了,我走不到您這麼高的位置。」單勇道。

  「不一定,我也沒想到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柴占山深遂地說著,也許從他並無惡意的眼神裡,單勇又讀懂了一分,他在示好,強調那些街頭血拼的爛事無非在傳遞一個資訊:他不想惹這種人,但他也不怕這種事。

  這都是老油子慣用的方式,混到他的這份上,吃名聲就行了,根本沒有必要再去涉險。街頭的江湖說起來他這種出人頭地的前輩,都是仰望的存在,就像普通群眾看得領袖人物一樣,現在的光輝早已掩去了曾經的一切瑕眥。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彼此都懂了,江湖的均衡相當於社會的和諧,都是必須滴。柴占山伸手請著道:「上玩玩吧,下午會員互動聯誼,在這個氛圍混個臉熟,將來說不定哪天就有用了。」

  「好啊……怎麼,柴大哥,你不去啊?」單勇笑著同邀道。

  「呵呵,一起去。不過我的名聲可不怎麼好,私下可以當朋友,表面上遠點。免得是非口舌多。」柴占山笑著自嘲道。

  同樣是坦誠,單勇倒覺得比私下裡窺女人大腿、暗地裡嫖賭那些衣冠禽獸要強多了。也許兩人都是以真小人自居的,彼此還真挺談得了。

  兩人信步進了會所,就餐後客人又被請到了三層的多功能廳,似乎有一部分退場的,不過因為又多了人群裡穿梭如蝴蝶翩翩的旗袍妹,顯得人數並不少,兩人上去時候,花式調酒正玩得花哨,穿著馬甲系著領結的、堪比黎明還帥的小哥把幾個酒瓶甩得一人多高,每每引起圍觀女人的一陣驚呼,然後到手一杯插著檸檬或嵌著櫻桃的淺酒,幾位女人慵懶地靠著吧台,不是和搭訕的男士調侃,就是看著帥帥的服務生調戲。

  沒看頭,一群沒人泡的老妞在找男人泡。

  不過反過來,看頭也不大,多數男客不是在聊著什麼生意,就是在逗著旗袍妹,要不就找著同是奸商的女性找找感覺,整個大廳三五一群,八九個一隊,或坐或立,還有倚著視窗透氣的,單勇也純粹作為一個旁觀者來了,從旗袍妹的託盤裡接了一杯酒,獨自站到了臨窗處,背靠著窗戶,輕抿著酒水,消磨著自己並不值錢的時光。

  嗯?或許心裡還在想著什麼?他一直在人群裡搜索,卻不見陶芊鶴的影子,連那幾位同來的女伴,連廉捷、胖默默、方萬龍好像都不在,隱隱地讓他多有點失望。

  沒法說啊,人生活裡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說是感情吧肯定不是,說白了也就費盡心思勾搭了個富家妞而已,在單勇看來,或許是人家正好內心空虛寂寞他鑽了個空子,填補了點空白而已。可要純粹說姦情,單勇又覺得不像,最起碼得奸也有,情也有才說得過去。比如那次她負氣走人,單勇總覺得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喲,來了!

  人來了,單勇眉色稍喜,不過馬上又鎖緊了,陶芊鶴像喝得有點多了,一手攬著位女伴,另一手摟著胖默默,正說笑著什麼,廉捷和方萬龍相跟著,後面還有若干人等,卻是李玫蓮引領著一干貴賓。主人來時,音樂隨響,李玫蓮意氣風發地播報著有多少位客人已經晉級鑽石會員的消息,而且興高采烈地說著邀請到了維多利亞模特公司的經理加盟,今天特別邀請維多利亞公司的模特們來給大家一個專場的小型表演。

  這一下子,把陶芊鶴捧到中心的位置了,不少女上流人士圍著陶總一圈著說著話,隨著樂聲響聲,兩隊模特從臨時的休息間裡甩著貓步出來了,把男賓們的眼光吸引了個一乾二淨……大膽、狂放、驚豔,這模特的穿著也像陶芊鶴那狠娘們的性格,像胸前只圍一抹布、像胯間只掛一串紗、像刻意地渲染著身材的窈窕,更像刻意在給著什麼暗示,時而是眉如綠染的妖姬、時而是後背彩繪的潮女、時而是白皙裸腿的林立、時而又是胸器逼人的驚豔。

  不多會,喝了二兩小酒,不少男客的喘息稍重了,不少人的眼光戀戀不捨了,有位色心很熾的胖貨居然拉著模特做POSS的小手吻了個,惹得一干男女賓客哈哈大笑,唯一的兩位男模出場時,那些憋了很久的女賓終於有發洩時候了,圍著男模好一陣評頭論足。

  其實人都一樣,剝去精裝細飾的外表,赤裸裸只剩下欲望。單勇如是想著,即便他以旁觀者的眼光,也被這場面看得有點熱血賁張,即便他知道這也是會所的經營策略,再光鮮再商業也跳不出男盜女娼的套路,不過真要身處其中,他相信主宰自己的肯定是欲望,不會是理智。

  為什麼?因為那些妞忒他媽水靈了。水靈得單勇也想包養上十個八個享享依紅偎翠的滋味。

  於是他被自己的陰暗想法想笑了,笑著的時候看到了李玫蓮和一干女賓打得火熱,似乎在對某種男士評頭論足,噢,是那位……那位笑著招手打招呼的廉捷總經理,做生意這裡數不著他,不過拼臉蛋拼身材,滿場還就廉捷像個白臉小生,不引起女賓們的注意也不可能嘍。表演中李玫蓮就招著廉捷和胖默默,被一干女賓圍著聊上了。

  還有人,單勇注意到,方萬龍小聲告辭著,李玫蓮派了兩美旗袍妞恭送去,不知道是去休息還是走人了,不過那行動稍緩的樣子,讓單勇更確定旁聽來的消息,這傢伙做過心臟搭橋的手術,這麼激動的場合恐怕不便,免得熱血上頭一命嗚呼了划不來。好像廉建國也做過心肌梗塞的手術,單勇在思忖著,光陰不等人啊,要是這幾個傢伙都壽終正寢了,老天就太不長眼了。

  沒有看到王卓、梁昆驍那兩位重量級人物,不過一想也正常,那樣的重量級的人物也許僅僅是應個場,給會所撐個門面,不至於和這些小土財主一塊互動。你要不夠級別,說不定將來再見到的機會也沒有了。這個商業氛圍是很功利的,想擴大你的人脈,想通過這兒的關係辦成點什麼事,就得付出同等代價,要麼那一萬美金的會員費憑什麼就伸手朝你要?

  模特的表演來了個小小的插曲,把男男女女的情緒推向高潮了,接下的互動就輕鬆多了,會所的客人男多女少,女賓很容易找到搭伴的,剩下的空白就由模特們和旗袍妹妹的補缺了,一轉眼又是全場翩翩起舞,相擁著的男女偶爾會喁喁私語,認識的肯定在說著什麼葷笑話,不認識的肯定在打探著姓甚名誰,說不定一場舞下來,還真能成就幾雙露水姻緣。

  「先生,可以請您跳支舞嗎?」有位俏麗的旗袍妹伸手邀著,單勇客氣地拒絕了,不太會。

  肯定不是不會,是沒有提起更大的興趣,他一直在看著陶芊鶴,這姐們放浪形骸得厲害,跳了三支,換了三個人,第三個摟著廉捷一直附在耳邊說話,莫名地讓單勇有幾分不該有的醋意。或許不該釀醋去,醋意一起來就捂不住了,又一次看時,居然看到他們倆人面貼面,陶芊鶴笑得眉笑如花,肯定是兩人調侃到了高潮。

  「媽的,這叫什麼事嘛。」單勇暗道,陰暗地想著萬一這倆再有一腿,那他和廉捷豈不成同嫖兄弟啦?

  「為什麼不跳支舞。」有個聲音從側面響起來了,單勇側頭時,正看到李玫蓮走過來,和他一塊靠到窗邊,一問話,單勇道:「我說不會,你相信麼?」

  「不相信。」李玫蓮直接否決道。

  「那就是不想跳,沒心情了。」單勇道,理所當然的推拒了。

  「噢,明白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影響到單先生您的心情?」李玫蓮笑著道,莫名地來了一句,似乎很不知趣,不過異樣的單勇側頭時,微微怔了下,放下了外套的李玫蓮僅穿著職業的白襯,婀娜窈窕盡顯,似乎玩得興起了,額頭還滲著微微的細汗,笑厴以對時,讓人感覺到那種成熟和嫵媚的魅力,在隨著和著酒味的微微體香襲來,單勇笑著道:「你不會拿我測試你的魅力吧?」

  「那麼,測試結果如何呢?」李玫蓮笑著問,直面調侃,孰無羞澀。單勇搖搖頭道:「我要否認你的魅力,那我就成這裡的公敵了。」

  「呵呵,這是我聽到的最好恭維了。那麼,我的魅力值夠不夠邀請單先生您共舞呢?」李玫蓮纖纖伸手,就即便出於禮貌,單勇也不好意思拒絕了,牽著手,輕踱到舞池裡,慢四步,沒有什麼難度,兩人輕搖漫步著,李玫蓮看著一身休閒戶外裝的單勇,和這個場合顯得格格不入,她也說不上自己那種怪異的感覺來,很自信的人似乎不會這樣老是站在不為人注意的角落,可偏偏單勇就這樣,種種矛盾的性格好像都能在他身上體現一樣。

  挪了幾步,李玫蓮感覺到了單勇的手,很規矩、很正統,甚至於規矩得有點不自然,就像機械舞一樣,就像第一次抱著女人跳舞一般的那種生澀感覺,這又讓他想到另一層,這樣的男人肯定架不住會所香色的誘惑。

  單勇也在想,不過想的卻是,坐莊押對寶,找嫖嫖老鴇,李玫蓮這號風月尤物,傳說都是女人的中極品,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副作用。在思忖著,稍低頭審視著李玫蓮,兩人四目相接,各不回避,在單勇清澈的眼光中,似乎癔想到了一個血脈賁張的場景,這個富態的圓臉蛋、圓中帶長的豐腴形狀,捧上手裡一定手感很好。眼光再稍低,胸器很兇猛,肉感彈性十足;手撫的地方稍下是渾圓翹臀,溝壑絕對縱深。如果不是心有疑慮的話,還真不介意勾搭勾搭。

  內心激烈而表面平靜如水,僵硬的幾步間,音樂卻是已經停了。連李玫蓮想要附耳幾句都沒有機會,而單勇僵硬的步子也惹得不遠處廉捷和陶芊鶴在指指點點謔笑,笑單勇跳舞出醜。一段小曲,雖然想像豐富,不過結果卻讓人興味索然。

  步子剛停,音樂再起時卻是探戈的舞曲,李玫蓮可不敢再邀單勇,怕讓人出醜了,卻不料單勇停下了,伸著手道:「你的魅力足以讓我主動邀你一曲?賞光嗎?」

  「這曲探戈的難度很大。」李玫蓮客氣地道,不過應邀了,讓單勇牽著手,她示意道,難度肯定很大,場上只剩下了不多的幾對,還是旗袍妹帶的,明顯人家是專業帶業餘水準的。單勇牽著走幾步笑著道:「我喜歡挑戰難度大的。」

  「是嗎?我也喜歡。」李玫蓮笑道,這時候才覺得有點意思了。

  兩人,像仇人,互瞪著,又像情人,凝視著……是在找著合適的節奏,一瞬間,幾乎同時踏進了鼓點,場上剛下說笑著觀眾驀地發現,一對截然不同的舞影起來了。

  蟹行、擺頭、甩胯,俐落而幹練的動作一掃全場的曖昧和慵懶氣氛,令人振奮的節奏,讓人側目的舞影,惹得男女賓客不自然是鼓起掌來了。單勇像進入了個恍惚的精神狀態,似乎置身於城隍廟小吃街上那時的興奮,一步一視、一顰一笑,凸凹的身姿、柔美的腰肢、擺頭甩發間似有相訴的眼神、轉身凝眸時欲拒還迎的雙唇,讓單勇在癔想著現實間陶醉了。

  陶芊鶴的眼睛異樣的睜大了,記憶中單勇不過個三流學校出來的土包子,而這一步一擺,優雅而不失風度,比參加過專業社會舞培訓的不遑多讓,此時她有點陌生,仿佛這個人是今天初識一般,就廉捷和錢默涵也有點眼暈,單勇剛勁的舞步吸引走了場上大多數女士眼光,這個穿著很不入時的人放在角落裡沒人注意,可到了舞池中央,那股子頹廢,那股子瀟灑,那股子不羈,讓人覺得和他的穿著是那麼的搭配,如此的另類卻又讓人心生幾分羨慕。

  是啊,攬著驚豔舞伴,在飛揚的舞步間忘情,又有幾人能與!?

  停了,幾個凸肚的爺們自動地和旗袍妹分開了,生怕自己笨拙的舞步惹人笑話,慢慢地舞池中僅餘兩人。動作幅度很大的探戈讓單勇的額頭也微微見汗,自打在師姐面前丟了個醜,單勇閑瑕時就對著鏡子苦練,也許是期待著有一天再拉著師姐驚豔全場,卻不料在這個不經意的時間,不經意的場合找到那麼點感覺。

  對,感覺,即便是一身OL工裝也掩不住千嬌百媚,每每看到李玫蓮的眼神熾熱總讓單勇有一種春心萌動的欲望,蟹行貓步間,兩人像心意相通一般,在行雲流水中交換著熾熱的眼神;甩胯擺腰間,單勇總感覺眼中的李玫蓮是一條動感的曲線,似乎是襯托自己的剛勁一般,兩個人步子說不出的契合。

  場上有人在竊竊私語了,知道李玫蓮是誰,但不知道共舞的這位何人?這回倒輪到陶芊鶴心裡泛著莫名的酸意了,其實她本想拉著廉捷跳的,不過沒有試過,肯定不會配合的這麼好。

  轉換步、交叉步、旋轉步,眼花繚亂中單勇順勢從圍觀的旗袍妹的託盤裡撚走了一杯雞尾酒,此時幾乎到了樂曲的尾聲,蓬得兒蓬的激昂鼓點聲音節點落時,單勇一手攬佳人,一手持淺杯,在定格動作的同時,借花獻佛般地遞上酒杯,傾身的李玫蓮一仰,哈哈笑著在眾女賓豔羨的眼光中接到手裡了。

  周圍,響起了好一陣掌聲。

  抿了口,李玫蓮笑著把酒杯遞走,直挽著單勇道著:「這是我到潞州跳得最暢快的一曲了。」單勇尚未答話,幾位好事的女賓已經圍上來了,搭著李玫蓮,不過眼睛卻盯著單勇,其中就包括那位特殊胖的,李玫蓮很知情達意的解圍道著:「不許搶我的舞伴啊,也不許打聽,他的來歷、身份屬於本會所最高秘密,想認識只能改天約了,前提是必須獲得我的允許。」

  這當會倒把單勇當成金豆豆了,一干女賓斥了李玫蓮幾句,此時卻是覺得單勇這番其貌不揚的打扮說不定真有什麼玄機,不問了,不過肯定私下裡要刨根問底了。好容易打發了幾位,舞曲再開,兩人靠著窗邊乘涼,李玫蓮幾次看同樣意猶未競的單勇,突然輕聲道了句:「你心裡有一個女人,你很愛她。」

  「嗯?看出來的?肯定有了,而且不會是男人。」單勇笑道。

  「從你的眼睛裡感覺出來的,你把我當成她是嗎?」李玫蓮笑道。

  「嗯,你的舞步和她的一樣好,或許她的更好一點,如果和她配合,我會很緊張的。」單勇笑道,李玫蓮轉了個身,望著窗外,笑著道:「那你應該常來,否則我無法提高啊。」

  單勇沒說話,只是淺淺笑著,此時那似笑非笑的笑容,在李玫蓮眼中看來仿佛頗有深意一般,又問道:「你是太看重會費,還是看不起這幢會所?好像你根本不在意一樣。」

  「我不太喜歡這個環境。」單勇道。

  「太亂了,還是太差了,除了開業熱鬧點,剩下的時間都很私密的,不會這麼喧嘩。」李玫蓮道。

  「不是太差,是太好了。」單勇道。

  「太好了?」李玫蓮不解了。

  「對,太好了,走進這裡是處處享受的是尊崇,可走出這裡,我就得開上我的破車,開始掙幸苦錢了。就像灰姑娘脫下水晶鞋一樣,會很不適應的,所以我還是覺得生活得現實點好一些,太大起大落了,人容易蒼桑。」

  單勇很正色地道,也許正是他心裡的想法。李玫蓮聽得既有幾分道理,又覺得哪裡很好笑,可偏偏又找不出駁斥這個拒絕的理由,在看到單勇又流露出那份自信來時,她莫名地道了句:「雖然你還沒有水晶鞋,不過你絕對不會是灰姑娘,沒准我才是,在等一位王子。」

  從調侃進入調情ING了,單勇給了個複雜的凝視眼光,李玫蓮回敬了一雙如水的雙眸,良久未言,只待有位男賓上前請李玫蓮跳支舞,兩人的凝視移開目光,不過那同時難以讀懂的眼光中蘊含了多少話,很值得人想入非非啊。

  勾引!?單勇心裡泛起一個讓他並不厭惡的詞,突然覺得這曖昧很好玩,不過有一種感覺也更清晰了,這是帶著目的的勾引,別有所求的曖昧,就像柴占山一樣,他一定也有著某種目的才折節相交,是什麼呢?

  單勇數了數自己的身家,頂多一幢房子加一輛車,還買不到市中心好地段,更買不起進口的大品牌。不在錢上。那在什麼上?交往的稍深一點,單勇對於陰暗把握的那樣的準確,幾乎呼之欲出一個結果:有人要逆襲了。

  除了秦軍虎沒有第二個人,孔祥忠出獄、陳壽民全家倒楣、又憑空地在潞州這個三線城市出來這麼一個頂級會所,調動的還是柴占山這號黑白摻半的人物,除了攜款出逃的秦老虎,單勇還真想不起其他人來,如果是其他人,那就不會和自己有關了。

  想到此處的時候,單勇悄悄的躡足退出了,只有陶芊鶴注意到了他的退場,不聲不響,讓她很意外,今天最有資格招搖的卻急流勇退了,等舞曲完時,李玫蓮找不到單勇,看她來回問著服務生好不懊喪的樣子,沒來由地讓陶芊鶴好一陣高興。

  人已經出了會所了,出門時笑了笑,他那輛車已經被會所服務生遮羞似地蓋了塊車布,全蒙住了,掀開來扔過一邊,嗚嗚幾下才發動著了破車,倒著車,冒著黑煙,嗚嗚搖搖晃晃走了。到拐彎時單勇才回頭看了眼,笑著道了句:

  「哥不是王子,是痞子。想釣哥上鉤沒那麼容易。」

  想清了此節,反而讓單勇覺得輕鬆了,要真是秦軍虎,那他針對的就不光是我了,畢竟把他搞倒臺的,我在暗處,很多人在明處;我一文未沾,可很多人裝了個缽滿盆盈。頂多找人打我個半死,要命的事可輪不著我攤上。

  一路哼哼著梆子調,回市區的路卻走得比來時更輕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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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4: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81章 來而不往不算禮

  「什麼?又漲了?養殖的太不像話了,兩天漲三回。」

  廉捷沖著電話好不懊喪地道著,在會所玩樂後遺症未過,還打著哈欠,不過被猝來的消息聽得睡意全消,拉著日誌問著:「漲了多少?二十一塊三了?一下了漲了兩塊多,好了,好了,漲就漲了,水漲船高咱們也跟著漲唄……默默,你別出面了,讓你爸出面,他的地頭人面熟,批量看能不能把價格往下壓壓……」

  摁了手機,心煩地往桌上一撂,看著日誌數著這幾日,從幾毛幾塊緩慢攀升,今天四月二十八日,一下子躥到了最高點了,不用說,又是養殖戶那幫奸商們在哄抬價格。店大的欺客、客大的欺店,現在驢肉香失去了十幾家分銷的散戶,在貨源市場上說話的分量可沒那麼重了。

  「怎麼就哪兒都磕磕絆絆,順當不了呢?噝,不會又是……」

  廉捷撫著下巴,忍不住要懷疑又是有人從中作梗了,當然懷疑重點就在單勇身上,驢肉香這個店怎麼來的他很清楚,入主驢肉香的時候聽父親說過,陶叔就此也和他談過,要他小心小心再小心,這半年多來磕磕絆絆,總是少不了這個人的出現,聽說還挾持過陶陶的男友。這個人,別指望他能起到什麼好作用。

  可漲價又不像,普漲驢肉價格受影響的可不止他一家,而且就驢肉香的承受能力,恐怕要不差於全市任何一家經營驢肉的酒店。這麼想,又把單勇放過一邊了,有點憤恨潞州這群唯利是圖,見風就漲的養殖戶,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遇年逢節什麼的,就只會幹一件事:漲價。

  可偏偏這種源頭漲價從消費市場上看不出來,很少有價格部門能介入到其中。

  「真要再漲,大不了調運一部分,實在不行用一部分冷庫貨,過了節再壓你們價。」

  他煩燥地翻著日誌帳本,這幾日被漲價吞噬的利潤不少,看得他有點心疼,堤外損失堤補,思謀著怎麼著才能把這筆損失補回來,驢肉香的日消耗量在一千五到兩千斤左右,而這個數量對一龐大的驢肉市場起的作用實在微乎其微,想這茬,又覺得陶叔去年搞得多店聯營、集中採購、分步銷售的辦法非常好,最起碼在左右驢肉市場的價格上很有話語權了,可憐的是好好的一個生意掛了個不像樣的招牌,到現這鍋夾生飯還沒吞下去。

  正想著,電話來了,還以為又是錢默涵這個草包彙報,不耐煩的拿到手裡,一愣,這人真是不經念想,居然是單勇,廉捷調整著情緒,換了一副居高臨下口吻道著:「喂,單老闆,您好。」

  「喲,廉總,忙著呢?」

  「既然是廉總,就不需要忙什麼了吧?有事嗎?」

  「啊,有事。」

  「你要是準備把商標權給我,以前的承諾還是有效的啊。」

  「商標權嘛隨後再說,給你醋怎麼樣?」

  「我要醋幹什麼?」

  「嗨,耍賴是不是?前個在盛世會所,你說了我扛來了你就要,我可真準備扛了啊,你敢不要,信不信我去把會所那看門的拉來對質,就你這麼大廉總,說話不算數是不是?……那也成,你公開聲明一下你說話不算數,得了,我不介意……怎麼樣,你要不要,要我馬上就扛去了。」

  「去,什麼跟什麼呀……那你愛扛扛來吧。」

  「好嘞,這才像廉總經理。」

  嘟聲電話掛了,廉捷被這流氓小子說得心更煩亂了,隨口一句,還真就當真扛醋賣來了,現在想把這貨色踩到腳底再跺上兩腳的欲望越來越強烈,可想來想去,兩人的身份差異太大,還真就沒個著力的地方,即便是他通過關係又是查響馬寨的調味店,又是折騰響馬寨的醬肉館,查扣的東西也有,罰的款也有,那點事感覺也不小吧,可就是沒見著什麼效果,最起碼沒見他期待的效果。

  剛準備找找陶叔、方伯,商量商量驢肉貨源的事,電話又響了,直接是店裡的內線電話響了,隨手一接,出事了,大堂經理電話裡緊張地叫著:「廉總,出事了,有人堵咱們店門了。」

  「什麼?」

  廉捷吧唧扔了電話,快步往樓下走著,心裡最怕的就是這事。

  走了一層才省得電梯比腿快,出了電梯,風風火火地往門廳奔著,門口果真被堵了,店員、大堂、廚師、服務員擠了一堆在門口,分開人群,一看大堂正和幾位穿工裝的爭辯,而那些人手腳可不慢,踢裡踏拉連扔帶摞,早在門口排了三層大桶,三十五公升的大桶,細細一看,氣得廉捷差點仰面栽倒。

  香醋。響馬寨香醋。整整拉了一車來了。

  「單勇,單勇……」廉捷火了,面紅耳赤吼著,這麼著堵店門不是讓人笑話麼,再說了,這一送就是一車醋,得吃到什麼時候。

  「哎,哎,在呢,廉總,您指示。」單勇笑著招呼道,就在人群中呢,穿得也是藍色工裝,背後印著響馬寨香醋的字樣,一上前來,廉捷這會又是臉色煞白了,直指著道:「你你你……拉走,你再到我這兒搗亂,信不信我報警啊。」

  「搗亂,誰搗亂了,廉總你不剛才還說要醋了,我們就專程拉來了,你說聽見沒有?廉總愛扛扛來吧,對不對?」單勇煽著同來的伴。那幫人異口同聲:「對!」

  「看看,不能嘴上說話也當屁放啊。」單勇嗆道,廉捷正要說話,一下被噎住了。一噎住單勇招手道著:「快下,大家證明一下啊,這車醋全是我扛上車對不對?」

  廉捷又要說話時,那一干爺們又是哄堂一句:「對,都是。」

  一句又把廉捷的話壓下去了,憋得面紅耳赤,就是說不上來。

  「來,我來。」單勇捋著袖子,卻是親自上陣了,大桶一手一個,咚咚咚往門口摞著,本來店裡有人認識單勇這貨,連保安也不敢攔著,本指望廉總來說句話的,可把廉總氣得就知道臉紅後開始臉色發白了,眨眼間,一車醋就撂在門口不遠,這大街邊,可有地看了,幾步之外就聞著濃重的酸味了,下車完了,脖子裡挎著包的單勇像模像樣的又上來了,問著氣得說不出話來的廉捷道著:「廉總,你給現金還是賒帳?」

  「你愛扔著,一個子也不給你。」廉捷說話了,咬牙切齒道。

  「你看你這麼大老闆,怎麼不要臉涅?這麼點醋錢你都想昧了呀?這能值幾個錢,還沒你到會所嫖兩妞花得多。」單勇瞪著眼叫囂道,奸商成活脫脫的痞商了。廉捷爭辯兩句卻發現不對了,店裡人都拿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和這號人爭辯,顏面從此算是掃地了,怒火中燒地回頭對店員們喊了句:「愣著幹什麼,報警。」

  喊了句,回頭又針鋒相對了指著單勇的鼻子道:「你等著好看吧。」

  瀟灑一句,拂袖就走,單勇依然賠著笑臉道著:「嗨,別走啊,價格好商量嘛,你找員警處理,回頭開銷不得比醋錢還貴呀?」

  不理會了,那種宦家出來的高傲性子根本不屑與你爭辯,報警電話打了,這時候單勇倒不急了,回頭一擺手,同來的工友坐車走,就他一人,站在當地,還饒有興致地欣賞自己的得意作品一般,擰著醋桶的蓋子,蘸著指頭嘗嘗,對著生怕他跑了圍觀的保安道著:「真是好醋,第一缸出來的,放上三五個月,比老陳醋的味道還香,這是雁落坪上的山泉水釀的,你們真不識貨,來嘗嘗,你們聞聞……別看我呀,怕我跑呀,不給錢我還就不走了。」

  掀著蓋子,那保安已經聞到了酸中香鬱的味道,不過都給了個聳肩咧嘴巴的表情,那意思,你跟我們說沒用。不一會兒一輛110出警車疾馳而來了,問著情況,店員一邊倒地直指單勇,至於衝突嘛倒沒有,可強買強賣總有吧,那有拉一車醋擱人家門口讓人的買單的,一邊是大店,一邊是小戶,該怎麼辦員警心裡有數,110的不客氣了,指指警車車門,又示意著單勇,單勇倒知趣,掩著一邊臉,害羞也似地上警車了。

  對了,醋呢。

  強賣的沒拉,強買的不要。可員警來過了,誰也暫時不敢動吧。本來覺得沒什麼,可過了一個多小時大堂發現不對了,快中午了,居然吃飯的沒來幾個,奔出門外時才發現原因,一字排開三層的醋桶擋了大半個停車場,隔著老遠就一股子酸味,人光光鮮鮮開個好車的,誰來呀?

  正發愁著,異樣又出來了,有輛破夏利像是在停到車位,可不料水準實在太次,嗚嗚上不了路牙,好容易嗚聲捅上去,卻不料蹭著那醋桶了,嘩啦啦啦啦一聲,像多米骨牌一樣滿台滿街醋桶亂滾,深紅的液體四流,濃重的酸味彌漫,那肇事的車看著不對勁,加著油門緊跑了。

  果真是好醋,行人掩鼻、行車關窗,過往唯恐避之不及……

  一店人傻眼了,這時候不是酸味了,肚子裡全是苦味。

  ※※※

  咣當,飼棚的大門開時,養驢戶牽著四五頭驢兒魚貫而出,從去年開始一走跑大辛莊這條線的錢默涵一下子瞪眼了,直喊著停。爾後是圍著牽出來的驢兒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打下就是驢肉之家出來的,看驢兒肯定比看娘們還早,幾眼過去,罵上了:

  「老高,真他你媽孫子,兩頭配種配乏了的種驢,那兩頭得過什麼病?後腿上毛都沒了,那是打針下藥的地方……你糊弄誰呢?」

  「這……」老高稍顯為難,錢家也算是老客戶了,想了想,欲言又止,指了指飼棚道:「自個去看看,要有比這個好的,今兒你把我當驢牽走。」

  「什麼?」錢默涵愣了下,狐疑地看著這位看場的老高,老闆不高,也就他說話算數,這麼個說話和表情肯定另有原因,趕緊地回身往飼棚去瞧瞧,一瞧傻眼了,空空如也,怪不得比平時安靜多了呢。又跑兩個飼棚,除了半人多高的小種駒,成年的肉駒卻是一頭不見了,能均出那幾頭老弱病殘,沒准還是看在以前關係的份上。

  「咋回事,老高。你們的驢呢?」錢默涵震驚了。

  「賣了唄。」

  「賣了誰了?」

  「你問我們老闆去,這叫啥來著,商業機密,總不能把買家告訴你們吧。」

  「那……啥時候賣的。」

  「今一大早,天沒亮就來車都拉走了。趕著五一出欄的,一古腦全出去了,現在不像年底那麼紅火,我們場子就整了這麼多,規模大不了不是……哎,錢老闆,那幾頭你還要不?」

  「不要!」

  錢默涵置了個氣,火大了,上車,招呼著貨車跟自己一塊走,東明價位高了好歹還有幾頭,大辛莊這兒,卻是給人掃空了,離過節還有兩三天呢,說著不急慢點辦吧,慢了半拍就什麼都誤了,車上邊駕車走邊和老爸錢中平通著話,情況一說,爺倆一商量。蔣莊那兒好像有,錢中平在電話裡跟兒子說去史家村瞅瞅,他就近到蔣村找貨源。

  「媽的,真你媽什麼世道,驢也搶。」錢默涵扣了電話,氣忿忿地罵了句,沒注意到打電話的中間已經很多未接電話了,再打過來時,一看是廉總的,放到耳朵上一聽又異樣了,居然讓他想辦法找人洗街面去,說是醋漏了,平時就被指揮得暈頭轉向的錢默默發飆了,直在電話裡叫嚷著:

  「還洗路,我告訴你啊,廉總,驢都被人買完了,再找不上貨源,咱們都喝西北風去吧。」

  ※※※

  廉捷被電話裡默默發飆的聲音震得直縮脖子,而且叫嚷了句就給毫無徵兆地掛了,氣得他又把手機扔桌上了,心煩意亂地走到窗前,頭伸著朝樓下看,店裡人還在忙著,停車場染了一大片,路面染了一大截,果真是好醋,連樓頂都能聞到酸味,可門廳就慘了,這麼重的味道把什麼味都壓下去了,誰還進門吃飯呀?平時客盈滿座,今兒只招待了兩桌,吃了半截就跑了。實在受不了開窗就一股子酸味。

  一地醋和醋桶,可有笑話看了。

  啪……重回座位的廉捷重重地一拍桌面,罵著:「這個王八蛋。故意的……報復來了。」

  對,肯定是報復來了,員警沒來的時候就看著他在擰著蓋子,那是等著醋漏出去呢,沒准擺放的位置也有說道,否則不可能碰一個全倒,還全灑了,現在再想想,說不定那撞倒醋桶的車都是有意安排的,為的就是把這兒熏酸熏臭,臭得沒人來。偏偏今天又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這味道,怕是不那容易去掉了,還有一百多個醋桶扔在那兒呢,要是經營難題好處理,可這醋桶怎麼處理廉捷倒沒主意。

  苦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偏偏搞得廉捷有苦難言,一肚子莫名的火氣不知道該往那兒撒。

  「廉總、廉總,城管來了……城管來了……」

  有人在敲門喊著,大堂女經理那聲音,驚惶失措的聲音,廉捷起身拉開門不悅地道著:「城管來了你喊什麼?」

  「不是,他們要處罰咱們店。說咱們污染環境了。」大堂緊張地道著。

  「什麼?這這這……這也太沒天理了。」

  廉捷氣咻咻地又跟著大堂下樓,等快步走了門廳處,一位帶頭模樣的正訓著一干傻眼的店員,廉捷快步上前辨白著:「同志,這是別人放我們這兒的。」

  「你們傻呀,就讓人家往這兒放?在你們門口就歸你們負責。正式通知你們啊,限天黑之前整改完畢,處理乾淨,還有,你們負責人誰,到城區城管局接受處罰。看看把街面環境搞成什麼樣了。」那人不客氣了,蹭聲一撕通知單,遞著沒人接,得,城管有的是辦法,固體膠一抹,吧唧,給它貼門上了。

  「可這……這不是我們倒的。」廉捷氣結地道著,實在沒有和底層這幫貨打交道的經驗。

  「那誰倒的,你叫出來,我們處理他。處理完他再處理你。」城管員道。

  「這……」廉捷語結了,放在被員警提留走了,撞倒的人溜了,這算是成一本糊塗賬了,那城管一瞅捷難色一臉,不屑地嗤了聲,扭頭指揮著:「桶別擺這兒,不違法占道麼?還有這兒,洗乾淨啊,這商業街,你們以為臭水胡同啊……勒令整改通知送到了啊,逾期不到,後果自負。」

  幾個城管哥耀武揚威地上了電瓶車,呼悠呼悠地走了,身後一片傻眼的店員加個老闆,一地醋桶,還泛著酸味,廉捷突然捂著胃部,一口氣怎麼也緩不上來。

  被氣得!

  今兒算是倒了黴了,服務員、保安、後廚、大堂、傳菜員全被通知到場了,不用做生意了,一分配任務,提拖布拿抹布,洗醋去吧。一個個熏的鼻子酸溜溜擱著店門一圈連沖帶洗幹上了,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煞是添了道奇觀。

  話說禍不單行、福不雙降,洗了一半,電話又來了,默默到驢園了,直在電話裡懊喪地喊著:

  「廉總,您趕緊想想轍,六個養殖基地我是跑遍了啊,一頭驢都沒拉上,史家村這麼遍地都是驢,就是不賣給咱……咋辦呢?咱們廠裡的存貨頂多支應兩天啊,別說趕著節日,立馬就要斷頓了,我爸正趕著來呢,您找找陶叔,這事沒他出面怕是不成了……」

  心煩意亂地通著話,門廳臭大街的危機還未過,後廚斷頓的危險又來了,氣得廉捷訓斥了一番店員催著清洗門廳,自駕著車,徑直朝陶叔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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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4: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82章 聚溪匯流成大器

  蔣莊,錢中平駕車駛到這個距離市區三十餘公里的養殖基地時,傻眼了,也是堪堪來遲了一步,兩輛加長加高的貨車,已經滿載著哞啊亂吼的肉駒正駛離養殖場,都是這行裡打滾的人,錢中平就腦子再不靈光也知道是有人惡意囤貨,拉高市場價格了。

  這事他幹過,不稀罕,幹這事就看誰有錢,誰下手快,誰能逮住機會。

  注意看了看哪兒的車。可偏偏這車和人都面生的緊,像是郊縣的車,錢中平這一急可有點慌了,這樣春夏交際的季節,肉駒不會像秋後那樣大批量出欄,庫存的凍肉經過一春也快消耗一空了,要是真有人惡意囤貨,別說要活體食材的驢肉香、味源要斷頓了,就他肉聯廠也要面臨無米下炊的境地,畢竟大部分貨源還得靠當地解決。

  幾乎是奔著進場裡的,找蔣莊養殖場這個姓蔣的大戶,廠辦沒人,錢老闆眼珠一轉悠,直奔會計室,果真都在,得,關著門數錢呢,敲開門時,老蔣黑乎乎的手指頭正蘸著口水數錢呢,瞅著錢中平還呵呵笑著道:「老錢,今年輪到你給我說好話了,嘎嘎,說好話我也沒驢賣給你了。」

  得意了,樂歪嘴了,往年這光景,第一茬肉駒都是緊著這些市里的大戶挑,人家橫挑鼻子豎挑眼,貨款要幾回還給不利索,今年看來賣買雙方的市場倒置了,錢中平二話不說,拉著蔣老闆直往外走,一出門陰著臉問:「老蔣,我也不朝你要驢了,知道你沒了,那告訴我,誰都弄走了。」

  「這不能告訴你,商業機密。」蔣老頭一嘴半嘴煙熏黃牙,笑了。鄉下發財的戶,都這得性。

  「別你媽得瑟啊,你養驢我賣驢肉,我就不相信這輩你再轉不到我手裡了?信不信我舉報你使用童工、偷稅漏稅,還有非法屠宰,加工病死牲口。」錢中平揭老底了,老蔣一翻白眼,對罵著:「耍無賴是不是?好像你他媽沒幹過似的,那病死牲口肉不都賣給你了,看看賬上,還你媽欠著我的錢呢。」

  「別別……咱不是非叫板對吧?你說咱們好歹一條褲子裡了,折了我這條腿,你老兄將來也未必走得利索不是?」錢中平虎著的臉驀地又是呵呵一笑,又給蔣老闆撫胸,又是遞煙,奸商一道,都是各取所好,真翻了臉恐怕對誰都不好。蔣老闆也有此等之虞,煙抽了半截,想了好大一會兒反問錢中平道著:「老錢,這個事只要不是驢腦袋,都能整明白,你怎麼就整不明白誰幹的這事呢?」

  錢中平被這話氣得又是直咽氣翻白眼,不過有求於人,只能低聲下氣了,苦著臉道:「我都急糊塗,從上午出來現在幾家都是一下子沒貨源了,我哪顧得上想哪些,你直接告訴我,我找他不就成了。」

  「呵呵,能吃下這麼多的沒幾家,以前西苑秦老虎能這麼玩得起,要說有這個財力的人不光他一個,可為什麼就他玩得起呢?」蔣老闆賣弄似的道著,看著把錢中平聽傻了,很有成就感地道著:「那是因為他和老孔養殖場綁一塊幹的,要不這活牲口,他沒法囤呀,那可不是凍肉,放冷庫裡就沒事了,對吧?」

  「到底什麼意思呀?」錢中平急火攻心,實在繞不過這彎來。

  「這還不明白,同時跨著養殖和銷售兩條船的,能有誰?」蔣老闆道。

  「史家村的。」錢中平脫口而出。

  「哦,簡單吧。你說的,我沒說啊。」蔣老闆奸奸地笑著道,不算賣別人了。

  「不可能,這他媽得多少錢才能把養殖戶手裡的牲口掃空?」錢中平不相信了,以他對史家村的瞭解,幹得再大也是個土財主,除了每年的肉駒銷售沒有什麼進項,更何況今年又是建加工廠、又是建飼棚,還有育駒,那項都需要開支,一下子拿出三兩百萬他相信,要是一下子斥資兩三千萬,還要擔著一定風險,打死他也不信。就有那魄力,也沒那資本。

  「那我不知道,可人家給的都是現錢,我還就喜歡跟這號匪爺打交道,現過現,不賒欠,比你們強多了。」蔣老闆厚此薄彼了,有機會數落這個客大經常欺店的主了,豈能放過,數落到第三句,錢中平一聲不吭,掉轉著頭,又一溜煙跑了。

  面子問題不重要,廠子才重要,要是史家村幹的,錢中平知道這事怕是要難辦了。

  ※※※

  一路上電話不斷,錢中平在向史家村急馳,兒子錢默涵也朝村裡去了,廉捷在陶成家裡沒找到人,電話詢問才知道,那鐵三角也在這一時間被驚動了,陶成章、孫存智以及少有出面的方萬龍結伴也向史家村來了。

  最早到的是錢默涵,到了地方才發現,不是他一家賣驢肉的來了,而是認識的來了好多家,西苑肉聯廠的、東明肉聯廠的、西關臘驢肉老店的、金絲驢肉老店的、陳家驢雜老店的,林林總總來了十數輛車,錢默涵到的時候,各家正大筐小筐抬著新屠的驢肉往車上搬,地方就在響馬寨醬驢肉加工廠,離二級路不足四公里,說起來是到驢園史家村的荒郊野外,因為集中屠宰的原因,一下子把這小地方搞成鬧市了也似的,愣是比市里紅火的肉聯廠還熱鬧幾分。

  看出來了,媽的驢都在這兒呢,整車整車往下卸驢,後院就是屠宰場,以史家村人的刀工,真要宰起來可比市里那些小場子利索得多,還別說,就默默這笨腦瓜也看得出這辦法有好處,只要有小刀手好把式,肉、筋、腸、肚、耳、臉一分,就按平價出肉都有賺頭。

  「哎,老吳老吳,等等。」錢默涵終於發現了個認識的哥們,金絲驢肉那老闆的大侄吳胖子,麻子黑腦留了兩撇小鬍子,像個催肥的驢駒頭,這哥們正搬著一筐驢肉,一被拽差點撒手,錢默涵趕緊地幫著搬上車廂,遞著煙,這哥們接著抽了,瞪著小眼道著:「怎麼了?你們不自己有屠宰場麼,也和村裡訂合同了?」

  「有場沒驢呀。」錢默涵拉著臉道。

  「哦,那也是,史家村今年發飆了,光宰驢的後院有三十多個人,一頭驢從宰到卸肉,五分鐘用不了。回頭跟他們說說,整個幾件好驢鞭去。」吳胖子吸溜著鼻子,毫無心機地道。錢默涵倒發現不對了,這麼大老遠還來進肉,還是生肉,似乎有點脫褲子放屁了,直問著:「吳哥,你們訂什麼合同?這麼大老遠進貨划算呀?」

  「嗯,划算,我叔跟村裡訂的是叫什麼來著?保價訂購合同,有預付的款,拿了訂金他們不能漲價,而且得負責給我們把肉處理乾淨……也就這地方大,水電場地排水都方便,我們直接拉回去就能下鍋,當然划算了,還有直接拉熟肉回去的,更方便……哎?怎麼,你們沒和村裡訂合同?」吳胖子咬著煙過濾嘴,從胖默默的表情裡發現不對了。

  錢默涵沒有答話,反而反問著:「是怎麼訂的合同?」

  「瞧你說的,合同能怎麼訂,史老爺子到我們店裡訂的。他願意這麼個供貨,我們還不高興呀……還虧是簽了這麼個合同,看看現在漲到什麼價位了,自己宰都不划算了。那驢腸筋肚我們可處理不了。」吳胖子道著,村裡再喊他的名字上貨了,這傢伙哎了聲,扔下胖默默奔著跑了。

  合同,保價合同……保個屁價,他們不掃貨,價格就漲不起了。媽的,這簡直是後院當婊子,前院修牌坊,掙錢賺名兩不誤啊。錢默涵暗暗地罵著,至於自己家這些叔伯和驢園史家村的恩恩怨怨也有所瞭解,這麼多年了,每逢大批量出欄的時間幾家沒少趁火打劫,今年看樣要翻盤了。

  不一會兒,親爹來了,胖爺倆擱一塊咬著耳朵商量著,之後陶成章、孫存智、方萬龍到場,廉捷堪堪到場時,這一個組合齊刷刷全來史家村了,和其他商戶不同的是,來的是幾輛奧迪桑塔那,不是拉貨的貨廂車。而且一干人看著平時不在他們眼中的商戶個個興高采烈地走了,那心裡真不叫一滋味,往年這個時候,誰的吃貨量大誰就是大爺,像驢肉香和鑫榮、世龍三家聯合,到哪兒都是上賓,養殖戶恨得不磕頭跪迎呢。

  「今兒不能爭不能辨啊,史老頭可是個驢脾氣,以前連幾十萬訂金都扔回來過,特別是你小廉,一定好和氣啊。」陶成章安排著,生怕言語上衝撞,這當會廉捷可只能聽從這一干長輩的安排了,否則你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誰可能大變出活驢來。少有出面的方萬龍也道著:「我和史老驢打幾十年交道了,大意失荊州啊。敢這麼幹,而且幹這和以漂亮,史家村出能人了啊。」

  「這可是市場壟斷,非法操縱啊。」廉捷道。

  一句聽得陶成章笑了,孫存智也笑了,方萬龍攬著廉捷道著:「你不瞭解,我們也剛知道,他們不但沒有非法操縱,而且給商戶簽了保價訂購合同,也就是說,節日期間不管市場怎麼漲,他們平價供應鮮肉。」

  這辦法在場的都知道,賣回來是成車採購,一屠宰小刀手一分肉,肉不賺錢,下水賺錢,即便下水不賺錢,賺張驢皮也賺了,而史家村恰恰具備這麼幹的所有條件,市區最受限制的場地、人手、水源在這裡都迎刃而解了。

  「還不光這麼著呀,簽保價合同,各家預付從三萬到十萬不等的訂金。等於給他們解決了一半資金缺口,只要貨一走開,這趟生意就盤活了,今年五一大勢已定呀,史老頭拔頭籌了。」陶成章有點落寂的說到,也許這種他能想得到,可辦不到。不過依他所想,就即便史家村能辦到,可不一定能想到,也不一定能籌集起這麼多資金,而且其中要涉及多少個方方面面的細節是無法想像的。

  不是壟斷,可勝似壟斷,又恰恰孤立了這一群人,此時誰想著也是恐怕這老頭要漫天要價了,拿驢肉香這個大戶開刀了。一行人直進場裡,接應地看著面生,問著哪家來人,一說驢肉香的,得,臉上的笑容沒了,直道著:沒訂貨的,沒法接待你了。

  作為有成就的生意人,對於吃閉門羹誰也不在乎,頂多廉捷有點怒氣,陶成章笑厴以對,錢中平給這村漢發著好煙,點一支,耳朵後夾一支,明擺是不當家的主,問著現在場裡誰主事呢,那人一指小二層,一干商戶結算的地方,一行人又轉而向這裡來了。

  這地方比門外熱鬧,驗鈔機嘩嘩響著,煙霧繚繞著,村會計在,居然鄉儲蓄所的也在,估計是就著現場收款方便呢,問著誰當家呢,會計又一指,樓下,車間裡,找史家丫頭。

  被折騰得不清,那會計收錢開票忙得正眼都沒瞧來客一眼,一行悻悻然又下樓,到車間了,錢默涵一馬當先,問來問去,才找著在機器旁邊和工人試料的史寶英,這悍妞比他高一個頭不止,領著出來時,別人倒還尚可,著實把廉捷嚇了一跳,看樣都是個不好惹的主。

  果真不好說話,而且史寶英對這幾位曾經合夥擠對過史家村的人沒什麼好感,稱呼也沒有,陶成章好歹笑著詢問史老爺子在哪兒,是不是在村裡,卻不料史寶英吐了兩個字:「病了。」

  「病了?」方萬龍驚訝道,馬上回過神來,趕緊道著:「那我們更得去瞧瞧了。」

  「瞧不著,和我娘到北京看病去了。」史寶英冷冷一句。

  「那這廠裡,是不是寶英你當家呀……咱們多少年關係了,我們今年呢也不準備搞屠宰了,要不,也從驢園供貨怎麼樣?」陶成章絲毫不提其他枝節,直道著,笑吟吟地一副儒商作派。

  「我不當家。」史寶英道。

  「哪誰當家?」錢中平胃疼了,那頭老驢肯定躲起來了,扔下個閨女不當家,這事怕是難辦了。

  「門口不有招牌嗎?現在是響馬寨驢肉經營公司,公司的法人代表你們都認識。商標你們搶了這麼久,不會不知道響馬寨的招牌是誰豎起來的吧?」史寶英似笑非笑道,這一刻,單勇曾經告訴過她很快就來了,事實比預料的還要快。

  「單勇。」陶成章面無表情地吐了個名字,知道又栽到同樣的坑裡了。

  史寶英笑而不答了,看著這幫如喪考妣臉色的,那心裡的爽勁無法用言辭表達了,N次被這些銷售大戶擠對的氣,一下子全消了,心胸一下子覺得好不寬廣。

  「那單勇呢,總得讓我見見,坐下來談談嘛,價格好商量。」錢中平道,卻不料說這話時,他們中有一個臉色難看了,他知道單勇在哪兒,絕對坐不到一起談了。

  「他去找你們談了啊?」史寶英異樣地道。

  「啊,沒有吧?」

  錢中平愣了,回頭看兒子,胖默默趕緊搖頭,幾個人於是目光都盯到廉捷身上了,廉捷卻是有苦難言了,滿臉苦色,不知道這話該怎麼開口說,還是史寶英開口道著:「他上午就去驢肉香了,連送醋帶和你們談談供貨的事,結果被你們的人送進派出所了……你們看著辦吧,沒合同沒他簽字,可不能調給你們,都是別家訂的貨,有主了。」

  更愣了,史寶英撂了句,喊著看門那禿子送客,這一行悻悻然出了門外,都看著廉捷,廉捷語速急快地把上午遭遇的事一說,就這會那滿街醋味也不知道洗淨了沒有,那小子純粹是去找事,根本不是商量供貨去了。這麼一說,錢中平想說兩句,又礙于廉家這個大股東,沒吭聲,長歎了口氣。方萬龍暫時無計可施了,陶成章卻是閉眼難受地道著:「氣候已成,怕是我們擋不住了。不怨小廉,預謀已久了。」

  「陶叔,至於嘛,離開張屠戶,我們還要吃帶毛豬怎麼的,大不了我想辦法從外地調貨。」廉捷不服氣了。

  「你試試看,節前搶貨潞州不算最凶的,其他地方更緊,就最近的山東你也需要至少五天時間,還不一定能調運得到,對了,我再提醒你一句,這是在做一個囚籠,很可能最近的調運地也有人做手腳了,目的就是要把我們困死,飯店的生意在於連續性,困你一個月你就賠半年,困上你三兩個月,只有關門歇業了。」陶成章說著,鑽進了車裡,幾位老將都進車裡了。

  這場合廉捷可不敢強嘴了,直看著剩下錢家父子,那輛車先行時,廉捷小心翼翼地問錢中平道:「錢叔,有那麼嚴重麼?」

  「肯定有。」錢中平凜然道,想起什麼來似的,走了兩步又回頭補充道:「咱們就那麼幹過。」

  廉捷眼睛愣了半晌,錢家父子走時他才省過神了,駕著車追上先行兩車,這當會兒,怕是得商量怎麼解決貨源,突破封鎖了,不過想來想去,廉捷一直覺得偌大的潞州,怎麼可能連驢肉貨源都封鎖得住,大不了賠兩個月,誰還賠不起似的?

  想是這麼想,恐怕他也知道,真賠起來,就他吃得消,那些股東也吃不消。用不了兩月,都會急著撤資散夥。

  一路想著,回到市區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了,車停到驢肉香火鍋城邊上,酸味還有點嗆鼻,錢中平這鼻子老道,直誇是好醋,聽得廉捷好一陣鬱悶,等坐下來商議怎麼辦時,提的方法不少,暫用凍肉的、想辦法從其他商戶手裡回購的、就近調運解決的、甚至想辦法離間一下史家村和東明養殖場的同盟的,東明還有點存貨。好幾種法子可供參考,可是奇怪的,誰也沒提和貨主單勇商議的事,也許現在誰的心裡也清楚,舊怨加新仇,恐怕已經沒有坐下來商量的餘地了。

  或者換一種說法,曾經沿街販肉的小後生羽翼已豐,氣候已成,除了爭個你死我活,再不會有其他妥協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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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4: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83章 大器從來不規矩

  「賢弟吶,俺想死你啦……你想俺不?」

  一聲咆吼,雷大鵬隔著老遠伸著雙臂抱上來了,剛從文化館出來的司慕賢給嚇了一跳,不迭地後躲,矮身,雷大鵬堪堪抱了個空,眨眼賢弟又轉他身後來了,再回身抱時,司慕賢推著他保持著一臂的安全距離,緊張地道著:「二哥,有事說事,別裝著咱們倆這麼深基情啊。」

  「嘿嘿呵,事是有的,基情更是有滴,明兒跟哥一塊考試去咋樣?」雷大鵬道,果真有事。

  「就上次你說了,統計局招聘考試?」司慕賢問,雷大鵬一點頭,他笑了,上次就問,他拒絕了,這次照樣拒絕道:「來不及了吧,報名都誤了。」

  「嘿嘿,哥替你報上名了。」雷大鵬得意道。

  司慕賢一驚訝,雷哥才得意地把底泄出來了,咱爸有關係,知道你的身份證號就給報上名了,這不,哥那兒還留著你的照片,把准考證也給你做好了,去不去你看著辦啊。看來要霸王硬上弓、流氓硬上妞了。

  說著准考證也遞出來了,這後門走得,看得司慕賢一肚子直泛氣泡,倒不是沖著讓他考公去,而是讓他上考場幫忙去,就像在大學時一樣,一甩指頭指個五官,雷哥就知道那答案是A還是B。可那時候心態,和此時心態,卻是迥異了,看著准考證,沒來由地一陣厭惡。也許不是厭惡雷哥本人,厭惡的是這個失去費厄潑賴的考試本身,說不定名額都內定了。

  雷大鵬舉著准考證,看著司慕賢臉上表情變化,他可看不懂了,逼宮上了:「一句話,你幫不幫吧?不幫我立馬走人。」

  「不幫。你走吧。」司慕賢乾脆了,扭頭先走。

  雷哥沒將住人倒把自己將住了,這下急得大驚失色了,趕緊地追著攔著:「喂喂喂,賢弟吶,不是白幫,給錢吶,你要多少吭聲啊,你也知道哥這水準,沒人幫忙,非抱個鴨蛋回來,好歹咱爸也是副局長了,就有關係也不能考得太丟人了不是……」

  「二哥,專業不對口,咱學得是中文,和統計有什麼關係,你讓怎麼考?」司慕賢被攔住了,苦口婆心地道。

  「怎麼不對口,這中文和統計還不都扯蛋玩意,啥扯唄。」雷大鵬不在乎對口不對口了。

  「二哥。」司慕賢又是一副語重心長地口吻道著:「你這辦法很卑鄙很無恥你沒感覺到嗎?都是寒窗十年擠著去考試,你們既然已經暗箱操作,又何必搞這麼個欺騙大家的考試形式呢,就形式,還需要作弊嗎?」

  「你以為我不想自己去考啊。」雷大鵬一瞪眼,又翻白眼了,表情豐富地道:「我不會不是?要會我都替你去考去了。」

  「你……」司慕賢被氣得反應不過來了,兩人的邏輯是相悖的,但凡爭辯,他總處在下風,不過這回,似乎是吃秤砣鐵了心似的,搖著頭道:「不行,這次不管你說什麼我也不答應,你找老大去吧……以後凡這些營私作弊幹壞事的,一律不要找我。」

  說罷,拂袖而去,頗有些文青酸貨的錚錚鐵骨。

  幾步之後,司慕賢停了片刻,回頭看雷大鵬,還傻傻地拿著准考證站著,張口結舌的樣子,似乎不相信曾經的賢弟會拒絕他。那傻樣……比在學校時候還要傻,傻得毫無心機,傻得讓人不忍給他打擊。

  可有一回就還要有下回,司慕賢咬咬牙,扭回頭繼續走,準備忍痛拒絕這一回了。又走幾步,卻又不自然地停下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雷大鵬時,他是這個傻樣,報到第一天就站在女生宿舍門口,咬著指頭、流著口水,滯著眼睛看了一天,那時候上學自己很孤僻、很內向,少和人交往,可無法拒絕根本不顧人感覺的雷大鵬雷語連連,一見他就笑,一有他就鬧,你笑他,他也笑你,第一次發現自己躲在角落裡啃饅頭的是他,第一次塞給半隻烤雞的也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為伙食費學費輾轉反側的也是他,之後硬借給錢又數落你是窮逼的,依舊是他……司慕賢咬著嘴唇,感覺到自己扔下雷大鵬,邁向清白和高尚的腳步,似乎也有著卑鄙和無恥的成分。

  又回頭一眼,看到了雷大鵬頹然而坐,傻乎乎地靠著街牆,就像希望破滅、受不了打擊那般,一瞬間把司慕賢的堅持衝擊得無影無蹤,他快步奔回來,伸手拉著雷大鵬,卻不料二哥太胖,根本紋絲不動,司慕賢勸著道:「你起來,坐地上幹什麼?我不答應你不是因為我不想幫你,而是我不想以這種方式幫你。」

  「愛去不去,稀罕呀。」雷大鵬翻著白眼,不過又頹然道著:「我是想起老大來了。」

  「他怎麼了?」司慕賢嚇了一跳,看這樣子,又沒好事了。

  「進去了,又被員警提留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我剛去看他回來……這次嚴重了啊,他帶人去堵人家驢肉香的大門,被110的提留走了,強買強賣、擾亂公共秩序,還有什麼來著,反正挺嚴重,還不知道能不能出來。」

  司慕賢愣了,稍愣之後,又是長籲短歎,對於那位個性的老大,本性恐怕難改了。正不知道怎麼安慰同病相憐的二哥時,雷大鵬一屁股站起來了,拍拍褲子,看了眼司賢弟道:「老大進去了,他說有事找你,你一定會幫我的……算了,什麼兄弟兄弟,都是狗屁。」

  這回,雷哥豁達地要走,卻不料被司慕賢拉住了,他輕輕地拿走了雷大鵬手裡的准考證,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口袋裡,道了句:「最後一次,不管你還是老大,都是最後一次,我不期待什麼回報,我只希望你們給我保留點做人原則。」

  雷大鵬嚴肅而凝重地看著,看著司慕賢鄭重地收好,又那樣踽踽獨行地回了單勇,人一消失的時候,他撲哧聲笑了,沒聽懂司慕賢說的什麼意思,可聽懂了,這請了好幾回沒成的事,老大給支了個招,扮個落魄苦逼樣子,居然成了。於是乎,這傢伙竊喜地,得瑟地回身到了路邊,拉開車門往駕駛位置上一坐。後面個乾瘦腦袋伸起來了,問著雷大鵬道:「咋樣?雷哥。」

  是同來的張衛華,雷大鵬一去鬱悶,牛逼哄哄地道著:「廢話不是,知道什麼叫兄弟麼?別說替考,就是替死……那考慮考慮也得答應。」

  這話說得好猶豫,惹得張衛華一陣好笑,兩人是開著蓋庭甲的車出來的,雷大鵬卻是關心著此時的蛋哥,問著張衛華咋樣了,張衛華還以為雷哥擔心吃虧,小聲道著,110指揮中心早轉到英雄路派出所了,頂多再接受接受口頭教育就出來了。就放了點醋還不至於給拘留了。不過他奇怪的是,貌似單勇和陶家的大嘴妞關係似乎不賴,總不能熟人還搞一套挖坑使絆子的事吧?

  雷大鵬一聽不屑了,直道著:「這有什麼難理解的,和你們當員警不一樣麼?」

  「這和當員警有什麼關係?」張衛華異樣了。

  「白吃白喝白拿了,回頭該收拾照樣收拾他。」雷大鵬斬釘截鐵地道,對於單勇為什麼這麼做,恐怕沒人比他更清楚了。那兒針對的並不是陶芊鶴。

  張衛華被雷大鵬的表情驚得愕然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了,悻悻地罵了句:

  「裝什麼逼呀,公務員還沒考呢,都想玩領導幹部那一套了!?」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車直駛英雄路派出所了※※※

  ……

  「西苑農貿市場有鮮肉出售,零售價三十六塊五。」

  「紫金家貿市場也有,零售價三十七。」

  「賽達副食市場有,他們的鮮肉是直接從驢園運來的。」

  「華豐街市場有,零售價三十七,是潞北屠宰場出的貨,國營的。」

  「……」

  枯坐了兩個多小時,肉聯廠撒出去了十幾個在市場找貨的手下,陸續地彙報回來了這些消息,每多一個這樣的消息,陶成章的臉色便好看了一分,在座的也漸漸明白了,陶成章也在找對手的空隙,這麼大個市場,說封鎖哪有那麼容易,只要能撐個十天八天,過了節後旺銷稍緩,貨源充足自然掉價,或者從外地組織販運,照樣能保證供應,那時候你說什麼限制和封鎖就成笑話了。頂多是讓驢肉香這樣的食材消耗大戶多支出一部分費用而已。

  而這樣,傷不到根本。

  越看,越讓廉捷佩服得無以復加,什麼經營策略、什麼行銷策劃,他感覺在這些人老成精的生意前輩面前都是小兒科的玩笑,斷貨緊張的空氣不過持續了幾個小時,便被陶叔找到的一個又一個空子消除了。此時,市場上的零售散貨供應充足,可以想像操縱者未必敢動終端市場,市民的菜籃子一動怨聲四起,你說不準那個相關部門就來了,既然他不敢動,那這個空隙足夠讓驢肉香緩息了。東明的養殖場尚有存貨,不過出貨價較高,估計是史家村暫時沒有談下來,那個空隙一定要鑽,如果在這個時候爭取到一家養殖基地的合作,就不存在什麼危機一說了。當然,為了安全起見,陶成章還安排著錢中平和外地供應商聯繫,著手準備貨源,未十綢繆,多備一條路走。

  一直就坐在原來的位置盯著全市的地圖,那上面標示清楚了每個農貿市場、屠宰地、肉聯廠的位置,這張圖廉捷一直沒有看懂,不過今天看懂了,而且理解了,驢肉香一枝獨秀並不僅僅因為家大業大做得生意大,而是這些叔伯輩們苦心孤詣下得細功夫著實不少,那一種成功都不是平白得來的。

  「大致就這個樣子了,中平,把兩個店加肉聯廠的採購都召來了沒有。」陶成章看看時間,下午四點了,他緩緩地說道。

  「已經到了,等在樓下。」錢中平道。

  「好,我跟他們說幾句注意事項。咱們一起去吧。」陶成章起身道,這個時候,廉捷也發現了,每每陶叔一句不經意的客氣,都像命令一樣,下面的這幾位都是唯他馬首是瞻,反觀自己,看來急於掌舵驢肉香的心情太急切了,要學的東西還很多。陶成章像是窺破了廉捷的心思一般,等著廉捷上來,並肩走著,邊走邊說道:「別喪氣,年青人,這個已經脫出生意的範疇了,所以你束手無策,要論經營,我們這幫老傢伙還得朝你學習呀。」

  「陶叔,您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這麼點事,都快把我急懵了。」廉捷道,心裡稍慰。

  「呵呵,謀大局者難謀一隅,謀一隅者難觀大局,宏觀和細節,能都面面俱到,沒那麼容易。你的細節做得很好,這兩個多月大家都看在眼裡。」陶成章笑著道,不過話鋒一轉,又說到對手了,直道著:「咱們的對手大局掌控得很好,他這個做法其實也是我很多年夢寐以求而沒有達到的目標,畢竟這種事牽涉眾多、方方面面涉及的很繁瑣、風險又大,合作的幾方如果沒有絕對的信任恐怕成不了事,成氣候了呀,沒想到這麼快,就即便一次封鎖不住咱們,也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就即便不針對咱們,這樣操作的利潤也是相當可觀的,用不了多久,他的實力還會增長。」

  若有所思地說著這些,語氣中不無憂慮,方萬龍進電梯時插了句嘴問著:「老陶,這小子怎麼和驢園那幫土匪混得那麼混,那群人自古以來就是除了本村人和現金誰都不認。」

  「他往驢園跑了五年,當了四五年二道販,估計下得笨功夫不少,你們看出來沒有,他的野心很大,也許不僅僅是驢肉香。」陶成章道。

  「是不是?」孫存智不相信了。

  「響馬寨醬驢肉牌子響了,接著響馬寨調味系列出來,潞豐小雜糧、炒貨上市了,響馬寨香醋、純淨水也面世了,資本積蓄到一定程度,會爆發的,他手裡的王牌越來越多了。難道他會滿足於一個店面的經營?」陶成章道,對於那位年輕人,沒來由的有幾分欣賞,即便他是對手,即便他還處在劣勢。

  「那應該嘗試嘗試,咱們和他之間有沒有調和的可能。咱們老了,經不起折騰了。」方萬龍道。

  這一句徵詢卻是引得眾人沉默了,幾雙眼睛都看著廉捷,也許都有這個心思,但心裡都有顧忌。廉捷沒吭聲,他心裡的顧忌,比誰都深。

  雖說亡羊補牢不算晚,可今天的生意你別指望趕上了,每天上午鑫榮按時提供的鮮肉沒有到位,又恰逢忙著洗醋,中午的耽誤了,中午的一耽誤缺了下鍋的食材,用了兩個多小時才高價收回來六百多斤鮮肉,晚上就再快也來不及了,除了方萬龍身體不佳早早告辭了,剩下的人都在陶成章的帶領下,對於採購回來的食材細細鑒別,而且千叮萬囑,不能讓賣肉地知道是那家飯店採購,以防有人在這個上面做手腳,好在沒什麼事,幾人在後廚商量著再深挖一下潞州私屠私宰的小戶,這些不見光的小戶手裡也有少量貨源,他們偷逃稅費供應的是那些不要門面只要口味的小飯店。這方面錢默涵倒是有關係,一口應承下來了。

  正商量著的時候,大堂那位姑娘奔後面來了,急匆匆地道著:「陶總,廉總,來了,又來了……」

  「誰來了,你這麼著急,城管?」廉捷訓了句。

  「不是,就上午送醋的那位。」大堂凜然道。

  單勇又來了,這一說把幾位觸電似地驚動了,陶成章一馬當先,急匆匆向來踱步出來,一到廳門口,站定了,幾人放心了,跟著派出所的來了,都看了廉捷一眼,廉捷因為這事和公安上的關係打了不少招呼,不過這狗屁倒灶的事讓人家怎麼處理,更何況就廉捷也不敢逼得急了,畢竟還要做坐地生意。於是雙方來了個協定,通過派出所實施了,先寫檢查再交保證,而且得當面道歉。

  這不,慣於息事寧人不給轄區找麻煩的英雄路派出所高所長,親自押著教育後的單勇來了,和眾人握手言好,回頭一指單勇:「過來。」

  單勇耷拉著腦袋,小碎步走著,怯生生地走到高所長面前,叼著煙的高所長手指點點道著:「今天的事調查已經清楚了啊,你們雙方也都同意了,同意了就好,這做人不能這個樣子啊,單勇,做生意更不能這個樣子啊,幸好沒有釀成更壞的結果,再這樣發展下去,你是很危險地,知道吧,單勇,別以為你人多就能胡來,就能強買強賣,這都是違法滴……過來,跟人家正式道歉。」

  「哎,道歉。」單勇上前一步,對著派出所高所長很乖巧,不過一轉臉賊忒忒的表情渾無歉意,向著陶成章鞠一躬:「對不起,陶老闆,經過員警叔叔的教育,我終於認識我的卑鄙了,您說我是不是很卑鄙呀陶老闆?不該掙的錢我老想掙。」

  陶成章喉嚨微嗝,看到單勇眯笑的眼神裡有壞意了,沒吭聲,單勇又轉身向錢中平、孫存智一鞠躬道歉著:「對不起,錢老闆、孫老闆,我無恥,我不要臉,不應該用非法手段逼迫正當商人。請您原諒。」

  這兩位也聽到弦外之音了,愣著眼,吭不上聲來了,一轉眼,單勇斜著眼一瞅廉捷,沒來由的廉捷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卻不料單勇又是一鞠躬,很誠懇地道:「對不起,廉總,我是卑鄙、無恥加不要臉,淨想著不勞而獲,請您原諒,我以後一定痛改前非。」

  這道歉,連廉捷也覺得是在罵他不勞而獲,尷尬地站著,仿佛犯錯的是他一般,那真正犯錯的卻得意揚揚的回頭問著民警道:「高所長,我的認識挺深刻的吧?」

  「嗯,還可以。好,就這樣了啊,再讓我發現你在我轄區搗亂,那可不是教育了啊,拘留罰款,重則追究刑事責任。」

  高所長沒發現其中的異樣,訓了兩句,單勇點頭稱是,臉上笑得人肉麻,那幾位經營商可不敢慢待了派出所人,幾位簇擁著送人,已經下著邀請了,卻不料人還沒走到門口,後面的單勇罵人了,是對著圍觀的店裡人罵,大聲罵著:「看你媽什麼,老子道歉有什麼看的……醋呢?誰把我醋藏了,小心我跟他沒完啊。」

  這一句,氣得高所長停下腳步了,瞪著單勇,單勇卻又是嘿嘿一笑,好不哀傷地道:「所長,那我總得把我醋拉回去吧,我不賣了還不成?」

  「拉什麼拉,讓車撞了,全撒路上了,你沒聞到啊。」所長訓斥道。

  「誰撞的,讓他賠我呀?」單勇叫喚了聲。

  「活該,賠你……沒讓你賠街道公物損失就不錯了。聽好了,這事到此為止,再有爭執,到派出所裡說。」高所長虎氣森森,手指點點,勢壓得單勇不敢叫板了,賠著笑臉道:「是是,沒問題……那醋桶讓我拉回去總成吧?」

  高所長看店裡幾位人,這個要求也算合理,總不能不給人家留點餘地吧?胖默默一指,在後院呢。所長叮囑了幾句,又訓斥了一番,終於把單勇彈壓得屁都不敢放了,被眾人送上警車,等送人的回來,單勇倚著吧台調戲那小服務員呢。那場面卻是尷尬無比了,這個油鹽不進的痞貨你要指望他老實恐怕很難了,還是陶成章老成,笑著摒退了眾人,又幾步走到坐到吧台前蹺著二郎腿單勇面前,笑著道:「單勇,年青人沒經過的事,你別介意啊。」

  「你是說我?」單勇故意問。

  「不不,是小廉,氣盛了點,其實不必要這樣的,我們向你訂購一部分醋怎麼樣?」陶成章示好道。

  「好啊,明兒再給你送幾車?」單勇眼睛一亮,陶成章嚇得不敢介面了,還真怕單勇胡來,岔著話題道:「細水長流,慢慢送嘛,急什麼,要不,換成驢肉怎麼樣。」

  「現在價格這麼高,拉來了你又說我宰你,算了,我吃一蜇長一智,別跟小廉一樣,答應的好好的,回頭又反悔,醋拉來不要不說,還仗勢欺負我。」單勇道,一點沒被欺負的鬱悶,天已經黑了,這門可羅雀的景色,怎麼就看著這麼好呢。

  「看來咱們的成見很深了……不過,驢肉香比曾經的驢苑酒樓大了十倍不止,未必那麼容易倒下去啊,如果你有意合作的話,咱們可以坐下來談談如何,不必非這麼敵對吧?」陶成章軟軟地道,沒有注意到單勇在笑什麼,不過他覺得對方的難纏超乎他的想像,甚至讓他有置身事外的想法了。

  來了。車人都來了,是單勇的人,送醋的貨車,單勇起身道著:「你一定不想跟我談,要想談,你是想從商標賠償開始呢?還是想從驢苑酒樓開始?我巴不得和你們兩清,就怕你們不肯。」

  一句,噎得陶成章無言以對了,不管從那個節點開始,都沒什麼可談的,怔了下,那幫穿著響馬寨工裝的工人嘩聲直進店裡,簇擁著單勇,像迎接凱旋歸來的英雄,這英雄一揮手,嘩嘩全奔後院扛醋桶去了,倒了一多半,還常了點,要是在店裡看來,單勇這回算是賠大發了,一毛錢沒落著,還被派出所揪住教育了一番,可廉捷心裡苦呀,就這麼著幾乎等於停業一天,一分錢營業收入都沒有,誰賠誰賺,他算得最清,要真沒有員警管著,他天天來倒醋,倒不用做生意了,直接關門得了。

  再說了,就這七八個土匪進門也似的扛醋桶的傢伙,就有客來也要被嚇跑了,就在這麼尷尬的相對中,那幫人如入無人之境,踢踢踏踏搬著東西往車上扔,好容易搬完了,終於舒了口氣,門口的保安卻奔回來了,急促地說著:「老闆、老闆,他們又把剩下的醋倒路邊了……」

  啊!?廉捷和錢中平幾位直奔出來,果真酸醋味又起,氣壞了,再看單勇那群貨色,搬著地上的桶,單勇還在教訓著工人,真你媽不小心,搬個桶也能掉下來,小心點,訓著自己人,回頭又歉意地對幾位老闆說著:「對不起啊,工人不小心把桶扔偏了,漏了點……瞪我幹什麼?看你什麼吊樣?大不了你們報警再回去寫封檢查接受教育去。報不報警?不報拉倒,兄弟們,走了。」

  說了句,領著一群貨耀武揚威地走了,那像進派出所受教育了,簡直是進了趟派出所給壯膽了。

  「小廉。」有人撫上了指節捏得發白、臉色泛青的廉捷,回頭是陶成章,就聽陶成章軟軟地道著:「他要再送醋,就都留下,花不了幾個錢,別跟他置氣,他巴不得你跟他一起胡鬧呢。」

  軟軟地說了句,緩緩地朝車的方向去了,今晚真的好安靜,也不會準備待客了,門外一片又是醋液橫流,服務員和保安組織起來,重新打掃了,而門廳口上,多年來第一次放了個匆匆寫就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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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5: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84章 一浪未平浪又起

  早五時,轟隆隆的貨車聲音從南郊收費站直駛進市區,車前引路的是一輛車漆斑駁的麵包車,駛近南城華豐路一帶,停車時,從麵包車、貨車廂裡踢踢踏踏跳下七八位年輕小夥來,左近一門三米多高的鐵大門隨即推開,貨車的後車廂咣聲放下,單勇在喊著:「速度卸貨,天亮出不了市區了。」

  一聲吆喝,上車地往下遞、車下的往倉裡接,單勇衣服一脫,往方向盤上的一扔,也加入到卸貨隊伍中了。淡藍色晶瑩透亮的水桶、清澈的水、標準18升的容量桶、響馬寨的標識,一桶水像新生兒一般讓他志得意滿地看了良久才放到肩上,直扛進倉庫,一層一層摞起來。

  響馬寨純淨水、山泉水正式上市了。

  一桶不重,三五桶好扛,可整整一車四層四百多桶,兩人卸四人扛,不一會兒便是汗流浹背,肩膀上殷的一般濕漉漉的汗跡,小蓋來的晚了點,到場時看得單勇彎腰橛屁股比搬運工幹得還起勁,啞然失笑了,也湊著熱鬧搬了兩桶,追在單勇屁股後笑著問著:「蛋哥,宋姐一直說你是牲口,我以前以為有其他含義,現在才發現,不用其他含義就是牲口。」

  「小樣,連你也敢擠對我了,告訴你啊,從今天開始,一天給你一車,賣不了小心我擰成牲口。」單勇放下桶,回頭作勢擰了小蓋的瘦臉蛋一把,不過看孩子這身子骨,又是勸著:「我們扛,別累著你,這牲口活容易幹,變成錢可難了,你比重要。」

  「不難,一個夏天,絕對連本帶利賣回來,我試過了,反映很不錯,只要喝過雁落坪上山泉水的,開出來的自來水就喝不下去了,太澀……對了,蛋哥,我有個想法您看下。」小蓋使著幾張列印的資料,還有在電腦上繪的圖,是個桶,掃了眼訝異地看了小蓋一眼,這小宅男的想法有時候挺多。

  是關於差異化的,把桶身變小,加個雁落泉的噱頭,專為高檔飲水機和高檔環境定制十點八升的精裝桶,價格貴一倍,而成本卻縮減三分之一,看得單勇噗聲一笑道著:「小蓋,這才幾天,你把奸商這套怎麼全學會了,這成不?」

  「當然成,有身份的人最喜歡彰顯他們的與眾不同,第一是在價格上,要比普通人的貴,這是肯定的;第二要在形狀上,要精緻,要拽;第三要在噱頭上,比如什麼磁化杯、水益生、磁療杯憑什麼一個賣幾百上千,那其實就是整個噱頭忽悠人涅,可就有人喜歡這個對吧……給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的水票可已經賣到區政府和市直機關裡了,區長和書記辦公室的飲水機是四千多塊錢的機器,普通職工辦公室的,是三百多的飲水機,難道能放一樣的桶?一樣的水?」小蓋笑著道,相處日久,說話的語氣和口吻開始向單勇和雷大鵬靠攏了。

  這一說,聽得單勇眼睛亮了,點點頭:「有道理,人民公僕總不能和人民群眾一樣吧。好,這事定了,交給思瑩辦。一周內給你做出來。」

  這麼個雷厲風行,連小蓋也被感染了,人有時候也並在於掙了多少錢,活得心氣勁道比什麼重要,以前有點孤僻、有點內向的小蓋似乎已經找回了幾分自信,就和單勇搶著幹搬運工的活,也覺得樂在其中似的,邊搬貨邊和匪村爺們來幾句葷笑話,腰酸腿疼汗水涔涔也不覺得累了。

  那叫爽,不叫累。

  一車貨卸了接近一個小時,第一個送水點馬上就開門營業了,卸完貨單勇打發走了貨車,一堆人又超載擠進麵包車,向紫金路調味店駛來,這兒還有活接著幹,一車桶裝的醋,也要在今天正式上市了。

  抹過額頭是汗一把,吃力地堆在層桶上喘一把,偶爾靠著醋桶歇一口氣,再涼快的清晨身上也是熱的,而看著這成車的醋,心裡也是熱的,忍不住想著這些許年一直在憧憬著,有一天自己能有個安身立命的活計,當終於觸摸到夢想的衣角,單勇的眼睛也是熱的。

  我做到了,不是嗎?不管有多苦多累多難,我做到了,不是嗎?

  「單哥……單哥。」有人在喊,單勇就著衣袖悄悄抹了把臉,應了聲,是調味店的史文武,奔上來直問著:「我聯繫了幾家,都說了試試……不過,這大桶裝的,一下子怕是結不回錢來呀。」

  「沒事,一半賣、一半送,好貨不怕他白吃了。天氣一熱,出醋更快,除了運費人工,根本不值什麼錢。」單勇道。

  「送?白送?」史文武愣了下,有點心疼。

  「嗯,要不為什麼第一批只做這種三十公升的大桶,專為飯店提供,這一塊市場它是個消耗大戶,大部分都是用的散裝醋,還有咱們這兒人吃醋是個習慣,就飯店桌上醋、筷、辣椒那是必不可少的三大樣,只要一批送出去,下一批就不愁賣不出去,對了,把你留下的上次高價買花椒的大戶名單給我一份。」單勇道。

  「怎麼了,給他們送?」史文武愣了下。

  「對,咱們就以調味店名義,花椒漲價大家吃虧了不是,現在送桶醋補點損失唄,既對將來賣醋有好處,也對店的名聲有益處嘛……上午我送醋,還準備去找找市區那些蹬三輪走街串巷賣醋的小戶,看看能不能收編回來,那可相當於分銷商吶。」單勇笑著道。

  史文武除了佩服,沒二話了,能鑽的空子、能想到的細處,都沒落下。比他這十幾歲開始做生意可強得不止半點,一會兒拿出去名單來,塞給扛著醋桶放後院的單勇,單勇塞口袋裡了,不經意發現史文武這小夥正直勾勾盯著自己,訝異地問了句:「怎麼了,這樣看我?」

  「我在想,用不了幾天,響馬寨的醋會酸遍潞州。」史文武笑著道。

  「必須滴,要不咱一群爺們受成這樣咱圖啥。」單勇一笑,裝起了名單。

  卸完醋,打發工人們回廠,單勇留下了史二愣跟自己一塊去送醋,這位就是把員警按在雪地裡胖揍的那傢伙,從看守所裡出來老實了不少,醋廠開時又死纏硬磨著史寶英去幫忙幹活掙零花錢了,打架這人雖然橫了點,不過平時你要打交道,這貨還是挺實誠地,這不,一聽單勇叫著自己一塊去送醋,史二愣有點難為了,開了車門,不往副駕上坐了,稍顯緊張地跟單勇求著:「單哥,我能不去不?讓他們……他們誰去不行呀?」

  「怎麼了?送醋不比回廠幹活輕鬆啊?」單勇不解道。

  「我……我嘴笨,我大姨說了,再闖禍把我趕後山放驢去,不讓我出來了。」史二愣緊張地道,所謂大姨是史寶英他媽,看來這一家子淫威都不小,單勇反問道:「你大姨夫都聽我的,你要不聽指揮,我把你趕回去,你不照樣得去後山放驢。」

  「啊……這……那我去吧。」史二愣愣了下,坐到車裡了,不過醜話可說前頭了,咱嘴笨,就幹活,說錯話壞了生意你不能賴我啊,預防針打了半天,二愣還有不解了,又問著為啥盯非拉上咱,不拉別人,單勇卻是笑著告訴這愣娃,不但今天拉著他送,而且以後估計得天天拉著送醋,為啥呢,你娃長得憨厚,不像村裡鬍子拉碴的匪爺,擱那兒一站都能把小孩嚇哭,把小媳婦嚇跑,你說你這麼俊,其他人趕不上你不是?

  這麼一扯,還就把史二愣的自信給撩撥起來,又撩撥一番咱城裡掙錢就那蹬三輪賣醋的每天都掙百八十塊,要是醋廠給你供貨你幹,三兩年不得掙座房子回去?聽得無欲無求以前理想就放驢娶媳婦的愣娃心思多了不少,到回民路吃早餐的時候,愣娃已經開始諮詢在城裡做這生意得下多少本了。

  資源就在身邊,看你怎麼發掘了,史三孩現在是響馬寨醬肉掌舵人,村裡的機械加工史老柱獨撐起來了,款姐和三叔那邊的潞豐廠也走穩了,純淨水和醋廠有老爸在,技術和加工沒什麼問題,就最早出來的根娃和大彪現在前西街上也能獨撐起買賣來了,有些事你想像不到,誰可能想到雷大鵬那群狐朋狗友裡還出了小蓋、董偉和張衛華這麼幾位得力幫手。

  韭菜一茬一茬割、人才一拔一拔培養,小麵包載著多半車醋,村裡這個愣蛋跟著單勇開始學生意了。單勇自個扛著醋,讓二愣跟著學。

  「薛老闆,薛春文老闆在不?我們響馬寨調味店的,給你們送醋來了……哦喲,薛叔,這不上回你們買花椒正逢漲價了,我們老闆心裡過意不去,讓送桶醋來……新醋,要是比市面上的差了一點,沒事,回頭你潑我們門口去……好嘞,我給您搬廚房去,上面有電話啊,完了通知我們來拿桶就行了……真不要錢,咱們做不做生意人情都在這兒呢,您用著好再說成不……別客氣。」

  免費的醋,果真是好送的緊,老闆也客氣,沒要錢,從櫃上拿了包十塊錢的紅塔山硬塞給單勇了,上車時單勇把煙塞給二愣了,二愣卻是稍有不懂了,悄悄指點店裡問:「單哥,醋吧不值個錢,不能把桶也給他們了吧。」

  「學著點,桶在咱們就有機會把醋送進去,下回直接用滿桶換個空桶就行了。要桶不在,他未必想得起咱們來。走,下一家,你去和老闆說啊……我剛才說什麼來著,你重複一遍。」單勇不經意地問。

  「啊!?」

  正樂滋滋拆包點煙的二愣一下子真愣了,這才發現,一句話都沒記住。就想起說把醋潑門口去,惹得單勇哭笑不得一陣好訓,又從頭開始教了※※※

  ……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

  麵包車穿梭在大街小巷林立的飯店,響馬寨的香醋第一次走進廚房,沒有換來真金白銀,只換來了二愣口袋裡多的塞不下的煙。送了一多半,剩下的交給史文武去辦了,單勇今天心系的還有事,是件大事,不得不去瞧一瞧。

  什麼事呢?那個二貨的考試唄,從城管隊被除名,雷大鵬可不在乎,又玩了幾個月,估計是連他爹媽也看不過眼了,想辦法把傻兒子往機關單位裡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給他找個國家單位讓禍害,你說他天天在家禍害爹媽誰可受得了。

  考試的地點在市實驗小學,單勇車駛到地方時,已經快十一點下考場了,據說這一次招聘考試又是個一百多比一的比例,二得那麼出眾的雷哥在這種考試裡能不能脫穎而出實在讓單勇捏了一把汗。特別是到場後看到在學校門口翹首企盼的家長或者男友女友,有的還是開著車來的,更讓他心裡多一分異樣的滋味。

  何苦呢?雷哥是實在沒出路了才走這條路。眼看著現場這麼俊男靚女和行頭不錯的家長,單勇有點想不通為什麼非要在這裡爭個你死我活。

  找了許久,才看到了雷大鵬他媽那輛不起眼的本田轎車,因為這麼個倒楣兒子的事,雷媽換車的計畫屢屢擱淺,估計這回成不成,又得把輛車賠進去。單勇看了看車裡沒人,拔了電話,雷多寶接住了,接上頭才發現,這夫妻倆同時來了,就在學校斜對面不遠的超市逛悠呢,一見面雷媽瞅著單勇一身工裝一臉汗跡的樣子笑歪了,直給單勇擦著臉不迭地道著:「你看你成什麼樣子,快趕上我家大鵬那邋遢勁了,你爸你媽也真捨得,讓孩子遭這麼大罪。」

  「沒事,天天這樣,就乾淨不了……叔,有把握沒?我看競爭挺激烈的。」單勇笑著問雷爸。雷多寶抿抿嘴,做了個難為的姿態,不確定,雷媽嘴快,直小聲說著:「差不多吧。」

  「那是有把握了?」單勇興喜地問。不料雷媽懊喪了,苦笑著道著:「我是說,把我服裝店今年掙的錢送了個差不多。」

  噗聲單勇沒忍住,笑噴了。雷多寶不悅了,直訓著老婆道著:「錢錢錢,一天就知道心疼錢,我倒不想送,那行不?知不知道,還有北大人大畢業回來,就瞄著考公招聘去了。就這能辦了都是好的。」

  這方面單勇和雷媽差不多,基本不懂,不過看家長這麼作難,單勇知道沒少花心思,即便他從心底痛恨什麼不正之風,可同樣可憐這些不得不為的父母。三人聊了不多會,叮鈴鈴鈴聲響時,這夫妻倆觸電似地直奔考場大門口。每每出來考生,不是家長簇擁,就是親人相伴,問得最多一句,考得怎麼樣?或喜出望外、或一臉懊喪,卻是看得雷家這夫妻倆更心虛了。

  「爸……媽……」破鑼嗓子一吼,單勇知道是雷大鵬出來了,這貨擠著人群,上前一手拽爸、一手攬老媽,雷爸問得和其他家長不一樣,小聲道:「抄上了沒有。」

  「嗯,抄上了,我全抄上了。」雷大鵬得意了,得瑟了。

  「那對不對?」雷媽問得和別的家長也不一樣。

  「我那知道對不對?反正抄上了。」雷大鵬不悅了。

  「走走……」雷爸怕兒子太雷讓旁人看著不雅,直拉兒子走,雷大鵬卻是想起同進考場的賢弟來了,推著爸媽,自己要請賢弟,雷媽又是趕緊給兒子塞了一摞錢,得好好謝謝,聽那話音單勇聽出來了,敢情為了兒子作弊,找的不止一個槍手。老的一走,雷大鵬一拽單勇道著:「賢弟真他媽不該是上潞院的水準啊,上場半個小時,我題都沒看完,他倒做完了。」

  「那ABCD好做,可客觀題怎麼傳消息?」單勇鬱悶了,一直不知道雷大鵬在這上面怎麼做的手腳,有時候考得比他的還多。

  「這你不懂了,我和賢弟練過,這樣……我說什麼……」雷大鵬對著單勇,嘴動著,沒發音,單勇猝然想通了,驚訝地道:「對口型?」

  「賢弟說了,這叫讀唇……他嘴唇一動,我一瞅就知道該寫什麼……練這本事我們鑽在學校操場後沒少練,你以為咱經常考過去那是白來滴,下了苦功夫滴。」雷大鵬凜然道著,一副梅花香自苦寒來的得意,單勇卻哭笑不得了,悻悻地罵了句:「王八蛋,這麼多年都沒發現你倆私下還搞小動作,早知道我也學學,不至於在學校掛我好幾回了。」

  雷大鵬得意了,數落著單勇,單勇卻是伸著脖子,看到了最後一個從教室裡出來的賢弟,拉著雷大鵬要迎上去,卻不料猛地想起昨個還撒謊了,可躲又躲不開了,乾脆抹著厚臉皮上來了,雷大鵬卻是上前一把攬著司慕賢,司慕賢看到單勇時異樣了下,回頭問著雷大鵬:「你不說他進去了,還沒准能不能出來?」

  「我說沒准,可沒說出不來呀?這不出來了,走,哥請你大吃一個月……哎對了,賢弟,你破處了沒有,哥給你找幾個漂亮妞雙飛去……哎你說句話呀。」雷大鵬咧咧著,N種方案,連他想都不太合適,不過不幹點什麼,又無以表達此刻感激之情,只恨不得把能有的都拿出來。

  司慕賢對於沒有什麼心機的雷大鵬笑了笑,搖頭不語,待走到單勇身邊時,看著單勇,不知喜怒地道了句:「老大,又是你教唆著二哥想法子拉我當槍手?」

  單勇笑而不言了,賢弟作為一位很有原則的人,在兩位哥哥們面前原則已經喪失殆盡了,沒錯,雷大鵬幾次邀不到人,自然是受了單勇的唆導,不打張感情牌,還真打動不了賢弟這酸貨。司慕賢回頭時,雷大鵬也是呵呵得意地傻笑,又要想辦法邀他時,司慕賢攔住了,直道著:「我下午還上班,如果想表達感激之情,拜託以後別拉上幹我不情願的事,我就感激不盡了。」

  「哎……」雷大鵬伸手要拉拂袖而去的賢弟,被單勇攔住了,相視間,雷大鵬卻是看不懂單勇和司慕賢那種眼神了,不過看著瘦瘦弱弱的背影,又覺得很不忍了,難為地問著單勇道著:「蛋哥,這怎麼了?」

  「沒怎麼,他心情不爽。」單勇道。

  「怎麼了,翠花跟他掰了?」雷大鵬問。

  「他這麼個窮酸勁,遲早要掰,而且他想事總往擰處想,永遠也不會爽。」單勇道,眼中踽踽獨行的賢弟,走得越來越遠了。

  雷大鵬側頭瞄了瞄說得這麼高深他一句沒懂的蛋哥,又看了看越去越遠的司慕賢,心裡有點不好意思地徵詢著道:「那咋辦?請他吃吧,人沒那心情;請他日吧,他臉皮又太薄……你說萬一我這回真考上了,將來真當個什麼領導幹部,可都是賢弟的功勞啊,我總得謝謝他呀?」

  「等你當了再謝吧,不急。」單勇笑道,攬著雷大鵬要走,雷大鵬轉眼已經忘了賢弟了,被撩得蠢蠢欲動,整整西裝領子,搶先一步站在單勇面前倒著走著問:「蛋哥,你瞅瞅,看我像不像我爸那樣……將來當個領導那樣。」

  「什麼像不像。」單勇無所謂地道,只等著雷大鵬臉色一糗,馬上峰迴路轉驚喜道:「不能說像,根本就是……你看你,好吃懶做、不學無術,吃喝嫖賭都精通,已經具備領導幹部的素質了。」

  雷大鵬嘿嘿笑得,笑得直縮脖子猥瑣無比,單勇也笑了,笑得眉開眼綻,奸詐無比,這哥倆,就近找了個地兒,小菜小酒點著,要先來點慶賀了※※※

  ……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

  驢肉香的大堂徐煥香今天魔症了似的,隔一會兒就到門口瞅瞅,不看別的,就看看有沒有貨廂車來,就怕再來幾個卸醋的倒一門口,好在沒發現,直到快中午的時候也沒發現,直到早來的第一桌吃完結帳都沒有,她終於松了口氣。

  這是今天廉總專門交待的任務,一經發現,馬上上報,和派出所的打招呼了。後廚兩天零散收回來的鮮肉全下鍋了,就等著迎接五一旺銷的節市,店裡閒暇的人等也被肉聯廠調走了,一件事,想辦法從潞州零售市場上買活體鮮肉,這招還真管用,撒出去的人一上午,零零散散又收羅回來幾百斤,現在採購的食材,支應個一兩天,看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在這個流通管道多樣化的市場上,想封鎖誰,怕是沒那容易。更何況是這樣資金雄厚的飲食巨頭。

  這樣的想的不光是驢肉香這些當家管事的,包括此時駕車停在驢肉香門廳幾百米外的柴占山也是這麼想的,看了看時間,快午時了,來這兒也有一個多小時了,什麼都沒有看到,他想到此處時,側頭看了看專心致志在修著指甲的李玫蓮一眼,小聲道著:「今天應該沒有演出了吧,他膽子再大,也未必敢在派出所剛教育後再故伎重施。」

  「你覺得未必敢,我覺得未必不敢。」李玫蓮笑了笑,收起了指甲剪,又看了眼驢肉香火鍋城的方向,很安靜,而且開始上客了,停車場的保安指揮著偶爾駛進入的車,門童在恭迎的客人,五一節時,那家商鋪都閑不了。

  可是,她期待的好像沒來,李玫蓮抿抿嘴,看到門廳時,眉目間蘊著笑意,這些天讓人一直注意驢肉香和冷庫的動靜,昨天知道有人往驢肉香倒醋搞得停業一天,而且巧妙地倒了兩次,差點把她笑抽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驢肉香停業的事早在當天去會所玩的人中間當個笑話傳了。於是據此李玫蓮很異樣的判斷這僅僅是個開始,一上午拉著柴占山看演出來了。

  正午了,演出還沒有開始,她看了看表,臉色稍稍有點遲疑的表情,柴占山捕捉到了,笑著問:「我覺得你同樣不確定,未必會發生。」

  「要不咱們賭一把?」李玫蓮道。

  「賭什麼?」柴占山問。

  「如果我贏了,你負責把人給我請到,這個人在有意躲著我,不好請。」李玫蓮道。

  「那你要輸了呢?」柴占山笑著問。

  「輸了說明我判斷錯了,他就出局了,不用考慮他……條件你提。」李玫蓮笑道,美目側看了柴占山一眼,柴占山笑道:「成交,不過條件我還沒想……李總答應個條件不容易,我得想好了再要求。」

  話裡打著哈哈,也許有很多條件,沒有斟酌好提那一條更好,欠了個身,剛放下車窗準備透透氣,李玫蓮突然笑了,笑著道:「柴總,您沒機會提了,恐怕贏的是我。」

  嗯,柴占山一激靈,定睛一看,奇怪了,有幾位客人急匆匆從驢肉香出來了,好像很急……不對,好像很氣,都是做生意的,客人乘興而來,可這麼個敗興而去,原因自然不言而喻,再側頭看李玫蓮時,李玫蓮促狹似地一擺頭,心意相通,肯定出事了。

  兩人同時下車,嘭嘭鎖門,像一對情侶,快步直朝驢肉香火鍋來了。

  事出來了,千怕萬怕還是就揀你最怕的事出,大堂像犯了什麼錯誤一般,正對著幾位虎背熊腰的漢子鞠躬賠笑臉,直說這頓免費,廚房現在亂得一團糟,實在準備不出來了。那正準備捋袖走的爺們可不客氣了,免費個逑,不他媽朝你們要賠償不錯了,啊呸。

  一口呸在吧臺上,吧台的服務員嚇得直往後躲,這邊怒氣衝衝剛走,大廳裡幾位等不及的,嘩啦啦兵乓啪啪開始了,碗摔了、碟扔了、火鍋砸了,一人冒火、眾人添柴,眨眼叮噹嘭啪聲音不絕於耳,還有氣不過了,啪唧一聲,一個茶杯直砸到吧台處,收銀的姑娘嚇得蹲在台後嚶嚶地哭上了。

  「這……這怎麼回事?」柴占山異樣了,站在門口被蜂擁而去的人客人擠得悠了幾下,趕緊地護著李玫蓮,問大堂時,大堂剛說還在解決什麼問題,有客人早罵上了:「解決個狗屁問題,你個整得那能吃麼?喂狗它也啃不動。」

  「丟雷個老母,咩也驢肉……啊呸喲……」

  「暴你妹的,真掃興……」

  「今兒有事啊,沒事我非跟他們爭個長短……」

  「走走走,真掃興……」

  一人一句,各式國罵,這當會可沒有形象可言了,怎麼噁心怎麼罵,把大堂不迭地鞠躬認錯,急得哭臉了,後面還有不走的,扔了碗碟在鼓噪,說是要賠償,要說法,要不馬上打電話給電視臺電臺,這可是現行啊,光道歉能解決什麼問題?這火鍋吃得人有沒有副作用還不一定呢。

  男男女女嚷著說著,扔著砸著罵著,柴占山愣是沒聽明白究竟發生了怎麼一回事,他也急了,抓著一位要出門的客人,問著咋個回事,一看是進門客,那人倒也乾脆,直指著地上道:「那不是麼?自己看,那能叫驢肉,你沒嘗,簡直比他媽死人肉還臭,還柴,啃不動……讓他們給換吧,喲,還換上同樣的來的,大家能不生氣麼,一桌好幾百,不砸了狗的店算好的了。」

  「全店都成這樣了?」柴占山驚訝地問了句。

  「啊,可不。」那客人應了聲,呸了口走了。

  這事發的猝然,敢情廚房出問題了,今天提供的火鍋和驢肉全部出問題了,咬不爛,柴,湯稍涼就出臭味。怨不得這麼多客人砸碗罵娘了。

  兩人剛剛明白怎麼回事,外面鼓噪的聲音又來了,電視臺的車奔下來了,搶群眾爆料的新聞來了,大堂攔也不及,早被好一群客人圍著七嘴八舌說上了。又不遠處,看到廉捷一行幾人匆匆來時,李玫蓮拉了拉柴占山,兩人悄聲無聲地從人群之後離開了。

  幾步之後,李玫蓮呵呵輕笑著,然後又仰著頭,回頭看眼亂成一鍋粥的驢肉香火鍋城,哈哈大笑著,笑了好遠才穩住,看著柴占山,揶揄地問了句:「柴總,現在你該相信我的判斷了吧?」

  「你怎麼判斷到的?」柴占山饒有興致的地問。

  「很簡單嘛,他一直就處心積慮,怎麼可能倒點醋只讓他們停業一天,我甚至現在能判斷到,還要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要發生。」李玫蓮笑道,得到了個意外之喜一般,笑得花枝亂顫,柴占山卻是琢磨,半晌才自言自語地道著:「他怎麼做到的?這下可損到家了,名聞瑕邇的火鍋城,砸在自己的招牌菜上……是不是他幹的呀?」

  「呵呵,除了他,敢不要命動驢肉香的還有誰?或許得加上咱們,可咱們還沒準備好動手啊。這下好,自砸招牌,比別人砸還來得快。」李玫蓮笑著,到車前稍等,又是饒有興致地看驢肉香亂糟糟的人群,此時更亂了,居然又驚動警車到場了,剛進門的兩位民警,又被裡面出來的人擠出來了,正站在大街上說著什麼,來往不少車輛放緩了速度,看笑話一般看著驢肉香火鍋城。

  柴占山開了車門,李玫蓮依依不捨地上車,柴占山笑著問:「現在走,還是再看一會兒?」

  「走吧,沒什麼看的了,等事情結果出來,做手腳的早溜得沒影了。」李玫蓮道。

  柴占山發動著車,似乎還在想著這蹊蹺的事,自言自語道著:「這手腳不那麼容易做啊,在肉上做手腳,還是在廚房鍋裡做手腳?而且這麼大損失要追究起來,那麻煩不是一點半點了。」

  「你能想到的,應該已經規避過去了,否則就不會我被關兩個月,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怎麼回事。我現在敢肯定,這事查到誰,也不會是他……可除了他,別人幹不出來。」李玫蓮心有餘悸地想著自己兩個月的囹圄生活,很肯定地道。

  「這傢伙坑人從那兒學得,我聽都沒聽說過。」柴占山發動著車了,凜然道了句,相比而言,投毒還好理解點,可怎麼樣不聲不響在採購大廚以及服務員眼皮下把一鍋招牌菜搞砸,怎麼幹的還脫出他的認知了,李玫蓮在將走時看到方萬龍、錢中平、甚至陶芊鶴的車都來了,又一次忍不住笑了,笑著提醒柴占山道:「別忘了賭注啊,務必幫我請到他。」

  「什麼時候?」柴占山問。

  「儘快,越快越好,要有這麼一位,我都不請別人了。」李玫蓮道,期待的眼神,不知道所想。

  車掉頭了,很快駛走了。身後的驢肉香解決也很快,關起門來,一邊和沒走的客人賠禮道歉,一邊把工作人員聚集起來問話,還有總經理親自和電視臺到場的座談,昨天那個還沒撕的牌子又擺出來了:

  暫停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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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5: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85章 屋漏總逢傾盆雨

  「爸,你快來呀,咱的店又被砸啦……咋辦涅。哎喲……」

  錢默涵一如既往,有事就鑽桌底,即便這回有變化,也是鑽了個吧台而已,前西街的店遭遇了和英雄東路店同樣的事件,怒氣衝衝的食客掀桌子、摔盤子、扔茶杯的,還有排著隊吐唾沫的,嚇得錢默涵摟著小收銀員半晌不敢出來,剛一露頭,吧唧額上濕漉漉地,一抹,哎喲,噁心死了,老大的一口痰,同躲吧台底的收銀妹給掏了塊紙巾,閉著眼給老板擦了。

  一看黃白之色的痰跡,氣得錢默涵怒髮衝冠,一伸出頭來,咬牙切齒地要發作,卻不料那幾位吃得嘴裡發澀吐不乾淨的客人怒氣問著:「嗨,誰他媽是老闆。」

  「不認識。」錢默涵噴了句,看這麼人,萎了。又鑽吧台下了。耳聽得兵乓咚咚,卻是再也不敢露頭了。

  另一頭錢中平掛了兒子的電話,推門進了辦公室,招手讓陶成章出來,耳語幾句,陶成章揮手讓他自行處理,重新回了房間裡時,對著派出所來的兩位道著:「前西街的店也發生了同樣的事,高所長,應該是蓄意的。」

  「是啊,高所長,絕對是有人蓄意的。」廉捷也幫腔了,派出所來了兩位,所長和指導員,本來中午錢中平請兩位,卻不料飯還沒吃,先攤上這事了。高所長沉吟了片刻,有點為難了,剜著眼掃了幾家商戶幾眼,心裡暗罵著,總不能把老子當神探狄人傑了吧?前腳有事,後腳就想讓我說出結果來,可能麼?

  「這個……得調查後再作結論嘛,陶總,您還是先把眼下的事處理好,這要傳出去影響就壞了,特別是對你們生意影響很壞。」指導員打著哈哈,說了句。

  這倒也是,負責處理遺留客人和來訪晨報記者的孫存智和幾位大堂經理,陶成章電話詢問著廚房人到齊了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時,請著派出所兩位下樓,急匆匆剛出辦公室,女兒陶芊鶴奔著來了,陶成章卻是臉色凝重,擺了擺手示意別問,看著一行的人臉都陰著,陶芊鶴倒不敢問了。

  三樓招待的晨報記者,是連續接幾個報料,近處就餐的通知同行來搶新聞了,孫存智也是老同志了,小禮物購物卡塞了一圈,又邀著幾位同去東明國際大酒店詳談,加之進來的派出所人員危言聳聽要立案偵查,暫且保密。那些記者倒悻悻走了,不過看樣封口費不少,倒也沒說什麼。

  二樓的客人還留了三桌二十幾個人,正和大堂爭執著,廉捷代表火鍋城鄭重道了歉,又邀請這些怒氣未平的客人揀近處到頤花賓館就餐,那兒主售東關的臘驢肉,也頗有名氣,這當會陶芊鶴派上用場了,陶成章讓女兒安排,一個電話把近處的模特姐妹邀來了五六位,女人在這個上面有天生的優勢,不過幾分鐘,這一行又被陶芊鶴幾人分流到租來的接送車上,直駛頤花賓館去了,好歹沒有惹出更大的亂子來。

  門庭若市一轉眼人去樓空,遍地盤碟碗鍋,湯汁四流,凳子倒了一地。濺得窗上、牆上汙跡斑斑,從樓下到廚房不遠的距離,看得一干人心涼了一片,這回的損失可大了,大得讓人心疼了,而且聽說前西街的店也出了這事,陰著臉的諸人現在幾乎能猜到是誰下的黑手了。

  清潔工六人、廚師班18人、傳菜10人、服務員34人,大堂四人,保安6人,幾十人的隊伍都聚集在後院,不少人潔白的工作裝上也是湯色斑斑,不是濺的就是被客人吐的,直到現在還驚魂未定,誰可能想到熱氣騰騰的火鍋剛上桌,轉眼就來了個砸鍋掀桌,不少人竊竊私語,還沒明白究竟發生了怎麼一回事。

  「怎麼回事,宋師傅?要一鍋兩鍋出問題,我就不問你了,可全場出問題,您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麼。」陶成章直接問到正主了,驢肉香的主廚宋瑞保,在上黨也是位名噪一方的大廚,帶的廚師班每年要分走一成多的利潤,飯店的真正的抗鼎人物,這也算一位。要全部出問題,除了廚房,沒地方找問題了。

  不過這位實在不怎麼樣,早嚇得嘴唇哆嗦,腿肚子發軟了,就差失聲痛哭了,好在陶成章相處日久,好言勸慰了幾句,半晌這半拉老頭才哎聲長歎,一指調味架上:「都在那上面。」

  「什麼?」陶成章愣了下。廉捷卻是回身一把宋師傅所指提留下來,紗布袋子裝的調味,那東西讓廉捷條件反射似地驚呼了句:「大紅椒!?」

  「就是它出問題了。」宋瑞保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地道:「今天出了幾鍋前天剩下的湯和煮肉,都沒問題,新鍋下料是昨天晚上縫好的,一共投了六包、這邊四包、前西街的兩包,中午的時候出鍋,剛上去就出問題了。」

  「宋師傅,就即便有問題,您幹幾十年了,不至於發現不了吧?」陶成章疑惑地問。

  「這個不嘗發現不了問題,煮沸的湯鍋色香味根本看不出異樣了,我手下弟子這麼多呢,要能發現早發現了。」宋瑞保難堪地說道,派出所那位追問究竟是怎麼個出問題了,宋師傅示意著一位胖弟子說,那人把伸著大勺,把一人多高的大鍋裡撈出來了碗缽大的紗布料包,調料包起一起進鍋出味了,一瀝水、往案上一擱,細細剪開……真相出來了,大紅椒發紫了。而正常情況下,經過幾水的料包,去味的花椒應該是泛白。

  「陶總,這是什麼意思?」派出所的沒看懂,問著陶成章,陶成章撚了粒花椒黯黯地說著:「有人在花椒上做了手腳了。」

  「投毒!?」派出所的嚇壞了,這影響大了。

  「也不算投毒,這個沒毒,不過破壞你調好的味料了……老宋,你嘗出是什麼東西來了麼?」陶成章問。

  「苦堿。」宋瑞保道,浸淫食材幾十年的老人,對此中的手腳也掰扯得清,直道著:「用苦堿水浸過的花椒,曬乾後外表和嗅香根本沒有異樣,反而賣相比原來更好,不過這調味一進湯鍋煮,堿味和其他調料中和,就把好好的一鍋湯熬變味了,這變味變得也特殊,滾湯不怎麼變味,稍放涼就泛苦……而且加堿的湯,根本煮不熟肉,特別是驢肉,火候稍過就顯得柴,加了苦堿,會越煮越柴。湯稍涼之後,苦中帶澀,再涼就堿的臭味了。」

  廉捷越聽越奇,這些不可能見諸于書本記載的東西就像驢肉香捂得很緊的配方一樣,都讓他聽不太明白。陶成章和孫存智越聽臉色越難看了,那兩位派出所來人卻是相視一眼,俱在暗罵著奸商,不過也知道這事情難辦了,這年頭能聽到了奇事不少,硫磺熏銀耳、雙氧水發魷魚、毒飼料催魚、小龍蝦美容,一樣比一樣都能挑戰你的常識。今天又長見識了,苦堿水還能泡花椒。

  完了,就這麼大事,不小心著道了,吃了這鍋的肯定苦一嘴,不過現場沒吃的,也苦臉了,高所長瞅著這現場實在沉悶,可一時計無所施了,看了看指導員,指導員手指在身下輕輕搖搖,所長心領神會了,不吭聲了,你這種奸商幹的爛事,既不是治安範疇,又是不幹刑事責任,讓穿官衣的可怎麼管?總不能去把滿大街的奸商都提留起來吧?

  沒天理,算了吧,那麼多喝三聚氰銨吃毒大米的,能找到說理的麼?

  兩位員警私心萌動,不準備接招了。廉捷可吃不住勁了,面紅耳赤氣咻咻地把一小袋的花椒吧唧一摔,憤憤地罵著:「又是他,又是他……錯不了,就是他,高所,就是昨天倒醋那王八蛋,肯定是他蓄意害我們。」

  「別亂說。這怎麼能隨便指人。」陶成章煩悶地道。

  「陶叔,難道您覺得還會有別人?除了他就沒別人……高所長,您要不管,我直接向你上一級反映,出了事對誰都不好吧?」廉捷擺出一副不處理不甘休的態勢了。

  這態度,有點把二位派出所刺激到了,高所長不動聲色地問:「誰買回來的花椒?」

  「這個……錢默涵,錢總兒子。」胖廚師道。

  「這個人通知到這兒來……大紅椒我知道,不過我問一句你們知道不知道,潞州有多少家賣大紅椒的?你這是土特產,沒包裝沒商標,怎麼能證明就是人家賣給你的?如果能證明當然可以例行詢問?」高所長又來了一句,這亂得,就有證據也證明不了什麼了。

  在場的人都解釋不清了,廉捷怒氣衝衝地拔胖默默的電話,那貨卻是被電話也不敢接。所長問了兩句,指導員也上來了,又道著:「我說句難聽話啊,要是無意的,還好查一點,出事肯定不是你們一家,買走這種花椒有很多家。可要是蓄意的,怕是就不好說了吧,光你們一家有堿水煮的花椒,已經回來了兩天,你們怎麼證明是人家給的,而不是你們其中某個人作手腳了?別介意啊,我不是說大家有問題,只是這個事一擴大,沒那麼簡單能查得出來了……當然,如果你們堅持,我們還是可以試試查查看。」

  「對了,動機。」高所長又插了句:「單勇昨天的認錯態度很好,要說昨天想訛你們倆醋錢,這個我相信,可搞這玩意,動機在哪兒?難道你們和他有什麼仇?否則不提前幾天就把作手腳的花椒想辦法賣出去,還專賣給你們的人?」

  陶成章噎了下,廉捷整個被噎住了,肯定有仇,可這仇卻不足為外人道也,幾句問得僵住了,陶成章這個和事佬又出面了,可這事卻不像逮個潑醋的小混蛋那麼容易,派出所兩位明顯畏難了,問了問報不報案,廉捷堅持要報案,於是所長來了個公事公辦,通知所裡民警到場,提取證物,挨個詢問,誰買的、從哪兒買的,現場有誰證明,昨天誰挑的料,誰縫的口子誰下的鍋,有誰證明……反正你就繞吧,雞毛蒜皮的細節一點一點說,不用做生意了。

  所長和指導員先行一步走了,陶成章發現人走時追出來才想起,兩位員警還沒顧上吃飯呢,這事辦得,肯定是怨氣一肚子走了。

  胖默默被傳回來了,問了沒幾句,那肥腸腦瓜已經記不清這些個細節了,員警還不嫌麻煩,他倒被問得發火了,拍著桌子和員警叫囂,那民警也司空見慣了,不急不惱,你越急,咱就問得越細,說不清?說不清你使勁想。

  其他人倒沒那麼難了,凡能接觸到廚師調味的人都詢問了一遍,又要提取走錄影監控比對,等員警把店裡事情都幹完,到紫金路響馬寨調味店例行詢問時,已經是若干小時之後了。

  這邊的應對很無辜很簡單了,大帳本一摞,史文武無辜地反問員警了:「我們這兒到現在為止一共出了一萬兩千二百一十二斤花椒,最少的一小袋二兩,最大的一麻袋一百公斤,有零售有批發,供應有名有姓的客戶八十一戶,沒名沒姓的我還真算不出來有多少?員警同志,您說是哪一包出問題了?還是整個都有問題?」

  翻著厚厚的明細帳,這回輪到詢問的民警傻眼了※※※

  ……

  這年頭都很忙,日理萬機的繁忙,無所事事的在瞎忙,營營苟苟地在憂忙,即便碌碌無為的,也在為衣食奔忙,滿街忙忙碌碌的身影難得見一刻閒暇,單勇駕著車駛到好長時間沒來的開發區,很驚訝於這裡日新月異的變化,原來臭水溝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莊稼地成了廠區、棚戶區成了林立的商鋪、要來的目的地開發區教育局還不是獨立單位,辦公的地點和區政府在一塊,一幢修得富麗堂皇的十層高樓,進進出出西裝革履行色匆匆的人等,讓停下車的單勇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裝束。

  什麼環境什麼心情啊,天天擱雁落坪那鄉下,越來越不注意形象了,這當會一對比才發現自己老土了,比土鼈還土,臉上青青的胡碴出來了,根根直立的頭髮疏於打理了,走型了。在雁落坪那地方雖然洗澡方便,可實在沒必要穿身西裝裝逼,久而久之,這身藍布的工裝倒成正裝了。

  其實呀,當個公務員也不錯。

  單勇下車時,看到相隨而進的一對,肯定是同事,一男一女,制服哥不帥,可很派;制服妞不算靚,可很有氣質。戴了架無框眼鏡,手裡挾著一摞文件,讓單勇打量了好久,那斯斯文文的樣子,似曾勾起自己心裡熟悉的感覺。

  有沒感覺,單勇都是屬於被忽視的料,他笑了笑,掀開了車後廂,兩層純淨水已經送了個七七八八,一手一拎,桶上肩,關車廂,過門房,喊一聲:「大爺,送水。」

  門房一招手,示意進去,只要不是上訪的,送什麼的都不攔你,邊走邊看著手機上的短信,送水的只招到了四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中午吃完飯就到送水點幫忙去了,小蓋倒輕鬆,直接是電腦軟體操作,只要有電話要水,手指一敲,把地址就給發到送水工的手機上了。

  於是又有車、又是牲口的單老闆接的活最多,一下午愣是從城北指揮到城南,送了兩車,正常點還好說,要碰上家六樓以上還沒電梯的,你就慘了,一桶水扛上去,全身要出水。這家剛進門廳,一看電梯口子上單勇又是暗道:苦也。

  電梯旁豎著牌子:電梯維修、請走步梯!

  「媽逼的小蓋存心呢,淨把水票往這些狗屁單位賣,這不整人麼。」

  單勇哭笑不得地暗罵著,揀著步梯往樓上走了,累了一下午了,剛上兩層,肩膀開始疼了、腰開始酸了,以前學校時候學生出去打工,都說寧倒髒水桶、不扛純水桶,看來是有道理滴,這一下午送三十多桶,淨是些個這些地方,讓單勇現在有恨不得把18升桶全改成10升小桶的衝動。

  一層、兩層、層層汗涔涔,每每有派的西裝制服哥姐路過,單勇都下意識的避讓著。現在明白雷爸為什麼就抄家底也想把兒子塞進公務員的隊伍裡了,實在是既悠閒也體面,風吹不著、雨打不著,哪像咱們這些土鼈,累死累活掙點錢,偷漏點小稅都心驚膽戰滴。

  七層、八層,目標在九層,額頭見汗的單勇在樓梯旁歇了口氣,樓梯對門,一位紅光滿面的中年哥正倒著茶,和對面單勇看不見的位置正高談闊論著,又在談據權威報導目前平均家庭收入多少,問對面你拖國家後腿了沒有。

  答案無從知曉,那數字把拖後腿的單勇嚇得扛著桶就往上跑,邊走邊想著這扯蛋環境沒准還真適合雷大鵬,那傢伙要吹起來可是沒邊沒沿,比新聞聯播都凶。上了幾階,下麵來三位,低著頭的單勇下意識地讓著道,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單勇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單勇!?」

  「任……」單勇下意識地應了聲,馬上桶一換肩道:「認錯人了吧?」

  一說話,倒不用懷疑認錯了,三個人都笑了,單勇一回臉,也笑了,班主任任群、系主任王恒斌,還有原來的同班同學李報春,意外相逢,喜出望外,不過僅僅是一笑,然後三個人看單勇這工裝扛水桶的樣子,笑容一時斂了,面面相覷地看了眼,似乎笑得很不合時宜。

  他們不笑了,單勇反而笑了,笑著問:「好巧啊,怎麼都來這兒了?」

  「我到這兒上班了,任老師和王主任來辦點事。對了,單勇,你這是……」李報春訝異地問,似乎不相信曾經振臂一呼,群情激動的蛋哥能落魄到送水工的境地。單勇知道這身行頭又要招人可憐了,苦笑了笑道:「沒單位要,自謀職業唄。王主任,任老師,你們怎麼這種眼神看著我?難道送水也成可恥行為了?」

  李報春撲聲一笑,王恒斌卻是更尷尬了,拍了拍單勇肩膀,沒說什麼,也不必說什麼了,任群老師卻是打趣道:「自食其力,無上光榮……不過你不至於單位找不上,出來幹這活吧?」

  「賣水掙得多,呵呵……你們忙,任老師、王主任,回頭看你們去啊。」單勇肩上還扛著桶呢,告辭了句,逃也似地上樓了,就怕看到熟人眼中那股憐憫,特別是讓老師看到含辛茹苦教出個送水工來,實在怕人家受不了。

  果真有點難以接受,連下幾層樓都一言不發,李報春直把來教育上聯繫這一屆實習分配的主任和老師送下樓,兩人都沒說什麼,直到走完,王恒斌才異樣了問了任群一句道:「任老師,你什麼想法?」

  「你指剛才見到的?」任群笑著問。

  「對。這個自由兵呀,現在該知道難過了吧。」王恒斌道,看著學生幹的這活,確實有點心裡不是滋味。

  「一千個人一千種命運,那要看難過定義是什麼了?我們自己的幸福指數也未必比一個送水工高吧?」任群笑著道,對此看樣持理解的態度。

  「呵呵,那倒是,但願大家的幸福指數都高點。你們二班可出了幾個人物啊,市民俗文獻編撰組司慕賢掛上名了,小報春這才一年,都進教育局了,華婷更不簡單,已經遠在大洋彼岸了,還有幾位考研錄取的,假以時日,成就都不會比咱們差。」王恒斌上車時,感慨到。任群笑著問道:「王主任,您不是感慨他們,而是感慨單勇吧。」

  「對,有點,他要是成為最優秀的我可以接受,不過如果他成為最差的,我也不意外。」王恒斌道著,莫名地又歎了口氣。

  車走了很久,藏在門廳之後的單勇才閃身出來,做賊也似地上了車,逃也似地逃離了這地方,也許特立獨行的路走得太遠了,熟悉的人和事對於他,都是負擔。

  下一刻,單勇回到了華豐路的供水點,正準備訓小蓋這傢伙幾句時,進門卻愣住了,小蓋正給手下鼓勁呢,指著剛進門的單勇道著:「你們數數單老闆送了多少桶,一下午三十七桶……你們幹活要都像他這個樣子,一個月淨兩三千那是往少了說,別說他有車你們沒車啊,你們數數一整天才送了多少?上幾層樓就叫苦?單老闆可揀最高的樓層送。錢都那麼好掙,還有那麼貧困低保戶?我和單老闆商量過了,對於能完成公司配給定額的,每月增加三百塊錢交通補助,用不了半年,能給你們補助個電動車錢……知道單老闆原來怎麼起家的麼,就靠著一個電單車掙了兩個廠……今兒就到這兒,明天繼續努力。打起精神來。」

  又是大棒又是榜樣,又是訓斥又是加薪,小蓋把新招的幾位送水工震得不輕,而且對單老闆頗有幾分崇拜的眼光,人走時,單勇拉著樂滋滋清點回收水票和零錢的小蓋道著:「喂喂,小蓋,你別拿我說事,這什麼跟什麼呀?」

  「蛋哥,這叫勵志,不刺激他不好好幹。」小蓋笑著道,看來單勇幹了一下午依然這麼虎虎生威,又是徵詢道:「蛋哥,要不你再支應幾天?」

  「我他媽還沒跟你算帳呢,這都些什麼狗屁單位,不是電梯有問題,就是外來務工人員不准走電梯,真把我當牲口使喚了呀?」單勇不悅了,叫囂上了,一說這個,小蓋也攤手沒治了,沒辦法,想掙人家錢你就得低三下四,別說你送水,送禮的也得低三下四呀,第一批水票可都賣給官爺了,不這麼走批量,散戶發展的太慢不是,何況市里的純淨水市場本身就競爭的激烈呢。

  話被打斷了,單勇想起了單位的門房,到過單位那些閒逛的保安,靈光一現說著新想法,對於已經集中用響馬寨純水泉水的,擱門房怎麼樣?這樣把單個送變成批量送,該送水工掙的那份錢給了單位的門房或者保安或者清潔工,那些人一拿錢,不但把扛水問題解決了,而且……而且有助於其他競爭對手的純水進不去,到門房就給他攔下了。

  兩人相視一笑,幾乎是同時想到了最後一個優勢,拍巴掌擂肩膀樂歪了,小蓋來勁了,直撫掌高興地道著,先把熟識的幾家單位拿下,坐穩幾個客戶群,剩下的拓展就好辦了。推而廣之,這辦法在高檔社區同樣好使,那兒的物業跟狼一樣,不比城管善多少,他們要從中分塊把錢,肯定是可了勁地賣響馬寨的水,別的送水工他還別想進社區了。

  兩人樂了,又摟又抱,又喊又叫,看看時間不早了,乾脆提前下班,小蓋扔下單勇興奮地要去實施去了。單勇光顧著高興呢,小蓋走了才發現忘了跟他說招人的事,摸著電話剛想提醒,卻不料有電話進來了,一看是雷大鵬,接著單勇沒好氣地問:「怎麼了?又得瑟什麼。」

  「蛋哥,我不得瑟,我心裡癢癢,你說我口袋裡有錢的摸著睡不著覺,怎麼辦?」雷大鵬果真很得瑟。一聽有錢了,單勇順口道著:「那還錢呀?你狗日欠我多少了,從去年開始借就沒還過。」

  「那那……那等我有工資再說。這錢是我媽給我讓我請客滴,那我得請了客不是?怎麼樣?咱們吃喝玩洗涮,吃幹花淨再回家?」雷大鵬在電話裡誘著。

  要在平時,單勇八成給推拒了,不過低頭一看自己的裝束和扮相,也真該清理清理了,而且雷哥的性子,口袋裡只要有錢,不管來路,他從來都是當公共的,不找哥們幫著他花完,他就不會安生回家睡覺。

  「好,說好你請客啊,我一毛錢都不裝,甭想宰我。」單勇笑著道,邊笑邊上車,接雷大鵬去了。

  也在這同一時間,遠在頤龍灣的李玫蓮手機上接到了一個短信,很簡單的幾個字:剛請到人,你準備一下。

  看到短信,李玫蓮的臉上,異樣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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