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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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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5: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86章 曲意言直費心機

  亂髮簌簌而下,剃刀閃閃而過,對於習慣於花幾塊錢解決形象問題的單勇來說,老式理髮鋪裡大爺們的手藝是他的最愛,這不,十來八分分鐘的功夫,寸頭有型的、臉刮乾淨了,小夥子對著鏡子一瞅,就比穿著西裝的雷大鵬也帥多咧。

  付了錢,一把攬起旁邊坐等的雷大鵬,單勇湊著問:「大鵬,讓哥瞅瞅,有多少錢?」

  「嘿嘿,看。」雷大鵬掏著口袋,一大摞子,總有三兩千的樣子,單勇想起了:「哦,上午考完,你媽塞給你的那摞是不是?」

  自然是了,雷大鵬這敗家子得意揚揚地點著頭,拍著口袋道著:「正愁這兩天到哪兒弄錢去呢,嘿喲,趕上了,哎喲,要賢弟在就好了,蛋哥,你說不請請賢弟,我心裡老過意不去滴,可咋辦涅?」

  「他腦子裡還擰著呢,你請他也不來……你要過意不去,把請他那份請我得了,就這錢也夠咱瀟灑到明兒早上了,老規矩,除了打車錢,剩下全花完。」單勇笑著出計獻策道,雷大鵬絲毫不以為忤,點頭稱是著:「風吹雞蛋殼,花完全安樂……咱哥倆混得還不行啊,要是將來能當個小領導多好,花不完的公款噯。我開車。」

  雷大鵬邊說著,邊搶上駕駛位置了,剛一發動走不遠,又開始埋怨單勇的車丟人現眼了,不但數落了車一番,連人也數落上,數落什麼涅,就是這越有錢越他媽摳,比如蛋哥你現在就是,想當年咱們兄弟誰兜裡有錢都是公款,不吃幹花淨還不回學校,現在倒好,眼擺著你大把大把掙嘛,連客都請得少了,越來越摳,看看你把自己摳成什麼樣子了?

  這一說,自然是笑話單勇這一身不入流的行頭了,單勇卻是笑著解釋道,這段時間不在醋廠就在水廠,跟史家村那幫工人在一塊,要西裝革履,那才叫裝逼呢。說著想起來了,異樣地告訴雷大鵬道:「大鵬,你知道我今天碰到誰了?……猜不著了,咱們系主任、班主任,還有李報春,媽的送水的時候碰見了,他們仨看我的眼神,就跟你現在的得性樣?怎麼我樸素了點嘛,就好像覺得自己很可恥一樣。」

  雷大鵬張著大嘴哈哈笑了一番,又是正色對著單勇說道:「蛋哥,你就不樸素,照樣很可恥。」

  兩人又是一番拳來掌往,要不是在車上,怕是得抱成一團來兩下了,車駛向惠豐路,老廠區,走了好遠才發現這路的方向有問題,單勇又罵著雷大鵬,這地方沒像樣的大飯店,不但沒飯店,而且沒桑拿沒KTV,你狗日不是想找個小攤打發我吧?

  當然不是了,剛說完車嘎聲一停,雷大鵬一指道:「再接個人。」

  單勇一看,不遠處的社區口子上,大高個的柴占山正笑著招手,這一驚,單勇輕叱道:「你和人家扯什麼關係?」

  「沒扯關係,一塊吃頓飯去。」雷大鵬不屑了。

  「你和人家有什麼飯可吃的。」單勇又是異樣的訓道。

  「你看你這人,還是跟著你認識的,人家都請炮都請幾回了,吃頓飯怎麼了,又你媽不讓你出錢。」雷大鵬反罵著,果真是副作用不淺,以雷哥的性子,你敬我一尺,我敬你天上,人家都請嫖了,你說不回請一頓,還真說不過去。只不過知道柴占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單勇心裡就不是個滋味了,這傢伙實在有點陰魂不散了,單勇實在怕節外生枝,又惹出點什麼事端來。

  再擔心人家也來了,大大方方地上了單勇的麵包車,和雷大鵬打著招呼,一見單勇在,還貌似很訝異地道了句:「喲,單勇也在,那正好,一人不喝酒,兩人不賭博,哥仨湊一塊,就沒這忌諱了。」

  「好嘞……柴哥,去哪兒?地方你們倆挑啊……不過,柴哥你挑,你玩得多,單勇在鄉下都快呆成土鼈了,跟他玩越來越沒勁兒。」雷大鵬駕著車,厚此薄彼了,柴占山聞言笑了笑,直說去頤龍灣吧,那兒最開了個盛世會所,是他朋友,早說去嘗嘗鮮涅,那地兒不是吃的好,而且小妞一個賽一個水靈,今兒正好,結伴一塊去,說著雷大鵬自然是慨然應允,單勇的面色稍有不對勁了,柴占山又是打趣道:「咦?單勇,你上次不去過了嗎?感覺應該不錯吧?」

  這話是說給雷大鵬聽的,果真一聽雷大鵬火了,罵著單勇道:「怪不得呢,這鳥人敢情偷偷摸摸吃獨食,越來越不像話。」

  「哎喲,我錯了,兄弟,下回有這機會,我一定全讓給你啊。」單勇哭笑不得地道著。

  把單勇擠對得無話可說,看來除了穿開襠褲的這些小兄弟,別人還真沒那能耐,柴占山倒是挺欣賞這一對的,其實一認識,倒覺得毫無心機的雷大鵬更好玩,只是讓他有點奇怪,這麼兩位性格迥異的,怎麼可能關係這麼鐵!?不但是同學、同窗,還是幹兄弟呢。

  不一會兒到了頤龍灣,綠化覆蓋占三分之一強的別墅區,薄暮冥冥的天色,晦明晦暗的燈光剛起,車停的會所地方是一座聯體的別墅,三層歐式的建築顯得富麗堂皇,門口剛走的一輛車讓雷大鵬張著嘴愣是沒合上,大林肯,三排長座那種,比貨廂還長。

  這地方,一剎車把雷哥驚得嘴唇直得瑟,回頭對著柴占山不客氣了:「柴哥,你這不害我嗎?」

  「害你?怎麼害你?」柴占山一下子沒明白雷哥的邏輯。

  「這這這……這鬼地方,消費得起麼?消費一回,把我們哥倆連人帶車扣這兒都不夠。再說你看蛋哥這土鼈樣,拉這兒不丟人現眼麼?」雷大鵬緊張而急促地說道,即便腦子不太靈光,可他知道兜裡的錢肯定應付不了這場合。

  「怨誰呀?兜裡錢不夠裝什麼逼……把你狗的扣下,讓你媽來贖你。」單勇取笑道,一取笑,雷大鵬伸手就要揪領子開幹,說得這麼沒義氣,讓雷哥情何以堪。兩人一撕扯,柴占山趕緊攔著,直勸著都說了是朋友開的,而且這兒不收現金,都是會員卡付帳,恰巧咱有不是。

  雷大鵬一聽愣了,問題解決了,不過臉面沒有了,馬上很不客氣地拒絕道:「那不行,你說你都請哥們打炮好幾回好,總不能還讓你掏錢吧?不管花多少算我的,回頭我付帳。」

  柴占山一聽「打炮」,臉色一糗,大手直撫額頭,哭笑不得了。單勇可占了點先機了,小聲打趣著:「大鵬,柴哥這麼夠意思,你得請柴哥來一炮啊。」

  「嗯,必須滴。」雷大鵬點頭稱是,義不容辭。柴占山可沒料到雷大鵬能直白到這種程度,現在知道牙疼了,剛要叮囑一句,單勇又道著:「你可想好啊,這兒包夜價格可都上萬了。」這一說,又把雷大鵬噎住了,這麼高消費,咱那請得起,柴占山可被這哥倆折騰得哭笑不得了,直對雷大鵬說著:「別聽他胡說,他逗你玩呢,就有也沒那麼嚴重。」

  說著請著二人下車,剛下車,李玫蓮笑吟吟地從會所裡出來迎接來了,那樣子如春風撲面、如春雨徐來,一下子看得雷大鵬心裡癢癢,直咬手指,拽著柴占山小聲問:「柴哥,這個包一晚上多少錢?」

  單勇撲聲笑噴了,柴占山趕緊道著:「這是老闆,我朋友。」

  「哦,那我包不起。」雷大鵬理解了,不說了,又噎了柴占山一句。

  李玫蓮迎上來了,柴占山也終於脫離哭笑不得的境地了,有這麼位美女在,把雷大鵬的眼光和心思都吸引住了,倒沒有雷語之虞了,不但不雷了,而且還整整衣領,扮著很紳士的派頭,故意站在很土鼈的單勇旁邊,還別說,最起碼在雷哥看來,今天最差的肯定不是他,是蛋哥這身土鼈打扮。

  也許除了雷大鵬,柴占山和單勇心裡都不是滋味,柴占山可沒想到雷哥能雷到這種程度,車上說話就讓人下不來台,吃飯時候李玫蓮在旁邊,就怕這傢伙噴一句臉上掛不住,不過好在沒吭聲。他剛松了一口氣,又出事了,一瓶手榴彈也似的皇家禮炮剛端上來,服務生每杯稍傾了點,紅酒喝得是情調,搖一搖晃一晃嗅一嗅抿一抿,卻不料雷哥一口喝完,斜刺拿著杯子喚服務員:「倒滿。」

  李玫蓮笑了,她一笑,雷大鵬對著美女也笑,笑得李玫蓮反而不敢笑了,直叮囑著服務生:「給客人倒滿。」一倒滿,雷哥可是見獵心喜了,不喝爽不停口,咕嘟一口,在眾人目瞪口呆中又灌進去了,別人不知道,可單勇知道雷大鵬可是十碗蒙倒驢的海量,這點紅酒給他塞牙縫也不夠,於是單勇像會所主人一樣大馬金刀地說了句:「給這位客人弄一瓶,他喜歡對瓶吹。」

  「哎,對,這喝得實在沒勁。」雷大鵬得意地道。這下連服務員也忍不住了,俱是輕掩著小嘴笑著,不過還是專給雷哥端上來一瓶。

  這麼個極品來了,可真是增光添彩不少,吃飯開始後李玫蓮的注意力一大半倒被雷大鵬吸引走了,很久才發現這人不是缺心眼,根本就沒心眼,你請他嘗的桂花鴨,他不客氣,伸著就撕鴨腿;你問他口味如何,他吃得吧唧吧唧說還湊合。這頓飯李玫蓮也是精心準備,在她看來,懂得喝老茶頭,又做得全是飲食生意的單勇,一般的吃食根本不在他的眼中,別看他打扮很土鼈,於是還專門從熙賓樓訂了幾分時鮮,柳絮、米粒魚和新筍,不料沒討到好,不入雷哥法眼,雷大鵬直斥著:「這淡不拉嘰的吃得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整兩塊醬驢肉啃得過癮呢?」

  一句把李玫蓮的精心準備貶得一無是處,此時她再看單勇,那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了,再看柴占山,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今天喧賓奪主的厲害,一小時的飯局,不是李玫蓮問雷大鵬,就是雷大鵬高談闊論,從頭到尾,單勇連句話都沒說。不是不說,是根本就沒機會說,雷哥把風頭全搶走了。

  吃完、喝爽,雷哥的慣性動作就出來了,往椅子上一靠,一撫凸出來的肚子,先撫撫,後打兩個飽嗝,然後說,單勇幾乎是和他同時說:「我吃飽了。」

  雷大鵬話一出口覺得不對勁了,還拿著筷子的單勇像未卜先知一樣,搶在他前面替他說了,手指點點很不悅地道著:「真你媽不算兄弟,這都跟我搶。」

  「那咱們回維特玩?這地方剛開業沒多久,還真沒有咱們市里好玩。」柴占山放下筷子,擦著嘴道。雷大鵬慨然應允,抬頭看單勇時,催著單勇放筷走人,單勇巴不得呢,四個人起身向外走著,還以為李玫蓮是送送人,不料一到門廳處柴占山一停腳步,想起什麼來一拉雷大鵬道著:「喲,對了,昨天喝酒把車擱這兒還沒開回去呢……大鵬,想不想玩玩我的車?」

  說著一摁車鑰匙,雷大鵬眼一直,院外一輛虎氣的悍馬在響,一回頭樂了,點點頭,柴占山把車鑰匙一扔給他,雷大鵬揣著鑰匙就跑,邊跑邊咧咧著:「這才叫車,蛋哥你後頭跟著啊,你那破車開上我都掉價涅?」柴占山也趁機喊著:「我和大鵬先走啊,單勇,把李總拉上,一會維特見。」

  說話著,這兩人上了悍馬車,雷大鵬嗚嗚發動著,奸笑大喊著興奮地開走了,單勇回頭時,李玫蓮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沒說話,單勇問道:「李總,是不是和你預計的相去甚遠。」

  話裡幾分調侃,幾分戲謔,遇上雷哥鮮有不被雷得外焦裡嫩的,李玫蓮笑了笑,知道單勇所指,不過並不介意地道:「我已經習慣出乎意料了,好在有心理準備……怎麼?不準備邀請我搭個便車?」

  「我那可是拉醋拉水什麼都拉,就是沒拉過美女的車。」單勇樂呵呵地道,做了請個手勢,這時候才發現,早有預謀著,李玫蓮的肩上已經挎了個小包,細細的金黃鏈子,不細看還真發現不了,並肩走著,出了大門,開了車門,從裡面又開了副駕車門,純手動,也許這樣的車李玫蓮真沒坐過,上車坐定,先被裡面狼籍的裝飾嚇了一跳,記帳的破本子、揉著扔在後座的工裝、幾處破口的座套,坐著都讓她緊張也似的小心翼翼坐好,單勇卻是嘿嘿奸笑幾聲,調著車頭,忽悠忽悠地上路了。

  「單勇,難道你不準備問點什麼?」李玫蓮問,上路就問,好像時間並不充裕而且機會也很難得。單勇打著方向無所謂地道著:「應該是你有問的吧?要不費盡心思請雷大鵬?成本不低啊,我可告訴你,雷哥可不容易那麼打發,白吃白喝白拿了,還得給他找倆妞陪著,否則玩不樂呵,他就得罵娘了。」

  「呵呵……我倒挺喜歡大鵬的性子。」李玫蓮也笑了笑,單勇身邊這位可是著實夠雷,不過她明顯不在於此,而是轉著話題問道:「我確實有問的,實在是不容易請到你才出此下策,不管你介意不介意,話我還是要說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想送你一份大禮。」

  「無功不受祿啊,就您請的這兩頓飯我都怕好吃難消化,何況什麼大禮,要我憑白給你一封大禮,你敢收嗎?」單勇笑著委婉拒絕了。

  「你要送驢肉香火鍋城給我,我就敢收。」李玫蓮道。

  反應強烈,嘎聲車顛簸了一下,一晃乾脆停到路邊了,一剎那單勇也發現自己失態了,停下車。不知道該說句什麼了。這些事都是明擺著的,我知道你在做手腳、你也知道我沒閑著,不過僅限於局中的人,而李玫蓮這一次似乎要算局外人了。聽話音,似乎也有心染指。

  局外人也許看得更清,一個顛簸更證實了她的想法,李玫蓮笑了。單勇笑道:「好啊,看來你知道我和他們之間的事,我倒不介意送給你,不過就怕人家不肯啊。」

  「那個沒關係,我相信你有的是辦法。」李玫蓮笑著,手伸進包裡了,瞄了單勇一眼,解釋也似地道著:「可以暢所欲言,這路邊我可沒準備錄下你的話狐假虎威去。」

  單勇心裡咯噔了一下子,知道她有所指了,說不定都知道是他扮秦軍虎唬人了,不過這無法證實的事,單勇自然是厚著臉皮不承認了,沒接這一茬,李玫蓮轉眼從手裡拿出一樣東西來,很精緻的PDA,像個大屏手機,拿在手裡審視著單勇,似乎在確認這個人值不值得她送如此大禮,單勇不知道這女人究竟要幹什麼,笑著自嘲道:「李總,你再怎麼看,我也是個潞州土鼈,看不成金龜。」

  「那也不一定,躍過龍門就不是小鯉魚了,據我所知梁昆驍董事長對你也有點興趣,說不定有一天,我和柴總在你眼裡都是土鼈了。」李玫蓮說道,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把東西鄭重地遞給了單勇,單勇沒接,異樣地問:「什麼東西?不說清楚,我可不敢拿。」

  「價格不貴,三千多的PDA,你要識貨,它就不值這麼多了。你要不識貨,那我只當扔了。」李玫蓮又道,把東西往前遞了遞,單勇依然沒敢收,直道著:「告訴我什麼東西,否則我真不敢收,我沒什麼秘密,你可能已經把我摸清了,而我對你根本就一無所知。」

  「以後你會知道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沒什麼惡意,如果有惡意的話,你就是只無敵神龜,也被背蓋被人揭了的一天。」李玫蓮道,現在發現一個很好的說話方式,那就是直截了當。看著單勇反而更平靜的表情,她知道奏效了,可沒料單勇很堅持,還是一句原話:「你還沒告訴,這是什麼東西呢?給不給決定在你,要不要決定在我,你既然知道我是土鼈不是神龜,那就應該知道你威脅不到我。咱們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好,有膽色。」李玫蓮讚賞了一句,開著機,邊開邊道著:「我可以告訴你,陳壽民的洗錢和其他非法生意是我捅出去的,我知道我很多,包括很多你不知道,而且很感興趣的事……這個PDA裡面裝的是世龍驢肉經營公司回收和加工病死驢肉的一些東西,還有鑫榮肉聯廠一些偷稅漏稅的證據,影印件,原本也在我手裡……關於驢肉香火鍋的嘛,倒沒有什麼,陶成章是個人物,在經營飯店上做得滴水不漏,有些黑證據還真不好找。對了,還有一位可能你不太清楚,是位省城已經退休的領導,叫廉建國,也有他的一些東西……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瞞你,有人對驢肉香這個樓盤很感興趣,不過以現在這種盤根錯節的關係以及人家這經營十幾年的人脈,絕無出售的可能,你應該懂我什麼意思了吧?」

  「懂,套住這只肥羊,你們吃肉,我喝湯。」單勇笑道。

  「聰明……那這東西,你有興趣嗎?對你也許有用,畢竟當年的驢苑酒樓就倒在他們手裡。」李玫蓮開機了,盈盈地舉到了單勇面前。

  單勇沒動,想了想,又想了想,想了很久,就像和魔鬼的交易一樣讓他舉棋不定,魔鬼不是面前笑容可掬的美女,而是在他心裡鬱積了數年的陰影,他知道危險、他知道一伸手就會變成別人一個棋子,也許將來成了棄子也未必會知道自己折在誰手裡,不過他還是伸出了手,把已經開機的PDA拿到了手裡。

  這一刻,李玫蓮詭異地笑了,她也知道,面前這個人的出手像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遲早會扼上驢肉香那一群人的喉嚨,而她正需要這樣一隻黑手,即便這只手曾經坑過她。

  ※※※

  此時華燈初上的英雄東路,平時的燈火流光溢彩的驢肉香火鍋城一片昏暗,除幾具照明,霓虹全熄,但凡出事,首先要消除影響,社會上有什麼影響暫且不論,光是清理四層餐廳衛生就花了足足一個下午,摔碎的盤碟瓷片拉走了一車,猝然遇到這種事,即便就對於飯店裡普通的服務員、保安以及廚師們都影響頗大,往年這個時候,早已經開始討論加班加點加薪的事了,可今年,不少人私下在討論能不能幹下去,萬一開不了工資怎麼辦的事。

  同樣的問題也在決策層討論著,大辦公室聚集起了分頭處理事端的人,派出所徹查了一下午,給了個不確定的判斷,兩種可能,一種是蓄意把苦堿水煮過的花椒賣給驢肉香採購的人。不過這沒法查,因為就驢肉香出現的這種花椒,別的地方沒聽說誰家出同樣問題了。由此引出了第二種可能,驢肉香內部人員有問題,有人把苦堿水煮的花椒放到了味料架上。原因是驢肉香的後廚控制得很嚴,從監控上反查,根本沒有外人進入廚房,似設進去的花椒沒問題,那就是人有問題了。

  至於內部的看法,或者不是看法,聚集到一塊時,都在看錢默涵這五短胖身材,你說騙他可要比想法子從內部收買個內奸容易多了,所以一邊倒地把矛頭直指一直蓄意折騰驢肉香的單勇,討論間方萬龍反想著一下,不得不懷疑蓄意的炒作花椒價格,讓整體漲價,然後再瞅准機會把作過手腳的花椒讓錢默涵買走,驢肉香是大戶,不可能不著急。錢默涵體貌這麼明顯,腦瓜又不太好使,被單勇捉弄可不是第一次了。

  錢默涵可糗了,被老爸拉來,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全場就坐在他旁邊的陶芊鶴握著他的手給了他點安慰,別的人看樣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這麼大個店愣是被一袋花椒給整得開不了業了,別說正常損失了,光擺平鬧事的食客以及封住聞訊趕來的記者的嘴巴,就花了好幾萬。可就花了這麼多錢,大家的心裡還是沒底,正商量著怎麼辦呢。

  廉捷堅持立案徹查,不過現在看來夠嗆了,連派出所民警也畏難了,案由好說,損失不小,可這怎麼查呀?又是小範圍事件,又是奸商手法,你說從外查還是從內查。不光民警,連主事的幾位也不傾向於這個意見,好容易壓下去了,大張旗鼓豈不是告訴大家驢肉香提供的飲食被人作手腳了?真正涉及的品牌上的損失,那比現實的損失要更大。

  於是方萬龍和孫存智這兩位言辭閃爍,提議讓人出面和單勇談談,他曾經提過百分之十的股權要求說起來也並不過分,畢竟這個店怎麼來地說出去總不光彩,不提也罷,提起來就是大家心裡的一塊心病……這一句捅婁子了,廉捷面紅耳赤差點和大家爭執起來,一句便擱淺了。接著廉捷要從強化內部管理入手,包括24小時值班和加一段食材控制的程式,執意要把驢肉香變成鐵桶管理,水火不侵的地方,這一點又無法說服眾人,俗話說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可能知道人家下回還能出個什麼損招,你真把裡面控制嚴了,人家再往你門口倒醋怎麼辦?

  一句又把廉捷問住了,還真沒治。不過也不苟同其他股東妥協媾和的提議,再怎麼說偌大的驢肉香,豈能懼他一個街頭混混不是?

  僵持了足有二十分鐘,看不出廉捷在僵持什麼,許多人懷疑許是廉家出資三千萬購得了陶成章手裡的一部分股份,成為最大股東之後有全面控制驢肉香的想法,要是廉家控制,在方萬龍和錢中平看來,倒不如給外人一部分息事寧人,反貪局出來的,那可不是一般的貪。

  一直等到最大的股東接了個電話,仿佛打了一針雞血一般,廉捷驀地起身拍著桌子道著:

  「我爸來了,他讓我提醒大家一句,驢肉香倒不了,誰想作怪,先得掂量掂量我們廉家同意不同意。」

  一句拂袖而去,震懾得剩下的人面面相覷,看來偏離正常軌道的驢肉香,又要進入潛規則控制進行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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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87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晨風方起,車行匆匆,又是忙碌的一天開始了,從維特洗浴中心出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打了個電話,掛電話時單勇看著手機的日曆,5月1日了,今天是第三天了,他知道越到後面會越難,去掉攻其不備的優勢,這行裡的都是歷練幾十年的老奸人精,稍有疏忽就能死灰復燃要不反撲回來。

  手機上,還多了一條短信,李玫蓮發的,簡短的一條:廉建國已經到潞州,住在東明國際酒店。

  這是一個比在場面上經營的陶成章、錢中平更可惡的角色,或許,就像自己此時扮演的角色一樣可惡。單勇如是想。又一次撥著電話,催著雷大鵬。電話通話中,雷哥睡意蒙矓地忽悠打閃地從樓上下來了,一眼看得單勇一瞪一愣,又呵呵笑了。

  這傢伙,還有個小妹挽著送下樓了,到了樓梯口子上,那小妹依依不捨地拉著雷大鵬的手,雷哥還很純情地在妹妹額頭吻了吻,那小妹說了好幾句才扭頭上樓,要不是在環境,八成得被人當成情人惜別,不過細看下,轉身過來呵呵傻笑雷大鵬和那妞,簡直是一對美女與野獸的絕配。

  「笑,笑個DIAO。」雷大鵬罵了一句。單勇翻著眼,惡趣味地問:「行啊你,這小妞是不是功夫不錯……嘴上功夫不錯,看把你丫樂得。」

  「嘿嘿,那當然,男人這張嘴是讓吹牛滴啊,女人這張嘴,主要是用來吹簫滴啊。哎喲喂,把哥整得現在腿軟,走路都打閃,起這麼早幹嘛。」雷大鵬一副心滿意足的得瑟勁,果真走路有點打閃,單勇卻是快笑得捧腹了,邊往外走著邊說著:「我還得幹活著呢,顧得睡懶覺啊,好歹看看你狗日是不是精盡人亡了呀。」

  「媽的,烏鴉嘴,那找個點吃早飯去,吃完我回睡覺。」雷大鵬道,出了門被冷風激得清醒了幾分,一般這個時候就是分道揚鑣的時候了,兩人各分一路,不過單勇剛上了麵包車,雷大鵬又追著上來了,坐到了副駕上,張著大嘴打了個哈欠,單勇不耐煩地道著:「自己不認識路呀,還得送你回家?」

  「啊,送送吧,沒車錢了,全花完了。」雷大鵬道。

  「啊!?花完了?你那兒花錢了?都人家老柴請客你花什麼錢?」單勇不相信地問,雷大鵬卻是一靠後座,懶洋洋地道著:「那……那阿涼妹妹不容易,陪了我一宿,早上起來的一掏口袋,全給她了。忘了給自己留打的錢了。咂,哎,蛋哥你說為什麼紅顏多薄命啊,涼妹妹還是藝校畢業出來的,也是沒辦法才走上這條路的……」

  雷大鵬一臉複雜地說著這些,不過單勇聽明白了,不管多複雜,結果是雷大鵬把身上的錢全給了那小姐了,怪不得那妞服務得那麼周到,臨時走的還送下樓吻別,肯定說了句:下次來一定找我啊。這那是送情郎,簡直是送冤大頭了,就維特消費不低一個人五六百頂多了,雷哥愣是甩了好幾千。碰上雷哥這麼傻得可愛的,可讓單勇怎麼說呀。

  「咋了?咋這麼看著我?哎,對了,你怎麼光看我,你就沒找個妞陪著?」雷大鵬愣了下,想起這茬來了,單勇笑了笑,搖了搖頭:「沒心情,看不上。」

  「傻B,這麼多美女,自個關著門打飛機,能花幾個錢,傻B。」雷大鵬一聽,連罵單勇若干句,放下椅背,小寐上了。

  車駛出了維特洗浴中心,匯進了街上的車流,環形樓高層上的一扇窗戶簾子放下了,回頭時,柴占山輕聲道:「走了,這胖子喜歡上一位叫阿涼的小姐了,來了就點她,呵呵,另一位嘛,他對這些根本沒興趣,咱們的特服他一個都沒看上。」

  說話的對方是李玫蓮,早起就坐到了柴占山辦公室的電腦邊上,反查著錄影,昨天來到這裡是柴占山招待的,之後的事情她不甚瞭解,而之前的事情柴占山也不曉得,看得錄影是這三位元光著膀子在泡在浴缸裡喝冷飲的畫面,維特暗藏的攝錄下來的。半晌無語,柴占山坐到了沙發上又問了句:「李總,他答應了嗎?」

  「沒答應。」李玫蓮道,放下滑鼠了,又補充了句:「不過他接下東西了,我想在他手裡肯定會發揮更大的效果。」

  「可他根本不露口風,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更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就即便我們有力也無處使呀。」柴占山道,對於和單勇打交道這種感覺很明顯,即便走得再近,也感覺距離同樣的遠。

  「他會整垮驢肉香,用什麼方式,在他做出來之前,恐怕我們還真無從知道,不過在他做出來之後揀個現成還是沒那麼難的,你難道沒看出來,他不好財、不好酒,也不好色……男人活到這麼壓抑的份上,那他心裡一定有恨,恨得而且不輕。」李玫蓮道,很確定。

  「呵呵,那倒是,不過他這位朋友可是酒色財氣全乎了。」柴占山笑了笑,又想起雷哥來了。

  「貪杯好色的男人,在我看來很可愛。要是不好酒色的男人,就有點可怕了。」李玫蓮輕輕地喟歎了句,伸手關了監控的畫面,雖然仍然一無所獲,不過她心裡的這點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了※※※

  ……

  也同樣在這個節日的清晨,驢肉香一干經營業主像心有默契一般,早早地到了東明國際酒店,下車時陶成章覺得自己獨自來不妥,電話邀方萬龍時,卻不料那幾位已經在路上了。

  「爸,廉伯伯會怎麼做?」同來的女兒問,等待的時間,看著父親一臉憂色,似乎這位廉伯伯,比單勇更讓他憂慮似的。

  「這個……不好說。」陶成章思忖了下,搖搖頭道:「驢肉香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最早秦軍虎也看上這個地段的生意了,百般刁般阻撓,斷水掐電還打傷了幾個店員,也是差點把驢肉香折騰得關門歇業。」

  「什麼時候的事?」

  「你在國外上學時,有四五年了,那時候我接手時間還不長,都以為我好欺負。」

  「後來怎麼處理的?」

  「呵呵,你廉伯伯一個電話,把市里當時的政法委書記給調出來了,一天抓了三十多個人,判刑的判刑,勞教的勞教,轉眼就把事情彈壓下去了……有時候不得不佩服公權的威懾啊,那次把秦軍虎也給抓起來了,雖然沒有坐實什麼罪名,可把他折騰得不輕,上上下下打點,關了一個月才出來,之後他雖然仍然有心,可他不敢輕舉妄動,勉強相安無事。」

  陶成章說著,想起了這些年的故人,與其說是一路披荊斬棘過來的,不如說是踩著別人過來的。頓了頓又說道:「後來,又有家鵬宇貿易公司一直處心積慮惡意收購,甚至於和你方伯伯談妥了股份的收購價格,那時候正值生意蒸蒸日上,我自然不太同意,可鵬宇公司這位老總也有辦法,不但收買住了兩個股東,還和當時市國土開發局的一位領導關係甚好,他們估計不太瞭解咱們的股份構成,想方設法下套子,威逼利誘,連我差點都把握不住了。」

  「就是前兩年落馬的那位億萬局長?」陶芊鶴訝異地問,這是近兩年潞州的大事件,一位落馬的國土資源局局長,家裡搜出來的現金及有價證券總值接近一億,於是得了這麼個名號。不過其中居然和自家的生意有關聯倒是她沒有想到的。

  陶成章點點頭,笑著道:「解決的方式同樣簡單,國土局這位莫名其妙被立案偵查,會場上被架走的。至於鵬宇那位,後來沒敢上門,不但沒上門,公司都在潞州消失了,我隔了大半年才聽說,他換了座城市發展,照樣沒逃過去,因為偷稅漏稅被判坐了兩年,公司的資產抵了罰沒……在咱們身處的環境是個官本位的時代,關係網說白了點就是官系網,老爸不過是給人打工的一個小卒,雖然忝任驢肉香的董事長這麼多年,不過我的收入僅占利潤的兩成,真正的老闆,一直就是廉家……誰看不懂這個敢動驢肉香,他就得倒楣,包括陳壽民也一樣。」

  陶芊鶴此時才看明白,父親在經事時一直巋然不動是一種什麼心態,原來是有所倚憑,而當不得不起到動用龐大官系網的地步,陶芊鶴心裡又多了一份擔心和不忍,陶成章似乎窺得了女兒的心思,伸手撫撫女兒的頭,像很多年前送女兒上學時那樣,慈愛地笑道:「現在知道爸為什麼不讓你捲進來了嗎?一進來就身不由己了,就想走都沒那麼容易……唉,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成功是把驢肉香做成了一個品牌,可最大的失敗也在這裡,我把自己捆到這棵樹上,一榮俱榮、一毀俱毀,有些事就違心背願,也不得不為呀,你能理解爸爸嗎?」

  「爸,我知道……其實就全放下,我們掙得也不少了,為什麼不放下這些事,我們全家出國定居行不行?」陶芊鶴道,社會主義商人的最好退路,換國籍。

  「我已經開始抽身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也快被剔出這個團體了。」陶成章自嘲地笑了笑,苦笑。

  笑的時候,看到了錢中平的車來了,方萬龍的車來了,孫存智緊隨其後也來了※※※

  ……

  「爸,他們等在下面了。」

  廉捷看到了幾輛熟悉的車,回頭道。

  房間裡,一位老人正細細地翻看著手工的和電子帳本,發半白、臉如削,精神很好,完全不像患過心肌梗塞做過手術的老人,聽得兒子說話,廉建國僅僅隨意一句:「讓他們等著。」

  一句又繼續翻查著帳本,對這個他是行家裡手,從業開始就是從查單位的大頭小尾、小頭大尾諸如此類賬上的手腳開始的,每每看賬,總有讓他皺眉之處,看來團體裡做手腳的人著實不少,看到氣憤處,吧唧一拍合上帳簿了。憤憤地罵著:「這幾個王八蛋,養得肥了也罷,膽也肥了,驢肉香和鑫榮肉聯往來賬都是以市價進貨的,這錢胖子等於是讓驢肉香養著的;方萬龍和陶成章,呵呵,這倆膽更肥啊,愣是不聲不響吞了秦軍虎兩千噸凍肉,這可幾千萬的貨,他們也不怕撐著……這裡頭就老孫還老實點,不過也是因為插不上手的緣故,你說我把這幫王八蛋怎麼辦?留著吧我心裡一肚子氣,收拾吧我又無人可用。」

  氣著了,廉捷趕緊地給父親倒了杯水,安慰著:「爸,您消消氣,別把您老身體氣壞了,再說還有我撐著呢。」

  「你呀,還嫩了點,內鬥,鬥不過這群老狐狸;外鬥,鬥不過那批地痞流氓。你把你說的那什麼單勇,跟我從頭說一遍,什麼個來頭,什麼出身,詳細點。」廉建國端著水,道了句,兒子拉了把椅子,坐到父親身邊,這來潞州數月,從響馬寨商標開始,從斬落陳壽民于馬下開始,細細地和父親說上了。

  「……基本情況就這樣,這回雖然沒什麼證據,可跑不了他,我想是以前咱們收驢苑酒樓時這禍害根子就種下了,處心積慮在整事,上次商標案被陳壽民騙走的資金還沒有從經偵上返還回來,都是因為個響馬寨商標起的,我估摸著呀,這個人不解決徹底,遲早是個大患,現在他已經有能力在潞州的驢肉市場上發言了,連我們貨源都被他卡脖子。」廉捷把大致情況一說,說得老父幾次皺眉,端在手裡的水杯都忘了,聽罷了,重重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火冒三丈地道著:「豈有此理,一個刁民把你們折騰成這樣。」

  「不是一個,爸,驢肉香的贏利能力放在那兒的,什麼時候不是一塊唐僧,誰不想啃點。」廉捷道,主持了幾個月也深有體會了。

  「那倒是,不過外患好除,家賊難防呀,你仔細看過帳目沒有,這些年被他們中飽私囊和以各種名目消化的,可比表面的損失大多了。」廉建國道,這私事辦得也像公事,怎麼看怎麼像大義凜然。

  「我看過了,這也是避免不了的,可也沒法說呀,都是叔伯輩的,和您一塊打江山的,我再怎麼說也是小輩……爸,您的意思是?」廉捷突然省悟了,覺得父親有更深的遠見。

  「呵呵,危機未必不是機會,既然在他們手裡經營不下去,那好啊,有人能幹啊,比如,我兒子。」廉建國舐犢情深地看了眼,怒容中蘊著幾分老奸笑意,兒子也看懂了,說不定是籍此再謀走其他小股東一部分股份,以前在官位上有所顧忌,現在退了可無所謂了,誰也說不出什麼不是?看來還是上陣父子兵,有父親在,廉捷的底氣可足多了,聊了幾句,廉建國揮手道著:「去吧,讓他們上來吧……上午我還準備會會老戰友老部下去,屁大點事都處理不了,就知道往口袋裡塞錢……還有這個陶成章,我把他扶到這個位置,他都忘他的身份是怎麼來的,幾千萬的生意居然敢私下吞了……哼!」

  「爸,他消化不了,遲早得吐出來。」廉捷笑了笑,掩門出去了。一出門異樣了下,一干股東已經等在門口了,廉捷揮揮手讓人進去,錢中平、孫存智、方萬龍先行進去時,陶成章有意識地緩了一步,拉著廉捷小聲道:「小捷,你爸身體還好吧?」

  「還行,就是被氣得。」廉捷道,不屑地道。

  「上次咱們談股份轉換的事我還想再跟你爸提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陶成章試探似地問。

  「陶叔,您的意思是?那15個點我已經把錢付給您了?」廉捷異樣道,這是入主最大股東的一個決議,置換過了。卻不料陶成章笑著道:「其實咱們都一家人,我現在走到這一步,多虧廉局當年的提攜,您說我憑廉局掙下這麼個大的身家,回頭再賣給您,有點那個了……我的意思是,您付給我的錢,足夠把我手裡的股權全購下了,這樣,除留5%養老,剩下的全轉給您……回頭簽個備忘。」

  廉捷驀地笑了,突然發現陶成章能走到今天也是有原因的,最起碼見勢很明,他笑了笑道:「謝謝陶叔,不過咱們自古有父在子不言一說,我頂多就是個傀儡,您跟我爸說吧……我想他會很高興的。」

  陶成章聽得此言,終於舒了口氣,頻頻點頭道著:「那就好,那就好……」

  輕輕叩門進去了,廉捷笑了笑邁步走著,卻不料幾步之外,看到了陶芊鶴和錢默涵躲躲閃閃在樓梯口子上,對於這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胖默默他根本不想搭理。對於姿色尚可的陶芊鶴,他倒有過染指的想法,只不過礙于生意和上一輩的關係,不好下手,偏偏這妞似乎對他也心存芥蒂,提防得緊,現在也讓廉捷左右看不順眼了。

  沒搭理這兩人,擦肩而過,下了幾步樓梯又想起要辦的事來,還需要個幫手,回頭招招手道著:「默默,跟我走。」

  「哎。好嘞。」錢默涵老實,一叫就走,不敢怠慢。

  兩人下了樓梯,陶芊鶴卻是枯站在樓梯口子等著父親,等了好久也沒等出來,漸漸勢同水火的兩方看來無法善了了,而處在她的環境,並不鮮見一夜赤貧的例子,她在擔心,一會兒是父親的漸漸蒼老的身影,一會是單勇憂心忡忡的眼神,連她也說不清,究竟在擔心誰,或者,究竟擔心得誰更多一點※※※

  ……

  走的是步梯,廉捷一言不發,錢默涵老老實實跟在背後,下了三層樓,敲響了十五層的某間房門,開門時,把錢默涵嚇了一跳,一位染著黃髮、臉上灑金裝飾的妞開得門,像迪廳裡的爛婊子。進門又嚇了一跳,偌大的商務包間地坐了四個男子,年紀二三十不等,一位奇裝異服穿得花花綠綠,一位卻西裝革履派頭不凡,更有一位彪悍的鬍子哥抽著粗大的雪茄,旁邊那位正鼻子的塞東西的人卻又是面色泛白,像個老外,不過肯定不是老外,而是皮膚病態了,這大早上就抽上了,又是麻古一類的提神玩意。

  西裝革履的那位起身握手問著好,介紹著:「介紹一下,這位廉哥,我們一個大院出來的……這位大魁、那是候子、那是老外,這是候子女朋友小咪。廉哥,坐坐……您這麼火急火燎把我招潞州幹嘛?這破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肯定有嘍,就沒有也能找點回來嘛,要不我巴巴大老遠來這兒做生意。」廉捷笑著坐下了。

  扯開了,話不多,問候幾句,不過錢默涵看出來了,都他媽來頭不小,一個家裡是什麼總隊長,一個是什麼副廳幹部,就那位穿得還像人的,最彪悍的鬍子卻是什麼越野俱樂部的老大,怪不得來時看到酒店下幾輛花裡胡哨的車呢,還沒見過的車型。扯幾句就到正題上了,敢情廉捷和其中的一位關係不淺,那人一關心到廉捷的生意時,廉捷就勢把苦水倒出來:「哎,別提了,就來做點小生意,有人還死活跟我過不去,要不也不至於找你們幫忙呀。」

  「哈哈……說什麼來著,你那崇洋媚外到地方不管使喚了吧?這叫特色社會主義,想辦點事,照章辦事累死你。不對呀,廉哥,還有什麼事是你辦不了的,咱們這一大院裡,你雖然去的遲,可也不至於他們誰敢不給您幾分面子吧。」西裝哥道,似乎很奇怪廉捷能在這小地方被難住了。一個圈子官宦之家的,辦點什麼事非常容易,容易得你都無所事事了。

  「就你說的,照章行不通啊,所以只能走偏門了。」廉捷笑道。

  「我們更夠嗆啊,除了飆車嫖妞,其他長處可沒有啊。」大鬍子道,惹得幾位小哥一陣狂笑。廉捷只待這幾位笑聲快停才撂了句:「比飆車嫖妞還簡單,幫我修理個人怎麼樣?」

  「哦,那沒問題,業餘愛好。」候子道,插進隊伍裡來了,摟著那黃髮妞,一傾身子,脖子裡好大一條金鏈子。

  大鬍子也笑了笑,這事倒不難,找樂子就經常這麼玩,唯一沒吭聲的那位皮膚死白的此時才問了句:「什麼人?可別跟在省城一樣啊,打完了才知道把緝毒地打了,惹一身事,差點找我家裡拼命去。」

  「那事我聽說過,不候子給你擺平了嗎?有他在你們怕什麼。」廉捷笑道,聽得出來,幾位的家世俱是不淺,純屬一群敗家二代,不過廉捷這回可對他們有所依仗了,直道著:「我要修理的人沒有背景,更沒有黑澀會背景,不過是個奸商,前後坑了我百八十萬了。」

  「喲?有這人,整死他。」西裝哥同仇敵愾了。

  「把人給弄住,坑了多少讓他吐出多少來。」綽號老外的,陰慘慘地道。

  「就是啊,坑咱們圈裡的人,他不想混了。」瘦候子道。

  「廉總你說吧,修理到什麼程度?車友會潞州也有認識的人,都閑著沒事呢。」大鬍子直問道。

  「修理到呀,最好連他爹媽都不認識的程度。賠點錢吧我不在乎,不過這氣我可得出一口……我這位小兄弟給你指人,你們邊玩邊認人,瞅空幫我修理修理就成,一切開銷算我的,回頭我派給你們送點車馬費過來啊……回省城我再重謝啊。」廉捷笑道,三言兩語拍板了,他知道,這幫省城閑著沒事處處捅婁子的敗家二代,有時候玩過火了,人命大的事都敢玩出來,不過那好像也正是他期待的。

  出門的時候成一個人了,把錢默涵當嚮導留給空降的別動隊了。他回房間沒多久,就看到了幾人下樓,分乘著三輛改裝過的越野車吼著上路了。收回視線時,廉捷的信心百倍了,即便是驢肉香還歇業整頓著,也讓他信心百倍了,有父親出面,肯定能讓他們的生意黃了,肯定有辦法羅織這幫人的罪名,就即便網不住,讓這幫敗家二代碰上,得修理他個半死,這個半死還是好下場,要是這些人在他手裡吃了虧,那事情就更好玩了,他將來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了……什麼響馬寨會很快在潞州的市場上消失、什麼單勇,會全身裹著繃帶被人抬出去,從哪兒呢?是個不為人知的小胡同,還是少有人去的荒郊野外?要不即便他能贏一把,也會被員警銬著,送進高牆大院裡。

  奇正相與,雙管齊下,他似乎已經看到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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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6: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88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柴占山快步從洗浴中心的後樓奔下來時,他看了眼時間,恰恰指向上午十時,似乎發生了什麼讓他緊張的事,出了樓門快步奔向那輛太招眼不常開的悍馬,轟轟地發動走人了,飛馳過兩個街區,在老鳳祥金店門口接上了逛街的李玫蓮,一上車,又向而南郊疾馳而來。

  「柴哥,你確定,有這麼快?」李玫蓮不相信地看著柴占山的手機,是眼線發回來的照片。柴占山點點頭道了句:「錯不了,我這個司機以前是個偵察兵出身,盯人從來就沒盯錯過,是錢中平那胖兒子帶著這幫人走的,方向是往南,上了209國道,雁落坪的方向。」

  「可這說明不了什麼,也許有其他事。」李玫蓮道。

  「你可能對車不太在行,他們的開得是一輛賓士G、一輛路虎,還有一輛牧馬人,而且都是改裝過的,走之前還去了趟花園別墅,叫了樊老五幾個人相跟去,就不會有好事。」柴占山道。

  「樊老五什麼人?」李玫蓮對這些地頭蛇不甚瞭解了。

  「爛人,搞地下錢莊發跡的,圈了一批黑打手。」柴占山道,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幾下。這個人的身份在潞州似乎比他更大,也藏得更深,否則不會這麼讓他緊張了,李玫蓮異樣地問了句道:「這個人很凶?」

  「很低調,我們有些見不得光的錢也通過他洗,信譽也很好,我聽說不少當官的、做大生意的,轉錢都經他的手,我們平時井水不犯河水,不要犯了,我肯定惹不起。」柴占山委婉地道,很喪氣,那座廟裡都有幾尊不能動的菩薩,看來樊老五就算其中一個。

  李玫蓮沉吟未語,一直翻看著那發過來的幾張照片,她對車確實不太熟悉,不過看那改裝得像個裝甲車的越野車著,確實看著都有幾分兇悍,不一會兒駛到了南郊路口,開著桑塔那的司機坐到車裡和老闆說著,那幾輛不但車速快,人又多,追到郊外就不敢追了,一是怕暴露,一是人家也帶著本地人,有些照過面也怕泄了自己的底,所以才報回來讓老闆決定,問著車走多長時間了,司機道有20幾分鐘了,柴占山乾脆安排著再跑一趟,直驅雁落坪看看出事沒有,那司機應聲而去。

  人一走,柴占山問著李玫蓮道著:「要不……給單勇示個警?」

  李玫蓮想了想,搖了搖頭道著:「不用,如果是奔他而去,他遲早躲不過去,我們示警也不管用;如果不是奔他去了,我們不是搞虛驚一場嗎?」

  「我是覺得有點準備總比沒有好,要是這些人得手,怕是沒好。」柴占山儘量揀委婉地說,他心裡知道萬一言中,恐怕缺胳膊斷腿都是個好結果了。

  「我還是覺得不用,如果他連一招也擋不下去,我們救他就沒有意義了,最起碼也得鬥幾個回合吧?我們的底牌亮得太快了,可別跟上次一樣,又把我們中間誰給送進去。」李玫蓮道,不著急,反而是一種詭異的笑容,那笑容看得柴占山心涼了涼,知道女人狠起來,怕是要比一般更讓人難以接受。

  兩人和司機接洽了一次,在返回的途中接到了司機的電話,那幾輛果真是朝雁落坪去了,不過似乎沒有發生什麼事,又返回來了※※※

  ……

  車輪滾滾、馬達聲聲,沿路的景物飛掠而過,三輛越野在公路上像發情的公牛,把潞州跟來的那輛遠遠地甩在背後,偶爾遇上路況稍差,那車就賣弄也似地來個顛簸、來個飄移、來個急轉倒行,相追逐擦車而過時,甚至能聽到唯一一位女性尖銳的笑聲。

  這把默默給嚇得,不止一次抹著頭上的汗,不過抹多了也發現自己的擔心多餘了,這幾個純粹的車上玩家技術牛逼得很,別人看著是險性,人家純粹是在玩呢,這不,前面那輛又玩上了,路邊一段石頭打好的護坡地,那輛牧馬人一個斜刺沖上坡了,一輪在路上、另一輪在坡上,斜斜地駛了幾十米,激動的另一車裡那娘們伸手拍照,車上即時通信的步話裡傳著哥幾個相互的吼聲。

  「魁哥,來一下。」

  「就是啊,魁哥來一下。」

  「哈哈,老魁是江湖越老,蛋蛋越小。」

  步話裡別人挑釁著,一陣刺耳的尖笑,老魁罵了句,沒搭理,好在默默坐的這輛車鬍子哥還算穩當,默默舒了口長氣慶倖地道著:「魁哥,他們玩得也太刺激了,這一般人哪受得了。」

  「呵呵,我教的,沒事,他們心裡有譜呢。」鬍子說了句讓錢默涵瞠目的話,不敢再往下問了。他剛一坐定,鬍子隨手遞過了一支粗大的雪茄,默默沒抽,那人自顧自點,方向盤也不抓,看得錢默涵老大個揪心了。邊抽邊走,好歹到了車多的路段,大魁步話裡警示著有攝像路段,都小心點,這一干害蟲才安生了。

  「默默,跟我說咱們要找的這人?」大魁問。

  「說什麼?」默默發了個愣。

  「什麼也成?見過他打架沒有?」

  「沒有,聽說過,他們四個打十四人,還贏了。」

  「哦,人物啊,那得讓兄弟小心點。他平時做什麼生意?」

  「就賣醋賣水賣雜糧,以前還賣驢肉。」

  「是不是?這麼能耐個人,賣個醋和水呀?」

  「肯定是,錯不了,咱潞州這小地方,也沒啥生意可做不是,他一郊區的能做點什麼,做這個就不錯了。」

  「對了默默,你們這兒有獰獵場沒有?」

  「沒有……」

  幾句問過,錢默默愣著眼,來回瞟著,心裡嘀咕上了,難不這些傢伙還帶著槍來了,四下打量車裡好像沒有,剛收回眼光,卻咯噔了一下子,視線的左上方,車頂篷的掩飾下,露了一管黑黝黝的槍口,偶然的發現,驚得錢默默又不敢吭聲了。

  「沒事,別害怕,一般都輪不到我們出手,有地方上的收拾他就夠了,頂多揍個半死。出事沒扯不到咱們身上。」

  大魁見錢默涵嚇成這樣,安慰地道。

  車速稍緩,不過還是比普通車要快得多,雁落坪沒找到人,這夥又躥回市區搜索來了,以錢默涵所想,就單勇開得那輛破車,應該好找的很,電話裡叫著肉聯廠和店裡幾個幫工,撒出來找那輛車去了,這幹閑著沒事的人等,加滿油箱,卻是跟著潞州這夥先到市區不遠的二賢莊玩去了,那兒是土匪爺祖宗地,還真得是瞻仰瞻仰※※※

  ……

  一上午,廉捷就呆在酒店裡,不急不躁了,送走了驢肉香股東這一干人,又迎來了潞州市反貪局現任一干領導班子,集體來看老領導了,雖說離開反貪部門了,當老領導還在省政協掛著職,再怎麼說人家在省裡比地方也熟。攀談一番,接著又迎來了老幹部局一干前同事同仁,寒暄一番,又迎來了現任市政府的幾位要員,主要是紀委一行的,廉建國把兒子給眾人引見,這說話間就透露出了點風聲,又是兒子在潞州做生意遭遇地方保護勢力、又是省反貪部門現任的局長曾經是他部下、還暗示著省局對潞州某某方面的工作不盡滿意之類的閒話,本來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卻隱隱聽著有某種深意。

  這深意大家都懂,掛印歸鄉的也算官,何況在省城,市里的幾方不敢怠慢,飯局都排到兩天以後了,特別是反貪局的陳局長,對廉捷讚賞有加,一聽在潞州還有這等事,當場來了個表態,就這點小事,回頭我找徐書記,一定讓他從嚴從重處理。

  這一番幄旋算是把事情放到場面上了,黨政從來是一家,沒准回頭就把調動員警也說不定哦。

  十一點把市紀委的人送走,這爺倆站在東明國際酒店的門口,看看相約的時間未到,車還沒來,老爺子興致頗好,示意著兒子陪著就在路邊走走,邊走邊笑道:「回頭讓省局李局長打個招呼,放心吧,下面人肯定使勁幫你辦,有他們出面,不怕調不動公安上出面,現在腦袋上只要頂個烏紗的,就沒手腳乾淨的,見了反貪局的他們就腿軟。」

  廉捷笑了,這些官場的潛規則他已經所識很多了,這方面自然再沒有什麼擔心的了,不過還是難為地問著父親道:「那從哪兒下手呢?」

  「這個有點難,這些刁民滑得很,把生意都放遠郊了,還真不好找茬……這樣,就以這個堿水煮的花椒破壞經營的事入口,把損失估大點,釘住他的調味店,是不是他,知不知情,先抓起來查,咱們要結果,你放心,就有人給你想辦法出結果,釘死一個牽出其他人來,馬上就倒一片。呵呵,整生意不怎麼懂,可這整人,還有人能整過反貪上的?」廉建國很職業地笑道,廉捷點點頭,想起早晨安排的事來,附著父親耳朵低語了幾句,這倒把廉建國嚇一跳,直道著:「你怎麼把那幾個小壞種招來了。那可是連他們爹媽都後悔不該養的東西。」

  「沒事,爸,看怎麼用了。」廉捷小聲道著:「我是想吧,讓他們和單勇接上火,他們要把對方折騰住了,咱們就省事了;要對方把他們折騰住了,那對方惹了這幫壞種豈不是更難。或者還有一層,正好個找個籍口,想辦法把他送進去呀。」

  「嗯!?這個辦法挺好。」廉建國想了想,似乎可行度挺高,不過叮囑了句:「小心點啊,別讓那幾個壞種玩得太過火,特別是別玩槍別出人命,要不他爹媽都不好給他們善後,這種事不到萬不得已,儘量少用,成大事者,動動腦筋、動動嘴皮子就成了,不需要涉險的。你記住嘍,我之所以不讓你進官場,那是因為我知道爸走到這個位置已經到頂了,你超不過了,不過換個方式,你一定能走到峰頂,到那個位置,不會比爸現在差。」

  看著父親這麼慎重,廉捷點點頭,笑著打趣問:「爸,你好像對時局和環境並不滿意啊。」

  「呵呵,我算好的了。」廉建國自嘲地笑道,不屑地道了句:「我這一批領導幹部,子女差不多都成外國人了,有的自己的卷著家當跑國外去了。」

  廉捷笑了笑,沒吱聲,散步不遠,父親接到了邀請的電話,車等在酒店門口了,這個邀請廉建國自然是要帶著兒子出席的,卻不料剛坐上車,廉捷的電話響了,又出事了,聽得廉捷好不惱火,附耳和父親說了幾句,虧是老父沉得住氣,直擺著手示意兒子少安毋躁。

  ※※※

  心裡有事了,這飯便吃不安生了,即便是反貪局陳局長飯間邀到了市公局長分管治安的一位副局引薦給廉家,廉捷這心裡也不是個滋味,火候功夫還是離父親差得太遠,反倒是廉建國頻頻示意兒子給在座的各位領導敬酒,好容易熬到宴散,卻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沒有坐反貪局派來接送父親的車,藉口公司有點事先行告辭了,車一走便在街上飛奔,找到最近的一家報刊亭追問著:「城市導報有沒有?」

  有,一份一塊,買到手裡一看,一下子差點把剛吃不多地吐出來,氣著了。

  《驢肉香出售病死驢肉,惹怒上百食客砸店》,大黑的標題格外醒目,饒是當時收拾的快、處理的急,這大幅的照片還是被人拍下來了,拍得還格外清楚,砸盤子摔碗的、指著吧台怒斥的、和驢肉香大堂爭辯,掛了七八幅照片,還有採訪食客的記錄,之後又附上了專家的點評,據說是病體、畸形、瘟疫的驢肉才會變得硬,且有苦味。再家大業大也怕眾口悠悠,幾步看得廉捷頭暈目眩,氣得差點一頭栽倒。

  攔了輛,邊走邊和父親通著電話,約著到驢肉香會面,急匆匆趕到驢肉香,那幾位卻是都在,都等著廉公子前來處理事端,這報紙一揚,廉捷可沉不住氣了,直斥著處理此事的錢中平和孫存智,為什麼沒有提前發現,公關費都花了好幾萬,怎麼還給報導出來,孫存智無奈地說著,這是《城市導報》,誰可知道他們從那兒挖的消息,咱們公關的都是《生活晨報》和電視臺的。

  岔了,不但岔了,此時廉捷才注意地看照片,一下子恍然大悟了,這根本就是在食客群裡悄悄拍下的,一省悟要查監控看是誰,錢中平卻是提醒著,您不是讓把昨個監控全刪了嘛,我們也看看,結果早刪了。

  這下子卻是把廉捷氣得直拍額頭,怕別人知道先刪了,現在想看也沒了。莫衷一是的時候,陶成章發言了,揀了個喘氣機會告訴廉捷:「要光這個小報登登好處理,就怕還有更難處理的。」

  「還有?」廉捷愣了。

  「對,網上,沒到中午就發現了,現在應該吵翻天了。」陶成章道,這事情發生了自家店裡,似乎讓他此時也有一種莫名的快感似的,看著廉捷氣急敗壞的奔上樓,打開電腦,一翻查就閉眼,一閉眼就是拍前額大呼失策的動作。

  《病死驢肉的黑產業鏈全程揭秘》、《上黨奇葩,遍地屠宰、滿城血腥》、《世龍欺世、鑫榮偽榮……兩個黑工廠的發家史》,各式搶人眼球的標題已經散佈於潞州的貼吧、門戶網站、轉載量已經攀至數萬貼了,甚至有全國性的大型網站開始嘗試性轉載,畢竟這圖文並茂得太詳細了,成車往下卸的死驢、血污縱橫、蒼蠅成群的屠宰場、甚至於拍到了鑫榮肉聯廠的送貨車,嚇得錢中平這奸商早不敢吭聲了,方萬龍早氣得回家躺著了。

  電話線早被揪了,據陶成章說,打進電話來不是要採訪就是要罵兩句,乾脆全掐了……可是這怎麼和驢肉香扯上關係。廉捷火冒三丈地問,陶成章示意了個網頁,廉捷細細看時,又是氣得連拍額頭也不會了,產業鏈被發貼者詳細解出,驢肉香的股份構成全部曝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怎麼回事?」有人敲門進來了,是急匆匆趕來的廉建國,廉捷把位置讓給父親,草草說了個情況,涵養再好也快被氣歪鼻子了,氣得哼哼了半晌,咬牙切齒地看了兒子一眼,廉捷會意,先自出去了,他一出去,廉建國不悅地看著這幾位搭襠道了句:「你們也回家等著吧,事態發展到今天,和你們坐享其成,不思作為脫不了干係,都想想以後怎麼辦。」

  孫存智先走了,和他的關係最淺,現在巴不得抽身事外。錢中平要說話,被廉建國擺擺手,失魂落魄地走了。陶成章要走,被廉建國叫住了,相視間陶成章此時倒覺得很輕鬆,輕聲道著:「廉局,簽好的協議在你面前的抽屜裡,我實在沒臉再坐股東這個位置了。」

  廉建國沒說話,又擺了擺手,陶成章輕輕地掩上門,出去了,在走的一剎那,聽到了房間裡的電話吼聲:「……劉局,拜託你了啊,這個肇事者一定要嚴懲……」

  事情,終究走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陶成章看到樓道裡廉捷也是上躥下跳,對著電話指揮什麼,他像個局外人一樣,不聲不響地進了電梯,門掩上了,他沒看廉捷,廉捷更沒有看他。他知道,苦心孤詣經營的驢肉香這個品牌,不管將來是消亡還是光大,都從此和他無緣了……

  一個小時後,紫金東路派出所,連便衣帶民警去了二十餘人,如臨大敵般地把響馬寨調味店團團圍住,在場人員一個小老闆、三個夥計,全部被銬上警車一古腦抓走了。據說是上頭交待的秘密任務,出警的民警不知情,只管抓人。

  兩個小時後,根據IP位址的解析,網警支隊破開了潞東老城一戶獨家院的門,把兩個眼睛熬得通紅,正對著電腦使勁發貼,使勁頂的哥們抓了個正著,全副武裝的員警把哥兩嚇著了,嘴唇哆嗦地吐了一句:「我們就搶了個前排,打醬油的也犯法。」

  「你這家裡犯法的事多了,光種子就有一個G,我靠,還做得硬碟陣列,掛了四塊,這得存多少違法證據呀?帶走。」年紀差不多的網警手指一瞧,便找出來了龐大的犯罪證據,連人帶電腦,一古腦給提留走了※※※

  ……

  此時此刻,單勇連送醋帶送水,大街小巷穿梭了一天,還就堪堪躲過了這些事,到了下午五時,指揮著把一車空桶拉走,上車也準備回雁落坪了,當幕後有無人知曉的好處,可也有不知曉事態緊急的壞處,最起碼他就沒發現,從開發區回來,車後就多了一個尾巴。

  麵包車先行,行進的方向是南郊雁落坪,出了收費站,上了國道,開著梆子調音樂,單勇在慢悠悠地走著,心裡盤算著這幾顆重磅炸彈的效果,肯定炸得他一段時間開不了門,要強行開門,看來還得再來幾下狠的。

  想著,得意地想著,沒想到從李玫蓮手裡拿到寶了,單勇手裡僅僅有當天驢肉香砸店的拍照,那是派人鑽在食群裡趁亂搞到的,誰可知李玫蓮提供了比他更詳細的資料,甚至包括這幾家私屠和加工病死驢肉的偷拍。單勇到現在還有點納悶,時間跨度這麼長的東西,怎麼可能出現在李玫蓮手中,她連本地人都不是,隱隱覺得在李玫蓮身後似乎還要有一位重量級人物。

  是他嗎?秦軍虎?這個呼之欲出問題無法證實,實在讓單勇頭疼得厲害。

  嗚……嗚嗚……兩聲馬達,蹭一聲車影幾乎是蹭著單勇的車飛駛而過,嚇得單勇一哆嗦,破口大駡著:「媽的,不要命啦!?」

  剛說,嗖,又是一輛,擦窗而過,在他車前晃了條曲線,冒著煙箭馳而去,那動作看得單勇歎為觀止了,驚訝地道:「不是吧,玩你媽速度和激情呢?」

  蹭,又是一傢伙,嗖聲從他的車旁駛過,這回單勇平靜了,自言自語道:「正在訓練,誰家傻逼吃飽了撐得。」

  沒理會,現在這年頭傻逼忒多,特別是路上開個豪車不把自己當正常人的更多,單勇靠邊行駛著,五公里後一拐,上了縣級公路。

  「是他吧?你看清了。」大魁問。錢默涵凜然點點頭,車裡貓了一天,終於逮著了。大魁一聽確認,步話裡喊著:「候子斷前五公里,老外,你跟我上,別著他玩會,路況不錯,直接頂溝裡得了……」

  「好嘞,看我的。」

  「注意安全啊,我把來向的車攔住了。」

  「要是逼停的話,後面的跟上啊。」

  「注意,沖!」

  嗚……嗚,幾聲威猛、強勁的馬達聲轟嗚起來,單勇在倒視鏡裡驀地看到了剛剛消失的車輛,從路下斜刺沖上路面,一左一右交錯前行著,兩輛,還缺一輛,肯定是在前面堵著,單勇驀地感覺到了危險,神經一下子繃緊了,死死地抓著方向盤,心裡暗道了句:

  「還是小看別人了,有人要收老子的命了。」

  嗚嗚的馬達的幾近在耳邊轟鳴,一眨眼,兩輛外形兇悍的越野已經追上了晃悠悠的麵包車,通地一聲,前保險杠撞得麵包車一個趔趄,像失控一樣加速了,車裡的單勇七葷八素,剎車踩到底也擋不住後面的巨大的衝力,通,又是一下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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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6: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89章 人如草芥命如狗

  通……又是一聲巨響,巨大的衝力從背後傳來,震得單勇五胃翻騰,手中的方向盤幾欲脫手。

  通……再來一下,駕駛座像電椅,震得單勇眼冒金星、喉頭發甜,車歪歪扭扭,差點一骨碌滾下路失控。

  通……再來一下,夾雜著後車裡的狂笑聲,一輛牧馬人、一輛賓士G,兩輛車像貓兒戲鼠一般,你一下、我一下,鈦合鋼的護杠幾乎快把破麵包車的後廂撞得支離破碎了,廂門咣當咣當亂響,兩輛幾乎武裝到牙齒的玩家越野,對長安麵包形成了壓倒性的優越,其實隨時都可以把它撞下路面,只不過那樣就失去了很多樂趣似的,追了兩公里,後面兩車就這麼逗著玩。

  連錢默涵也覺得有點過了,這玩得實在有點過火了,嚇得他系緊安全帶,埋著頭,生怕被人發現似的。而駕車的大魁像是玩到高潮一般喊著:

  「候子,看好路,快到你那兒了。」

  「魁哥,後面的車跟上來了,逼停他還是直接撞溝裡去?」鄰車的老外,從倒視鏡看到了接應的地方車輛,一輛SUV,載著樊老五的人,今兒是插翅難逃了,就看怎麼折騰了。

  「你們看呢?」步話裡,是坐在候子車裡的那位西裝哥徵詢,他和廉捷的關係最近。

  「堵住再玩玩,一會兒拖下來看嚇得尿褲子了沒有?」

  「哈哈……又濕又潤,魁哥正好走後庭,哈哈。」

  笑聲充斥在即時通訊步話的傳聲裡,幾個人看來玩得意猶未盡,大魁喊了聲老外你來,老外駕著賓士G,通,又是一傢伙,一撞即離,笑聲頓起,麵包車向前沖了一剎那,像發飆似的,嗚聲急急地打了個轉向,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拐彎,一下子和後面撞他的兩輛車成了面對面對決,一下子嚇得錢默涵直往副駕底下鑽,兩輛訓練有素的越野也在這一剎那戛然剎車,並排堵著路,互為犄角,轟轟的馬達吼著,挑釁似地,隨時準備沖上來。大魁在這個時候,看清了對面那張幾乎氣得變形的臉。

  驀地,麵包車發飆了,油門踩底、排氣缸嗚嗚冒著黑煙,聲音震得快脫架的車廂嗡嗡直響。

  兩輛越野示威也似的踩油門了,轟轟生猛的馬達聲,幾下試探的前沖,根本把他放在眼裡,大魁哈哈大笑著步話裡對同位喊著:「快看,他要拼命啦……哈哈,想撞上來。」

  「角頂還是側翻?」老外喊著,這是對撞的技巧,兩人可以選擇和左右車角撞他還是直接繞個弧度撞他的側面,有N種方法可以剝奪他拼命的機會。

  「並排,讓他撞,撞死可怨不著咱們。」大魁喊著,手一動,兩輛車像測量過距離一樣,一瞬間移動,齊刷刷排著,怒吼著。準備同時加力。

  濃煙慢慢彌漫起來了,看來麵包車的車況太差,燒機油了。車裡單勇手在痙攣,腿有點抖,前有堵截,後面追撞,撞不撞看樣都是十死無生了,全車的武器,就剩副駕上放得幾個半斤酒瓶子了,還是給廠裡爺們捎的劣質白酒,一瞬間他拿定主意了,抽了兩瓶,塞在後腰裡,猛踏油門,讓煙再大點,讓動靜再猛點,讓這拼命的架勢再凶點。

  遠處,那輛SUV停了,愣著看這架勢,樊五爺的朋友是生猛啊,還有這麼玩命的,就玩別人的命也不能這麼玩呀?可人家就這麼玩得,玩得這麼囂張,就把自詡黑澀會的哥們慚愧的這些年都白混了。

  說時遲,那時快,麵包車驀地一動,兩輛越野隨即同時發動,就這距離不到十米,兩輛堪比裝甲的越野,就是輛貨車也能把他頂住,低擋高速,轉眨即至,通……撞在一起了。

  咦,根本沒有什麼撞力,明顯油門沒到底,撞上去時已經乏力了,那破麵包車一碰就熄火了,大魁剛覺得不對,一看傻眼了,撞在一起的麵包車裡了,根本沒人。

  「嘿喲……還以為拼命,逃命去了。」大魁順手一拉車頂,折疊的槍在手,下車朝車裡一看,果真沒人,再一看,剛散的煙霧,那人早趁自己精神集中、煙霧四起的時候,跳車連滾帶爬奔出來幾十米了,迅速地填彈、裝槍,咯嚓一聲合攏,三點一線,準星裡看著那個奔跑的影子。

  通,槍響了,那人應聲而倒。側側地倒在灘地上。

  「哦……魁哥,你打人比打兔子還准啊。」面白得像死的老外也抄著傢伙出來了,一看一槍撂倒,這倒異樣了。後面的車裡也下來幾位同行的,潞州人氏,一看這傢伙生猛的,直接開槍往死裡打,嚇住了。這倒把大魁搞迷懵了,覺得那兒不對勁,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到錢默涵悄悄鑽出來了,心膽俱裂地問了句:「魁哥,你真把他打死了。」

  「哎對,不對呀,這你媽霰彈槍,都多遠了,幾十米了,打兔子頂多打瘸了,怎麼可能一槍就撂倒這麼大個活人?」大魁不相信地道,純粹是狩獵裝填的子彈,打個兔子山雞還湊合,打人吧勉強。老外笑著道:「沒准是打著要害了吧,你開的槍啊,沒我們的事,哈哈。」

  「不可能,打住要害……不對,沒前僕也沒後倒,總不一槍側躺著,跟他媽被強姦了是吧?」大魁看側躺著的單勇,有點不相信,幾人張著嘴哈哈大笑,老外笑著時笑聲一卡,觸電地緊張地一指:「我操,快看,跑了跑了……」

  跺腳、指手,視線處,剛剛躺著的單勇像動如脫兔的狸貓,四腳著地,蹭蹭蹭拐著之字彎溜了,淨揀高低不平的躥,而此時,大魁沒填彈,老外拄著槍笑,一個疏忽,又跑開了十幾米,等老外架槍通聲開了一槍時,早跑得更遠了,出了霰彈的威力之外了。

  追……老外說著就沖出去了,邊沖邊裝彈,大魁跟著上來了,後面的也跟了三個人,錢默涵不敢追了,躲回車裡了。這幾個叫嚷著奔向單勇逃跑的方向,路過剛剛躺的地方時,老外的眼睛一亮,直喊著:「受傷了,這兒有血。」

  走出幾步的大魁又返回來,哈哈笑了,直說跑不遠,讓潞州來的三位找找,老外要跟著去,被大魁攔住了,示意了個眼神,老外明白,這傢伙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還是小心點,環伺中,路面左右都是一片開闊的丘陵地,高高矮矮幾公里外接著山脈,眼看著天色將晚,這種地方可不是他們外來戶能玩轉的地方。

  那三位兩人長髮、一位寸頭,尚有一位脖子紋著腹蛇的傢伙,明顯不是善茬,循著血跡走了幾十米,草叢、灌木,矮樹,小心翼翼地走過,不過還真不好找人,不遠就是小河了,幾人互視了眼,有人一指,喲,一叢灌木後,若隱或現的血滴,露了個衣角,三個人品字形包圍,順手揀了根木棒、石頭塊,慢慢地包圍上了,膽大的那位缽大的石頭咚聲一砸,三個人幾乎同時撲上去了。

  沒人,只留件破衣服,紋身的那位一揀起來,旁邊的鼻子揉揉不對,問了句:「咦,怎麼這麼重酒味?」

  「啊!?他在那兒。」另一位嚇壞了,一指矮丘後驀地出了單勇的身影,不到十米,正扔著點燃的酒瓶,聲落瓶至,嘭聲炸開在三個人腳邊,嘩聲三人所處地方一片火焰,最慘的是拿著那件破衣服的,一下子眉毛被燎了一片,炸開的酒瓶星星點點火花燒在三人身上,嚇得三人又拍又打,撲不滅時,乾脆躺在地上來回打滾,好容易把火壓滅了,再看扔燃燒瓶的,快跑到山腳下了。

  落後不遠的老外的大魁愣愣地看著,這場面實在有點駭人了,狗急跳牆、人急上樑,逼急了看來誰也敢拼命。兩人相視間,都忘了手裡還有槍了,緊張得直往後縮,雖然喜歡玩命,可不包括自己這條命不是。兩人小聲嘀咕著,都是示意著車的方向,對了,路上可不能攔太久,再怎麼說車來車往怕再生變故,大魁起身喊著那不小心被燒了一傢伙的三人,直指著路面讓回來,好在酒精起火雖凶,可傷害不大。

  跑雖跑了,可也給了他一槍,回頭准得給嚇破苦膽了,大魁如是說著,上了車,此時幾輛車再聚才讓開路,本來行車的不多的縣級公路多是貨車,看這架勢肯定當成是車匪路霸了,遠遠地看一眼,都是加速著快走。不一會兒那三位被火燎到的才狼狽回來了,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好笑。大魁發動著車,把麵包車頂到路邊拐處,嗚笛一聲,這一行又是呼嘯而去。

  荒郊野外的,落山的夕陽漸漸隱去了最後的一絲光線,很多人看到這輛破車了,可沒人能想到,它經歷了何等的驚心動魄。車走了好久才又來一輛桑塔那,沿路停下,遠遠地看了幾眼,掉轉車頭走了,把一條所見的短信發回到了柴占山的手機上:

  「車被撞得不像樣了,沒見人,可能出事了……我聽到了槍聲。」

  ※※※

  「什麼?出事了?情況怎麼樣?」

  李玫蓮驚得刀叉噹啷聲掉在盤子裡,驚訝地道。匆匆趕來頤龍灣的柴占山坐下,李玫蓮揮手摒退了服務生,還親自上前慎重地關上門,再坐下來,柴占山把外線看到的和聽到了情況一說,李玫蓮蹙眉了,這消息,幾乎是一個生死未蔔的消息,可讓人怎麼確定?

  柴占山看出了李玫蓮的憂慮,解釋著道:「要是被打死了,一兩天就有消息了,可要是被綁走了,那就麻煩了。」

  「為什麼不讓你的人在現場搜搜?」李玫蓮提了句異議,柴占山搖頭了,直道著:「你不開玩笑嗎,要是出了命案,那兒是第一現場,一不小心,得把咱們的人也陷進去。」

  「依你看會發生什麼情況?」李玫蓮一時沒有主意了,這事情發生得出乎他的預料了,看來還是對單勇期待太高,誰可能想到會這麼激烈。

  「他們十一二個人,四台車,還有槍……就我手下這退役下來的也擋不住呀,我想既然車被撞得扔在路邊,那人應該是被他們提留走的可能性更大。」柴占山判斷道。這卻是李玫蓮最擔心的一種情況,要是把自己牽扯進去,那可就真有點得不償失了,現在她倒有點後悔過早地把手裡的東西扔給單勇了,中午發現網路鋪天蓋地的爆料給她帶來的興喜瞬間被沖得無影無蹤了,剩下只是發愁,發愁得在餐廳一遍一遍踱著步子……

  或許不僅僅是發愁單勇的生死,而是在發愁廉捷一時間顯現出來的隱藏力量是如此的恐怖,響馬寨調味店的幾個人被抓走了,接下來和響馬寨相關的人等肯定要被株連審查,有問題的挖出來判你兩年、沒問題了抓起來勞教兩年,對付商人的慣用手段,但更讓她恐懼的是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黑手,根本無視一切規則,你也根本無從應對。

  「看來,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如果柴大哥也為難的話,怕是這次我們要功虧一簣了。」李玫蓮黯黯地道,默默地坐下來,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抖動著,像心裡正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不忍放棄,又無從使力。柴占山想了想,對於面前這個身份依然神秘的女人,他更多的好奇,很少見到她顯示柔情的這一面來,調整著語氣輕聲問了句:「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執著,以你的本事別說在潞州,在哪兒也不會缺錢,為什麼非要趟這趟渾水泥?秦老闆是你的……」

  「呵呵,你別亂想,秦軍虎只能算我個長輩,這次來潞州就是他資助的。」

  李玫蓮道,在這一功敗垂成的時候,似乎隱瞞那些就不必要了,笑了笑道著:「我們之所以走這麼近,是因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仇人……或者這個仇人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體。三年多前,有位野心勃勃的商人來到潞州,看中了英雄東路十幾畝大的一塊地皮,他要在這兒打造一個他夢想中的商貿帝國,而且為此拼上了全部身家,我們是浙江人,你也知道浙商的風格,一人經商、全村幫忙,他經商多年很有成就,別人也願意把錢借給他,可沒想到的是他在這兒遇到了滑鐵盧,前期投入了上千萬的啟動資金一分錢也沒收回來,被地方上這些官僚奸商合夥坑了一把,即便他離開潞州也沒有逃過報復,被抓到偷稅漏稅的把柄,送進去了……」

  柴占山靜靜地聽著,他知道這個人來路了,不過對於接觸的盡皆是社會陰暗面的柴占山而言,再淒婉的故事也博不得他的絲毫同情,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不算最慘的,煤礦國進民退,浙商損失了幾千億,在咱們省賠得傾家蕩產的很多。跳樓的好幾個,想開點,只要人還在,就有機會,人要是沒了,那可什麼都完了。」

  也許是有勸李玫蓮放手的意思,不過李玫蓮卻搖了搖頭道著:「就人在也完了,欠得都是親戚朋友的錢,他連家都不敢回,一下子損失幾千萬,這輩子都翻不過身來了。」

  「你說的是鵬宇國際貿易公司那位吧,他叫李鵬宇對吧?你們是……」柴占山隨意問道,李玫蓮點點頭,黯然地吐了兩個字:「兄妹。我親哥哥。」

  「那鵬宇和秦老闆?怎麼和你扯上關係了?」柴占山愈覺得這其中關係很繁,也許是看著沒什麼希望了,李玫蓮直道著:「我哥哥坐了監,秦老闆資助過我,沒想到後來他也落難了,後來他找到我,資助我,讓我幫他辦事。」

  「秦老闆沒走?」柴占山異樣了,關於這個問題,李玫蓮點點頭,確認沒走,不過又搖搖頭道著:「沒走又能怎麼樣?他就即便出面也逃不出這些黑手的控制,就即便攀上王卓和左家的關係,怕是也替他洗不了冤。」

  那些人,不用解釋柴占山也理解,如果有利益順手幫你一把可能,但純粹幫你不計後果,絕無可能。李玫蓮看著柴占山一臉尚存的英武,似乎發現了另一個救命稻草一般,乾脆坦誠以待了,直問道:「你還想知道什麼?對你沒有什麼隱瞞的。」

  「我最奇怪的是單勇和秦老闆是敵非友啊,說不定坑倒秦老闆的,除了陶成章那夥,連單勇和史家村都有份,還有冒充他放炸彈的,十有八九是他幹的……你們怎麼?」柴占山道,很奇怪這種馭人之術,似乎要抬舉敵對面的人去辦事,可那位,偏偏是位根本不可控制的。李玫蓮笑了笑道著:「秦老闆說要找個狠辣角色,他說史家村那位和柴大哥你,都夠狠不夠辣,他折在一個又狠又辣的手下,當他知道這狠辣角色把他也成一個棋子布時,他不怒反喜,他希望這個狠辣角色儘快成長起來……誰可能想到夭折了。」

  「正常,這種人多數都是橫死街頭的下場,我勸過他很多次。」柴占山不動聲色地道,似乎在潛意識裡對於單勇還有幾分欣賞,真正不幸料中的後果出來時,讓他也覺得很黯然。

  「柴大哥,其實我們還有機會。」李玫蓮咬牙切齒,臉色煞白道。

  「你想幹什麼?」柴占山嚇了一跳。

  「他們這個團體的核心是廉建國,只有廉建國這個老辣角色才能通盤調動全域,只要把這個人滅了,剩下的就不足為慮了,有王卓和梁董事長做後臺,不管是想整垮它,還是收購他,都是很簡單的事。」李玫蓮道,兩眼泛著異樣的光彩。

  柴占山肅穆的面龐上慢慢地笑了,看著李玫蓮開始不顧一切了,他笑了,笑著道:「雖然都知道我有黑澀會背景,可我沒殺過人,倒是有幾次差點被人殺了……別說省府剛退下來的要員,就是攤上普通人的命案,我也得玩完。」

  「可他們這麼肆無忌憚,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李玫蓮怒了。

  「這句你說對了,最好什麼也別做。」柴占山不動聲色道,李玫蓮激得騰聲站起身來了,似乎對柴占山不聞不問的態度看不過眼了,不過看到柴占山平靜的眼神時,她一時間又頹然而坐了,精心準備快一年的計畫破產了,一瞬間精氣神像被抽幹了一樣,萎頓在椅子上。

  這個時候,看來確實是什麼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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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6: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90章 人如草芥命如狗(2)

  「跑了?你們……你們這……」

  廉捷異樣了,說不上來了,這幾個異類耀武揚威地進了東明國際大酒店,他已經在七層中餐廳擺宴準備接待凱旋歸來的眾人,卻不料聽到這麼個讓他頭疼的消息,指指這一干恰如嬉皮士的一群人,實在不理解,這麼多人,怎麼著能讓一個人給跑嘍。

  「跑雖跑了,不過我們給了他一槍。」

  老外道,大咧咧坐下來了,還像個外賓,又聽得廉捷皺眉泛苦水,拉著和他關係最近的白宏軍小聲問著:「怎麼?你們出來還帶著槍?」

  「沒事,廉哥,獵槍,前段時間我們在內蒙玩了幾天,一人整了一支。沒拿制式玩意。」白宏軍道,撫著廉捷的肩膀,一起坐下了。

  檔次不低,不過在這些人眼中已經司空見慣了,玩了一天也著實累了,觥籌交錯,杯來盞往,幾瓶小茅臺眼看著就見底了,吃到了臘驢肉,倒讓那位叫老外的哥們直贊口不絕,話說地方上的美食有時候還是蠻有吃頭的,幾人說著又大講在內蒙所見羊肉的吃法了,整只羊進鍋一煮,半生不熟和著血絲啃著羊肉,那才叫他媽過癮,一干人哈哈大笑,渾然不把剛剛幹的事還當回事。只有廉捷臉上鬱著陰雲,久久未散。較熟稔著的白宏軍小聲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廉哥,你是怕出事,還是怕挨槍子的回頭找你麻煩?」

  「我也說不準,總是心神不寧的。」廉捷道。

  「你要怕出事,那你擔心就多餘了,過了今晚,我們一走,誰還能找到你頭上怎麼著?知道晉南原來的盜墓案麼?轟動全國多大呢,地方員警查到有失落贓物被人送給候子他爸了,一打聽身份,呵呵,嚇得外調的連門都沒敢進,直接從單子上把那幾件劃去了,叫流失民間了。」白宏軍笑著道,這個圈子,閒聊的時候總有這種擺譜的通病,估計能彰顯出來的就剩個英雄爹了,抿了口酒,他又壓低了聲音道:「要擔心那人,我覺得更沒必要。要是你,仇家找人幹了你一槍,你回頭不掂量掂量人家什麼來路,還準備報復?我估計這會呀,快把他的苦膽汁給嚇出來了。」

  嗯?這倒是,暴力永遠是最直接和最有效的威脅,廉捷省得此處,倒是心裡稍慰。

  還有更讓他安心的,白宏軍看來比大魁、候子、老外這幾個貨都有點頭腦,小聲地道著:「廉哥你放心,既然給你解決事,我就給你解決徹底,我通知樊老五了,再過幾個小時,一定把他揪回來……對了,你不說賣驢肉的都擠對你麼?我一會兒介紹給你認識認識樊老五,在潞州地面上以後我們兄弟不在,你找他,他能辦了你辦不了的事。」

  「樊老五?」廉捷對這個人很陌生,白宏軍附耳說了一句,一下子讓廉捷恍然大悟了。

  就一句:咱大院裡好多家出海的掮客。

  這倒明白了,現在那家官宦手裡能沒有點燙手的黑錢,既無法置產也無法大張旗鼓地消費,而且身居高位,誰不戰戰兢兢擔心天變,於是乎有一群這樣的掮客就應運而生了,你想把錢往外轉,行,幫你辦;想把子女往外送,沒問題,好辦;甚至於你想把自己往外送,他們都有的是辦法,光一年偷機摸空賣給全省這些小官僚的境外護照就有錢可賺了。

  這樣的人,自然是手眼通天,八面玲瓏了,廉捷可對這號人物的結交之心更盛了。吃完飯,候子摟著女友膩歪去了,老外和大魁喝了兩口也有點發情了,商量去哪兒瀟灑,這事廉捷卻是早安排好了,附耳告訴這哥們一會兒送房間去,那倆也樂呵呵走了。

  沒辦法,就怕這傢伙都出去惹事呢,找個女人拴在房間裡也好。送走這幾位元,白宏軍領著廉捷,下了樓,乘著廉捷的車,直驅唐匯商務會所,到地方的時候,早有人在那兒恭迎了,還真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廉捷可沒料到就擱潞州這小地方還藏著這麼個人物,怪不得和白宏軍一說,白宏軍大包大攬了。

  那人很低調,和白宏軍聊了幾句,卻是揮手摒退了手下,直接上了廉捷的事,廉捷從晦暗的光線打量到了,一位五十開外的人,半禿,滿臉油光,牛眼鷹鉤鼻,長相很帶幾分黑澀會的特徵,不過上車卻是笑吟吟地打著哈哈道著:「失敬……失敬,原來是廉老的公子,說起來咱們都是同鄉啊,來潞州這麼長時間都沒登門拜訪去,都怨我這老眼昏花了啊……廉公子,這是我的名片,有事您吭聲,能為您效勞,那是咱的榮幸……」

  互換著名片,介紹了個認識,白巨集軍卻是道著:「走,我和老樊說好了,會會東明養殖場那位去,再敢使絆子,兄弟們把他剁巴剁巴餵牲口去……老樊,你們那人不得力啊,我們都開了一槍,都沒把人提留住。」

  「手下笨手笨腳,實在惹二位笑話了……放心,我把人都撒出去了,從雁落坪開始到市里的村、鄉衛生所、赤腳醫生那兒,還有黑診所,一個一個挨著翻,不信挖不出他來。」

  「樊老大,那您說,這事怎麼個解決才不留後患呢?」廉捷一聽還有後手,更放心了。

  「這個,不好說,萬一路上不小心撞死了,要不不小心掉窨井裡了,再要不現在治安這麼差,遇上搶劫什麼的,被捅了一刀怎麼著,都有可能,潞州上百萬人,死上一個兩個,丟上一個兩個,有什麼大不了的。」樊五義說話很客氣,不過客氣得讓廉捷有點毛骨悚然,雖然能猜想了地下世界的法則,真正接觸到時,還是讓他有點心虛。

  不過,他一閉眼,又泛起了單勇囂張地往門口倒醋那張臉,又泛起了驢肉香被砸得一地狼籍的樣子,他知道驢肉香酒店的來源。不解決,恐怕是永無寧日了,哪怕就不為生意和掙錢,在潞州屢屢受挫這麼多次都讓他恨不得讓人這個永遠消失。

  雖有心虛,可那異樣的快感充斥著,讓他忘了一切。

  不多時,駛到了東明養殖場裡,場長王利明早鞠身場門口等著了。車都沒下,要下車的廉捷被後面的樊五義攔住了,直示意著就在車裡跟他說話,以前廉捷來過,這奸商孬得狠,能多摳一毛絕不只掙八分,他一伸頭還沒說話,那奸商卻是變性子似地滿臉堆笑道著:「廉總,您說個地兒,明兒一早我給你們送去趕著晌午賣……貧價,你放心,一準貧價,你要不滿意,你看著給,我們存欄還有七八十頭,夠著你們支應一個月了……好好,一定準時去。」

  這生意談得,實在沒懸念了,幾句話白宏軍咋唬了一句,直接摁上了窗,回頭看王利明老闆還對著屁股鞠躬呢,白宏軍笑著道:「廉哥,看,多容易,要做生意掙錢我不如你,不過幹這個,你就不行了。」

  「你們,怎麼辦到的?」廉捷異樣地問。

  「廉公子,這年頭都看結果,過程一般都是省略號。」樊五義開了個玩笑,前座的兩位也不禁莞爾,不問了。

  車屁股後的王場長看著車走,再回頭,卻是恐懼了,場裡停著兩輛車早來了,車下站著高矮七八個彪悍的爺們,一看沒來由地讓他下意識地撫著被打腫的臉,這人真他媽惡啊,進門摁住人,二話不說,襯了塊濕布就一直叭叭叭叭打臉扇耳光,結果裡面都腫了,外面看不出異樣來,兩個腮幫子腫了一對,才知道把誰惹了。

  打得這麼有技術含量,又來這麼多人還開著好車,王利明知道這可和上門找事的地痞流氓不是一回事,回到場裡,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一般躬著身道著:「大哥,我跟廉總說了……那個……」

  「那個就沒事啦,看,這樣多好,非當奸商。」一位留八字鬍的,謔笑著拍了拍王老闆的臉,一回身準備上車時,又下來了,嚇了王老闆一跳,就聽這貨又道著:「噢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在唐匯商務會所看大門,有事您去找我啊,要不你報警,讓員警去找我也成,就說是我把你臉扇腫了……不過我們要下回找上你,可就不是光臉腫了啊。走。王老闆再見。」

  非常有禮貌的黑澀會份子,走時候還不忘笑吟吟地招手再見,那根本就是有恃無恐,王利明機械地應了聲,送走了這群煞神,看著場裡躲躲閃閃的工人,知道這事自己應付不來了,頹然歎著:

  「媽的,早知道賣給史老驢得了,要不何至於錢沒賺著,還他媽把臉打腫了。」

  別說不敢報警,就敢,也不好意思呀!?

  ※※※

  最大的貨源問題被輕描淡寫解決了,廉捷還真和樊五義攀上交情了,就在唐匯商務會所和白宏軍、樊五義兩位閒聊著,看來廉捷身上也有樊五義感興趣的東西,比如這世家子弟的交遊甚廣,那個圈子的人,對他手裡的東西可是需求大得很,甚至於從話裡廉捷聽出來了,樊五義也多方請教生意上的事,有做投資的意思,這種事廉捷不笨,知道這些黑久了的人誰都會有想洗白的心思,黑白交界就像圍城一樣,城裡的羨慕城外的、城外的又巴不得想進來,畢竟在解決某個問題上,有時候還是挺奏效的。

  談得投機,不過也有意外了,等了兩個小時,期間樊五義接了好幾個電話,看臉色,都知道找人沒有下文,這下子,又讓廉捷對樊五義的能力稍有置疑了。

  說起來樊五義可沒偷懶,自從從白宏軍知道廉捷和廉建國的身份,而且知道這家肥羊很有潛力之後,就可了勁地幫這家辦事,除了去東明養殖場的,能調的車和人都動起來了,人分頭去了十七八位,車也去了七八台,沿著從雁落坪往市區的方向挨著衛生所、小診所、一直摸回市的醫院來,還是沒有找到槍傷的人。

  人在哪兒?

  怕是不好找,縣級公路向雁落坪方向全是丘陵山地,真要失血過多昏迷了,要不嚇得跑山裡一時出不來也說不定啊,樊五義給了N個理由,先行把這兩位打發走了。回頭又把東明養殖場去的那幹人,全撒到路上去了。

  郊外,星光璀璨的夜空,連綿的丘陵通向黑洞洞不知去處的遠方,即便放眼視線,也只能看到如獸脊的山脈,初夏的天氣尚有點涼意,關上了車窗,刑警趙家成回頭問著:「在哪兒?」

  「再往前,好像不是這段路。」後座的雷大鵬道,眼睛左右瞅瞅,那白癡相讓趙家成實在懷疑這傢伙認不認識路。回過頭來和開車的曲直互視了眼,又往前走著,不時地詢問後座那個白癡。

  大晚上,這白癡居然摸趙家成家裡了,嚇了趙家成一跳,同去的還有監控中心的一位警員,敢情他們都是哥們。他們嘴裡說的事更嚇了他一跳,居然是有人被槍傷了,那人就是他注意很久的單勇,沒有問為什麼,職業的敏感讓他覺得這事應該沒假,又牽涉諸多疑點,而且雷大鵬說還有槍案的證據要提供,讓趙家成不得不相信了,叫了位隊員,兩人載著雷大鵬和張衛華來尋人來了。

  「大鵬,你怎麼知道有槍案了?」曲直問了句。

  看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雷大鵬倒不見外了,直言著:「你當員警怎麼這麼笨,我蛋哥……不對,單勇,他電話裡告訴我的。」

  「嫌員警笨還找我們?」趙家成不怒不慍,反問了句。

  「你們不怕連累嘛。這傢伙玩大了,一般人他吃不得這勁。」雷大鵬又找了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兩人不問了,知道後面這個白癡說話和姓氏一樣,都雷。

  又行不遠,到了一處公路拐彎處,雷大鵬看著地形,數著公里牌,直喊著:「就這兒……前面,那不車嘛。」

  遠視光線下看到了,遠遠地讓幾人心裡升起了不祥之兆,車撞得都不像個方形了,停在左近,張衛華帶著兩位刑警先行奔了上去,晃著手電筒來回照了照,俱是驚得啞口無言了,車廂變形的曆害,異樣的前後都被撞了,渾身沒有一塊完好的漆色了,這時候,連雷大鵬也不雷了,瞪著眼,手咬著指頭,嚇壞了,車成這樣了,人成什麼樣,可想而知了。

  「大鵬,你不說他打過電話?什麼時間?」趙家成驚聲問。

  「就去你家前。」雷大鵬眼滯著,驀地腮幫子一扯,嘴一咧,哭上了:「蛋哥……蛋哥肯定是彌留之際打了最後一個電話……嗚,蛋哥,你不是死了吧,死了可慘了啊,乾爸乾媽還得我養活呢。你說你老笑話我英年早肥,你這英年早逝可讓兄弟咋辦呀?」

  這一哭,哭得幾人心煩意亂了,趙家成回頭訓了句:「哭什麼哭?沒見屍體你怎麼知道死了。」

  張衛華拉著雷大鵬的衣袖,安慰著,這群胡吃胡混的哥們已經建立很深的友情了,乍看兄弟落到這步境地,誰也是心中惻然,不過最苦還要算雷大鵬了,邊抹淚邊唏噓著:「肯定活不了了,這都幾個小時了……蛋哥,兄弟對不起你呀,借你的錢都沒還呢,你怎麼就去了……昨個晚上給你找個妞吧,你都不要,看你後悔吧……死前都不爽一下。」

  本來一臉肅穆,被雷大鵬氣笑了,曲直瞪了眼,趙家成指著雷大鵬示意張衛華:「把他嘴封住,這兒應該是第一現場,就不是也應該離這兒不遠……曲直,你通知管區的派出所來幾個人……等等,合適不合適,你說,咱們這可是跨區了?」

  兩位刑警正說著,雷大鵬和張衛華正撕扯著,冷不丁籲噓噓幾聲恰如夜鳥的鳴聲響起,都沒注意,就白癡雷大鵬耳朵一豎,不鬧了,馬上噓聲示意大家安靜,然後一捏鼻子,哞嚎嚎……一聲悠長的恰如母狼發情的嚎聲。緊接著這聲音,又是籲噓噓幾聲鳥叫。不是鳥叫,是哨聲,不細辨聽不出來,雷大鵬早如脫弦的箭飛奔出去了,胖鼓鼓的跑得一臃一臃,居然一點都不慢。

  「蛋哥,蛋哥……你沒死啊。」

  雷大鵬奔著聲音來處,看到灌木叢後隱約可辨的身影,直撲上來,哎喲一聲慘叫,等後來趙家成把手電筒晃到時,卻見得雷大鵬把單勇壓在身下,雷大鵬一看身下的血,一激靈嚇得坐起身來了,再一細看,衣衫襤褸成布條條了,幾個血跡斑斑,左腿挽著,已經被單勇自己撕著衣服條和著不知名的草棵包裹起來了。

  「怎麼回事?」趙家成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單勇伸手,被張衛華扶起來,一伸手放到趙家成手裡,卻是幾顆豆粒大的鐵砂,就聽單勇虛弱地說道:「我腿上,摳出來的,後腰和大腿後還有夠不著。」

  電筒光線一耀,帶血的鐵砂,趙家成和曲直互視一眼,兩人都在心裡暗驚著,要摳自己身上的傷,怕是一般人受不了那疼,沒想到單勇還這麼點悍匪氣質。雷大鵬卻一搬單勇,一看身後幾處血,驚惶道:「我靠,蛋哥,你被人爆菊了,還血淋淋滴……哈哈,不過也好,比死了強。」

  「你別烏鴉嘴行不行?」張衛華斥了句,架著單勇的胳膊,雷大鵬也架了條,看單勇臉色煞白,倒也不多說了,攙著人前行著,邊走邊大致說了下經過,聽得趙家成兩位匪夷所思了,至於為什麼躲在事發點,單勇也解釋了,防著還被人追,如果有追的人,肯定會找醫院而不會在原地找,所以從山上繞了一小圈,就一直等在這兒。

  躲藏地離車並不遠,到了路邊坐下,趙家成對於這個貨色,或者說兩個貨色都沒有什麼好感,看著人沒事,不怎麼客氣地道:「這兒屬於長子縣公安局的轄區,你們要報案,我們拉著你去……事情得按規程來,我們也不能跨區執勤,刑警和民警還是有差別的。」

  「這些人現在還在市區,手裡還持著幾支槍,我裝死時看到了有外地人,也有潞州本地人,其中一個就是錢中平那胖兒子錢默涵,他是嚮導。」單勇道,像沒聽到趙家成的解釋似的。

  「可這不符合規程,你到現在都沒有報案,讓我們怎麼通知隊裡出警,就我們接案子,也得總隊下命令。」曲直道了句,回頭看了隊長一眼,案子是真的肯定沒假,可棘手也假不了,時間是黃昏時分發生的事,等取證、搜索、詢問一系列完結後,怕是開槍的人也沒影了,而最大的難度根本不在市區,有點師出無名了。

  「如果我能證明這些都是市里某人找人,而且我留下了他們相貌特徵,你們接嗎?」單勇黯黯道。趙家成接了句道:「當然。」

  「你還有證據?」曲直異樣地問,慘成這樣還想著報復,看刑警看來也有點不理解。

  單勇不吭聲了,指了指車,曲直剛要說這片路段根本沒監控的話,卻不料張衛華道了句跟我來,兩位刑警異樣了,連雷大鵬也扔下單勇看熱鬧去了,就見張衛華掏著鑰匙上掛的多用軍刀,小心翼翼地用麵包車頂棚上拆下來個電子原器件,像塊大硬碟,遞給趙家成手裡,看著趙家成狐疑地看著他,張衛華笑著解釋道:「咱學的就這專業,我也不理解蛋哥為什麼要裝,不過他說說不定哪天就死翹翹了,別被人收拾人都沒人替他伸冤去,所以就藏了暗手……這裡面應該有了,是連接前後廂的廣角,只要想,開關在車燈上,一摁就開始。接到你的車載DVD上就能播放。」

  狐疑了幾眼,趙家成卻沒說什麼,和曲直先行上車了,張衛華幫著接駁,果真留下的一段視頻,咚咚咚開撞的畫面,震得幾個人面面相覷,隔一會兒又是通通前後兩槍,連開槍的人畫面都攝下來了,看得雷大鵬直罵娘,張衛華悄悄看了刑偵上這位隊長一眼,生怕趙隊不管這單閒事,小心翼翼地問著:「趙隊,這個分量夠吧?」

  趙家成沒吭聲,瞪了張衛華一眼,又仔細分辨著畫面裡幾個人,旋即揮手摒退了張衛華和雷大鵬,兩人關著車門商量著什麼。張衛華和雷大鵬卻是悻悻然下車又和路邊的單勇坐到一塊了,雷大鵬有點心疼地問著:「蛋哥,疼不疼?」

  「不疼,不信你挨一下試試,真不疼。」單勇笑道,笑裡勉強得很。張衛華知道他心裡的擔心,小聲道著:「蛋哥,這不一定能查下去啊,而且就查也不一定很快就有結果,都外地車,查出來也不知道到什麼時候了。」

  「不急,慢慢查吧。知道是誰就行。」單勇無所謂地道著,就像事情並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一樣。

  隔了一會兒,兩位刑警下車了,站在車旁招手,張衛華和雷大鵬攙著單勇,單勇瘸著一條腿,吃力地走到車旁,趙家成看了眼,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剛剛請示過隊裡,案子我們暫且接手,錄影由我保存,案情暫時保密,以免傳出來造成恐慌。」

  「知道。」單勇也同樣面無表情的回道。

  「那……那我們涅?」雷大鵬問,這荒郊野外地,回頭徵詢單勇道:「要不回雁落坪。」

  「聽趙隊的。」單勇莫名地道了句。這一句,讓趙家成斟酌了片刻,同樣莫名地說道:「我建議別回家、別回常去的地方,最好也別回市區,至於去哪兒了,不必告訴我,有結果後,我會想辦法通知你。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這什麼意思?」雷大鵬聽愣了,沒懂,張衛華似乎聽懂,就沒聽懂也知道情況可能很嚴重了。只有單勇笑了,知道自己也許找對人了,輕輕地道句:「謝謝趙隊。」

  「不用謝我,謝謝你自己命大吧,不過人的運氣不可能一直這麼好。衛華,你送走他們吧。」

  趙家成眉毛挑了挑,對面前是什麼人更確定了幾分,笑了笑,車鑰匙扔給了張衛華,讓他隔日送回刑偵支隊,而兩人就在現場等著,看樣真要當回事了。

  車走了,走得很遠了,尾燈像夜裡的兩隻螢火蟲慢慢消失在夜幕中,坐在原地等候同伴來的兩位刑警,各點著煙,趙家成摩娑著手裡的錄影,像摸到了危險品一樣,半晌無語,還是曲直小心翼翼地問著:「趙隊,這個倒楣鬼怎麼惹上樊老五了?」

  那是一個刑偵檔案裡的釘子戶,涉嫌的洗錢、傷害、私藏槍支多宗罪名,手下的馬仔多如牛毛,每每不是撂出來頂罪的,就是設法脫罪,逃過了數次打黑,說起來也是員警的老對手了,趙家成狐疑地道著:「可能是經濟利益吧,不過樊老五行事很謹慎,怎麼可能明目張膽地大白天出來幹活?而且這幾來路可疑,不像咱們潞州人。」

  錄影裡認出了一個被打擊的物件,是樊老五的鐵杆,可開槍的卻很眼生,曲直回憶著說道:「單勇不是說,那個嚮導是錢中平的什麼兒子?這個人我有印象,上次處理詐騙案就有他,鑫榮肉聯廠的老闆。」

  「他分量不夠,雇不起樊老五,另有其人……支隊長讓咱們馬上回去向他彙報,一會兒車來你指揮下清理現場,彈洞、腳印、遺留,要是能找到彈殼更好,我先回去彙報……對了,統一口徑,別說咱們見過受害人,就說上次排查時候認識,他情急之下找咱們了,現在嚇跑了,不敢出來。咱們呢,看來這麼確鑿的證據又不敢不管,所以就接了。」趙家成說著,幾粒鐵砂放到了隊友手裡。

  曲直默默地接在手裡了,知道趙隊回護單勇的意思,這個人就再壞,和樊老五比起來也是個良好市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真被打死吧!?

  不一會兒,鳴著警報的車來了,幾輛車打著警燈和應急照明,對現場進行初步勘察了,趙家成要了一輛車,心事重重地返回了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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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6: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91章 與子同親亦同仇

  「哦喲……呵。」

  「呃……」

  難受、吃疼、痙攣,聲音幾乎是牙縫裡迸出來的,聽得雷大鵬直捂嘴巴,表情跟著抽搐,好像他也疼似的。

  真疼的那位躺在塌上,後面果真被爆得血淋淋的,酒精一擦,怵目的好幾個豆大洞眼,史家村這赤腳醫生更牛逼,一擠、刀子一剜,當地就挑出一個槍子來,身上的豆眼又擴大了幾分,一汪血水,被醫生一坨棉花蘸著燒酒一消毒,摁著棉芯塞住了,跟堵水窟窿一樣,人沒像殺豬那樣慘叫已經不錯了。

  史保全直咧嘴、寶英端著醫生用的東西,寶貴在緊張地看,冷不丁當姐的還嚇唬一句,看你還再舞槍弄箭不?下回就輪到你了……一句嚇得小寶貴聲不敢吭,直看著擠出來的血水吸涼氣,趴著單勇看不見表情,不過肯定不會好受了。就連聞訊趕來的根娃、大彪、老柱幾個悍爺們看得也好不怵然,左小腿、大腿帶屁股瓣,七八個豆大的眼,虧是距離遠,要近點傷著骨頭,怕是要瘸條腿了。

  不過雷大鵬卻是驚訝于醫生治傷的粗獷手法,悄悄地拉著根娃問:「根娃哥,你們村這醫生是……那有這麼治傷的?」

  「獸醫不都是這麼治的。」根娃道。

  「獸醫!?」一句聽得雷大鵬心那叫個忽悠,無語了,嚇著了。

  根娃卻是安慰道:「獸醫有兩下子呢,牲口被蛇咬了,剜肉去毒,一刀見效……我們平時頭疼腦熱滴,兩付草藥,啥事都沒啦。」

  這麼個神奇獸醫,連人帶牲口一起治,而且療效據說顯著,村裡人叫這貨史一刀,雷大鵬倒覺得一刀死還差不多,治不治得死不一定,把看得人得嚇死。

  幾個砂眼處理得很快,最後一個包紮完,年過半百的獸醫拍牲口似的一拍單勇的屁股蛋蛋:「好了,明兒就能下床,養兩天該幹啥幹啥。」

  「去,寶英,把你媽熬的米湯端上來……貴兒,帶你大鵬哥去東廂睡去,你們幾個,把屠宰坊拾掇拾掇,也睡去吧。」史保全安排著,挨個打發,陪著獸醫下了小樓,雷大鵬依依不捨,看了看單勇,單勇臉色有點蒼白地說了幾句,這才把雷哥和小寶貴打發走了,時間尚早,倒不急著休息,而且想讓傷者多休息一會兒。

  從事發地走後第一選擇就是這個地方,除了這個奉行無政府主義的匪村,單勇還真想不出安全的地方,就是醫療條件差了點,可是比到醫院萬一碰上危險強多了,畢竟單個人的力量太有限,一落單,淨他媽挨打的份,能逃走都算是萬幸了。

  不一會兒,送人的史寶全回來了,看著塌上課著幾處繃帶的單勇還是那個姿勢躺著,他歎了口,默默地坐到了塌邊,把翻出來的衣服扔給單勇一身,單勇勉強地動了動,挪著、慢慢地挪著穿上了衣褲,以趴著的姿勢下床,站定時,也像逃出生天般地舒了口氣,人雖然有點虛弱,可精神頭尚好。平靜得就像平時起床一樣,穿好褲子,整整衣服。

  驀地,史保全笑了,幸災樂禍地笑了,大手撫著嘴巴很沒風度地笑著,笑著豎給單勇個大拇指道著:「有兩下,夠硬氣,像我史家村出去的人……哈哈,怪不得和我們對脾氣呢。」

  這老傢伙樂得,就像當年發現雷大鵬能喝十碗蒙倒驢一般,當笑話來看了。挨了一傢伙的單勇即便被史家村引為自己人也沒有什麼成就感,沒笑,也沒搭理這老頭,稍稍活動了一下,要坐時,又觸電似地跳起來了,小心翼翼用沒傷著的一個屁股掰坐下,姿勢滑稽無比,惹得剛上樓的史寶英撲哧聲笑了。

  送了兩碗紅棗清米湯,單勇笑笑謝了個,史寶英放下想要說句什麼,不過礙于老父在場,又轉身下樓了,那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樣子,看得史保全笑不出來了,打量著單勇,上上下下打量著噓噓喝著清湯的單勇,很鬱悶地問了句:「你娃要長相沒長相、要家財沒家財,我這傻閨女怎麼就看著你順眼啦?」

  正喝著單勇噗聲噴了口,瞪了老頭一眼,又繼續喝上了,很堅定的沉默,這個笑話說過不止一回了,單勇從來不敢接茬,直接拒絕不敢,怕傷人家心;答應吧,那還不如再挨一槍呢。

  單勇的態度讓史保全放下開玩笑的心思了,回到正題上了,歎了口氣道著:「調味店出事了,文武被派出所抓走了,說是要查花椒裡投毒的事……這缺德不冒煙事可不是我們幹的啊,哎我說單勇,不會是你幹的吧。」

  「虛張聲勢,要投毒,早滿城風雨了,你聽說毒死誰了?」單勇道。

  「那倒沒有,不過驢肉香壞了好幾鍋肉可是真的。」史保全道,臉上蘊著笑意,其實他最好奇的是這事怎麼辦到的,小聲地問道:「你跟我說說咋辦的?花椒明明都是我們經手的嘛,怎麼到驢肉香手上的,都作手腳了?我想也想不通這問題在哪。」

  「想不通的事多呢,我挨一槍不照樣找不著地方說理去,還得躲你這兒養著……不過老爺子,你的好日子到頭了啊。」單勇道。

  「咋講?」史保全愣了下,最擔心的也是這個問題。

  「你合計合計,在潞州驢肉市場上就你這麼個幹法,控制上游貨源、粗加工供應市場、深加工銷出潞州,然後再帶上精工細作的醬驢肉。能掙多少?」單勇不動聲色地問。

  史保全的眼睛亮了亮,這可是個龐大的財富,比以前單純的養殖可要大十倍數十倍不止,最起碼現在村裡這閑漢在屠宰場、加工場以及市里的醬肉店都有事可做了,別說往後走了,就今年牛刀小試搞這麼個保價供應,這其中的利潤都快趕上養幾百頭驢的收入了,而且還不僅僅體現在利潤上,村長帶著大夥們有錢賺了,那威信可是空前提高了,最起碼不會像以前當面害怕,背後戳著脊樑骨罵。老頭來回吧唧嘴,不是算不清,而是太龐大了,好處太多了,還真一時算不出來。

  「你不用算了,也就好過這幾天了,你能看到的,大家都能看到,現代飲食的發展抬高了驢肉的身價,誰也知道驢肉市場的利潤豐厚,否則就不會有驢肉香股權搶來搶去,人家眼光比你的長遠,驢肉香營業收入一大塊、將來整合市場,鑫榮肉聯的粗加工是一塊,世龍驢肉的真空加工又是一塊,這個三為一體的模式,用不了幾年,就是一個龐大的驢肉產業鏈,我想廉家一定看到未來的市場潛力,否則不至於這麼大老遠來淘金,而且還無所不用其極。」單勇道,描繪了一個遠景,對方的。

  史保全一撇嘴道:「他說了還不算。」

  「未必吧,該說不的都我這個下場,急了嘭給你一槍。話說槍打出頭鳥、鞭打撂橛驢,您老的動靜比我的還大,快輪到您老了啊。」單勇刺激著,邊說邊喝湯,仿佛在說別人的一樣。

  「切,我這幾千兒郎,拉出去嚇死他……知道當年老子攔路收費麼?警車公車照收不誤,知道怎麼解決的,市政府專門給運了十萬斤救濟糧,一個人沒抓。哼,就日本鬼子當年闖進史家村,砍頭的有,可低頭的,沒有。」史老頭野性出來了,拍著桌子牛逼哄哄地道。

  「那把你的幾千兒郎借我怎麼樣?我還你一個十年富足。」單勇淡淡地道,就等老頭的雄心來時。

  史保全喉嚨呃了一聲,不敢接下文了,知道單勇的狼膽大,這挨了一槍,接下來要報復,肯定輕不了,可把事攤到村裡人身上,史保全現在可沒當年的勇氣了,畢竟已經不是穿不起褲子的時代了。

  「我當年來史家村的時候,那時候有幾個數得上來的大戶,東關的臘驢肉,固守一處,做工細緻但繁瑣,耗時太久,成不了氣候;南城的金絲驢肉,是個年紀比你還大的老頭,捂得配方比誰都緊;都不足為慮。可以點的就是驢肉香,陶成章說起來比我父親有眼光,幾年時間把驢肉香打造成一個驢肉界的傳奇了,資產翻了幾番。另外一個就是西苑的秦軍虎,他也橫跨養殖和深加工兩個行當,說起來,其實他是最有希望在潞州實現大部分壟斷的。就像您現在做到的一樣。」

  單勇道,說著的時候抬了抬眼皮,史保全正側耳傾聽著,就聽單勇話鋒一轉道:

  「我當時想找個出路,想著從哪兒跌倒我就從哪兒爬起來,不過幾家老字型大小肯定不會收外人,驢肉香說不定也不敢收我,秦軍虎當時一家獨大,他根本看不起我,就我下決心在史家村找門路,現在很多事都實現了,秦老虎倒了,養殖戶唯你馬首是瞻了,分銷商他想要鮮肉,得仰仗你的鼻息了,你自己的店也開了七八家了……這一切到手的,如果一夜之間再失去,我相信老爺子受得了,不知道跟著你幹的村裡人受不受得了。」

  一句噎得老頭直翻白眼,肯定受不了,就他也許都受不了,以前處處受分銷大戶的掣肘,明面上威風八面,可暗地裡也是處處作難,現在揚眉吐氣才幾天,自然誰也不想回去,而調味店的事就是一個信號,今天能捅你一個店,明天就能捅你十個店,史保全知道就全村幾千匪郎,你照樣鬥不過貪官奸商。

  「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就望風全倒,大不了史家村和以前一樣,還是養驢放驢,你也沒有什麼損失。爭不爭這口氣,您老一句話,這也就是我把利全讓給你的原因,你有機會守得住財,富得了村,而我,一點機會都沒有。」單勇道,很誠懇,也很無奈,如果這些財富在他的手裡,還真守不住,最起碼他沒有像匪村這樣的依仗,真正出事,怕是連躲的地方都沒有。

  史保全撫著滿是胡茬的臉,連煙也忘抽了,斟酌著單勇的話,不時地打量著直到現在還依然像初見時那般落魄的單勇,那真叫個五味雜陳,說不清此時的感覺,或者史家村能有今天,也拜他所賜,這個時候不伸一把手,于情於理,似乎說不過去了。

  「我知道你啥意思,也別拐彎抹角激我,你說吧,咋幹。只要別真刀真槍死人,其他的,咱接著。」史保全有點擔心道。

  「沒那麼嚴重,他們只敢背後開槍,明目張膽,他還沒那本事,既然敢這麼幹,那說明我們快把他逼急了。」單勇道,很冷靜,也很高興聽到史保全關鍵時候沒掉鏈子,這個盟友看來是選對了。

  「那你說吧,接下來咋辦?」史保全問。

  「原計劃不變,不但不變,而且還得逼得再急點,最好把他逼瘋,人一瘋狂就要胡來了,一胡來他就離死不遠了。」單勇道,皺著眉頭,直接要求出來了:「幫我找些人,我要把這些開槍的留在潞州,他們今天晚上肯定要走。」

  「你咋知道的?不是報案了,萬一員警提前抓了咋辦?」

  「正因為我報案了,所以他們一定會走。敢撞車開槍的人,自然沒把員警放在眼裡。和廉家有關聯的,不會是簡單的地痞流氓。」

  「呵呵,有道理。那怎麼堵?」

  「堵到高速路口,三個高速路口,肯定是其中之一,我從事發地來有一個小時了,現在八點四十分,我已經約了幾個人等在路口了,他們人不多,堵不了多久,我需要人。」

  「多少人?」

  「越多越好。」

  單勇端著碗,喝幹了湯,重重地把碗磕在桌上,兩眼平靜得可怕,相視間,史保全想到了折騰秦軍虎那一夜,也是這種平靜的眼神。

  十分鐘後,根娃、大彪、老柱身後跟了黑壓壓的一群,一如當年村村械鬥、莊莊搶糧一樣,呼哨著攀上拖拉機、四輪三輪車,浩蕩地走了,此時史保全還沒有下村長令,不過他知道自己下不下都一樣,大姓村從來都是一人吃虧,全村幫忙,而單勇,早被村裡人看作一份子了※※※

  ……

  「基本情況就這樣,本來我準備按程式交由縣局處理,不過錄影裡看到劉二侖也在場,我倒不敢推給縣局了,怕打草驚蛇,他是樊五義的左右手,一般情況下樊五義不會把他派出去幹什麼事的,除非是大事。」

  趙家成點了支煙,猛吸了一口,錄影裡看到了這個人是刑偵支隊的熟人,支隊長馮國應也過問過,沒想到在個不經意的時候又冒出你的面前了,馮支隊長笨拙地動動不太常玩的滑鼠,圖像很清晰,劉二侖旁邊的一位正支槍瞄準,這現行被逮得,可比實物證據有震撼力多了,而且這東西據說是受害者留下的,實在讓馮國應也有點意外了,同樣點了支煙,邊點邊問著:「受害人呢?」

  「嚇跑了,遇上這種事,誰還敢呆著。」趙家成不動聲色撒了個謊。

  「嗯。」馮支隊長點點頭,沒有懷疑,普通老百姓你遇上這種事,怕是躲還來不及呢。他又問著:「其他人的身份呢?」

  「不清楚。」

  「那現在除了咱們隊裡,有幾個人知道。」

  「除了受害人,還沒有。」

  「嗯,做得對。」

  馮支隊長同樣不動聲色地道著,放下滑鼠,挾著煙靠到了椅子上,眼睛的餘光看著畫面上剔出來的幾輛車,那車他認識,都是百八十萬的品種,如果改裝過還不止這個價格,開的是豪車、領的是涉黑打手,不必動用員警的職業敏感對這些人的來路也能猜個七七八八,更何況樊五義幾次出事都被人保走,本身就能說明問題。

  「做得很對。」馮國應支隊長想了想,又強調了一句,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的手下看來還是和自己貼心,有不確定的事馬上就來彙報請示,比下面這些胡作非為的強了可不止一倍,他手挾著煙道著:「把問題扼殺在萌芽中,把我們至於主動位置,這樣做就對了,現在的環境呀,想保密難啦,動不動就給你捅得滿城風雨,有損我們警隊的形象……和諧和穩定才大局呀,沒有這個大局,說其他都是空中樓閣……家成,你說說,這事得怎麼辦法?」

  慣常的上下級之間的討論,其實領導只要說著「和諧和穩定才是大局」這一句,已經暗示出該怎麼辦了,那意思是就不管怎麼辦,也不能大張旗鼓地辦,畢竟這事只控制在小範圍內,要是放大了而沒有處理結果,豈不是給自己抹黑?趙家成斟酌著道:「當務之急先查清這些人的身份,如果這幾個不安定因素還在潞州,那得儘快解決,否則引發其他事端就不好說了,畢竟他們手上都持著槍……當然,不管怎麼查,行動越保密越好,以免引起市民不必要的恐慌。」

  「嗯,就這麼辦……你帶外勤到交通監控上反查一下,看這些人的下落是不是在潞州,在查實身份前,暫時不要輕舉妄動,這東西,先放這我這兒,我組織一下,向市局領導請示再做決定。」馮支隊長安排著,趙家成知趣地起身,回頭稍有不舍地看到那個硬碟監控一眼,不過沒敢提異議,轉身出了支隊長辦。

  在這個地方,晚上永遠比白天忙,馮支隊長掐了煙,踱步到了視窗位置,看了看支隊大院,像是心裡有什麼懸而未決,晚上得到趙家成的彙報匆匆趕來了,卻不料看見到的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東西,或者讓他驚訝並不是槍案,而是和其中某個人的牽扯,是不是會牽動黑幕,是不是會對頭上的烏紗造成什麼影響,是不是會引發其他事件,都讓他一時難以定論。

  當然,穩定和和諧才是大局,誰不想在穩穩定定中拿錢、在和和諧諧中升遷?這些不和諧而且有礙穩定的事,必須予以根除。

  一念至此,他終於做了決定,開著辦公桌的抽屜,拿了一個壓在檔底的手機,開機,等待了好一會兒斟酌語氣,拔通了號碼,是個女人接的,問找誰,馮支隊長隨意地道著:「找會長。」

  「喂,我是老五,兄弟你可有日子沒來了啊。」對方的話音來了,中年男,兩人兄弟相稱,話裡聽不出身份。

  「老五,你又不消停了是不是?」馮支隊長隨意地道。

  「哪裡話呀,我現在門都少出,走路上螞蟻都不願意踩死。」對方調侃著。

  「是嗎?那好像今天有人在野外開槍,不是打螞蟻吧?」馮國應也調侃了一句。

  效果出來了,對方沉默了片刻,不用問,馮國應知道這貨參與了。他也不吭聲,在斟酌私利和公權,到那個平衡點上才合適,對於雙方都合適,笑著道:「別看著我們閑下了,就找麻煩啊,特別是你手下那些個有案底的,拉出來現眼,都被錄帶子裡了,好看呀?」

  咂吧嘴聲音,捅到點子上了,對方終於打破沉默了,直接道著:「馮老弟,明人不說暗話,是我替別人辦了點事,沒辦好。我要能知道這個麻煩在哪兒,一定拖出潞州解決,不給您找麻煩。」

  「老五,你這是把我當成土匪呀?能這麼解決麼?再說一個普通人,早被你們這陣勢嚇得躲起來了,我怎麼可能知道在哪兒……甭多廢話了,別因小失大,你都多大一把年紀,還攤這些動刀動槍的事,不嫌命長呀。」

  馮國應下命令似的撂了一句,該說地說完了,他回想了一下,並不涉及什麼秘密,勉強心安了不少,下意識地起身準備回家時,又返身坐下來了,趙家成的反查還沒有結果,這心是懸著的,怕是回家也睡不好,乾脆等在辦公室裡了。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從八點四十到九時,到晚十點,仍然沒有結果,結果出來的越漫長,越讓馮支隊長的心思稍慰,也許這幫是流躥的,不好找,對吧!?

  等待的時間對於樊五義同樣漫長,一件事就辦砸了,而且還被報案了,要是留下錄影就更麻煩了。雖說屢屢從法網脫身,可也正因如此,他識得其中厲害,就自己乾淨手下也不乾淨,彼此都知道點對方的黑事,這本身就是個均衡,出了事對大家誰都不好。於是斟酌了良久,還是狠著心把切實消息回復給了廉捷,哪怕損失點面子,千萬別損失了人。

  整十時,和白宏軍正在上島咖啡閒聊廉捷接到了樊五義的電話,一個令他懊喪的消息:對方報案了,有員警在案發地連夜勘察,讓開槍的幾位趕緊走人。

  這消息,氣得廉捷有想踹誰一腳的衝動,不過他識得厲害,不敢怠慢,馬上通知那哥幾個連夜走人,卻不料三個人瘋得一個關機,兩個不接電話,兩人焦急中,驅車直往三位的落腳地東明酒店趕來了……

  也在整十時,單勇的死黨麻稈麻三洋騎著山地車從東明大酒店的停車場出來了,到了路邊停車撥著電話:「蛋哥,還在這兒呢,沒動靜……嗯,我知道了,我就在這兒遛達呢。」

  掛了電話,連他也有點奇怪,單勇好像未卜先知一樣,居然知道有什麼樣的車,停在什麼樣的地方,還讓他看著。不過兄弟一場,聽說蛋哥已經發跡,你說這快畢業了分配都沒下文,還就指著昔日兄弟幫一把呢,人家讓幫忙,總不能說不吧。

  也在此時,臭腳趙向陽和包鐵鋼兩貨正搬著個交通指揮牌子窩在路邊,一俟沒人了,兩人趕緊地把去向的路堵上,橫杆正牌,上書:前方道路封閉!一放又窩回路邊,看著來路悻悻掉頭拐著走,兩貨直捂著嘴笑,這裡離收費站還有四公里,今兒他收費站可得損失不少了。

  同樣在此時,刑偵支隊的趙家成帶著兩名外勤,從事發點到市區各路建立一個時間軸,幾輛肇事車全部吻合定格在各路段,最終於晚十八時十分回到東明大酒店,如果和案發現場的錄影比對,幾乎連現場都不用勘察就是鐵證如山了,說起來是件很輕鬆的事,甚至連案子也算不上,不過卻讓他斟酌良久,直到把截取的視頻留證封存好,又在交通監控中心看了若干遍,仍然沒有下文。

  他沒有向回彙報,也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他在考慮著,劉二侖和樊五義什麼人他很清楚,能指揮得動樊五義辦事的人,就即便不知道,他也能猜得很清楚,那幾輛車都能讓他聯想到很豐富的內容,當員警首先得眼睛夠亮,否則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趙家成無疑屬於那種眼睛很亮的員警,不過上級督促的案件也不是單個的嫌疑人,他知道處理起來要更謹慎。或者他期待著這幾個壞種早點聞風而逃,那樣的話有些事就好處理了,畢竟沒有發生命案,再不濟也往臃腫的刑偵檔案裡多一份積案而已。

  更或者,不管是嫌疑人還是受害人,在他看來都不是什麼好種,誰也不值得同情。

  「動了,是這幾輛車吧。」值班的交警問道,沉思的趙家成看了眼,笑了,他知道這塊試金石試出來了支隊長的位置了,他等了好一會兒,看著時間,足足十分鐘,到整二十二時三十分,他才踱到院子裡,拿起電話向馮支隊長彙報著:「支隊長,我們剛查到肇事車輛,十分鐘前從東明大酒店駛離,現在去向不明,我們正在查找。」

  不一會兒扣了電話,命令是:返回事發地,指揮現場勘察。

  監控上的三輛車風馳電掣,揀著最近的路駛出潞州市,不到十分鐘,便消失在交通監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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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01:07: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92章 窮山惡水無路走

  轟轟作響的強勁馬達聲,三輛越野從市區拐向高速路出口,風馳電掣如入無人之境,向南、向北、向西有三條高速公路貫穿,二級路、國道也有四五條之多,領頭的車裡,大魁邊走邊看翻查著導航上的指示,步話裡問著:「候子,下一站到哪兒歇著?離最近的二級城市75公里,要往河南就遠了,回省城的話,得三個多小時。」

  「隨便,真你媽鬱悶,疑神疑鬼的,這大晚上,鬼影子都沒有一個,那來的員警,還非讓咱們走。老外,你說去哪兒?」

  「要不去京城玩去?」

  「傻逼,你還真把自己當外賓了?就你這改裝車跑京城不找刺激去了。」

  「哦靠,是不是小咪沒讓你內射,憋得這麼沖?哈哈……」

  「去死啊。老子明兒再換個妞,小咪送你得了。」

  「別鬧了,跟著我走,回省城……喲,不會吧,封路了?」

  三輛車齊刷刷戛然而止,前方道路施工,暫時封閉的牌子周圍,還有站著數人和兩三輛車,畢竟做賊心虛,要是平時倒不擔心,不過這黑燈瞎火的,大魁瞬間做了一個決定,一打方向,原路返回了,車上對目的地又爭執開了,三人本來載著白宏軍來玩的,玩都沒玩好,候子似乎又和女朋友鬧彆扭了,半夜走都沒帶人,連白宏軍也沒跟來,搞得大家心情都不爽,你怨我一句、我怨你一堆,駛了三公里仍然沒譜。

  離開的地方,一群人中,包鐵鋼在發著短信,剛從南郊的出口離開,在環城路上,往北去了。

  ※※※

  在這一時間,單勇也在盯著地圖,那些活絡的地圖對他而言就像自家的後院一樣熟悉,上大學的時候就騎著電單車,高速、二級路、國道都遛過,潞州這個山城,一出市區就是連綿百里,真要溜了,怕是再找就難了。

  畫了一圈,點著煙的史保全湊上來問著:「你知道人家走哪條路?」

  「最有可能的是這兩條,一條向北回省城的209國道。一條到晉中折向省城的二級路。」單勇道,手指在地圖示意著,史保全卻是不信了,直道著:「那不能走高速?環城路下去不遠就是高速入口,從那兒進去,你攆得攆不上。」

  單勇笑了,笑著回頭看史保全道:「那兒有警車等著他們,他們心虛。未必敢上路……他要上去,算我倒楣,我認栽了。」

  史保全訝異地看看單勇,稍有不服,不過又有點不信邪,還有警車?不對,他突然想起來了,下午來送單勇的警車※※※

  ……

  警車停泊著,警燈閃爍著,遠看尚有數位員警站在高速路的入口,就站在收費站的口上,大車一律放行,小車也不攔,專瞅越野型的車看看,那三輛車從遂道口子上沖來的時候,警車裡還坐著人,一擰警報,幾個男子叱喝著,當頭的大魁見勢不對,嗚一聲一個原地打轉,又沿著來路繞走了。

  沒追,誰也沒追,警報戛然而止,車上白曙光那肥臉伸出來了,喊著和收費妹妹調情的張衛華道:「喂,雷子,說你涅,咱們追上把他們那牛逼車扣下玩玩。」

  「拉著你倆,能跑動嗎?」董偉斥了句,旁邊正斜靠著玩Q遊戲的栗小力,翻著白眼撇道:「少拿我說事啊,我正減肥呢。」

  一個警服、三個城管服,反正都是制服男,誰瞅得清呢?

  張衛華髮了條車離開的短信通知,又繼續倚著收費視窗問那位元很颯爽的制服妹道:「婉麗,咱說好了,下班我接你走?」

  那妞兒一笑,哼了哼,明顯春心萌動偏偏欲拒還迎,遞了張收費給過往小車,瞟了張衛華一眼道:「那你只能在外面站一夜了,我明天早上才交班。你們到底是協查逃犯,還是查我們這兒的女收費員?」

  一個媚眼瞧得張衛華骨頭有點酥,早忘記自己幹什麼來了,立時介面道:「案子可以先放放,妹子可不能耽擱了,哥就在這兒等你啊。」

  丫的,這麼肉麻,聽得栗小力和董偉直吐口水。

  ※※※

  偏偏這背後旖旎的風景在大魁看來是兇險無比,飛速的駛離了高速入口,飆到一百麥快速通過環城路,下環城路,直上國道,進了國道才松了口氣步話裡問著:「兄弟們,剛才是不是針對咱們?」

  「好像是,我看著有員警對著咱們喊。」

  「就是又能怎麼樣?追上來還不是吃屁煙的材料。」

  「別爭了,趕緊走,管他是不是呢,咱們出了潞州,讓他們找去吧。」

  嗚聲一加油門,路寬車少,三輛車的速度一時都提上來了,在茫茫的夜色中,車燈幽靈一般劃出一道光線。

  「來了,來了……就是這三輛。」

  根娃爬在山腰上看著,三公里外的大彪短信發過來了,就是這三輛,隨著手往嘴裡一撮,一聲尖銳的口哨劃破了黑暗,路下早埋伏上的一聲轟鳴,車燈驟開,恰如史老爺子當年帶人攔路扮匪一般,一輛小四輪突突突突從路上開上路面,橫亙在路中央,那號拉預製板的升降架車,足足十幾米長,封死路了。不遠處一輛高頭大騾子拉著一輛破車被車把式趕著,從路下牽到路上來了。

  哦,封鎖線,兩道。

  四輪的車燈剛熄,側面疾馳來的越野轟鳴著就到了,那村裡牲口把式那見過開這麼快的車,而且沒有停的意思,一時嚇得站在原地「啊~~~」聲嚎上了,大騾子也興奮的哞哦揚頭甩蹄子,把趕車的把式以及司機都嚇了一跳。

  戛然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大魁把車堪堪剎在幾米遠的地方,一看被驚的畜力車,伸著腦袋罵著:「會不會你媽趕車,有趕路中央的麼?」

  「日你奶下的,你罵誰咧?」車把式一喊,手一揚,憑空一個鞭花甩響,手裡拿著武器呢。大魁驀地覺得伸出車窗外的腦袋一疼,哦聲捂著腦袋縮回去,遇上攔路的可不客氣了,抽著車頂上的傢伙下車一指:「滾,把車讓開。」

  悍人猛槍,朝著牲口把式指著,一般人得嚇尿褲子,可不料那牲口把式跟個土鼈樣,根本不懂,愣著眼瞧著:「拿個燒火棍嚇唬誰涅?會響麼?」

  大魁二話不說,通地朝天一開槍,槍口綻開一朵火花,騾子被嚇得又是一陣嘶鳴,開了一槍,那車把式樂了,自言自語道:「哦,能打響啊,不過我們來的人多呢,一隻槍嚇不住啊?」

  驀地,路兩邊嘭聲像同時一時間舉火一樣,亮出來了十幾枝火把,大魁知道不對了,返身就要往車裡鑽,卻不料那車把式「啪」聲又是一個鞭花,巧巧地甩在他拉車門的手上,吃疼一放手,登時後背、領子、胳膊被N只手揪住了。一環視,都是驢高馬大的漢子,舉著火把,像要燒了他一般,嚇得大魁此時失聲了,尿意甚重。

  沒人吭聲,倒有人摸著大魁的身上,從他口袋裡摸了顆獵槍子彈,換下空彈殼,那槍管直對著大魁下巴,大魁嚇壞了,撲通聲跪下了,哀求著:「別殺我……別殺我……我有錢,你們要多少我給,車也給你們……」

  卻不持槍人手一晃,通,朝著畜力車開了槍,打在騾子的後臀上,那騾子一聲哀鳴,臥到地上了,那開槍的一柱槍托罵道:「撞俺們的車,還朝俺的騾子開槍,有沒有王法啦……給我打,打完再送鄉公所。」

  隨即劈劈啪啪通通卜蔔,巴掌拳手腳沒頭沒腦朝大魁身上招呼,大魁抱著頭,苦喊著:「別打了別打了,我賠你們車、賠你的騾子啊……別打了……」

  這地方可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了,挨打時大魁想起同伴,在人縫裡看到了後車的門開著,沒准那哥倆早見勢不對溜了,一時間,大魁暗罵著這倆沒義氣的,蜷在地上,好一陣拳腳之後,全身都不知道那兒疼,連哀求的力氣也沒有了。

  「讓開路……五娃,到鄉公所通知,讓衙門官差來……孩兒們,把這個拿槍的壞蛋給我看好……」

  車把式在大喊著,大魁這才明白了,那禿腦袋沒幾根白頭發的老頭,敢情是領導級別的,一句吆喝,有人開著四輪,有人拖畜力車,有人把他拖著下了路面,脖子上一繞,得,跟那受傷的牲口拴一塊了。

  「七爺爺,那不叫鄉公所了,叫派出所。」有位參與的小輩小聲道,糾正七爺爺的錯誤了,一屁股坐地上的七老頭不屑道:「還逑不一樣,沒幾顆好種。」

  這一評價,惹得參與的一干村民好一陣笑,笑聲中,又一位看著後面停的兩輛車,咦了聲,問著同伴後面車上那人呢。有人接了句:「嚇跑了唄,逮著個往死裡揍,媽的。」

  跑了,或者正在跑,而且是被人挾著跑,幾分鐘前,前車被圍著的一剎那,後面車的兩位伸手就操傢伙,卻不料剛下車,老外就被人搬著腿放了個狗吃屎,候子車門剛開,就被黑暗中伸出來的一隻大手拎住了領子,嘭聲眼一黑,頭蒙上了,然後是被挾著下了路面,兩人嗯嗯呵呵地喊著,挨了幾記老拳,不敢吭聲了。走了一會兒,兩人又被裝進麻袋,咚聲扔進硬梆梆的車鬥裡,然後只聽得突突突拖拉機聲音響著,兩人那經過這陣勢,早嚇得麻袋片上都濕了一片※※※

  ……

  解決,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解決了,一個被村裡人扣住了,兩個被運走了,史保全這回心虛了,一心虛,不自然地在自家小二層的樓上來回踱步,N年前的模式,在今天又重演了,史家村之所以落下匪村的名聲,就是因為當年是車匪路霸的聚集地,這其中要出個閃失,史保全不得不考慮善後了。

  單勇在接電話,安排著另一路人到攔住的地方,又安排攔住看人,把他身上的身份證明一概搜走,至於本人呢,一句話,先讓鼻青臉腫。

  放了電話時,單勇的臉上還掛著報復後的笑意,平時叔長哥短經營的這幹匪爺著實不錯,關鍵時候還就他們頂用,又撥著電話把市里守望的一干打發回去,再掛電話時,史保全卻是已經徵詢似地盯在他身邊了,沒來由地問道:「揍一頓出出氣就行咧,你咋還準備抓著人咋地?」

  「普通人揍一頓就行了,這些人可不一樣,不把他治怕,他還會來給你找麻煩。」單勇道,嘭聲把手機扔在桌上,一坐,又觸電似地起來了,屁股還疼著。史保全卻是顧不上笑話他了,扶著單勇小心翼翼坐好,小聲問著:「我說娃呀,天大地大,沒有人命大啊,就當年的黑鴉山的土匪都是要錢不要命,劫富不欺貧,不能玩出人命來啊。」

  「把抓住的這個,交給派出所。」單勇道。

  「你不說這傢伙來頭不小,員警不敢管麼?」史保全問。

  「那不一樣,現在是人贓俱獲了,車上有槍,還開槍打咱村的騾子了。要市里的員警,他這眼神是往上看,可能包著。不過鄉里的員警,他的眼睛得往下看,你說這不處理,怎麼能平民憤呢?差點把人打死對不對?咱們是站在弱勢的地位上。」單勇眉飛色舞地道。

  這幾句倒聽得史老頭癔想上了,似乎想想好像也很有道理,想了想,又問著:「怎麼就一個人,還有呢?」

  「那個……」單勇一愣,呵呵笑了,笑著道:「咱們無從知道上層的規則,可上層也從來沒有體恤過下層的饑苦,所以咱們和他們相互是不瞭解地。咱們要幹什麼,他們永遠不會知道。」

  「啥意思?」史保全沒聽懂。

  「先別問那麼多,準備準備,一會派出所肯定要通知你,咱們幾百號村民都湧向派出所,那可不是玩的啊。」單勇道,電話又響時,看了看是麻稈的電話,噢,把這貨忘了,趕緊安排他回校歇著去吧,沒事了。

  ※※※

  北寨鄉派出所的值班全部出動了,來了三輛警車,七八位民警,接到國道槍擊案的報案,可把所長嚇壞了,跳下車喊著:「人呢?傷著人了沒有?開槍的在哪兒?」

  「這兒。」車把式喊著,一指。

  那樣子看得所長直嗝應,繞著脖子跟牲口拴在一起,髒不拉嘰的衣服已經分辨不出質地來了,鼻青臉腫的也分辨不出相貌來了,村民你一句我一句,只說趕大車回家的,路上騾子被驚了下,下車這人就罵人,不讓路吧,那傢伙朝著騾子就開了一槍,虧是人多才攔住了,要不他打死人還跑了。

  所長草草聽了經過,不過他最擔心的是槍,讓同來的民警搜著扔下的三輛車,那兩人呢?村民異口同聲,跑了,只逮著一個,不過一搜之下,槍卻留了三支,看了槍柄鑲銀的邊、縷著古樸的花紋,肯定不是凡品,所長叫著民警把人銬起來,拉到左近,細細看看,這大鬍子長得,安排著民警道:「回去先對對長相,看他媽是不是網上追逃的嫌疑人。了不得了你,在我們這地界開槍,知道這什麼地方嗎?紅色老區,日本鬼子都沒討得好去,你算個逑……帶走,鄉親們,誰跟我回派出所,做個筆錄……這車,拍個照,拖回所裡。喂喂,老爺子,你們那個村的?」

  「史家村的。」牽受傷騾子的老爺子道。

  那所長像是被噎了一樣,知道這事得謹慎處理了,史家村那幫刁民,可是連鄉政府也砸過。

  不一會兒忙碌完了,警車開道,民警分流開著那三輛遺下的車,有輛車沒鑰匙,被前車拖著,後面騾子被牽到四輪上,那幹村民坐警車,扒四輪的,還有草叢裡停著摩托車,浩浩蕩蕩,直朝北寨鄉派出所來了,史家村果真是齊心得很,半路就遇到來幫忙的,老少爺們,差不多有一二百號人。

  案情忒簡單了,拿著把好槍,開著個牛逼嚇唬老百姓唄,連派出所這些鄉下民警也想當然地如此認為了,更何況有這麼多旁證,要抓不住,還不得釀成血案不是。不過提審那被逮的嫌疑人出意外了,嫌疑人自稱叫田紅魁,一肚子苦水說不是他打的,那民警反問著:「那槍是誰的?」

  這個抵賴不了,鄉下人可拿不出這好玩意來,田紅魁不吭聲,低下頭了,民警一拍桌子叫囂著:「老實交待,槍從哪兒來的,沒王法了你,別以為鄉派出所就治不了你啊。」

  「員警同志,我受傷了,我要去醫院。」田紅魁哀求道,期待員警能網開一面。

  「屁大點傷,死不了……開了槍還有功啦,你咋不說去療養院涅?說吧,來潞州犯了幾樁案子。車偷來的還是搶來的,作案工具啊,依法沒收。」所長也插話審問了,邊點煙邊問著,看來想上那好車了。這審得章法沒章法,邏輯沒邏輯,而且窗戶上還有村民看笑話,田紅魁突然發現,他真是來到沒王法的地方了※※※

  ……

  「還有多遠?」老柱問,回頭看了看車鬥裡掙扎的兩個麻袋。

  「還遠著呢。」根娃道,嫺熟地駕駛著拖拉機,行駛在磕磕絆絆山路上。

  兩人說話都很悄聲,怕麻袋裡的人聽到似的,到了一處山坳的避靜地,兩人耳語幾句,停車,熄火,拖著兩個麻袋,一解包,那人舒了口氣,喊了句:「大哥饒命,我爸是省財政局的。」

  「省財政局算個屁,你以大隊會計呀,還出來嚇唬人……脫衣服。」老柱罵了句,踢了一腳,那人以為大限已到,撲通跪在地上,蒙著的頭磕頭如搗蒜求告著:「大哥,饒命呀,我再也不敢了,那兒衝撞大哥,你明說啊,我賠您錢……您要多少。」

  「脫衣服……聽不懂人話,有錢了不起呀。」根娃又蹬了腳,兩人乾脆連撕帶扒剝了個精光,又給這貨扔了一身臭哄哄的衣服胡亂套著,還要說話,乾脆連嘴都塞住了,另一位如法炮製,不過那被擒的老外腦瓜比較靈光,猜到了是不是下午槍擊,晚上招致報復,剛求饒一句,又挨了幾腳幾拳,人根本不問,換完衣服又給裝麻袋裡,繼續上路了。

  從國道進了鄉道,從鄉道轉上縣級公路,又從縣級公路鑽進山路,顛簸了足有兩三個小時才停車,似乎到目的地了,根娃和老柱耳語著,一人看車,一人敲響了一處大院子的門,引得幾條狼狗汪汪狂吼,不一會兒,趿趿踏踏出了三四個人,黑咕隆咚地門上開了個小孔,傳來了裡面惡言惡聲問:「誰呀?」

  「我……」

  「問你媽是誰,我啥?」

  「我就是我,問逑啥,兩頭騾,要不要?」

  「不要,滾。」

  小門洞合上了,敢情不是個好地方,黑對黑,怕放水,根娃想了想,又拍門喊著:「嗨,老萬介紹來的,前坡煤窯風聲緊,我們剛弄倆沒地方處理……五百一個,不要我扔溝裡。」

  隔了一會兒,聽著狗吠了幾聲,門洞又開,伸出一隻手來,拿著幾張鈔票:「三百一個,不賣你扔野地吧。」

  「成!」根娃飛快地把錢抽走了,裡面人喊著:「扔地上,你們走,敢耍花樣,老子放狗咬啊。」

  根娃應了聲,直奔拖拉機,一手拎一個,咚聲往地上一扔,開著車拉著老柱,突突突跑了,直到聽不見拖拉機的聲音,大門才開了一條縫,有人招手,有人抬包,把兩人抬進大院,晃著手電筒一瞅,看掀了頭蓋的兩人都瞪著自己,看人的啪啪兩個耳光罵道:「看DIAO甚呢,不服氣呀,拖走。」

  被幾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拖著,候子和老外連叫喊的力氣也沒了,似乎聽到後面人嫌三百塊買的這兩頭細皮嫩肉,有點吃虧,肯定幹活不出力氣,兩人被架著從幾條狼狗的虎視眈眈中進了一扇土窯洞的門,呼咚聲被扔進去了,剛剛坐起,卻發現昏黃的燈光下、渾濁的空氣中,成排躺著和他穿著一樣的人。

  「媽呀……媽呀,我媽……我爸,誰來救我。」

  候子失聲,摟著老外哭上了,此時明白處境了,被人賣到傳說中的黑窯裡了。堂堂的候公子,身價在這兒只值三百。

  ※※※

  「娃呀,你得給我說清楚,到底咋弄的,我得心裡有個底。」

  史保賊忒忒地拉著單勇,兩人駕著車快駛到北寨鄉派出所了,只抓了一個,另外兩個史老頭卻是放心不下,跑了他倒不怕,就怕單勇下黑手。

  一路吃疼開車來的單勇揉了揉傷口,被壓迫的久反而不怎麼疼了,笑了笑道:「我給他們倆找了個自食其力的地方,咱匪村向來要錢不要命不是?」

  「說清楚,到底弄那去了。」史保全不問到不甘休了。單勇一勾指頭,附耳一句,老頭嚇得嘴一哆嗦,失聲道:「你個驢日貨,你把人家賣石灰窯裡了?」

  「那兒安全,他們販子交易都是黑對黑,誰也不認誰,員警都管逑不了,每年從南北販過來的勞力多了,他們也不害人命,就幹活,幹不動了,車拉著往城裡一扔不管了,反正也不怕他們再尋回山裡去。」單勇道,他笑著,可史保全哭笑不得了,想問問單勇怎麼可能知道黑窯那地方,不過又閉口不問了,肯定是村裡有些驢日貨告訴他的,就不告訴他,這事在鄉下都是公開的秘密,單勇的走鄉竄村收山貨,以他那鬼心思,沒有去開黑窯就不錯了。

  看老頭被噎得說不上話了,單勇重新發動著車,慢悠悠走著,直道著:「別這個樣子的嘛老爺子,反正總要有人被賣進去,他們去了省得那個老百姓又被騙去不是?比這更黑的事你又不是沒幹過,今兒咱們和他們是釘對釘鉚對鉚,誰手軟誰吃虧……有句俗話說叫流氓不可怕,有文化的流氓才可怕,我覺得這話說得不對,不管是有文化的流氓還是有權或者有錢的流氓,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另一種人。」

  「啥人?」史保全下意識地介面了。

  「沒文化的法盲呀,要不我為啥投奔老爺們您呀?」單勇笑道。此時已經看到了燈火通明的北寨鄉派出所,和村裡鼓噪著的群眾,到地停車,史保全翻著白眼指著單勇罵了句,你個驢日貨。

  罵完下車,背著手,村長派頭十足,一聽村裡人七嘴八舌道著七爺家牲口挨一槍的話,老村長又是怒髮衝冠,義憤填膺地舉著拳頭道著:「幹得對,和壞人壞事做鬥爭,絕對不能後退,也絕對不能手軟……啊,所長,我是史家村村長,感謝人民警察,這牲口可是一家的命啊,一定要他賠,一定要嚴懲兇手。」

  鼓噪著的村民,簇擁著所長和村長,又湧進派出所了,這一二百號人,簡直是個法盲大派對了,一會兒有位民警出來聲嘶力竭地喊著:「鄉親們,誰把嫌疑人的錢包拿走了,請務必交回派出所啊。對啦,還有手錶和身份證……鄉親們,聽我說啊……」

  光見喊,沒見有人交,這喊得實在前後矛盾,拿都拿了,好像誰還準備還似的!?

  單勇在車上笑著,臉上掠過一絲陰狠,慵懶地撥著電話,等了好久,同樣一個慵懶的女聲響著:「您好,請問找誰。」

  「我是單勇,找你。」單勇道。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聽到了粗重的喘息聲,單勇笑著道:「李總,你要沒被嚇跑的話,該準備準備了,否則就要錯失漁翁得利的好機會了。」

  仍然是粗重的喘息,似乎還沒有從驚訝地清省過來,單勇不急,很耐心地等著,這一刻,已經等了好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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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2:14: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93章 請君入甕誰來投

  史保全在派出所呆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而北寨鄉派出所此時已經鬧哄了兩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指向淩晨三時了,老頭出門看了眼夜涼如水,明河在天,仿佛這心胸也格外開闊也似地,一招手:「老少爺們,回家,要相信政府,相信員警同志,會給咱們一個圓滿地交待……五娃,把你七爺攙上,有福,開車操心點啊……」

  有人扒車、有人搖四輪,有車把式揮鞭,有人應著村長的話,一眨眼,這一隊烏合之眾各乘車輛,沿著來路,得勝回村了。史保全左右數數平時和單勇走得很近的人,沒見著根娃、沒見著老柱,也沒見著大彪,這幾個貨幹啥去了他心裡有底,不過現在綁在一條賊船上,那話是不好問出來,反而擔心這人多眼雜地,萬一露出去可得咋個給人說圓了。

  不過又一想,似乎問題不大,黑燈瞎火地,前車人被村裡人揪著了,後面的車上溜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比如所長就給安了個好詞,叫「畏罪潛逃」。

  心思轉悠著,到了離派出所幾百米遠的車上,單勇卻是靠在車屁股後正無聊地看星星,老頭湊上來,看看四下無人,小聲道了句:「勇啊,那人叫田紅魁,槍的來源和跑了的那倆人,啥都沒交待,所長正審著呢,會不會出其他啥事?」

  「不會,他在等著同夥跑出去通知別人救他……不過怕是沒機會了。」單勇淡淡地道。

  「那咱先回去,這大晚上凍人得,別把人給凍壞了,不能老幹耗在這兒啊,走走。」史保全叫著單勇回村,單勇卻是搖搖頭,讓稍等一會兒,有朋友來,什麼朋友來?單勇說市里的朋友,史保全倒沒多問,兩人坐到車上稍等一會兒,果見一輛普桑從路面上駛下來了,單勇的電話也隨即響了,下了車,卻是柴占山和李玫蓮同時來了,還帶了個司機,正好,單勇先叫著柴占山的司機把老爺子送回村裡,史老頭趕了一輩子大車,可僅限於牲口車,汽車這玩意他還真沒摸過。

  車一走,剩下的單勇和李玫蓮、柴占山相對了,兩人遠道而來,異樣打量著仿佛毫髮無傷的單勇,一百個、一千個疑問寫在臉上了,單勇直指了下派出所,邀著道:「走近點看看。」

  領著兩人,前行不遠,看到了院外一輛、院裡兩輛,一輛賓士G、一輛牧馬人,還有一輛路虎,即便就放在市區也是罕見的車型,柴占山和李玫蓮互視眼,同時想到了什麼似的,神經凜然,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那些人居然折在個鄉派出所裡了,真讓人奇也怪哉,柴占山都看傻眼了,連事實擺在面前,也有點不敢相信。

  單勇說了:「三輛車在國道上撞了村裡人的騾車,不但不停車還朝騾子開槍了,結果被老百姓抓現行了,抓了一個人、三輛車加三支槍,另外兩人趁亂逃脫,派出所正在查找下落。」

  「朝騾子開了一槍?」李玫蓮異樣了。

  「對,之前還朝我開過一槍。你們應該知道了吧?」單勇道,說得好像不是疼在自己身上一樣。

  「那兩人……回去要報信,麻煩大了。」柴占山看得更遠,想到了不妥之處了。

  「未必,這兒屬於潞安縣境內了,山高林密,青紗成型,萬一他們跑丟了、找不著路了、回不了家了,也有可能,對吧。派出所判斷他們畏罪潛逃,總不能不相信員警的判斷吧?」單勇扭過頭,散著小步,那兩位下意識地跟著,柴占山卻是小聲道著:「這幾個人來路不低,和市里的樊老五有瓜葛,這個人可能你不太瞭解,姓樊名五義,我們都叫他『五毒』……」

  柴占山把道聼塗説加上自己知道的草草一說,這個洗錢放錢的傢伙看樣在潞州是一號人物,話裡明顯聽得出柴占山話很忌憚,萬一那兩人逃回去,黑白兩頭都有關係,回頭把人撈出來,單勇還得引火焚身不是?單勇聽得此言卻是反駁道:「搞清楚,和我沒關係,而是老百姓,誰非要再找我麻煩,老百姓還會收拾他們,誰叫公道自在人心呢?」

  這話說得,李玫蓮噗聲被逗笑了,反而把柴占山這個老江湖噎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又踱步回到了車邊,單勇有一句沒一句把下午遭遇的事草草說了遍,回頭問著這兩位道:「二位,準備怎麼辦?」

  「這……這我還真不知道。」柴占山一下懵了,事情發生的太快,根本毫無準備。單勇看上李玫蓮時,此時才發現李玫蓮穿了一身不常見的運動裝,襯著婀娜的身姿,腳上卻蹬著一雙旅遊鞋,讓單勇訝異地問道:「喲,你這是準備出遠門了……不會真被嚇走吧?」

  這話李玫蓮卻是不好意思接茬,說起來還真是,如果沒有這個意外,李玫蓮還真準備暫時抽身事外了,不過既然意外出來了,李玫蓮倒有興趣了,直道著:「你既然叫我們來,應該已經有計較了吧?」

  「多少有點吧,否則這下挨得就太窩囊了。不知道李總你喜歡直白點,還是委婉點的談話方式。」單勇問,很客氣,李玫蓮笑笑道:「直白點吧,比如就像雷大鵬的風格。」

  「好,那我就直白點,李總你準備從中撈到多少好處。」單勇問。

  「我說過了,驢肉香那幢樓盤。」李玫蓮道,這話並沒有刺激到單勇,單勇回頭問柴占山道:「柴哥呢?能分到多少贓?」

  「呵呵,我分不到多少,礙不過面子,跑跑腿而已。」柴占山笑著道。單勇一聽稍有不悅了,貌似斥責著李玫蓮道著:「那李總就有點不地道了啊,分贓太少,兄弟們不會給你賣命的,比如我,你都不多給點好處就想撈好處,可能麼?」

  這一說,兩人都呵呵笑了,果真夠直白,李玫蓮笑著問:「那你準備要多少好處,事情可是連邊都沒沾著呢,現在就討論分贓是不是為時尚早。」

  「你應該算得出,不早了……驢肉香火鍋從去年投資響馬寨開始,前西街、潞華廠兩個店,佔用了他們六百萬的資金,還有被陳壽民以商標賠償騙走尚未被經偵歸還的300萬。再加上走馬換將,廉捷大肆投入再造驢肉香的形象,連廣告帶兩期裝修,砸進去二百萬不止,這就吞掉了他一千一百萬的活錢……還有廉捷因為急於控制驢肉香,斥資兩千二百萬買下陶成章手裡的一部分股權,他就貪得再多,手裡的現金也快斷流了。」單勇道,這幾句聽得李玫蓮肅然起敬,所說和她瞭解的情況大致吻合,不過奇就奇在單勇能從經營的角度想到這麼深層次的問題。

  「沒那麼容易倒,只要他們願意,有銀行搶著給他們資金。」柴占山道。

  「沒錯,恐怕這正是你們為難的地方,他們不缺錢,你們也就無從下手,對嗎?」單勇問。

  「可以這樣講,我需要一個契機,對於我們能入主的契機,對方難以為繼的危機。」李玫蓮道。

  「這個不難,廉捷所恃,第一是老爹的餘威,聯合的這幾家股東都是家資不菲的大戶,隨隨便便他可以籌到需要的資金;另一點你們也說了,銀行會搶著給他們錢……可反過來講,負債率越大,越容易埋下隱患,驢肉香的日營收十萬左右,去掉人工原材料成本,有五六萬左右,這是他們的一股活水,掐斷他,用不了多久他就難以為繼,只出不進誰也經營不下去。

  另一方面,這幾個股東中廉家已經一家獨大,只要離間他們其中幾位,抱不成團,關鍵時候有人唱反調,他就更不好幹了,現在危機已經看到苗頭了,只要再放大了,只要讓他的經營再糟點,不怕沒人落井下石,比如驢肉香雖然價值一點六億,不過大部分是不動產,特別是那幢樓宇,他們的負債率是百分之三十六點七,如果債主感覺這艘旗艦要沉沒,你覺得他們能坐視嗎?債主可都是銀行。」單勇又道。

  這已經描繪出了一個不遠的近景,如果內外交困,接下的清算和破產自然是李玫蓮最希望看到的,一根稻草壓垮一頭駱駝的事不罕見。不過她狐疑著,總覺得事實不該像話裡說得這麼簡單,反問道:「這中間有一個難點你沒有想到,廉建國是這個團體的靈魂人物,他當反貪局的領導多年,不但交遊甚廣,而且現在還在政協掛著職,省城吧倒數不著他,不過他要回到潞州,看他臉色行事的人可不少,不管他要辦什麼事,還是要籌措資金,都難不住他。」

  「所以我才叫你們來,再龐大的牲口也經不住寸長小刀的肢解,已經削了好多刀了,快見骨頭了……把這把火燒到他們身上怎麼樣?」單勇道,點頭示意了下派出所,意指槍案的事。

  「怎麼燒?」李玫蓮來興致了,攤上這爛事,不怕廉家不臭。

  「我這兒有一份錄影,就是下午這幾個蠢貨追殺我開槍的錄影,再加上他們被老百姓抓的事,想辦法炮製一條『警民聯手擒獲持槍歹徒』的新聞如何?」單勇道,壞壞地笑了。柴占山眼睛一亮,識得厲害,直豎大拇指道:「這個辦法好,鄉派出所這些土鼈巴不得抓個大案邀功呢。這要是見了光,誰也不敢明包著。」

  「效果何在?」李玫蓮問。

  「肯定是廉捷邀的人,這錯不了,可他沒玩過這事要強玩,太蠢了,居然找了比他更蠢的錢默涵當嚮導,如果這之中有人自首的話,你覺得會有效果嗎?」單勇反問。

  「那倒是……可是廉家有辦法壓住這事呀。」李玫蓮畏難地道。

  「你不會覺得一個小官僚就有防民之口的本事吧,一頭報導正面新聞,一頭傳播槍擊視頻,到時候孰輕孰重,戴官帽的人會斟酌的,更何況,這幾個開槍的蠢到這程度,絕對不是黑澀會出身,我想應該那家貪玩的孩子,別忘了,還把兩個丟了,栽的栽了,丟的丟了,老地找上門來,誰負責呢?」單勇道,話說得很隱晦。不過足以讓柴占山和李玫蓮都理解了,李玫蓮點點頭,答應了。

  「時間不多,抓緊嘍,如果要辦不了,就別來煩我了。」單勇把一樣東西扔給李玫蓮,一個精緻的快閃記憶體。

  不遠處,車燈閃著,是送史保全的車回來了,司機跳下車,很知趣的遠遠等著,柴占山看單勇要走,追問了句:「還有樊老五,他要找麻煩,你小心點。」

  「這個應該你解決,要是你解決不了,我可以幫你。」單勇道,頭也不回了走了,走得很慢,此時柴占山和李玫蓮才看出行動不便的單勇確實像那兒受傷了,慢吞吞地上車,開走了那輛大切,兩人還愣著,司機提醒這兩位才上了車,一言不發地回了頤龍灣。

  又過了三個小時,清晨時分,審了一夜無果的派出所正抓緊時間休息著,不料值班的民警直闖進所長辦,驚聲喊著:「所長,所長,電視臺的來了,不是給咱曝光來了吧?」

  「胡扯,咱這窮地方抓賭沒錢、抓嫖沒人,有什麼可曝的。」和衣而睡的所長罵了句,跟著起身下樓,那陣勢嚇了他一跳,哦喲,敲鑼打鼓放鞭炮,趁著朦朦亮的天色,一隊村民抬著個「人民衛士」的大匾送來了,不知道擱那兒來的電視臺來,架了三四架攝像機錄著這熱鬧場面,一夜未眠,揉著眼睛出來的民警一看這場面,哦喲,給激動的,這員警當得也有成就感了,個頂個整整衣領站直嘍,齊刷刷地來了個敬禮,有位梳著馬尾巴的漂亮妞把話筒伸到所長面前了,直問著:「您是所長吧,我們接到熱線,知道貴所昨晚迅速出警,擒獲了一名向村民開槍的歹徒,能給我們介紹一下當時的情況嗎……哦,就是這幾輛肇事車吧。」

  「對對對,就是這幾輛,搜出來了三支霰彈槍。不過我們不能隨便接受採訪啊。」所長留了個心眼。

  「我們是通過縣公安局宣傳科來的……這位可是省台法制線上的記者,自己人,所長不會把我們趕走吧。你們縣局的政委一會兒就來了,要開現場會呢。」那記者笑著問。

  這那敢,所長殷勤地把來訪的記者、送匾的村民,一古腦給請進派出所了,不過有點事直讓所長心裡暗暗嘀咕,史家村就傷了頭騾子,不至於這麼大張旗鼓吧,那不得又賠進幾頭騾子去?

  狐疑一閃而過,不過大張旗對所裡可是好事,總比負面新聞報導強吧?

  ※※※

  城外究竟發生了多少事,對於昏沉沉剛從一夜睡眠中慢慢蘇醒的城市來講依然是一無所知,駕車進城的單勇一路看著返青的麥地、霧朦朦的天空,行色匆匆的過往行人,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又是一天辛苦的奔忙開始了。

  車駛到了離鑫榮肉聯廠不到三公里的屠宰場,停下車單勇靜靜地等著,偶爾回頭看看,還靠著椅背打鼾的根娃、大彪,這兄弟倆從鹵坊跟著自己進城,可也沒幹多少好事,剛挪挪了位置,根娃醒了,問了句:「來了麼?」

  「沒有。」單勇道,又補充了句:「他每天都定時來,說起來錢中平這個胖兒子雖然蠢了點,不過也未必不是好事,能安安心心幹好一件事,將來不至於惹了誰,老錢就太奸了。」

  這個評價讓後面的根娃笑了,把大彪也驚醒了,大彪道著:「都說咱們村裡人無賴,可咱們買賣從來不作假,單數驢肉,就城裡的大飯店和咱們都沒法比。」

  「那當然,一般有了錢才變壞,你還沒錢呢,就想變壞,是不想混了吧。」

  單勇笑道,根娃卻是表白著,將來咱有錢了也不變壞,大彪卻壓著聲音斥著,你都沒好過,還用變嘛。這哥倆爭了幾句,知道話裡暗有所指,都鬼祟地笑了。單勇卻是回頭鄭重地向二位兄弟說道:「根娃哥,彪哥,我發誓啊,以後類似昨晚的事我絕對不幹了,我要當個好人,你們倆監督啊。」

  根娃撲哧聲笑了,大彪想起了,直追問著:「上面咱們仨從派出所出來,你好你也說過來著要當好人。」

  「我說過嗎?」單勇異樣地問,還真記不得了。

  那倆俱是點頭認可了,單勇稍有糗聲地道著:「以這次為准,總行了吧?」

  這壞也是一種生活,看來連根娃和大彪也習慣這種壞的感覺了,兩人都謔笑,根本沒當回事。再怎麼說總也比當年受了欺負一肚子咽下去感覺好多了。

  不一會兒,果真車來了,是鑫榮肉聯廠的貨廂車,一位司機,一位是五短身材的錢默涵,單勇跳下車,嚇得錢默涵一個激靈,差點鑽到車底下,剛一矮身又覺得不對,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人,於是又像他爹那般奸笑著:「單老闆,您早啊。」

  「早……小錢,過來,哥給你看樣東西。」單勇招著手,錢默涵咧著嘴,你有沒有我大,還當哥,不過看單勇這麼神秘,倒有好奇了,反正這大白天,他總不至於和那幾位開槍的黑澀會一樣吧,這麼一想,自己還是有主心骨地,擺著架子上來了,單勇卻是拿著一個MP5視頻播放機放他面前,一點播放,通就是一槍,嚇了錢默涵一跳,再一細看,嚇得手一抖,差點又鑽車底下……畫面上,有他的相貌了,那是去問大魁那傻逼,打死了沒有。

  「好看吧。我走了啊,你忙。」單勇笑了笑,轉身上車,卻不料錢默涵一把摟住單勇,嚎喪也似地喊著:「哥哎,叔哎,真不關我的事呀,我就坐了坐他們的車……我就看了看,我啥都沒幹啊。你別跟我過不去啊,我可真啥也沒幹。」

  摟得單勇老緊,觸著傷口了,疼得單勇齜牙咧嘴,好容易掙扎開,直咧嘴吃疼,捏著錢默涵鼻子,揪遠了點罵著:「別靠近,老子身上還有傷呢,你想害我不是?」

  「不是,單哥,不,單叔,真和我無關啊。」錢默涵現在沒來由地有點恐懼了,不知道單勇要拿他怎麼辦,再看車裡還有兩個大個,又尋思著是不是跑了,可又跑不快,計無所出的時候,再看單勇不像兇神惡煞來找麻煩的,這倒放心了,小心翼翼地道著:「單哥,那幾個住在東明酒店,別說是我說的啊……我走了,還準備宰驢下肉呢。沒我的事啊」

  「等等,你個蠢貨啊,能沒事嗎?你完啦,那幾個都落網了……接著員警該來找你來啦,你和持槍歹徒一路,抓進去非『叭』斃了你,趕緊通知你爹,準備後事吧啊。」單勇手指支著,一句嚇得胖默默退一步,退了好幾步,靠著牆根了,猛地搖頭道著:「不可能,那都是大官家出來,員警不敢抓。」

  「你個笨蛋,不敢抓人家,敢抓你呀。還有,現在他們已經被員警抓了,你跑得了嗎?將來人家沒事,全栽你頭上。你個傻逼。你爹又不是官,是奸商。」單勇罵道,知道和這種說話,得又直又白,不能拐彎,否則他聽不懂。

  果不其然,胖默默連驚帶嚇,快失去思維能力了,斜著眼看著單勇,咬著一根手指,那是在思考呢,單勇加著料道:「你自己去打聽打聽,別說我騙你啊,現在網上關於『官富二代持槍追殺村民』傳說,已經快紅了,那開槍的被抓到北寨鄉派出所了,你長這麼帥,一到網上,認識你的人忒多了,我現在就準備去公安局呢,你說我不認識別的人,我還不認識你呀……小樣,等著坐警車吧。」

  一嚇唬,返身又要走,這下胖默默快崩潰了,拽著單勇哭喪著:「單哥,你別害我呀,可不是我朝你開槍的。我就帶他們認了認你,就想著摁著揍一頓,誰知道他們敢開槍啊。」

  「我可以不害你。」單勇道,回身看著嚇壞了的胖默默道:「教你一個辦法,你聽不聽。我不找你麻煩,我知道不是你,你沒那膽,聽不聽哥的辦法?」

  「聽。」胖默默趕緊點頭。

  「趕緊去自首,爭取寬大處理,他們是誰、誰指使的,員警很快就查出來了,到時候你想爭取寬大處理都沒機會不是?別覺得我嚇唬你,回去問問你爹,攤上這事,讓員警揪住你,不死也得脫層皮……回見啊,兩個小時後我做完傷情鑒定就去公安局,時間不多了啊。」單勇說著,拍拍嚇壞了的胖默默,上車揚長走人了。

  「壞了,壞了,這次老子要倒楣了,這他媽廉捷害死我了……快,下來,下來。」胖默默把司機拽下來,上車坐到駕駛位置,發動著車了,司機問著還拉肉呢,默默氣咻咻喊著:「拉個逑啊,老子這身肉都快保不住了。」

  說話著,倒出車去,一溜煙開走了,不是去自首,而是找親爸商量去了。車駛不遠進了肉聯廠,錢默涵棄車直奔廠辦,關上門,和老爹說上了。

  過不久,洋相出來了,錢中平拿著算盤追打著抱頭亂躥的兒子,從廠辦追到車間,拳打腳踢算盤砸,邊打邊罵著,你個不長進的東西,人家偷驢你給拔橛子、人家殺人你給引路,腦袋長屁股上了,那事能幹麼?老子這點家產,遲早得被你敗光……

  老爹打罵,兒子哭嚎,廠裡人看熱鬧,這場鬧劇,就從這兒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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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2:14: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94章 四面楚歌豈曰愁

  整七時,鮮肉沒有像廉老闆預期的那樣到位,後廚通知了大堂,大堂催肉聯廠,肉聯廠說屠宰場根本沒收到驢,回頭又通知大堂,前後用了半個小時又回饋回了廉總這兒:沒驢!

  這把一大早就到店裡主事的廉總給氣得呀,實在對黑澀會的工作效率有懷疑了,派了後廚兩人到屠宰場看近況,隨即又把採購撒出去,大不了我高價從市面上零售價買驢肉,死了你張屠戶,還要吃帶毛驢不成?

  他知道,平時也就五一節假日這幾天緊俏,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守得住,只要能守得住店、開得了業,過不了幾天,這什麼狗屁圍堵會自己煙消雲散,到時候秋後集中出欄,養殖戶求著你買他們的驢。或者他期待著,單勇挨槍子的事讓那邊的一窩子人知道後,總應該掂量掂量該怎麼幹和不該怎麼幹,這個世界的規則不是隨隨便便誰也能制訂的。

  「去,小林,把大堂全部叫來……還有送外賣的。」

  廉總站在大廳中央,發號施令著,一位正裝的小姑娘飛奔著上二樓叫人了,不一會兒,林林總總下來十二三位男男女女,這是驢肉香經營的中堅力量,也是自己在潞州著重培殖的一批新人,將來就靠這些新人撐起驢肉香的一片生意呢,就聽廉總勉勵了一番,然後分配任務,旅行社的分三組,老規矩,聯團來的,提成消費金額的百分之十,給旅行社留5個點。跟著是到市電視臺做即時廣告,乾脆狠一點,節假日期間,吃多少送多少,想了想,又加了條優惠,凡員工家屬來店裡嘗鮮,一律半價,照送不誤。

  這數條指令贏得了員工一陣竊喜,各分頭去了。在經營最慘澹的時候就這麼幹過,廉捷知道,現在最需要的是人氣,節前的兩件事怕是損失不小,消息靈通的估計不會來了,唯一的路子就是期望通過偏門抬高人氣,旅行社來潞州旅遊的自然是首選。用不了幾天,沒人會記得發生的那些爛事,暫時賠點,無非是堤外損失堤內補,只要人氣一旺,自然重回正常軌道。

  八時剛過,第一批採購的鮮肉回來了,價格高了不少,不過比無米下炊強多了。緊接著下鍋,開火,安排著全員打掃,準備重裝開門。一切井井有條地開始了,廉捷從門外到後廚,挨著樓層轉悠了一圈,直到確認沒有紕漏才松了一口氣,其實他的有點緊張,昨晚和父親深談了數小時,雖然從陶成章手裡謀得了剩餘兩成多的股份是一喜,可差不多把手裡的閒錢都投這兒了,要是買只不下蛋的雞可虧大了,最起碼上半年除了裝修和開支,帳面餘額是負數。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廉捷站到了門廳之外,看著恢宏的建築如是想著,就是經營不善倒閉,這幢樓宇也賺了,何況偌大的驢肉市場,經營數年的火鍋品牌,怎麼可能不賺錢,除非是有人為的搗亂。想到此處,他又在暗想著這當會兒,沒准單勇還在哪兒窩著養傷,等他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沒有他的機會了。甚至於響馬寨的醬驢肉都會在潞州市場上消失。

  過了一個小時,一切平靜,後廚大鍋的熬著,湯花飛濺溢出來的驢肉的特有香味,甚至於廉捷神經質地親自嘗了嘗,很香,花椒沒作手腳,他放心了,這時候他又在想,不知道員警折騰響馬寨調味店的那幾位怎麼樣了?

  不過他可顧不上管那些閒事,而是抽空拔了個電話,直拔到樊五義的手機上,把驢肉並未送到的消息告訴了這位元話吹得很大,水準實在不咋地的會長。

  ※※※

  「他媽的,真他媽不給面子,連他媽養驢的都不把咱們當回事了。」副駕地罵了句,開了車窗,呸了口。後座的兩位更生氣,直啜導著:「田哥,你手太輕了,就扇倆耳光,少賣多少錢呢,人家能聽你的?」

  「不樊爺交待的,別把事惹大了,要不早讓二侖操著傢伙來了。」副駕上那位道。

  「那不行滴,得狠點,這些奸商都是你不X他媽,他不喊你爹,你這輕飄飄的不行,讓哥幾個整狠點,拖到僻靜處,慢慢整他。」另一位道,得到了各位的首肯。

  因為樊會長責怪的事,幾位兄弟都不舒服,畢竟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就拼傢伙見血都沒含糊過,何至於在這小事上讓老闆生氣?說起來怎麼對得起人家一月給的大幾千酬勞不是。

  一路無話,一輛北汽JEEP加一輛商務車,直驅東明養殖場,兩輛車橫衝直撞進了大院,扯著嗓子喊著:「王胖子,滾出來……看什麼看,走近點讓我看看?活膩味了。」

  大個子一吼,嚇得擔飼料的夥計扔下桶就跑了,幾人見王利明縮頭不出來了,火了,直沖到廠辦,咚咚咚砸門,一看有人。然後,通聲踢開門,異樣了,臉還腫著的王老板正和一位黑黑的年輕人說著話,根本不搭理這沖進來的幾位,帶頭的哥們火了,直指著叫囂著:「王胖子,你他媽是光腫臉不長記性啊,走,我們會長請你。」

  王利明有點緊張,看了來此相商的單勇一眼,單勇笑了笑,沒吭聲,像鼓勵,不過那同來的七八位看不眼了,一把揪著單勇,湊著凶眼問:「你他媽那兒冒出來的?滾。」

  還以為是上門買驢的,一般情況下,兇神惡煞嚇走就完事大吉了,卻不料單勇不動聲色拍拍抓自己領口的手道著:「我是來商議供應飼料的,沒惹各位啊。」

  「哦,賣驢飼料的,那也滾。」大漢剛放手,又一堆,把單勇推過一邊了,一個趔趄,單勇退了幾步,這哥幾個揪的,下暗手踢的捅的,把王利明又揪上來,遇上這號純粹找碴的地痞無賴沒好,王利明又看了單勇一眼,實在鼓不起勇氣來,單勇說了句:「你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別人怎麼幫你?你軟一次,別人欺你一次,你軟一世,別人欺你一世……你要是天生的軟骨頭賤骨頭,忍著吧,別吭聲。」

  這刺激得,早按捺不住的王老闆嗷聲一叫,狀似瘋驢,連踢帶抓,邊瘋邊罵著:「跟你們拼了,媽了逼的,太欺負人了,老子全扔茅房也不給你一斤肉……」

  「說什麼,說什麼?」大漢伸手揪著亂瘋的王利明,叭叭叭左右開弓幾個耳光,沒襯布,鼻子立時見血了。一把一推,拎著人出門了,還有人看出單勇不是好路數了,兩人一左一右架著單勇,幾個肘拳通通通戳得單勇直皺眉頭,一陣鑽心似的疼痛,不過他冷笑,沒反抗。

  王利明更慘,被人拎著,又是左一耳光右一腳,跟著後面又一踹,跌跌撞撞出了門,嘴角殷著血,瘋喊著:「夥計們,都他媽出來,跟他們拼了。老子今天不活了。」

  這一喊,引起來人的緊張了,一下子從後面的飼棚裡出來了奔出來一群人,前門緩緩地閉上了,是兩位狼背熊腰的大漢,站這兒,樊會長的來人可相形見絀了,一關門,叉著胳膊一立,貌似兩幢鐵塔,後面的更凶了,持水擔的、操宰驢刀的、提著板磚的,像決口一般,一直出人,足足出來了上百人,能停數輛大貨車的場地擠得滿滿當當,個個眼光不善地看著挾人的七八位。

  嚇住了,這是有準備了,標準的關門打狗,領頭的大漢倒心虛,一揮手,放開了單勇,放開了王利明,舉手示意著,咱自認不敵,單勇笑了笑,扶了王利明一把,不屑地道著:「你看王老闆,我沒說錯吧,他們慫成驢蛋了……您說,把這群欺軟怕硬的貨怎麼辦呢?」

  「這個……」王利明咬牙切齒,現在倒有點顧忌了,那來人帶頭的乘隙說著:「兄弟,我們是樊會長的人,唐匯商務的,有什麼話咱們找個地方說。」

  「你剛打了人,現在倒想說說就解決了?要想說我可以告訴你句,你們他媽仗著人多欺負人家個養殖戶,什麼東西?配和老子說話麼?」單勇呸了句,不怒自威,一放嗓子喊著:「教教他,怎麼辦事。」

  嘩聲人流如潮,一瞬間越過站著單勇和王利明,把來人淹在高揮的拳腳下,咚咚咚砰砰咣咣,好一陣震撼人心的慘叫,這打得叫一個哭爹叫娘,嚷姐喊妹,只見拳影和地下翻滾的人,再黑的黑澀會,也架不莊稼漢的老拳。

  王利明緊張地看著單勇,這個人以前有過照面,可沒想到這麼凶,早上來商議買下存欄肉駒的事他還在猶豫,不過被單勇刺激得實在也氣不過,此時再看卻是覺得心情暢快無比,恨不得和這些爺們同列幹他狗的。

  一眨眼就見分曉,地下躺了一片,都在痛苦的蜷曲的,揍了一頓,而且是腦袋上套了個布袋揍了一頓,然後是圍著一圈人,你一腳,我一腳踹著聽他們躺地上地哼哼,單勇等了一會兒才上前,叫著掀蓋頭,布袋一揪,這時候都知道遇上狠茬了,呻吟著不敢起來,單勇蹲下來,看著剛才領頭的那位,很嚴肅地道:「看看,欺負人爽,被人欺負可就不爽了吧……問你呢,是不是啊?」

  那人嗯嗯點點頭,單勇又問:「你認識自己的錯誤了嗎?」

  那人嗯嗯,又點點頭。

  「那就好,錯了就該罰,送派出所。你們上門尋恤,兩次打傷王老闆,這麼多人見證呢,我看會長厲害,還是派出所所長厲害。要是員警處理不公,咱們再私下解決啊,拖走。」

  單勇一起身,根娃和大彪一手拎一個,扔進人群裡,場裡的工人也跟著湊熱鬧了,不時地這個一腳,那個一拳,牽牲口趕騾子一般把這幾位直往就近的派出所牽。

  浩蕩的大隊伍一走,單勇笑著招呼著要和根娃、大彪一起走,王利明老闆可有點急了,顧不上臉上青於血跡,直拉著單勇:「別走,兄弟,你說他們要再來找事,你們都要不在,我可怎麼辦?」

  單勇幾人同時笑了,他回頭笑著問:「那你想不想徹底解決?」

  「想啊,咱都正正經經生意人,誰願意攤上這爛事。」王利明苦著臉道。

  「那你應該從根上解決?」

  「什麼意思?」

  「誰找人辦的這事,難道你不知道?」

  「驢肉香的唄,他用量大,又沒簽保價供應合同,沒貨急了,不敢欺負你們,欺負到我頭上了唄。」

  「那就對了啊,你得找他徹底解決呀?」

  「咋解決?那大的店我可惹不起。」

  王利明愣著,要擦臉上的血時,卻被單勇一把拉住袖子,笑著道:「做生意都怕麻煩,更怕攤上這爛事,你害怕,難道他就不怕……我覺得,就您現在這樣子,站到驢肉香門口振臂一呼,把他們嘴臉讓同行都知道怎麼樣?有涉黑背景,以後誰還跟他做生意,他想掙錢,不賠都不錯了。敢不敢?你要敢,我通知養殖的屠宰的同行,大家都聲討他去。」

  「我……行不行呀?別人家回頭收拾我啊。」王利明膽怯了。

  「人都打了,反正都要收拾你,伸頭縮刀都逑是一刀,不痛快死就是窩囊死,怕前怕後,能幹成什麼?」單勇瞪著眼道,這話卻是惹得根娃和大彪暗笑了,說是幫王老闆,其實拉了個墊背的,誰幫誰還不一定呢,這麼個小心小膽的養驢戶,愣是被單勇教唆得快要惡從膽邊生了。

  怕也是受辱氣急了,王利明想了想,剛要咬牙切齒答應,卻不料關鍵時候又洩氣了,苦著臉道:「不行啊,你們史家村土匪多,我就一家老小,腰直不硬呀?光我站那兒,沒人撐腰,別被人保安再揍一頓扔街上可丟大人了。」

  「哦,你擔心這個呀,史家村幾千匪爺和你共進退……不但我陪著你,還有很多人陪著你,保證你安全。」單勇道,一聽擔心這個,倒不是什麼擔心了,現在手裡有的是人。

  「你還有人?」王利明驚訝了,剛剛走了就有八九十人,敢情還有。

  「有,有很多人,現在所有的養殖戶、屠宰戶快歸攏到一家人了,別說一個驢肉香,就是把市里飯店全堵上,全斷他們貨,也漏不了幾家,咱們同行如果不同進退,那落單可就要被欺負了,怎麼樣?拍翻他狗日的,看以後那個大店還敢仗勢欺人。」單勇沉聲道。這當會兒,王利明老闆的雄心被激起來了,恨恨唾了口帶血的唾沫罵了句:

  「幹就幹,幹翻他狗日的,以後驢肉一斤也不賣給他,賠死他們。」

  ※※※

  電話鈴聲在鈴鈴響著,響在屠宰場的案邊、響在農貿市場的攤邊、響在潞州大大小小各飼棚邊,東明王利明老闆被驢肉香打傷,要去聲討的消息瘋傳開了,說起來也算是此行中的名人,既然有名人效應在內,那八卦的速度自然傳得快了,先是被打傷。後來傳成被打成重傷,再後來傳成被打成生活不能自理,家屬要討公道,再後來凶了,傳來人被驢肉香雇黑澀會打死了,家屬抬著死人去……不一定沖公道,就沖著熱鬧也得看看不是,再怎麼說也是同行熟人呢。

  於是乎這個通知的效果讓人瞠目結舌了,屠宰場的老闆,扔下大件驢肉的小刀手,提前收攤的二道販、再加上吃驢肉這行飯的同仁,在快中午的時間,向著同一個目的地奔去了:

  英雄東路,驢肉香火鍋城。

  進場的一隊看著也確實讓人扼腕歎息不已,王利明老闆一臉血色沒擦,兩邊臉腫得不一般高,胳膊上還吊了個繃帶,身上更是帶著血跡幾處,從英雄路口步行進去的時候,身後跟了一二百人,幾百米的街道走過,挾裹的看熱鬧人群差不多多了一倍,等站到驢肉香火鍋門口時,正是十一時一刻,周邊的人都翻了幾倍不止了。

  今兒這生意,不用做了。門口恭立的人早被嚇得回店裡彙報去了,正值多事之秋,服務員也學乖,但凡有事,搶著往後院跑,站了不多會,單勇看看擠近前來的有不少自己販驢肉時候見過的熟面孔,眼色示意著王利明說話,這王老闆怒氣衝衝地站到了驢肉香的臺階上,舊恨新仇憋得抹了把淚,揮著拳頭大喊著:

  「老少爺們,今天大家給我做個見證,你們是不是好奇我成這樣了,我告訴大家,是這家老闆雇人把我打成這樣了,打人的現在被關在東明派出所,他們為什麼打我?不為別的,就因為想低價收購我手裡的驢,我們養殖戶一把汗一把屎尿七個月才能養頭種駒容易嗎?他們連成本都不給夠就想牽走,不給他,他就找人打我,還說要滅了我全家……老少爺們給評個公道,這是他媽人幹的事嗎?」

  「不是……」成百人在揮著拳頭起哄。

  「老子告訴他們了,不給,打死也不給,老子不但養驢,而且屬驢,誰欺負我,我就跟他強到底。」王老闆火了,都忘了掛繃帶扮受傷的手,直接揮起來了。只不過下面人潮湧動,前後街道加停車場都擠滿聲援的同行和圍觀的人,誰也沒注意這個穿幫。單勇在前排揮手喊著:「好,說得好,跟他們強到底。」

  「好,說得好,跟他們強到底。」更多的人喊起來了。

  接下來是控訴被打經過,看來準備充分,不但有喊話器了,還加上文字資料了,歪歪扭扭來了個急就章,複印了幾百張,早被發放一空了,一看有人這麼欺負人,養驢的、宰驢的都怕是義憤填膺了,聽著王老闆的控訴,討論著這些大戶平素就不招人待見的作為,直有恨不得砸逑它破店的衝動了。

  誰也沒注意到,這條街緩緩被堵上了,幾輛旅遊大巴滿載客人準備到嘗嘗名聞瑕邇的上黨驢肉時,倒先觀瞻了一番聞名天下的上黨刁民。

  等了好長時間,駛不進去,掉頭走了……

  李玫蓮也到場了,不過車根本沒開到驢肉香,在路口外就被堵上了,找了個商場放開視線,一條街以驢肉香為中心,黑壓壓的全是人腦袋,勉強能過人過自行車而已,這場面把李玫蓮笑得伏在視窗,半晌直不起腰來,她猜到單勇不會讓驢肉香經營下去,可也沒想到,是這種極端有效的辦法,來這麼多人,唾沫星子都能把驢肉香淹了。

  陶芊鶴也到場了,甚至於他擠到了離店門口不遠的地方,異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店面和名面擠攘的人群,她簡直不敢認了,不敢相信父親苦心經營的店面成了這個樣子,有人給了他一張傳單,她看了看,除了歎氣,還是歎氣,已經不是陶家的店了,這心卻是操得多餘了。看了這場鬧劇良久,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單勇,看到了掌握著現場氣氛的單勇,他揮手,就有人跟著幹,他喊,就有人跟著鼓噪,整個節奏全把握在以他為中心的一小撮人手裡。

  同樣是歎氣,她默默地擠出了人群,上了停在路口很遠的車,面色陰鬱的父親坐在副駕上等著,陶芊鶴一言不發,把傳單遞給父親,駕著車往下倒,老陶看了幾眼,從車窗上扔出去了,淡淡地評價道:「隔行如隔山呀,小廉怎麼敢玩這個,這是用他的短處去比人家的長處去了,不吃虧才怪。」

  那自然是,陶芊鶴想起了第一面男友就被劫持,那時候讓她心悸的單勇,從市井混跡起來的,怕是要比普通人更懂怎麼用拳頭服人,只是讓她有點心疼地道著:「再這麼下去,這個店要毀了。」

  「遲早要毀的,就沒有單勇也會毀的……老廉太貪了,擠對走我手裡的股份不說,還想打你舅舅的主意,我估計他連你方叔手裡的也不放過,這幾家股東聯繫是息息相關的,他想一家獨吞,怕是孤掌難鳴呀。」陶成章又道著,那件事看得透徹,否則也不會扔出去求個心安,只是現在心仍然沒安,越來越多事壓迫著他,讓他越覺得憂心忡忡。

  「爸,您說他會怎麼樣?」陶芊鶴擔心地道,一直看不透單勇,直到現在為止仍然如此,她覺得單勇一定敢胡來,而且她覺得就即便自己和他有過那麼一段情愫,也攔不住他。

  「不知道,他從不按規矩出牌,不過我想,結果出來的時間不會很久了。」陶成章黯黯地道了句,閉上了眼睛,此時,他寧願當時沒有加入到這個行列,沒有後來的驢肉香。

  好多心懷叵測的人都來了,該來的都來了,就員警沒來,直鬧騰到午時市公安局才珊珊來了幾位,看現場群眾手裡沒操傢伙,這才舒了口氣,之後又派出東明派出所的所長和指導員到場,把情況一說,向王老闆保證嚴肅處理,邊勸退、邊控訴,警民倒是沒衝突,反而很和諧,之後警方反而進店找負責人,要他們出來澄清一下,以免事端擴大,不料被告知,老闆嚇得早從後門跑了……

  準確地說是從出運垃圾的後門跑的,連車也沒開,徒步跑了一公里到街外才攔了輛計程車,剛準備打電話通知父親,卻不料接到了白巨集軍的電話,電話裡急促地爆了讓廉捷更頭大的消息:網上傳出槍擊視頻來了,萬一給人肉出來,那可要壞事……

  這一驚,把廉捷嚇得差點虛脫了,等拔弄著手機上網搜索著,沒費多大勁,搜到了所謂「豪車追殺面的司機,疑是官富二代」標題的視頻新聞,一下子頹然閉著眼睛,直罵那幾個草包,千叮萬囑,還是被人揪住小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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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2:15: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95章 千夫所指實堪憂

  驢肉香經營業主雇凶打傷東明養殖戶,引發群體事件一事,因為英雄東路的人群聚集迅速傳播開來,解決問題首當其衝的是各級公安部門,市局嚴令分局查實,分局一查是東明派出所轄區的,推到所裡,所裡和事發區分局共同擔責了,這人山人海的誰也怕出事,於是按照慣例通知相關部門,從區裡反映到市里,從市里又回到信訪辦,從信訪辦又推到區政府,區政府一瞭解是這類打打鬧鬧的狗屁倒灶事,誰也頭疼,又從相關部門裡找擔事的,咦!?有了,不知道誰突發奇想,把街道辦推到前臺了。

  於是讓事故處理現場員警哭笑不得是,來了街道辦四五位退休的老頭老太太,要和員警處理群體事件,誰可知道聞知原委,這老頭老太太一聽把人家打成這樣,義憤填膺地聲援王老闆了,又把場上快磨破嘴皮的員警們雷了個外焦裡嫩。

  不過事情總有一個高潮和低谷,午時趁著人流高峰期造成了這麼大的聲勢,午時一過,看累了、看煩了、看得沒什麼新鮮可看的人群開始漸漸散開了,畢竟沒死人、沒打架、沒有催淚故事也沒有捧腹樂子,看客的耐心快沒了,單勇瞥眼瞧過那幾位到場處理事故的員警,個頂個都是嘴唇下耷、肚子上挺,一開口噴出話就是喋喋不休,站那兒半小時雷打不動,明顯都是練出來的,和人家耗,怕是耗不起,只要不出事,人家根本不怕你鬧,總有鬧乏的時候吧?這叫「等情緒穩定」,再想辦法。

  於是等東明派出所來的那位再一次提醒王利明老闆,先回來做個傷情鑒定,把事情經過瞭解清楚再說,而且拍著胸脯保證一定秉公處理,人家說了,你這麼在人家鬧,人家都不搭理你,有意思呀?總得通過正當途徑解決吧,老在這街道上現眼,這麼大人了,好看呀?

  王利明反倒被員警叔叔給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單勇給使著眼色,趁著這個臺階王利明下來了,被村民和養殖場一干幫工簇擁著離開,還有個異像是排在最頭的是員警,找了幾輛大巴,迫不及待地把這夥堵塞交通的給運走了。

  處理,自然是嚴肅處理的,特別像這種民憤極大的事,被局裡、分局訓斥了若干次的東明派出所所長火了,路上就電話通知回所裡,把那個上門打人的,全關起來,誰說情也不行,查案底,釘死……

  不釘死可不行,捅這麼大婁子,今年的治安先進別指望了,能不能過了局裡考核那關還得兩說呢。

  午後十四時,路開了,像一場散場的無厘頭鬧劇,滿地紙屑果核以及瓜子皮,往日裡讓人豔羨,待客如流的驢肉香火鍋城,此時像一位卸妝露著醜態的婦人,徒能惹人笑柄而已※※※

  ……

  也在午後,馮國應支隊長揮手摒退了站在他辦公室彙報的趙家成,沒什麼訓話的了,證據剛鎖進庫就流傳到網上了,不用說是受害人留了一手,現在員警的聲譽不比奸商的信譽好多少,這事不是頭回發生了,不但捅到網上去了,而且反響不小,慣於以猜想發洩的網路暴力冠之以「官富二代公然開槍殺人」的怵目噱頭,大有後來居上成為轟動性的「開槍門」之勢。最先從錄影車號發現事發地是潞州的屬省網警支隊,他們不但發現了,而且斟別了真偽,虧是潞州刑偵支隊有備案,兩廂一對比,上一級部門給了個「迅速查實、公開闢謠」的指示,壓力又從市局下來了,如有需要,讓支隊出面解釋。

  沒辦法,有些事不是你力所能及的,馮支隊長幾次拉到抽屜,看著那部不常用的手機,躊躕的良久,又悄聲無聲的合上了。

  趙家成推開刑警直屬大隊的門時,曲直把傷情報告給遞上來了,他看了眼,是單勇的傷情鑒定報告,二級輕傷,屬有刑偵支隊委託的鑒定單位出具的報告,不過此時他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這個人辦事從來中規中矩,卻讓他總覺得帶著股邪性。比如這次,一頭報案,一頭捅網上,明顯是要給他們好看似的,或者他有一種這樣的感覺,就像自己是個提線木偶被人牽著一樣,主動權根本不在員警手裡。

  「這個兔崽子,還跟咱們玩了一手,我真不該接案,直接推縣局。」趙家成說了句氣話,曲直笑了,笑著道:「要推給縣局,今天咱們不得更被動。」

  「哼,效果還不一樣?縣級公路上發生這事,這幾個嫌疑人你一看還不知道是常年玩車的主,我不是滅咱們的威風啊,這號人,咱們前腳抓,後腳就有人放。」趙家成道,啪聲把傷情鑒定拍到了桌上,剛建的案卷,他準備再看一遍,曲直笑著問:「隊長,您是說咱們的車該換了,都飆不過人家?」

  「你傻呀你?那輛賓士G不帶改裝費就一百三十多萬,趕上咱們大隊三年的經費了?要是死了人吧,還有的一說,這是個二級輕傷,判也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這對開得起賓士的人家是個問題嗎?」趙家成笑道,說了句喪氣的話,看看曲直還站著,揮揮手道著:「去忙吧,看誰手裡的案子急先緊誰的,這案子等支隊長有明確指示再辦。」

  所指是單勇的案子,不料曲直笑著又道:「不用那麼麻煩,這個案子好辦。」

  「好辦?你辦辦試試?」趙家成嗆了句。

  「真好辦,錄影上其中一位元,來投案自首來了。」曲直終於把沒走的包袱撂出來了。

  「在哪兒?」這一驚,趙家成騰起站起,被曲直領著,在特詢室,是西苑派出所伍所長陪同來的,來了有一會兒了,那位貧嘴所長打過交道,都認識,一開門,兩個矮胖子加一個貧嘴所長,那所長上前握手就開始了:「哦喲喲,大忙人啊,大忙人,可把你盼來了,我說趙隊長,遇上這事我可是第一個想到你了……剛和小曲說了,這個事好像很大,我們可兜不住了,不過這孩子,可確實是投案自首啊,這是他爹,鑫榮肉聯廠的老闆錢中平,這就是事主,錢默涵……過來,默默,這是刑警大隊長趙家成同志,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能隱瞞不報,但也不能添油加醋,你得為自己負責,得為你爹的操心負責……」

  好容易打斷了貧嘴所長的話,安排著一位內勤送人,直送到門口,人一上車,趙家成啪唧照著自己前額就是一巴掌,這想不透想不通的事可就越來越多,立案還僅限於很少人知道,這就真有人投案自首了,邪性了。

  「走,我親自問問去。這是那位站邊上看笑話的?」

  趙家成問,曲直點點頭,兩人回了特詢室,兒子面如死灰,老爹面如灰死,這個特詢,並不把詢問對方當嫌疑人看待,曲直給兩人倒了杯水,趙家成笑著問:「別緊張,事情還在調查之中,既然有勇氣走進來,我相信你的問題不大,來,喝口水,慢慢說,對了,你怎麼想起投案自首來了,我們可是剛立案。」

  「還用說嘛,又是單勇那小王八蛋來嚇唬我兒子的。」錢中平火冒三丈的道著,一說又想起不爭氣的兒子,啪唧一個巴掌罵著:「這小王八蛋也就不爭氣,好事不辦,淨跟上人幹壞事去……不對,他沒幹,就去看了看。」

  「好好……默涵,你說,這幾個人都是誰?這麼大膽?」趙家成笑著,像聊天一樣,他倒不期待這個蠢得雷大鵬能劃等號的哥們給他什麼驚喜。

  不料他錯了,錢默涵一聽這個,凜然肅穆了,沉聲道:「是候子、大魁、還有老外,開車撞的是大魁和老外,候子和小白在前頭堵著路,後面跟的人,唐匯商務會所的,我不認識。」

  有驚無喜,驚的是唐匯商務會所,趙家成和曲直都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不過涉及的人讓他們捋不清了,整個全是綽號。趙家成問:「名字呢?」

  「名字?」默默愣了,咬著手指,看著他爹,他爹瞪了眼,默默這才說:「廉捷知道。」

  「廉捷又是誰?」趙家成問。

  「廉捷就是驢肉香的老闆唄,我爸的合夥人。」默默道,這一下子又把目光引向父親了,錢中平此時回想著廉家父子那一副恨不得通吃全占的嘴臉,咬牙切齒地點點頭道著:「對,就是我的合夥人,廉捷,經過你給員警細細說說,從酒店開始,怎麼找你,怎麼商量的,怎麼去的……員警同志,我跟您說吧,我這兒子從小就是被人欺負的料,別說參與殺人,跟人打架,他就沒討過便宜……」

  「說吧……」趙家成笑了笑,示意著曲直詳細記錄,這第一手資料,連他覺得來的太容易,不過要拿下涉及到的人,恐怕沒那麼容易。特別知道廉建國的身份之後,對那幾位只有綽號的嫌疑人,聯想可就多了不少。

  回溯的案情很簡單了,因為經營的上糾葛,廉捷不得已找了幾位熟識的人出面收拾單勇,進而引發了追蹤、撞車、槍擊一系列事件,其實參與者還有唐匯商務會所的人,除錢默涵和劉二侖外,其他的身份尚未確定。但敢不敢,需要不需要,什麼時候做這個事,趙家成不得不請示支隊長了。

  「查吧,就事說事,不要牽涉其他,主要是那個開槍的,揪出來。」

  支隊長電話裡給了個指示,其中的隱情聽完也讓他有所顧慮了,又是枯坐在辦公椅上思索了好久,今天有若干電話打進來,好多都沒有回復呢,樊老五的,他忽略過了;反貪局陳局長的,暫時可以放放,不必給他即時消息;還有稅務局的,甭理他。除了給東明派出所關的那幾位說情的,就是打探支隊對網上流傳這個視頻的態度以及措施,就馮支隊長本人而言,他也差不多能揣度清事情的經過。

  財團雇打手,老一套的故事了。

  不過有一人不能不通知,是市局的直接上級劉副局長,撥通了電話,馮支隊長把斟酌好的話說出來了:「劉局,情況大致是這樣……這個事呀,我覺得驢肉香火鍋城這個老闆做得有點過了,如果過了可以原諒,那留下把柄就沒法原諒了,如果證據再多點,就得傳喚他了……」

  說完了,馮支隊長輕輕掛了電話,再怎麼說也仁之義盡了,劉副局長老關心這事,至於接下來怎麼關心,馮國應知道,副局的水準要比他高,不會走錯的※※※

  ……

  「廉老,暫時沒什麼消息……不應該是花椒上的問題吧,這家的帳目很清,賣了上萬斤,光驢肉香的出事了,實在扣不上蓄意的帽子呀?再者吧,我聽派出所地說了,史家村可是咱們市的驢肉基地,大戶不少,在市里的根子也不淺,不要動人家……」

  「老局長,喲喲,還勞您親自打電話來呀。那事呀,東明派出所的處理了……哦喲,這事我個當局長的就不好出面了,地痞流氓結伴打養驢的,您說這話我怎麼向人家開口?公然站到地痞流氓一方……不不,我可真沒那意思,有點麻煩,等事情再冷冷,現在在風頭上,都盯著呢……」

  「廉老,您好您好……我正準備下班,要不晚上一塊坐坐,哦,可以可以,您老以前就不愛這一套……您說的是下午那群體事件吧,我不太清楚,王秘書說推給信訪辦了,信訪辦好像又推給區裡了,怎麼解決的我不清楚,不過好像解決了,沒事了……」

  連著幾個電話,廉建國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廉捷噤若寒蟬,沒想到妙棋成了臭招,更沒想到一下子能湧來這麼多人,愣生生把他嚇跑了,這倒還不是最令他恐懼的,他悄悄地和身旁的白宏軍換了個眼色,兩人心裡都有鬼,都不敢吭聲了。

  什麼事?當然是網路視頻的事,廉建國又拔著公安局劉副局的電話,以前在市里工作時這個劉副局還是位分局長,那時候就有過交道,他想著老臉應該還值幾個錢,卻不料這個電話不像其他那幾個推託,直接是一位女人的,告知廉老,老劉手機忘家裡了,你過會再打過來吧。

  像這種情況,你就甭打了,說不定又換一個什麼藉口呢,不是一把手他那手機,別說拉家裡,他關機的時候都很少。廉建國頹然把手機扔下,第一次有一種無力的感覺襲上心頭,很明顯地感覺到在位和台下的區別,更明顯地感覺到,老了,風光不再了。

  「爸,這個事會不會很嚴重?」廉捷小心翼翼地問一遍一遍在房間裡踱步的父親,廉建國無奈地歎了口氣,訓兒子的力氣都沒了,直道著:「不怕像狼一樣凶的對手啊,就怕像豬一樣笨的朋友,小白,不是說你啊,我是說這幾個害蟲,好事吧就沒人指望他們了,幹個壞事都幹不成,真不知道老晏和候家是怎麼教的後代……嚴重嘛,看到什麼程度了,剛才劉副局推託沒接電話,你覺得呢?」

  「那是很嚴重了。」廉捷判斷道。

  「這回你終於聰明了,即便你就高人幾等,也不能明目張膽越位,即便你越位了,那就更不能授人以柄了,這幾個害蟲不是害他們自己,是要害他們爹媽呀。」廉建國歎氣道,比兩位小輩看得更遠,此事一出,真要包不住,那他們身居高位的父母恐怕要授人以柄了。

  「廉伯,那咱們現在怎麼辦?這都捅得越來越大了,我怕萬一……」白宏軍也有點緊張,畢竟不在省城,連個攬事的都沒有,即便省城有關係,可現在不知道情況,該怎麼說都沒譜,看廉建國沒反應,他又加著料道:「候子他們,從早起我就沒聯繫上,我是怕,不會被員警秘密抓了吧?」

  「不會,如果抓了,這麼大事,公開發言早出來了,省城也該炸鍋了。」廉建國依據經驗判斷到。廉捷靈光一閃道:「是不是躲起來了?」

  「要這樣的話,他們還沒傻到家。」廉建國道。

  這來來回分析的事,沒人注意已經脫出驢肉香的主題了,更沒人注意到,已經不由自主地收縮防線,考慮自保了,對了,白宏軍想起了候子留下的女友小咪,拔了電話,那妞敢情下午嗨去了,還在外面玩呢,也說沒和候子聯繫上。

  事情就這麼擱置在原地無法進行了,爺仨愁得憂容滿面,連晚飯都忘了※※※

  ……

  十七時,李玫蓮在柴占山的陪同下來了潞州大藥房下設的門診,這座設在英雄南路的大藥房差不多趕上一座小醫院的規模了,從門廳進去就是一溜輸液的男女老少,春夏之交氣候多變,看來感冒發燒的人不少。兩人上了二樓,像是約好了,徑直到了一間門診,輕叩著門,開門的人嚇了李玫蓮一跳,比柴占山還凶的一位大漢,直請二位進去。

  塌上躺著單勇,光穿了條短褲,醫生正在給換藥,邊換藥邊說鄉下的郎中手藝不錯,最起碼這污染性傷口處理得很乾淨,就是創口大了點,經過門診醫生巧手的處理的包紮,那幾處霰彈槍眼倒也不覺得很怵目了。醫生走了,單勇還躺著,有點虛弱地說了句:「根哥,你和彪哥到門口稍等。」

  兩人知道有話要說,知趣地出去了,連柴占山也跟著出去了,就剩下李玫蓮和單勇兩人,單勇側頭看時,李玫蓮莫名地開了個玩笑道著:「你不會有暴露狂吧,就這麼露著?」

  「我喜歡真相大白於天下。」單勇笑著說了句雙關,找著褲子,套上了。李玫蓮看到他勻稱的腿肌、多毛的長腿,莫名地有點臉紅,只待單勇穿好,笑著掩飾著,掏著包裡的東西,遞給單勇,解釋著:「今天晚上將在省三台法制頻道播出的新聞,這個分量夠足了吧?」

  「差不多了。」單勇道,拿著李玫蓮的微型筆記本,播放了半截,是採訪北寨鄉派出所那幫鄉警的,個個得瑟得快把自己當成英雄了,笑著關了,此時他有點詫異,沒想到李玫蓮背後的勢力比他想像的要大一點,笑著拐彎問道:「李總,能辦到這種事,可不是一般人,不至於還想借我之手推倒驢肉香吧。」

  「還必須有你的手,你要不無事生非,他們就無事可做了,就像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畢竟他們只想在幕後指手畫腳,而不能站到前臺言明志向,對吧。」李玫蓮隱晦地道,並沒有說明自己的身後究竟是誰。

  不過單勇不在乎在誰,只在乎這個結果符合心意了,笑著道:「能透露一下你的實力究竟到什麼程度嗎?現在廉家的頹勢已現,別來個逆襲釘死我,我可就慘了。」

  「你是擔心,那三位二世祖的老子吧?」李玫蓮問。

  「對。」單勇道,異樣地看了美目泛光的李玫蓮一眼,這個女人的心計,不淺。

  「你是聰明一時,糊塗一世。」李玫蓮笑道,解釋著:「其他兩人我不知道,不過田紅魁的父親田修成我確認了,是省交通廳的廳長,我承認,信高權重。可也不得不承認,越是這種高位越如履薄冰,他如果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把事情壓下去了,我無話可說;可現在北寨派出所人贓俱獲,又播上了省台,他現在還蒙在鼓裡了,你說萬一播出來,是替他極力掩飾的多呢?還是落井下石的多?」

  單勇眼睛一亮,又看到了一處自己沒有想到的妙處,笑了,點點頭道:「那就好,他如果不得不在輿論面前低頭,那回頭就無法用手裡的權力解決問題了,說不定因為這事會遷怒于老廉,這樣的話,好像我快事半功倍了,謝謝啊,將來分贓,你有資格拿大頭了。」

  李玫蓮莞爾一笑,收起了東西,直接問著:「那說吧,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暫且看看,辦事和釀醋一樣,需要點發酵的過程,等這新聞一出,看看效果如果再做定論。」單勇起身了,起身準備走時,又發現李玫蓮以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著他,他奇怪地問:「怎麼了?這樣看著我?值得用這麼欣賞的眼光嗎?」

  「呵呵,你的臉皮夠厚啊。」李玫蓮笑著啐了句,把自己的想法道出來了:「我是在奇怪,你的腦袋是怎麼長著的,能想出這麼多歪點子來,今天的事都快把我笑懵了。還聲討,搞得蠻像血淚控訴的。」

  「什麼的環境就培養什麼樣的貨色,你要是被人折騰得一夜赤貧,你要感覺到過別人眼中鄙夷、可憐、不屑的眼光,你要是因為想掙點辛苦錢也被不可避免地被人侮辱,不得不拔拳相向,你要是經歷那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感覺……」單勇淡淡地說著,在描述著自己感覺到的環境,然後回頭總結似地告訴李玫蓮答案:「結果你就會和我現在一樣,我也覺得自己活得很操蛋,不過後來找找原因,應該歸咎到身邊的環境太操蛋吧。」

  笑著的時候,單勇拉開了門,李玫蓮忍俊不禁地蘊著滿臉笑意,先行出去了,下樓,和醫生告了別,目送的單勇在那兩位大漢的陪同下上車走人,再想想這位差點喪命槍口下的人,李玫蓮也真覺得這個環境確實很操蛋,不過還好,有這麼位更操蛋的人,好歹還有點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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