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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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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2:15: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96章 千夫所指實堪憂(2)

  「……各位觀眾,現在是法制欄目時間,我是小雲,相信愛上網的朋友已經對下面這段視頻不陌生了,據網警部門的統計,從昨晚到今天中午點擊量和轉載量突過五十萬人次,不過視頻後的故事就鮮為人知,此事事發時間為昨天下午16時左右,事發地點為我的省潞州長子縣境內,引起的省市公安部門的高度重視,當天零點,也就是事發八個小時後,在潞州市潞安縣境內,警民協作,成功地抓獲了畫面上這名開槍的歹徒,以下請看前方一線發回來的報導……」

  正躺在沙發上來回換台不知道該看什麼的陶芊鶴一下子眼睛瞪直了,這個事他隱約知道了,錢中平因為默默參與,電話上問過陶成章,那爺倆已經去投案自首了。可沒想到,這麼快就攀上了省台公開播出了,陶芊鶴一瞬間神經質地喊著:「爸,爸,快來看,開槍案上省台了。」

  正在書房的陶成章奔出來,同樣瞪大了眼睛,癡癡地看著新聞報導,車,三輛,和視頻的吻合;人、槍,都在解說中一一現過,據說是在北寨鄉派出所被警民聯合抓住的,還有兩位在逃,明明覺得很詭異的事,偏偏這麼一渲染,加上地方民警和老百姓的採訪,仿佛是一件天不藏奸、大快人心的事件一般。別人不知道陶芊鶴可清楚,別說晚上零點,就大白天,這些連汽油都省著用的鄉派出所都不可能抓住這些飆車族,要是交通統一指揮圍追堵截還湊合。

  看著,陶芊鶴異樣地發了句感慨道:「這也太背了吧?跟人家牲口過不去?」

  「不對,不會這麼簡單。」陶成章想了想,終於省過神來了,搖著頭道:「下午開槍,晚上就落網,第二天上電臺,這種火箭速度可不正常。」

  「什麼意思,爸?」陶芊鶴沒聽明白。

  「我的意思是呀,他不是一個人,他在處處製造緊張的磨擦,就等著廉捷惱羞成怒,現在好了,連出昏招,他這麼幹,是想把他們爺倆都埋到潞州呀。」陶成章若有所思地道,從秦軍虎的倒臺已經窺到了單勇的一些行事風格,老一輩的誡言是不與官鬥、不與富鬥、不與黑鬥,而單勇,從一開始就被陶成章納入到「黑」的行列,無所不用其極的辦法想著都讓他心怵,現在甚至有點懷疑,商標案說不定就是單勇和秦軍虎合起夥來坑的他。這種異樣的想法經常一閃而過,讓他無法肯定,也不敢否定,一念至此,又稍有懊悔地道著:「我還是放不下架子呀,其實商標三百萬買下,現在看來,並不貴;他要驢肉香一成的股份,也並不多。說起來這都是他們家該得的……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陶芊鶴美目眨著,回頭看著父親,仿佛這些日子憑空添了許多白髮一般,顯得越來越蒼老了,她輕聲問道:「那現在他會怎麼幹。」

  「他會毀了驢肉香,對現在的他來說,不管是毀了還是重建,都不難了。」

  陶成章淡淡地說了句,轉身走了。孤寂的背影在女兒眼中看來是那麼的讓人心生憐憫,即便這個店得到的並不光彩,可能走到今天也是嘔心瀝血、夙夜憂勞的結果,陶芊鶴想到此處,一翻身,摸著電話,直拔著單勇的號碼,她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可她不想就這麼看著,總該為父親、為家裡做點什麼。

  多日聯繫不上的電話,意外地通了※※※

  ……

  「……據省公安部門發言人指出,嫌疑人即便沒有開槍,也會被以非法持有槍支罪起訴,在法律面前是人人平等的,沒有什麼官富之分,更沒有什麼僥倖可言,同時公安部門也呼籲廣大線民,不要以訛傳訛,一起行動起來,共同維護和諧網路環境……」

  主持人嚴肅的聲音,同樣在頤龍灣的一間休息室響著,抿著紅酒,頗有幾分成就感的李玫蓮回頭給柴占山做了個乾杯的姿勢,露齒一笑,揶揄地問著:「柴總,您覺得它的效力會不會起決定性作用?」

  「還差了點。」柴占山放下酒杯,笑著道。

  「差了點?」李玫蓮異樣反問道。

  「還缺一個正面交鋒的機會,再怎麼說現在還是打週邊,就這三個草包都被員警釘住了,廉家四面楚歌,你想過沒有,他要咬住了,寧賠不賣,就現在的樓市,那可是放那兒就見漲啊,或者他漫天要價,到時候,怎麼辦?」柴占山純粹個悲觀主義者,已經想到了可能出現的難處。

  這個難處還真把李玫蓮難住了,思索了片刻,笑著道:「我想,有一個人會有辦法的……」

  「你又在說單勇。」柴占山無奈地道,李玫蓮點頭認可後,老柴可不屑了,直指摘著:「他是個善於破壞的人,你可想好,對他來說,毀了驢肉香、毀了廉家、陶家,可比什麼都快意。」

  這倒是,李玫蓮想想,還真有擔心單勇放一把火要不放個真炸彈嘭一傢伙,那可得不償失了,真出了那麼大事,怕是將來什麼事也得往後推,斟酌了片刻,李玫蓮放下酒杯,不確定地道:「可現在我控制不了他,不但控制不了,我倒成了給他跑腿的了。」

  「還有個難點,得預防廉家狗急跳牆,畢竟現在主要矛頭指向不是他,他們抽身事外很容易,萬一把他逼急了,第一種,他和樊五義達成協議,萬一讓這個五毒貨色接手,還真不好對付;第二種,他在我們出現和他正面交鋒之前,找到另一家買主或者接手的人,那我們就麻煩了,畢竟賣不賣,賣給誰,以什麼價格賣,人家還是有自主的。」

  「這個我考慮過,能接手的沒幾家,方萬龍和錢中平在幾年前就和我哥哥簽過協議,只要廉家不做梗,我就有辦法讓他們有效,至於樊五義嘛,您忘了,咱們的底牌還沒打完呢。」李玫蓮笑了笑,看柴占山徵詢的眼光,她輕聲道著:「如果秦軍虎複出,不知道會不會比這則新聞的轟動效應更大?」

  「什麼?你是說,秦老闆要在這裡複出?」柴占山果真被驚了一下。

  「當然要複出,他不復出我們可就不會成為驢肉香最大的債主……您忘了,驢肉香不但侵吞了兩千噸凍肉,而且方萬龍還通過區政府低價買走了西苑冷庫,這件事說合理也算合理,不過要細刨起來,這不合法的地方就多了。」李玫蓮道。

  「那又怎麼樣?總不能找區正府說理去吧?」柴占山道。

  「對呀,正腐不說理,萬一他們翻臉不認的是世龍公司呢?恰巧在這個時候,連廉家的自身難保,您說主動權會不會易手呢?」

  李玫蓮笑著,神神秘秘地笑了,柴占山猛地省悟了,是自己土鼈了,能把關係捅到省裡,跨了幾級播出這麼一條新聞,豈會把區政府放在眼裡?

  對了,柴占山想起了梁昆驍,這個化工大鱷,每到省裡市里都是相關部門的領導夾道歡迎,要是這個人,一切倒可以解釋通了,只是柴占山奇怪于,李玫蓮會拿什麼當代價請動這種人!?

  不會是以自己為代價吧?柴占山覷著李美人,暗暗地想到了一個最可能的辦法。

  ※※※

  「……目前,落網的兩名嫌疑人正在追逃之中,據潞州市警方反映,對三位持槍嫌疑人的身份已經確定,下一步將追繳槍源以及深挖可能存在的其他案底,我台將追蹤報導……」

  嗒聲王卓一揚手,關了電視,看了個半截,不過對於提前知道的內容已經沒有什麼看頭了,笑了笑放下遙控,端起一杯茶,看了看棋盤,抬頭問著:「梁董,剛才走那兒了?」

  「車六退二。」梁昆驍指指剛才的一手,王卓看著棋盤思考一會兒,臉上的皺紋笑開了,笑著道:「看來我要輸了。」

  「您老心不在焉,怎麼可能會贏?哈哈。」梁昆驍爽朗地笑了,又給王老傾了杯茶,王卓卻是自嘲道:「就心在焉,也贏不了您……不過這回,應該是咱們勝券在握了吧。」

  「說不來,還有很多事需要一點一點處理,再過兩天廠子剪綵,我家岳丈也要來參加民俗館的落成典禮,儘快不盡慢吧。再來一盤。」梁董擺著棋子,王卓笑著恭維了句道著:「慢不了,要梁董一句話,他就廳長家的,不照樣現眼。」

  「呵呵,交通上那是個讓人詛咒的位置,連栽幾任了,老田這麼炙手可熱,還怕沒有恨得牙癢,我只是找了他的幾位元同仁透露了點消息,什麼都沒幹,就有人搶著幹了,下面怎麼胡折騰沒人管,可要是對上面有用的話,那就一定會有人管。不但有人管,恐怕還有人要拿這個做文章哦。」梁昆驍笑著道。王卓也笑了,又是心不在焉放了個當頭炮,直道著:「那是,這可是合乎民心,順乎民意的事。」

  「別光說上面的事啊,下面的辦得怎麼樣?西苑冷庫的那五十畝,要掛不上左氏化工的牌子,我可得找王老您作主啊。」梁昆驍開著玩笑道。

  「放心吧,銀行那邊我接洽過了,原主人已經到潞州了,這個官商合作、侵吞民營資本的黑幕,馬上就要被揭開了。」王卓笑著道。

  一老一少,坐在省城龍昌賓館的頂層,邊觀景邊下棋邊品茗,頗有彈指間塵埃落定的氣度,窗外,明燈如海,樓影如畫,誰在乎被陰霾遮住的一小塊星空呢?

  ※※※

  「你不準備說話嗎?」

  單勇在問,沒有看身後的來人,此時他仰望著高聳的驢肉香火鍋城,沒有幾處燈火,停業第四天了,一片蕭條之意,往前數數年中,每每累得腰酸腿疼的一天結束時,他總會來這兒看一看,那時候車來人往的繁榮景象總給他一種異樣的刺激,就像仇富心態一般,恨不得一把火把它燒個乾淨。

  可現在,在眼看著昔日紅火的酒店一天天沒落下去,卻沒有給他帶來那種期待的快感的快意,只有身上的傷痛和心裡的厭惡,在和這些人你來我往的較量中,已經慢慢具備了洞徹人陰暗的眼睛,可這雙眼睛,卻越來越迷茫,迷茫到看不清腳下的出路。

  沒有說話,站在他身後的陶芊鶴沒有說話,急匆匆駕車從家裡來,沒想到單勇就在英雄東路驢肉香店門口,她很想說什麼,不過等急切地奔到單勇的身邊時,卻訥言了,好一會兒看著站著的單勇,一句話也沒有說上來。

  驀地,單勇回過頭來,看到了如墨的長髮,看到了眉眼醒目的陶芊鶴,她這張很有型的臉的輪廓像是對一種另類美的詮釋,即便是配著唇線鮮亮的大嘴,也絲毫不讓人覺得突兀,反而比清純多了一份靚麗、比溫柔多了一份颯爽,不過此時,那濃眉間蹙結著重重的憂慮,像有能夠牽動單勇心結的力量一般,讓單勇心裡升起一種他也說不清的感覺,也像發愁。

  「傷的重麼?」陶芊鶴突然說話了,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一句,也許千言萬語挑出來的僅有這一句而已。單勇微微怔了下,沒想到兩人是這樣的開頭的,勉強笑了笑,搖了搖頭:「不太重。」

  「你很少說真心話,要說不太重的話,就是很重了。」陶芊鶴歎著氣,像在自言自語,輕邁了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凝視著、端詳著、直勾勾地審視著單勇那張曾經讓他心悸和心動過的臉,兩人僅僅始於一個調戲動作的故事,也許她並沒有想到還會發生後來的這麼多糾結,她審視著,她在想,如果一切都不是這個樣子該多好,哪怕是一對純粹的情人該多好。

  「他們是太過分了,廉家從來就這麼過分。」陶芊鶴伸手,愛憐似的捧起的單勇的臉,單勇沒有回避,也沒有說話,癡癡地看著陶芊鶴,從來沒有感受過她如此溫情的一面,他在想,溫情也會是一種武器嗎?不過他馬上否決了,暗罵著自己卑鄙,因為從陶芊鶴純淨的眼神裡,他看不到任何雜質。

  捧著,陶芊鶴湊上來,在單勇的額頭輕輕吻了吻,輕柔地吻了吻,她輕聲說著:「我不可憐你,因為你和他們幹得是同樣的事,你們是同一類人。我也不會求你,就像你從來不求別人一樣,我也不希望有人可憐我……」

  輕輕地,放手了,退了一步,她要走時,單勇輕聲問著:「你會恨我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現在知道,在我最喜歡你的時候,你卻恨著我和我家,你一直在騙我。」陶芊鶴黯黯地說道,扭過頭,像是一時控制不住眼淚的流淌,她抹著淚,上了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單勇輕輕觸了觸被吻過的地方,濕濕的,帶著涼意,像他此時心裡的溫度。

  ※※※

  此時此刻,一個槍擊視頻的曝光堂而皇之上了官方的新聞,它究竟引起了多大的軒然大波,也許並不是熱衷於網上灌水找樂子的人們能真正理解的。

  比如在潞州市公安局就召開著緊急會議,來了通常的定名、定員、定時,名是「5.1」槍擊案;人員自然是刑偵中堅力量,時間限定是兩周,這是市局局長在市長辦公會議是拍著胸脯保證過的,出了這麼大的案子,在領導看來,對於潞州的招商形象、城市形象、政府形象都是負面影響,既然包不住了,那就得查清楚,否則輿論面前,還會讓頭頂國徽的再損形象。

  比如刑偵支隊,已經忙成一鍋粥了,支隊長和政委忙著接待省法制頻道的記者,這些記者瞭解的案情居然比支隊還要清楚,實在令幾位老公安汗顏。下麵的刑警去了兩隊,奔赴潞安縣北寨鄉提審嫌疑人,此時嫌疑人什麼身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涉嫌的案情必須水落石出,這是上級的命令。

  比如在東明大酒店的一間商務包間裡,廉建國父子和白宏軍再加上那位元玩了一天小咪,都如喪考妣地坐著一言不發,老田的秘書、候子爸媽再加上老外一家子,快把白宏軍和小咪的電話打爆了,都在問究竟出了什麼事,問不清人來親自來了。可惜的是,連在座的這幾位也說不清走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居然會被一個鄉派出所抓住,可偏偏被這種資訊閉塞的鄉派出所抓住還就點中了他們的死穴,無從得知消息,已經錯過了撈人的最好時機。

  比如在太行路一條叫角沿的胡同,也有兩人在車裡看著電視,欣賞著這一傑作,看完了,兩人下了車,招招身後,後面的車裡同樣下了幾位,西裝革履的如果在大白天,肯定會吸引不少回頭率,不過晚上看來就有點詭異了,一行人五六人敲響了巷尾一間小二層的樓門,開門時,來人道:「我叫孔祥忠,讓趙紅旗來見我。」

  是趙紅旗的老婆開得門,印像中認識這位元孔老闆,請人家進來的,人家沒進門,堅持在門外等著,不一會兒趙紅旗披著衣服,笑吟吟地從屋裡出來了,直寒喧著貴客上門有失遠迎,對於這位前老闆的朋友,他摸不清來路,不過也不敢惹著這號人,卻不料孔祥忠很客氣地道:「我就不進門了,有筆賬務得麻煩趙經理幫我算一下。」

  「什麼賬務,咱們沒有往來呀?」趙紅旗沒聽明白。

  「是我的賬務,到該算算的時候了吧?」人後有人說話,四個人讓開了路,趙紅旗看到現出來的那個人,一下子目瞪口呆,巨大的恐懼襲來,瞬間癱軟在地上了,被來的幾位架著,直往車上去了。

  是秦軍虎,抹了抹鬢邊已經留起來的鬍子,很奇怪趙紅旗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孔祥忠卻是呸了口,直罵著:「就這慫貨,凍肉和冷庫都毀在他手上。」

  「呵呵,只要人還在,扳回一局還是很容易的。走吧,老孔,誰吃了多少,讓他吐出多少來不就得了。」

  秦軍虎笑著,攬著老夥計,兩人並行著上了車,車緩緩消失地夜幕中。

  對很多人來說,新的一幕將要揭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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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2:15: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97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響聲從東明國際大酒店一間燈光徹夜未熄的套房傳出來,夾著女人的嚶嚶哭聲。

  房間裡坐著的白宏軍一個激靈,要起身時,卻被N雙眼睛盯著,又尷尬地挪了挪身子,坐下了。挨耳光的是小咪,小咪就姓米,扇她耳光的是老米,一位臉上坑窪、其貌不揚的中年男,扇了閨女一耳光,又是惡言惡聲教訓著:「人都丟了一天了,怎麼也不往家裡打電話?」

  這一訓,女兒又嚇得止住哭聲了,老米回頭又朝一位黑著臉,極度酷似更年期標版的老婦投過緊張的一瞥,是候子媽,不怒自威,沒有吭聲,瞪了白宏軍一眼,這一眼愣是把號稱省城第一幫閒的白少嚇得噤若寒蟬,半晌無語。

  跳得最歡的是老米,白宏軍隱約聽說過,這位明面上做得文化產業的老米,真正的身份是個拔款掮客,有候子家這層關係,一手拿好處,一手拿提成,據說早被扶貧款、基建款、耕地補償款培養成一個真正的大款了,基本相當於候家的錢箱了,否則也不至於讓自家個好好的閨女跟候子那嗑藥貨來往吧。

  邊教訓女兒,小咪哭哭啼啼地把經過一講,聽得在場十二三位個個臉黑眼綠,自家的娃是什麼東西自己清楚,撞車開槍沒錯,肯定是他們。候子媽沒吭聲,老外他媽也沒吭聲,估計已經判斷出是兒子的手筆,這當會,白宏軍心裡竊喜了,事情大了倒也不是沒好處,好歹一會兒半會不會遷怒到自己頭上。等小咪交待完了,一旁抹著眼淚,輪到白宏軍了,饒是白宏軍心理素質尚好,還是被十餘雙要吃人的眼光嚇了一跳。

  候子他媽、他姐、他姨;老外媽、舅舅、堂弟、表姐,再加上大魁他媽、他堂弟,還有沒見過的人,虧是沒把伺候這些人的都拉來,光給司機住的房間都開了七八個,白宏軍倒也不敢隱瞞了,前前後後一說,僅僅是巧妙地把廉捷教唆幾個的事省略了若干,只說兄弟們瞅那人不順眼,連撞帶開槍整了他一回,不過沒事不是,那打兔子的槍,根本打不死人。而且候子和老外老機靈了,肯定沒事,現在關鍵是大魁落鄉派出所了,得趕緊想辦法把人撈出來。要是他咬不住全盤捅出來,那更麻煩,畢竟現在都曝光到這份上了,接下來真被人家人肉一傢伙,還不得全拉出來,咱這幾家都坐在招人恨的位置上,不得不顧慮不是?

  當然是了,否則不會今天親爹一個沒來,白宏軍暗暗得意,有了這麼大個後援團,說不定還真能起到什麼意想不到的結果。最急的當屬田紅魁家裡的了,聽白宏軍說經過中就不斷地小聲打電話,眾人來時已經到半夜了,等聚全了都到後半夜,在這個時候也就能找到本系統嫡系類的人物,可你交通和人家公安不是一個系統呀,就找人也得到天亮以後呀。

  沒有消息事情就僵著,白宏軍說完了,坐著的、站著的、七嘴八舌開說了,有問和潞州公安上有關係沒有的、有問和省廳、省局有關係的沒有,不管什麼拐彎抹角、捕風捉影的關係,官宦出身的候子媽一一讓別人記下,萬一能用得上,那可是能救命的事。這些人,個頂個都是一臉憂色,白宏軍可從來沒有見過慌成這樣,以前出事都是別人的家的事,不是賠點錢,就是賠點錢再加點關係壓住,可也想到事情出在自己身上會是個這種樣子,最起碼田紅魁那老娘邊打電話就邊抹淚,實在看得人心酸。

  其實官家和普通人家在這個上面沒什麼區別,不管是自己還是自己兒孫,誰還期待嘗嘗深牢大獄的滋味怎麼著?不慌都不可能。

  「小白,你坐好,我問你。」候子媽和老米商量了片刻,突然叫起白宏軍來,這當會可不是平時阿姨長短的時候了,白宏軍正襟坐好,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候子媽狐疑地看了幾眼道:「我問你,你們幾個在內蒙玩得好好的,怎麼就跑潞州來了?還有,怎麼他們仨進去的進去,沒影的沒影,你倒安安坐在這兒?那天晚上,你幹嘛去了。」

  「這個……」白宏軍一語結,最擔心的事還是來了,最起碼找涉黑人物的事他就不敢說,這是官家的忌諱。一打結,候官家知道沒實話了,瞪了眼,把白宏軍想到了託辭嚇回去了,這當會,唯候家馬首是瞻的老米想起閨女來了,一招手:「小米,過來……跟你宣姨好好說,不是陪你候子哥到內蒙玩了,怎麼就來潞州來了?怎麼就閑著沒事去找人家麻煩去了,認識都不認識。」

  「是……是廉捷叫候哥和大魁哥來的。」小咪怯生生地道。這事候子媽知道點,追問著:「那為什麼就去找個不相干的人了?」

  「廉捷好像說有人惹了你了,老給什麼驢肉香找麻煩,讓候哥出可教訓教訓他……開了一槍那人就跑了,好像也沒什麼事,那天晚上我和候子……我睡著,好像是廉捷和白哥急匆匆叫候子哥,說是要出事了,讓他們趕快走,候子哥讓我隨後回省城……我就……」小咪省去了和候子哥顛鸞倒鳳的事,不過好在沒有注意她話裡的難堪,一股無名火起,候子媽可是怒髮衝冠了,順手把沙發扶手邊的茶杯「啪」聲摔在牆上。

  杯具,碎了。

  「小白,去,把廉家那爺倆叫來,讓他們來見我……廉局長反貪工作搞到我家頭上了,可真會找頂包的,拉我兒子當馬前卒去了。快去。」候媽怒叱著,白宏軍如逢大赦,應了聲,逃也似地出了房間。

  他下樓的時候才發現天色已經朦朦亮了,擱這兒又幹耗了一夜,打著哈欠,警惕地看看四周,神經質地覺得好像有人盯梢和跟蹤他似的,沒出門廳躲到休息處的角落撥著電話小聲道:

  「廉哥,壞了,候子他媽火了,讓你和你爸來見她呢……哎喲,我沒說,這我還不懂,可有個小咪在,她一直跟著,能瞞得住嗎?再說候子和老外跑得沒下落,家裡這不急麼?哎對了,你托老樊找的有消息麼?這可咋辦?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可不得把人折騰死……」

  小聲說著,說完了,頹然坐在原地等著廉家父子來,這一趟潞州之行簡直就背透了,折了兄弟丟盡了臉面,還不知道有沒有結果呢,這要是兩人逃出去的還好說,要是也被員警提留走,那就麻煩了。或者,要是被人……白宏軍一個激靈坐正了,不敢往下想,可又忍不住往下想,都朝人家開槍了,你敢保證人家不敢下死手,何況上黨刁民可是天下聞名的,否則這裡不可能成為當年抗日最凶的紅色老區,人家可連日本鬼子都不吊的。

  哦喲,真他媽背!

  白宏軍拍著額頭,一時間無計可施了,這當會兒,只能期待幾家天亮後撒出去的關係網起作用,但能多大作用,事態到這個程度,也白宏軍心裡也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

  晨曦微露,雄雞報曉,一輪紅豔豔的太陽爬上黑鴉山的峰頂,這個時候,史家村屠宰的鮮肉以及醬肉運輸已經接近了尾聲,因為節假日屠宰量加大的緣故,每天天不亮就開始忙乎,招待從市區遠道而來的拉肉販子,這些小商販雖然奸了點,可辛苦也不是假的,來回幾十公里就掙幾塊錢的差價,好在史家村的刀手都相當嫺熟,比市區那些小屠宰場出得肉地道的多,這些日子,因為保價供應的緣故,不但賺了名聲,這人氣著實也賺了不少。

  秦軍虎和孔祥忠下車的時候已經七點一刻了,兩人看著車來車往的熱鬧場面,俱是眼熱的緊,也許是他們多年以來就夢寐以求的事,卻沒有想到最終在別人手裡付諸實現了,而且還是離市區這麼遠的地方。

  秦軍虎穿了薄運動衣,頭上扣著風帽,兩人有意識地躲避著來進肉的熟人,給看門地聊了會兒,看門的也熱情,聽說是約了史老爺子,先帶著二位參觀場區了。

  上千平米的醬肉車間,即便是五月北方乍暖還帶著寒意的天氣,也擋不住車間裡的熱火朝天,冒著蒸氣的幾座爐旁,清一溜的光膀大漢在卸著刀、下著鍋、瀝著浮沫,胳膊上的肌肉顫巍巍地在動,偶爾會有油亮的汗珠滾落下來,滿車間飄溢著肉香,出鍋擠壓成型的醬肉都是一米見方的大塊,秦軍虎看分外眼熱不已,輕聲道著:「看見沒老孔,史老驢的腦袋開竅了,有他們的配方加上機械加工,用不了幾年,史家村就會成為上黨驢肉的龍頭……或者不用幾年,現在已經是了。」

  說是讚揚,但這話裡酸味很濃,孔祥忠也是行中人,點評道著:「這兒的場地、水、電,還有根本不缺的人工,成本能拉到最低呀,到這兒進肉,也就耗點油錢,可算下來比自己買驢卸肉還划算,當然能吸引住到商戶了。」

  「他這肉都不用賺錢,有張驢皮就回本了,何況還有那麼下水,這一天加工能有百八十頭吧?」秦軍虎回頭徵詢了句,那看門人牛逼哄哄地一豎四根指頭:「最少四百頭。」

  「牛氣,有牛氣的資本了。」秦軍虎豎著大拇指贊了個。從車間領到後院的屠宰場,這卻是史家村的長項,拉蹄放驢的、摁脖下刀的、片刀去皮的、小刀卸肉的,三十多人組成了一條比流水線還利索的屠宰工序,看得人眼花繚亂,甚至於已經開了專門加工驢皮的場地,數人在用米糝揉著皮上殘留的體液。最熱鬧的當屬那幾位拖著繩子開宰的,號子一喊,四蹄一拉、操刀手乾脆利索尺長的薄刃一刀進去,一命嗚呼的驢兒四仰八叉躺著,等抬案上才開始出血。

  秦軍虎和孔祥忠互視了一眼,俱是心意相通,和這兒的屠宰水準比起來,當年咱那水準就是長刀砍驢屁股的水準了,那刀准得讓人歎為觀止,卸下整張驢皮來,都看不到一點損傷和血色。

  「我其實很好奇呀,這史老驢的腦袋是怎麼開竅的。我當年也和他說過一起搞這個養殖和加工一體的事,這老傢伙話不過三句就開始罵人了。」秦軍虎回憶著以前,笑著道,似乎兩人並沒有難了的恩怨,只是雙方從來沒有建立起信任來。孔祥忠卻是吸吸鼻子,很沒風度地呸了口道:「這老傢伙也不是什麼好貨色,說不定背後整咱們,就有他的份。我那好好的一個養殖場,現在都搞不清怎麼倒了。」

  「當然有他,不過只要史家村還在,他一直就站在不敗之地,我們拿他還真沒辦法。」秦軍虎道,回頭笑著安慰孔祥忠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也沒少欺負人家,大體說,扯平了,呵呵。」

  參觀了一圈,又坐到了二層的場辦,看門的倒了兩杯熱水,水剛沾唇,史老頭就來了,兩人從窗戶上看到史老頭是坐著村裡早起的一駕牲口車來的,悠閒悠哉進了場門,問著門房,大搖大擺朝場辦上來了,秦軍虎和孔祥忠起身相迎,就在樓道拐彎處,還隔著幾米的地方,三人相視互瞪著,也許都有點意外,可好像又都不意外。

  瞪了良久,沒心沒肺的史保全先笑了,指指秦軍虎留著連鬢鬍子笑,又指著孔祥忠,想起什麼笑話來時,忍俊不禁的笑,爾後成了哈哈大笑,笑著挖苦道:「你倆驢日的沒一個好貨,又湊一對了,開始冒壞水了啊,又他媽要有人倒楣了。」

  「不一定啊,還有誰比我更倒楣。您老要看不順眼,打110,員警一定會先抓我。」秦軍虎開了個玩笑,史保全擺擺手道著:「愛誰誰去,老子上拜天下拜地,什麼逑正腐JC算個屁,你知道老子不是那號人,埋汰人是不是?來幹什麼來了?」

  「來謝謝老爺子你呀?」秦軍虎道,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也許多半年的逃亡,已經讓他看穿了很多的事,特別是這個表面十足混蛋,其實心計多端的老頭,史老頭一聽謝謝,眯著眼道著:「謝謝!?謝什麼?史家村的爺們從不施恩也不圖報,辦事憑良心,吃飯憑本事,想幹啥都成,就謝不著啊。」

  「您老是面噁心善,雖然是你逼著我簽了供貨合同,我恨得咬牙切齒,可我知道,如果不是您老斷了最後那點念想,我怕是走不到今天,而且您老還讓鄉警送我出境,那是怕我出意外吧?要是我看不出您這良苦用心來,我這幾十年可算是白活了。」秦軍虎道,關鍵時候留了一線生機的不是別人,而是面前這位打了許多年的對手,如果當時一直耽於那凍肉的價值,遲早會陷在潞州;而那時候,虎視眈眈的一干同行為了那價值幾千萬的貨,怕是殺人越貨的事也幹得出來。

  所以,秦軍虎專程上門謝人來了,這個中的複雜,也許真是一言難盡。

  不料對於想法和生活都很簡單的史老頭來說,不經意一擺手道著:「我都說了,吃飯憑本事,辦事憑良心,你也不用背後一套,當面一套,不管你回來想幹啥,我接著,心氣不順了,想拿我老頭開刀,行,趁我還沒閉眼,咱們練練。」

  「得了吧,誰他媽惹得起你,我們還想多活幾天呢。」孔祥忠極不友好的呸了口。

  這當是讚揚了,史老頭哈哈大笑了,直說你驢日貨明白的有點晚了,秦軍虎卻是插進來問著:「史老爺子,我其實到現在還有件不明白的事。能指教一下麼?」

  「說。甭客氣。」史老頭道。

  「背後捅我的,有你的份;可為什麼最終放我一馬的也是你呢。這麼廣闊個農村天地呢,您要讓我消失,應該辦法多得很吧?」秦軍虎道,笑著問。

  「捅你是你欠我的,你知道怎麼欠下的,你勾結官警處處和我們村作對,沒少坑我們的村人,十來年我們的生意愣是出不了村,處處被城裡大戶牽著鼻子走,你他媽活該。」史保全虎氣洶洶地道,話鋒一轉又說著:「至於放你嗎,那是我覺得你個驢日貨還算條好漢,不聲不響就沒了有點委曲,怎麼著也該轟轟烈烈來個橫屍街頭吧,總不能活著叫老虎,死時像老鼠吧?」

  秦軍虎面色一寒、眼睛一瞪,混跡積威數十年的氣勢尚存,不過相對這個草莽匪爺,離旗鼓相當的水準還稍差了點,老傢伙根本不在乎,哈哈笑著,秦軍虎咂摸這話,似乎這挖苦,也帶著那麼一份另類的欣賞,是一種草莽間漢子相互的欣賞,於是他他也笑了,兩人相視放肆地大笑著,秦軍虎伸手友好請著:「知我者,史老爺您也……那我這次一定來個轟轟烈烈,不讓您老失望,前幾十年真是瞎了眼,沒認史老您當大哥,怎麼樣?還有機會嗎?」

  手伸出來了,像伸出一枝橄欖枝,既然以現在這種身份來,那是根本沒顧慮地把後背交給對方了,史保全笑著,沒有多想,伸著粗糙地大手,和秦軍虎緊緊地握在一起。

  三個人,進屋了,氣氛異樣的緩和了,既然回來了,那要辦的事,要說的話,肯定會很多的※※※

  ……

  雞叫了三四遍、驢哞了五六回,還有頭老母豬哼哼嘰嘰拱到了窗臺下,直到被史大娘一個笤帚疙瘩砸得慘叫一聲,才把太陽曬屁股老高的雷大鵬驚醒了,一骨碌坐起,還餘著宿醉的迷糊勁,吸了口氣,擺了擺腦袋,一側身看到身邊還躺著個人,雷大鵬下意識地驚叫:「哦喲!我說我怎麼做惡夢被一群驢追,敢情你睡在我身邊。」

  是單勇,躺在那兒,已經醒了,眼皮也未動,道了句:「你以為我想啊,你狗日上面打呼嚕,下面放屁,半夜還說夢話把我當阿涼妹妹摟,我被你折騰了一夜都沒敢吭聲呢。」

  雷大鵬笑了,笑得呲眉眯眼,斥著單勇道著:「你看你,說得這麼委曲,好像失身給我的似的。嘎嘎。還沒准你趁酒醉非禮我涅。」

  「起床吧,別瞎扯了,昨天不是讓你回家嗎,怎麼又和村裡人喝酒啊。」單勇起身把衣服扔給雷大鵬,雷大鵬邊套袖子邊解釋著,實在不怨咱,實在是咱名聲在外,村裡人又好客,東頭史癩頭家又宰了條狗,一吃一喝,就把回家忘了。

  這理由絕對沒假,單勇倒羨慕這貨睜眼想吃、閉眼就睡的生活了,心裡除了吃、除了漂亮妞,根本不裝其他東西。這不,剛起床史大娘一喊,雷大鵬就顛兒顛兒奔出去了,又認了個乾娘,乾娘給熬得粟米粥加老酸菜,雷大鵬喜滋滋端了老大一碗,坐在史家養門檻上,唏唏律律吃上了。

  「咦?我靠……寶貴,去哪兒,等等我。」正吃著的雷大鵬聽到摩托聲響,看到了小寶貴開著那輛全地型四輪摩托轟轟上路,支身喊了句,小寶貴掉頭又回來了,直停到院門口,大聲道著:「網山雞去,你去不去?後河林子裡春上那玩意可多了。」

  「去,你等等我……」雷大鵬不說回家了,大口扒拉著粥,又回頭問著剛出來的單勇含糊不清地道著:「蛋哥,你去不去?逮幾隻山雞,晚上下酒去。」

  「山雞是秋冬才足味,春上的山雞一股騷味,兔子是一股青草味,沒吃頭,這季節要摸泥鰍的話味道應該不錯。」單勇道,明顯沒準備去,雷大鵬卻只顧著玩,吃罷了碗扔下,直指著單勇道:「別理他,他想去也去不了,腿給打瘸逑了。」

  寶貴呲笑了笑,卻是不好意思說單勇。雷大鵬坐到了後廂上,史大娘剛準備出來叮囑兩句,這兩貨卻是已經走遠了,好在有村裡半大的娃娃跟著,倒也不擔心。回頭拿著雷大鵬扔下的碗,史大娘看了眼站在牆根陽光曬著的地方吃飯的單勇,想問句什麼,又想起了家裡老頭叮囑的話,放棄了,看著這娃挺順眼,不過舞刀弄槍的實在不和莊稼人一路,真要讓自家閨女跟這個貨色,史大娘現在還真得掂量掂量。

  單勇可不曉得自己在史家已經是飯桌上的主要談資了,住史家村是無奈之舉,現在心裡事多,當然也沒有那些心思去想這些身外的事,一碗粥快喝完的時候,史老頭哼著小曲回來了,手裡還提了根早熟的夏瓜,扔給婆娘讓中午炒炒嘗嘗鮮,問著寶貴去那了,一聽又去玩了,氣得老頭直道小畜牲不好好學習罵了半天,等著單勇放下碗時,這才招手讓單勇上樓。

  上樓時老頭就等在樓口,第一句話就雷了單勇個趔趄:「秦老虎回來了,剛才和孔祥忠來找我來了。」

  單勇一驚,張著的嘴沒合攏,儘管考慮到了很多次,可那人猝來,還是讓他震驚不小,邊踏上樓邊道著:「說什麼了?」

  「沒說啥,瞎扯了一會兒。」史保全道,單勇卻是稍有懊悔地道著:「老爺子,看看打虎不死反成患吧,當初一了百了多好,我警告過你了,這號賭徒,他不輸光賠盡,是不會甘休的,一有機會絕對會捲土重來。」

  「誰說不是呢。」史保全倒了杯水,示意著單勇坐下,鄭重地接著道:「可你想過沒有,除了咱們的大患,也相當於給驢肉香一夥除了大患,所以我覺得留著這貨比除掉這貨更有用,那,現在他的用處出來了,要是關鍵時候又出一個強敵,豈不等於咱們多了一個強援……這可比你這麼費盡心思把人往黑窯賣強,那事危險啊。」

  咦?單勇眼睛一滯,想著其中的蹊蹺,突然覺得這個識字不多的老文盲,在見人見事上要比他更勝一籌,最起碼高度要高,那是幾十年經驗的積累,放走秦軍虎一直以來就讓單勇有點耽耽於懷,不過現在這形勢看來,老爺子的在這一點上,比他還是有遠見。

  或者簡單點,江湖可以不講道義,但不能不講利益,真要回過頭來,還要逐利而去,而不可能拼著命就為那麼點仇隙。

  想了片刻,他笑了,想想秦軍虎的來意,反而更坦然了,笑著道:「那我猜他是來示好,免得招惹上匪村爺們再給他一傢伙,對吧。他怕了,他怕栽得不明不白。」

  「嘿嘿,對,這號人不怕官、不怕警,就怕匪,咱們不跟他講道理對吧,你惹了我,我就幹逑你。」史老頭樂了。

  「那我猜,他應該是抓住凍肉的事和冷庫的事做文章,對吧,那兩樁買賣純粹是黑吃黑,把秦老虎吃慘了。他找到翻本的機會了,就沒有機會他也會創造機會,否則這種心氣高的人原諒不了自己。」單勇又道。

  史老頭豎著大拇指,笑著點頭道:「對,繼續猜,還有呢。」

  「再有就是他把回來的路已經鋪好了,就等著向頹勢已現的驢肉香來個雷霆一擊了,那筆黑錢,應該能把那一窩全裝進去。而當時您老賺得是驢肉提價的利潤,沒得這筆黑錢,和您無關。就拿錢,也是陶成章他們以貨款形式給的,沒您的事。就即便有您的事,他也會捂著。」單勇喜色一臉道著。

  啪聲老頭激動得直拍大腿,直說著:「太他娘對了,就是這個意思,他說以後不在驢肉市場上混了。」

  「呵呵,這是個順水人情,他倒想混,現在貨源、市場、管道已經史家村已經是眾望所歸,他想扳回來,沒有幾年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乾脆放棄,找另外的機會。」單勇道,此時有點動容地贊了老頭一句道著:「老爺子,不得不佩服您老啊,有時候寬容比狠辣的收效要更好,能放下你們村和西苑那一夥的仇怨,您老的心胸不是一般的寬廣呀。」

  「嗯,就這還像句人話。」史保全樂了,不過他抿了口水解釋道:「我也不是就一心向善,可有些事不能做得太過了,即便你瞞得了所有人,可你瞞不了自己,總有一天會讓你想起來,讓你心虛頭疼的。」

  「謝謝老爺子提醒,我心裡有數。」單勇道,知道史保全所指是什麼,那倆賣給黑窯裡的貨。

  「今天呢,你又想幹啥?」史保全問。

  「今天我覺得不管我動不動,他們好像已經風聲鶴唳不敢動了,呵呵,這樣,把秦老虎的電話給我,我想都禿子和花柳送給他,讓他如虎添翼,而且老爺子你養了他們這麼長時候,說起來也有恩於他們……另外呢,我想再等等。」單勇道。

  「等什麼?」史保全不解了。

  「等機會,要跳出來的人更多了,廉家不傻,風頭不對,他們萬一狗急跳牆能幹出點什麼來,我還真揣不准,歇一天吧,我找獸醫去,後背有點癢,讓他給了找點藥,老獸醫的刀法和用藥確實不錯,我準備在他那兒呆一天,讓他給我好好活活筋骨、通通脈絡……您也歇著吧老爺子,我得活動活動,都禿子那倆人我通知去……」單勇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幾句,推脫著身體不適,先行下樓了,老頭卻是心裡犯疑了,又好奇,又擔心,看著單勇出門,他回頭電話叫了位元在家半大後生,填安排著盯梢跟蹤,一步不離,萬一出村,務必攔下,如果攔不下,一定回來通知村長。

  那小子聽得村長命令,果真一步不離跟在單勇背後,不一會兒還真彙報回來了,單勇就躺在獸醫家的熱炕上活脈著,這下子史保全倒是放心了,連他道不清,為啥這心,老為這個不相干的人懸著,還就怕他出點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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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2:15: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98章 自作孽事須自受

  「就這兩個人,經嫌疑人指認無誤,和車輛註冊登記一致,他叫候望京,綽號候子。另一位叫晏重光,看他的體貌特徵,膚色特別白,所以得了綽號叫老外,據嫌疑人田紅魁交待,當天在場的還有兩位,一位是候望京的女朋友,姓米,叫米心心,另一位姓白,叫白宏軍,事發後當天晚上,白宏軍通知他們離開,而白宏軍本人和候望京的女朋友暫時留在潞州……大致情況就這樣。」

  趙家成坐下了,嫌疑人估計是抵賴不過了,乾脆來了個撂底,但這個底撂得讓地方員警棘手了,家庭背景大得嚇人,一位在交通廳任職,一位在財政廳,還有一位來頭最小的,也在省扶貧辦工作,如假包換的官二代,趙家成主審,交待這些的時候,田紅魁幾乎是獰笑著撂出來的,當時氣得趙家成有想把這貨再扔回鄉派出所讓人收拾的衝動。

  當然,田紅魁也沒落好,全身幾處瘀傷,鼻青臉腫的,被揍得不輕。鄉派出所說是群眾打的,田紅魁說叫囂鄉派出所也打了,要告員警。趙家成估計呀,都打了,不過刁民惹不起也找不著,只能找員警的不自在了。

  彙報完了,趙家成坐到末尾,市局來了一個督察處理的副局長,馮支隊長自然是挑頭的,還有調拔來的刑偵若干人員,有幾位去過勘查現場,輪番著彙報了一番,高副局指示務必儘快抓到潛逃的兩位直接嫌疑人,馮支隊長卻是有點為難,要排查個如喪家之犬的嫌疑人容易,可要抓這號官二代怕是要難多了,提議著是不是查查週邊,從候望京的女友以及那位元叫白宏軍的人身上下手,卻不料被副局給否決了,就事說事嘛,這個事明擺著,那女娃頂多是個目擊證人、姓白也頂多是個目擊證人,錄影都有了,有沒有證人是次要的,關鍵是抓住另一位撞車和開槍的,姓晏的那位。

  這就叫外行教內行,越教越荒唐,這位從縣裡不知道怎麼就升遷到公安部門的高副局對於刑偵純粹一個門外漢,一口一個和諧、一口一個大局為重,一聽就是那相關部門出來的扯蛋領導,教了半天,連偵破方向都沒提,又給了個時限,三天之內,務必排查到隱匿的嫌疑人,否則我們無法向廣大市民交待。

  兩個小時的會議,就說了個時限,散會時馮支隊長招手把趙家成留下了,邊拿自己的筆記本邊安排著:「小趙,把手裡的案子放一放,全力追查這兩人的下落……都快炸鍋了,今天上午市局領導班子集體關機,就為這兩人,電話都快被打爆了。」

  「可這怎麼查?」趙家成異樣了句。

  「什麼叫怎麼查?」支隊長沒聽明白。

  「我的是意思是說,以失蹤人口查呢,還是以通緝人員查,力度和方式差別可大了,要純粹失蹤,可只有我們查,下面的警力沒人會在乎;不過要是通緝就不一樣了,誰也不敢怠慢。」趙家成提醒道,馮支隊長想了想,也確實有點問題,可會議領導沒交待呀,就說找人……注意是「找人」,而不是緝拿歸案,這可就不好說,斟酌了良久,馮支隊長還是沒法把握,道了句:「你們先找著,我請示後再做決定……就從北寨鄉當天報案登記的人員入手。」

  「那難度就大了,從事發到現在已經30多個小時了,他們要當時窩到路邊,隨便搭乘一輛過往客車,早跑得沒影了。」趙家成依據常理推斷了一種可能,不料這種可能聽得馮支隊長苦笑了,看著會議室人走完了,小聲道著:「要跑回去,你覺得還會有那麼多電話打到市局要人?」

  咦?對,如果跑回去了,如果沒有跑回去也聯繫上家裡了,肯定是忙著擦屁股了,不至於家裡滿世界找人,趙家成犯了這個燈下黑的錯誤,尷尬地笑了笑,馮支隊長又附耳小聲道著:「重點查查是不是被人害了還是被人綁了,要是案中再出案,那麻煩就大了。一家比一家來頭大,連咱們劉局也頂不住了。」

  趙家成點了點頭,面色肅穆地回隊裡了,他一直在斟酌著這種擔憂,總覺得哪裡透著蹊蹺,雖然宣傳上是警民聯手擒下了持槍歹徒,可從訊問和實證裡看不出這一點,純粹是村民和倉皇回省城的路上遭遇,這村民……是史家村,而史家村在潞州西北方向,離出事的路段有整整……趙家成從地圖上細細算了下,二十一點公里。

  這是個蓄意做好的圈套,純屬報復。

  趙家成扔了鉛筆,靠到了辦公室的椅後,來回琢磨,下了這麼一個定義。

  可是如何實現的呢?趙家成一念至此,又翻著地圖,一條一條數著路,如果是圈套的話,他應該提前經過路段設伏,可那天晚上他看到了行進路線,純屬隨機選擇,在那樣的車速下,如果不是提前設伏,根本攔不住這幾輛越野車。除非……除非他在所有路段都設伏了。

  不可能呀!?趙家成被自己的想法想笑了,就警力全部出動也會有疏漏的時候,怎麼可能算無遺策把人攔下?那他為什麼不把三個人都綁走,偏偏還把一個送派出所,那另外兩人,究竟是趁亂跑了,還是被他們綁了,要不是就是害怕不敢聯繫家裡……不可能呀,他們除了家裡,沒有什麼可依仗的。

  無數種可能、無數種選擇,想到趙家成直拍自己的腦袋,想不清楚了,直到喊著幾位同仁再去北寨鄉派出所時,還是沒有捋清楚這其中的蹊蹺,但他知道,絕對有蹊蹺※※※

  ……

  「我的兒呀,你不會被人害了吧?」

  「宣姐,咱們可怎麼辦?老晏還沒打聽出消息來呀?」

  「能怎麼辦?等著吧。」

  「……」

  兩當娘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廉建國算是什麼事也不用幹了,挨個埋怨數落,逼著老廉想法子,老廉也毛了,能認識的、能叫上名來的,只要還在潞州的,挨個打電話,想法子,有人傳說是涉嫌重大案情,被員警秘密羈押著,有人傳說是被村民打死了,員警捂著不敢宣佈出來,還有傳說是被仇家下黑手了,種種傳說加猜測把兩位當媽的嚇得吃不勁了,埋怨完老廉回頭打電話催老公,催完老公,回頭又埋怨老廉。這麼一群娘子軍隊伍虎視眈眈的審視下,廉建國快崩潰了。

  一個娘們還好對付,要是一群,你甭指望糊弄,別說廉建國,連他兒子也沒逃過去,被候子他媽,他堂姐,還有老外的媽、堂弟,一堆親戚你一句我一句冷嘲熱諷數落,滋味著實也不好受,從八點多到這兒,一直就坐在被審的位置,即便認錯態度較好,拍著胸脯保證候子和老外一準沒事也沒有取得絲毫諒解,這不,再一次催問老公無果,候子媽急了,回頭失神似地拽住廉捷直問:「你給我說實話,望京是不是出事了,你們都瞞著我……你說,是不是故意瞞著我們。」

  「不是,真不是宣姨……」廉捷剛說了句,又被一干女人的唾沫星子淹沒了,不迭地躲著,沒下落就找你,沒辦法就逼你,你說把人搞丟了,不找你找誰。龐大的人脈都沒有找到確定的下落,火急火類的眾娘子軍拿廉家父子倆開刀了,話說人情急就生智,情急之下,廉捷大叫一聲:「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眾人急切問。

  「尋人啟事怎麼樣?」廉捷道,一言出口,讓人好不懊喪,米家那位不屑地道著:「員警也正找他們呢?你是怕員警抓不住他們吧?」

  「米叔,讓員警抓著咱們有辦法,可現在沒消息,咱們可沒辦法呀。我說的不是普通的尋人啟事,而是重金懸賞……」廉捷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心思飛快地轉著,看著這一干人暫時忘了聲討了,心思飛快地轉著道:「他們要出了潞州,肯定要給家裡聯繫,而現在沒聯繫,我想是藏在哪兒了……這樣,咱們提高獎賞,提供消息的酬謝五萬……不,十萬,知道下落的,酬五十萬,全部動員,撒大網,我就不信潞州這麼小的地方,能沒人看到他們,何況老外……不,晏弟的相貌很明顯,看過的肯定忘不了,只要知道在哪兒看到過,那接下的事不就容易了?」

  哦,好像是個好辦法,廉捷看多數人動心了,又加著砝碼道:「要辦就得趕緊辦,省得夜長夢多,這都三十多個小時了,他們在外面呆得越久,可越容易出事呀……何況他們開槍傷人了,保不齊對方也在找他們呢。」

  這一句,卻是又把兩位當娘的心理防線攻破了,神經質的催著廉捷去辦,這倒好,廉家的這爺倆終於抽身了,他們還沒出門,這群家屬也抓著這根救命稻草,讓米家這位操辦尋人了,米家這位自然是當仁不讓,急匆匆跑得比廉家父子還快,辦事去了。

  鬧劇遠比廉捷想像中來得快,他剛安頓好父親歇口氣,到快中午才想起還有店裡的事,還有托白宏軍去找樊五義想辦法尋人的事,還有可能發生意外的事,樁樁件件搞得他頭大了,斟酌一下,還是先準備回店裡看看,指不定今天又要出什麼洋相了,卻不料剛出門,米家辦事的電話來了,兩人約著在市中心一家傳媒中心見面,一見面把廉捷雷了個外焦裡嫩,這位米先生實在是辦事效率高得很,一個多小時,成捆成捆的尋人啟事已經印就了,直往廉捷車裡塞了四五捆,讓廉捷想辦法多發點,廣發點。

  告辭了這位,看看時間快中午了,風風火火往店裡趕,到了驢肉香停車場時,意外的是沒有發生鬧事的,卻停著一輛警車,剛下車走到門廳,大堂就奔著彙報上來了,連著幾天出事,今天沒見廉總,也沒人敢安排採購和開廚的事,所以就沒做,組織內部人員打掃衛生呢,廉捷無暇苛責店裡人了,直問著外面的警車怎麼回事,現在他也有點心虛,難不成是候子和老外被提留住了,把他的牽出來了,沒來由地讓他有點緊張。

  大堂一指,兩位民警就坐在大廳裡等人呢,一介紹,倒不是同夥給供出來了,而是東明養殖場的王利明老闆要告他,加上那幾位上門打人的混混,昨天聚眾鬧的事也不小,分局扔到派出所,派出所這不上門詢問來了,兩人一說來意,還很客氣地道著:「廉總,我們也就是來例行詢問一下,知道您忙,所以沒敢讓您去我們所裡,有時間嗎?」

  人家這麼客氣,廉捷倒不好推辭,看了看門可羅雀的店裡,頹喪地道著:「請吧,誰說我忙,我一點都不忙,我快失業了。」

  當是句玩笑了,兩位民警跟著廉總上辦公室了,大堂直和藏在後廚伸出腦袋來的幾位擠鼓眼,那意思是,沒事,開不了工,不用忙乎了……

  出現慣性了,連著幾日出事,今兒可是誰也沒敢準備動,可偏偏今天屁事沒有,到中午還有上門的客人,後廚可傻眼了,根本就啥都沒準備呢,無奈之下,大堂擅作了個主張,把那個牌子又放到了門口,還是那四個字:

  暫停營業!

  ※※※

  「候望京,男24歲,5月2日在潞州209國道走失……提供消息者,重酬十萬元;知道下落提供者,酬謝現金五十萬元……聯繫電話……晏重光,男27歲……」

  根娃不經意看到有人往他店門口貼東西,出來喊時人早跑了,一把撕下來一瞅,愣了,這人是哪兒,潞州知道的僅限幾人,他就是其中一人。悄悄地蹙到店後瞅瞅四下無人,撥著電話小聲地道著:「喂……單勇,尋人啟事都貼到的店門口了,酬謝五十萬呢啊,賣虧了,才賣了三百塊一頭……哈哈,是我賣逑的,我那敢想那錢,哎,知道了,你別出村啊,我看陣勢大得去了。」

  打完電話,等再出來的時候,異樣了,又有一模一樣的尋人啟事給貼門口,手裡的,撕下來的一起扔了,根娃心懷鬼胎,砰砰亂跳地回店裡了。

  七橫八縱,各街各路,在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裡,給貼了個七七八八,多虧了樊五義這條地頭蛇,召著手下人四處收羅了平時就在街上發小廣告的閒散人員,足足召了百十號人用最短的時間就把潞州的地面鋪遍了,於是那些這個另類尋人啟事和那些真心求緣的、老軍醫治性病的、無痛人流以及再造處女膜的,還得加上形形色色辦證開發票的廣告並列在一起了。

  「這有用麼?」白宏軍坐在車裡沿路看過,廣告著實發得不少,但這效果,實在讓人不敢期待過高,人家貼個美女照片真心求緣,讓你睡了還酬謝三十萬呢,這年頭,怕是你真金白銀想酬謝都沒人敢信。

  「貼路上的吧,夠嗆。不過我已經跟認識的兄弟們打招呼了,要是真藏在潞州的那個見不得人的地方,我就有消息,不過要不在潞州,我可沒辦法了。」開車的樊五義道,老頭很有自信,不過兩次事辦砸了,說話也不那麼硬氣了。

  「你最好找著,老樊,候子他爸是省財政廳、老外他爸在扶貧辦,兩家在省城裡基本沒有辦不了的事,你能把他們兩家為下,以後都不用幹著偷偷摸摸的生意了,去包塊荒山荒灘,直接都能給你拔下款來。」白宏軍道,是誘惑,不過也假不了,至少老米就是靠這發財的。

  「哦喲,哪怕不給拔款,只要事能辦了也成呀,這事我就納悶了,怎麼個回事啊。七八個人追一個,還把我的人燒傷了;嚇唬了嚇唬個養驢的,還去了百把號人把我的人打了,我就納悶了,廉家惹的是個什麼貨色,怎麼這麼多人幫他,以前沒怎麼聽說過潞州還有這號人物啊。」樊五義哭笑不得地道。此時上心了,問著那人叫什麼,白宏軍這才想起,諸事忙亂,這個受傷的卻給忽略了。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叫單勇。

  這名字聽得好耳熟,讓樊五義想了良久,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想起什麼似的,把車停到路邊,打了個電話,像是問下面有個外號叫大頭貓的,問了半天一扣電話,好不鬱悶的表情,白宏軍可對單勇不怎麼瞭解,驚聲問著:「怎麼了?還有讓樊老大你擔心的人。」

  「怎麼惹這號人,純粹他媽個亡命徒啊,我說怎麼聽著耳熟……去年八一廣場秦老虎的人和他的人火拼,他們四個砍了十四個,愣是沒吃多大虧,要那趟死個人,事就大了,後來聽說秦老虎花不少錢才把事擺平,我說咱多大的身份,總不能和這種人過不去吧?」老樊鬱悶了,話說千金之家,坐不垂堂,和這號狠人過不去,實在不是官家子弟應有的作風。

  「這不就想解決掉他嗎,誰知道出了這麼大事。」白宏軍懊悔不迭地道。樊五義更火大了,這簡直是小屁孩玩火,不知道厲害,同樣追悔莫及地道著:「那你就應該早點告訴我是這號人,亡命徒得找亡命徒對付,一招得見死活,翻過身來,可就不好整了,……哦!?不會這是小子把候子和老外給做了吧。」

  這種情況,白巨集軍也想過,不過讓樊五義說出來,大白天登時覺得陰森森地,緊張地道:「他不至於有這麼膽大吧?」

  「敢咬秦老虎一口的,反正不是個膽小的主。」樊五義長指甲撓著發疏的頭皮,為難了,要是普通人好辦,嚇唬嚇唬要不來點狠的就管用,要是官家官差也好辦,出點血賠點錢事就能辦了,可唯獨這號橫人狠人敢拼命的人不好辦,思忖了好久才猶豫不定地說道:「要真是他,那就難辦了,不會東明那兒也是他搗鬼的吧,都是驢肉生意行當裡的。」

  「老樊,我叫你樊爺成不?您別老懷疑,得趕緊想辦法辦呀。」白宏軍不耐煩了。老樊一攤手道著:「沒消息,你讓怎麼辦?別說人躲著逮不著,就逮著,萬一錯了呢?」

  「嗨,你……你這黑澀會的,不能也興官僚主義這一套吧,左不行右不行,乾脆就什麼也別幹對吧?」

  白宏軍瞪眼了,好不氣憤的道著,兩人正拉鋸著,白巨集軍的電話響了,一看是候子家裡的,忙不迭地接下來,電話裡宣姨卻是聲嘶力竭地喊著:「巨集軍,快回來……有消息,有人說他見過望京。」

  這把哥倆給急的,掉轉車頭,朝東明國際酒店疾馳而來了。

  ※※※

  「喂,哎對,我是我是,我是發尋人啟事的家長……您真的見過。」宣姨緊張到顫抖了,旁邊那幾位使著眼色,示意不要輕信,可當媽的那還顧得上這些。巴不得馬上見到人。調到免提上的電話傳來的對方的聲音道:「見過,見過給多少錢。」

  「是這樣,人失蹤了,你要知道他們在哪兒,我付你五十萬現金。」宣姨緊張兮兮地道。其實從上午到現在下午四時,已經接了N個電話了,不是想騙點錢的,就閑得蛋疼亂打電話的,連她的快絕望了。

  對方想了想,想著的時候門敲響了,白宏軍急匆匆趕回來了,屋裡人噓聲示意別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對方才又說道:「五十萬太少,你要給五百萬,我就告訴你,他們兩個在哪兒。」

  這一下子如同平雷驚雷了,震得一屋子人都不敢吭聲了,白宏軍怕把人嚇跑,找著筆刷刷寫著,宣姨照著念著:「錢不是問題,但我怎麼知道你說的真假。」

  「給你個地址,你去看看就知道真假了,不過看過的價格就不是五百萬了。」對方一言說罷,馬上掛了電話,還沒屋裡的人反應過來,短信已經來了。

  地址:新營街小營胡同口,標識為027的垃圾箱。

  宣姨一看地址,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兩眼一白,呼咚一下子倒沙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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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99章 而今誰做砧上肉

  「啥!?還要我再說一遍,我說你這些小娃娃,驢毛塞耳朵了沒聽見,還是驢肉吃多了撐得,沒事幹逑了,來逗我老漢?」

  史七爺原名史山火,那火發起來不是一般地厲害,就上門詢問的員警也被老頭教訓得一愣一愣,一說話滿嘴沒剩幾顆牙,一瞪眼山羊鬍子跟著翹,連村長史保全也不敢忤了老人家的興致,趕緊地給遞了根手捲煙,得,滋吧滋吧抽兩口,猛咳了若干聲,又呸聲艱難地唾了口黃痰這才消了幾許氣。

  你能相信,是這號車把式把三輛越野攔下了嗎?

  反正趙家成不信,曲直顧不上信,看著吐在屋裡的痰直噁心得想吐,典型的窮家破戶,據說是個老光棍,收養了個兒子至今還是個小光棍,兩光棍的家甭指望能收拾利索,頂多也就比牲口棚強一點,味道還差不離。

  好在村長還算配合,附耳給史七爺說了幾句,老頭這才不大情願的把情況又重複了一遍,大致差不離,不過趙家成提問題了,那麼個大晚上,老爺子怎麼去國道上了。

  老頭回答:「拉麩皮糠,車壞路上了。」

  「不能你們村去了幾十號人吧?」趙家成又問。

  「車壞路上了,不用叫人去往回拖呀?」老頭一句把趙家成頂回去了。

  「那老爺子您當時看到後面的車裡下來人嗎?」趙家成再問。

  「黑燈瞎火地,那孬種差點放我一槍,哪顧得上看。」老頭推脫了,不知道是真沒看見,還是有所隱瞞。再問著,老頭可主動了,直拽著趙家成:「別光耍JB嘴皮,我那騾還躺圈裡呢?誰給賠呢?」

  「就是啊,誰給七爺爺賠騾子呢?」

  「那騾子跟了七爺八九年了,比婆娘還親呢。」

  「呸,騾子能當婆娘?」

  「……」

  一干大小爺們湊熱鬧了,你一句我一句,有逗七老頭的,有跟著扯淡的、還有跟著起哄的,這詢問算是問不出什麼結果來了,趙家成被這個糟老頭拽著也沒來由地生起幾分厭惡來,好容易掙脫,和村長道著別,再問還有個當事人,在城裡店裡幫忙,於是匆匆趕著回城去了。

  來了三個人,從北寨鄉調查到事發現場,又順便到了史家村,此行一無所獲,上車曲直不自然地聳著肩膀撓著癢,有點懷疑跳蚤蹦他身上了似的,趙家成歎著氣,感慨了句道:「這是我接到過最難的一樁案子,要我看呀,村裡肯定有知情人。說不定就是蓄意攔車去了,可他們怎麼知道的呢?」

  「知情又怎麼樣?您沒看那群貨圍著咱們看笑話,根本就沒咱們放眼裡。」曲直火大地道,開車的那位同行笑著道:「這算好的了,史姓大村大族是咱們市最大的一支,他們是只認親不認法,根本講不通道理。」

  沒治,這是一片法外樂土,三村四莊,沿山口出的時候才發現,這兒的地勢像個犬牙,灘地開闊處有五六公里,連綿不斷的丘陵山地又有數十公里,視線所及之處,草木茂盛已經長得半個高了,要沒這條新修的村路,怕是進來連方向也不可辨,端得是當年窮山惡水一點不假。

  「這鬼地方,就把咱們武警中隊調過來,都是杯水車薪哦。」趙家成看著地形,發了一句感慨,引得兩位同行笑聲頓起。

  不管你承認與否,哪一種規則也不可能適用於所有環境,包括法律。

  絕塵而去的警車落在村長史保全眼中,老頭呲著嘴笑了,這麼大幾個屁娃娃你就想來村裡問點東西,還差了點,特別是穿身警服,沒被老百姓攆出村就錯了。

  老頭得意揚揚地往回走著,快進家門時,又不自然地想起單勇,這傢伙,窩獸醫家一天了,總不跟那老光棍還有點什麼基情吧。想到此處,老頭掉頭又往村裡找獸醫史一刀去了。

  其實村裡除了村長和幾個先富起來的家,其他的都差不多,而且史村爺們窮怕了,稍有點錢也是盡好的往肚子裡吃,家裡擺設、房子什麼的倒不看重了,比如就獸醫家,收入要在村裡也算個白領階層了,院子居然還是土牆根圍著,好幾年沒動土,史保全踢開門,嚷了聲,獸醫和盯梢的出來了,問著單勇,獸醫指了指小西屋,老頭揮手摒退了兩人,逕自進來了。

  一股酒味和藥味,活絡的辦法史保全知道,那是手蘸著火酒,點著,然後在人身上挨著拍一遍,拍完的感覺是渾身發熱,大汗淋漓,史家村鮮有得風濕腰腿疼痛的,一半是長年勞作,一半是拜獸醫這法子所賜。看著趴睡著的單勇,老頭捅了捅,坐到了床邊,笑著道:「勇娃,剛才員警來了。」

  「嗯,知道了。」單勇舒服得直想呻吟,沒搭理。

  「員警盯上,這接下來可就不好鬧了啊,你準備咋鬧?」史保全最好奇這個。

  「不一定非咱們出手嗎?怎麼你老怕咱們不擔事似的。現在你覺得還需要咱們折騰嗎?」單勇問。

  嗯?對呀,秦老虎回來了,那兩貨怕是要把仇全泄到倒它冷庫、吞他凍肉的那幾家身上,想到這茬,史保全小聲道著:「哎,你說孔祥忠將來要萬一知道人家養殖場是你搗的鬼,那可咋辦?」

  單勇驀地一轉頭,看著史保全正奸笑著,估計有擠對他的意思,於是單勇也奸笑著,小聲道:「大不了我說是你教我的,嘎嘎。」

  「你個驢日貨。」史保全扇了一巴掌。單勇哎喲吃疼,不小心拍傷口上了,史保全又是掀著布蓋要看,卻不料看到了光屁股,笑得老頭直打顛,單勇氣得罵了幾句,史老頭跟個老小孩似的,挖苦了幾句脫光了貨也不夠瞧,大笑著走了。

  這娃老實呆在村裡呢,沒事,他放心了。

  不過也有事,史保全未必看到了,重新蓋好時,手機響了,單勇看到了一行字:

  東西被取走了!

  ※※※

  17時整,新營街小營胡同口,米滿倉去取的,看到027垃圾箱跟前有個拾荒的,這老闆級別人物怕出意外,追上去教訓了拾荒的幾句,把拾荒的嚇跑了,然後米老闆不嫌髒了,直伸著胳膊,往雙開口的垃圾桶裡伸手,桶裡東西不多,爛果核、飲料杯再加上髒兮兮的剩飯菜,一摸底就著,是一個瓦楞紙盒子,估計也就這東西了,米滿倉顧不上滿手髒著,拿了東西,在行人詫異的眼光中直奔回車裡。

  宣姨醒了,一看小盒子,又差點嚇昏過去了,好在商務車裡有人攙著,白宏軍直勸著:「宣姨你恐怖片看多了,別老自己嚇唬自己,怎麼可能是斷手斷指頭?總不能那兒都有電鋸驚魂吧。」

  「快打開。」老外他媽喊著,好歹還能穩住。

  米滿倉捧了膠帶貼的封口,很慢,其實連他也擔心,晏家、候家加上田家這幾隻害蟲,向來玩得過火,上學時候跟人打架就把人打殘過,你說惡人終有惡人磨,萬一這盒子裡掉出來的真是一隻手或者幾根指頭,那得多嚇人了。

  開了,一翻,米滿倉閉上了眼,有人咦聲,他才睜開眼。哦,不是手或者手指頭,是個精緻的錢包和一堆小物事。

  可這小物事一瞅,宣姨又一把鼻涕一把淚,直拿著錢包看著錢身份證、還有手錶,一樣一樣數著,這是我兒子的,這是他爸送給他的,宏軍,他們是不是把兒子給害了……另一邊那位也是睹物思人,哭上了。

  「快走,快走……」白宏軍催著司機,這丟人現眼的,別大街上讓人笑話,商務車載著一行人往酒店回返,等著兩位情緒稍稍穩定,白宏軍這才分析道,人肯定沒事,至於把東西送來,肯定是向咱們證明人在他手上,既然人在他手上,那就沒事,無非是要錢。只要想要錢,那就不是什麼事了,對不對,在座的,誰還缺那玩意。

  「要不報警?」米滿倉有點擔心應付不了。

  「暫且不行,萬一人家知道了,不出現了,咱們可上哪兒再找去。」白宏軍道。

  「對對,不能報警,這些人壞著呢。」宣姨也加入進來了,抹著淚。

  「那怎麼辦?」老外媽沒主意了。

  「等!」白宏軍聰明了,知道還會有後手。

  這麼一說,也都明白了,主動權不是己方手裡,只能聽任擺佈了。一路回東明國際酒店依然是電話不斷,白巨集軍特意安排著有事回去再說,省城的家裡也是詢問不斷,而且依然是沒有兩人的確切消息,看來除了垃圾桶裡出現的這根救命稻草,再做他想已經很難了。

  車剛到酒店,宣姨手裡的聯繫電話響了,一看又是那個號碼,嚇得宣姨手一哆嗦,差點拿捏不穩,現在確認了,可更擔心了,緊張地放到耳邊,聽了一句就嘟聲掛了,一掛宣姨臉上抽動著,把內容說出來了:

  「他說給我們一天時間,準備一千萬,要麼贖人,要麼收屍。」

  碰上專業綁匪啦?白宏軍瞬間湧起這麼個想法,這事做得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而且還堪堪抓得都是有錢的主,否則提不到這麼高的價位。是知道兩人身份的人,還是抓住人拷問出了身份?或者根本就是潞州惹下了那個狠茬仇家。

  他的思路還沒順,兩位當媽的已經喊起來了:

  「喂喂,老晏,快準備錢……」

  「喂喂,老候,是綁匪,他們要一千萬,報警?你個挨千刀的,那是你兒子呀,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

  錢看來不是問題,從門廳到房間裡不長的一段路,已經安排妥當了。但問題是,錢能不能換回兒子來,此時得在兩位當媽的心裡畫個問號了,唉聲歎氣地坐下,眾親戚陪同著,又開始無結果無主題的安慰和絮叨了,這事就白宏軍也拿不定主意了,本來想找樊五義商量的,不過一想老樊的出身,真出現在這個場合怕是不好。於是他只能聯繫廉家父子,把這個情況向兩人說了說,都發展到綁票和勒索贖金了,實在不是咱這官富子弟玩得起的※※※

  ……

  這個尋人啟事的動靜著實不小,甚至於連風平浪靜的頤龍灣會所也知道這個消息了,比如此時坐在露臺上飲茶聊天的秦軍虎手裡就拿著一份尋人啟事,像看到一則讓他極度開心的笑話一般和老孔大笑著。

  「這兩人真是晏主任和候廳家兒子?」一位身材修長,三十許歲的白淨男子,拿著尋人啟事,訝異地問了句。

  「如假包換,連王老在省城也聽說了,快當成個笑話傳了,說是田廳長公子在潞州被老百姓打了個半死,還有兩個不死不活的失蹤了,鬧得更大,我看呀,潞州的員警快全警出動尋人了。」秦軍虎不屑地道了句,剛下茶杯,李玫蓮進來了,捧著個筆記本,把本子往桌上一擱,順手從背後摟著那位白淨的男子肩膀,狀態很親密,柴占山笑了笑,這兄妹還真是情深的緊,不知道一看以為是情侶呢。不過他可不敢小覷,李鵬宇和秦軍虎同時出現,那事情,就快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放在桌上的,又是還在升溫的網上炒作,在向著進一步人肉方向發展了,視頻中開槍的兩位元嫌疑人,被箭頭和他爹講話的照片連接在一起了,既有實圖又有黑幕,這曝得可是無懈可擊,再加上公安方面對案件的公開發言,網上已經是罵聲一片,無非是官富一代不如豬狗、二代豬狗不如之類的言論。

  「這個呀,說不定能逼得領導出來公開道歉啊,這個秀還是要做的。」李鵬宇笑道。孔祥忠介面道:「道個歉管屁用,直接拉出來斃了都不冤。」

  「不不,如果政治生命完結或者仕途發展止步於此,那他們比死還難受。」李鵬宇道,眼光和幾位的稍有差別,這一點也和秦軍虎不謀而合,笑著道:「再炒猛點,把他們的劣跡再往外刨刨,大家對官富二代的靡爛生活還是挺感興趣的,他們越不好過,廉建國就難受,等他顧不過來的時候,就該咱們上手了。時間嘛,再等三天。」

  「好嘞,一定讓各位滿意。」李玫蓮開了句玩笑,像只蝴蝶翩翩而去,秦軍虎的眼光被吸引著,好像想到了什麼,輕聲對李鵬宇道了句:「謝謝啊,李總,沒你們兄妹倆,我還真得往境外跑。」

  「客氣什麼,沒有您,我這輩子怕是再沒有出頭機會了。」李鵬宇謙讓了句。

  柴占山笑了,這兩位估計是各取所需了,因為有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了,他剛一笑,秦軍虎又抱拳向他致謝了,柴占山客氣了句,看那樣仿佛憂心忡忡,正逢下面有人通知來人找上門來了,秦軍虎從露臺往下看,笑了,卻是曾經經常當槍使的那一對兄弟,都禿子和花柳尋來了,他起身下樓時,柴占山說是熟人,也跟著下來了,一出露臺門,秦軍虎很知心意地問著有什麼事,於是柴占山附耳,耳語了幾句。

  秦軍虎像是聽到了什麼恐怖事情一般凜然問:「你確定,他這可是玩火,稍有不慎,得把自己賠進去。」

  「就是沒法確定,我才跟您說。出了槍案,又有樊老五摻合,我都想著他沒命了……誰可知道到了晚上,不知道怎麼著他把開槍坑到北寨鄉派出所了,那倆下落不明的,我想……」聲音越來越低,意思不言而明,自然是單勇搗的鬼了,根據事發第一時間他就出現的北寨鄉,秦軍虎就判斷個差不離。除了單勇,都不會和那些人過不去。

  「天才和瘋子,永遠是一步之遙啊,這傢伙究竟是喪心病狂了,還是個犯罪天才?」秦軍虎自言自語道,斟酌著這事不可能一個人做了,何況是受傷之後,可要事傳多人,怕是保密就沒那麼容易了,萬一事發,那就是萬劫不復,即便是搞專業黑澀會的也得掂量掂量,官宦子弟出事可和普通人不一樣。

  兩人邊走邊小聲說著,不過和以前幹過的事一樣,那人是不二人選,可偏偏無法證實,出了門廳,談話自然中止,秦軍虎叫著李玫蓮,提著一包東西出來了,跟都禿子、花柳這號人打交道十分簡單明瞭,客氣幾句,秦軍虎接過包,一大摞厚厚的鈔票往都禿子懷裡一放,安排任務了:「把你的人和原冷庫的夥計全攏回來。」

  「哎,成。」都禿子看著這麼多,眼睛早紅了,根本不在乎是什麼任務。

  「最少給我攏上百把號人,儘快,三兩天就有用。」秦軍虎道。

  「嗯,沒問題。」花柳眼也紅了,這一摞,怕不得十萬上下了。

  都禿子表忠心了,捧著錢直道著:「放心吧,秦老闆,您直接說弄誰,兄弟們一點都不含糊。」

  「小心點,別沒辦事就讓員警提留走了。」秦軍虎笑著道,把聯繫方式、交通工具一併給了兩個排頭炮,這兩貨樂滋滋分開把錢一塞,坐上秦老闆派給的起亞小車,牛逼哄哄地走了。

  又要出事了,柴占山看著秦軍虎和李玫蓮意氣風發地談笑風生,他暗道了句。說不上來什麼感覺,總覺得自己人家有點不合拍,正要藉故回市區時,他的手機響了,很意外,是單勇的電話,他接起來,笑著問:「稀罕啊,頭回主動給我打電話……怎麼了?什麼?借錢?」

  異樣了,聽到這個讓他意外的事,柴占山一時拿不定主意,記憶中單勇可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兄弟,可現在不但要借錢,還要見他,想了想,他對著話筒道了句:

  「好的,我一會兒去,知道,就我一個人。」

  扣了電話,推說維特有事的柴占山告辭了眾人,登上車,獨自一人向史家村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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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2:16: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00章 而今誰做砧上肉(2)

  當單勇和柴占山揮手告別,送柴總回市里上路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驢園的豪爽和熱情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一夜的宿醉讓老柴有點頭疼,不光單勇在、雷大鵬也在,這哥們逮回幾隻野山雞來,一看老嫖友來了,這熱情的,把老保全小寶貴爺倆叫上,回頭又把村裡屠宰坊認識的爺們聚了五七個,大鍋燉雞、大塊醬肉,配著時鮮,哥幾個挨個灌了柴占山一番,根本沒來得及和單勇說話,柴總偌大的個子就被蒙倒驢放倒抬回床上去了,晚上邀約,直到早上酒醒才坐了會兒。

  是借錢,不過不是單勇缺錢了,而是唆導著柴占山去借錢,借很多的錢。

  想著這趟事,柴占山一直琢磨不准單勇的花花腸是朝那個方向彎的,要是聽聽讓他借錢的對方,怕是讓柴占山也得斟酌斟酌,能不能借、敢不敢借,都是個問題。

  對方,樊五義。

  拐上了二級路,柴占山停下車想了會,似乎在想單勇所說話的可行性,意思是讓他出面借錢,而這筆錢有可能黑了丫的。當然,黑不了就沒治了,你得連本帶利老老實實還回去。談了一番,柴占山覺得單勇所諳道上的規則不比他差,在以弱肉強食為主要規則的環境裡,憐憫、同情和道義是不會有的,柴占山倒不是不敢,而是在斟酌此事可能性以及可能出現的後果。

  「這傢伙看來是想對樊五義下手,可我一家借錢,對人家造不成什麼影響呀……還叮囑我儘量不要簽書面東西,他是想怎麼玩呢?舉報高利貸,那不叫個事呀?」

  柴占山狐疑地自言自語著,單勇的行事經常是你看到結果而想像不到過程,同樣看到過程時,你也不知道結果,想想可能對樊五義下手的地方,最明顯的就是高利貸,可民間借貸已經趨於合法化了,這就查著也不叫個什麼事,肯定不會是這兒,單勇要辦事,不會這麼隔靴撓癢癢,就憑樊五義手下人和槍手一起追殺他,柴占山估計單勇不出手則已,要出就是死手。

  「合適不合適呢?萬一……」

  柴占山狐疑著上路了,他在考慮這個忙自己敢不敢幫,能不能幫,說起來也不算個事,大不了就是賠上點利息,如果本金大,那利息頂多到幾十萬,單勇說了,如果事不成,利息就算他欠的。以柴占山對單勇的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作風瞭解,他老覺得這傢伙已經勝券在握了,而自己還是琢磨不透他手裡的王牌是什麼。

  車行駛得很快,快到市區時,柴占山想了想,先給司機打電話讓把悍馬開過來,回家呆了一會兒,出來時司機已經等著了,但凡辦事的時候總得講個排場,柴占山上了悍馬,把常開的普桑扔給司機,自駕又在街上轉悠了一個多小時,終於還是驅車駛向唐匯商務會所了。

  就是個小忙而已,柴占山覺得應該幫幫,大不了倒貼點利息,落個人情也不錯,最起碼現在他知道單勇的依仗是何處,有一群招之即來的兄弟,就像驢園那幫爺們的身板和智商,辦不了的事還真不多。這支潛力股,看來值得投資。

  會所很清靜,摁了兩下喇叭,看車型看門的根本就不敢攔,開了伸縮門,恭立在門口笑臉相迎,請進會所裡,一問要約樊會長,再問柴總的大名,不一會兒便被會所的領班安排好了。客間裡等待的功夫,香茗品著、美人陪著,對於柴總那是極盡恭維。

  別高興,一般對上門送生意的都這種服務態度,要還不了錢,那服務就不是享受了,會讓你很難受,最起碼柴占山數得出來N家賣廠賣房賠得傾家蕩產的,民間借貸吞噬掉了多少民營資本的盈利那是個天文數字,誰也知道借這種月息高達四分以上的高利飲鴆止渴,可門檻高審核嚴的銀行不是你誰也能貸得出來的。他在斟酌,借多少,以什麼樣的藉口才合適,這些人精,最好別看出什麼破綻來。

  人來了,柴占山起身相迎,握手時,其貌不揚的樊五義打趣道著:「柴總,我說昨個晚上怎麼跳財的眼皮直跳,看來貴人應在您身上了,坐坐……你先下去。」柴占山來個苦笑加苦臉道著:「絕對不是應驗在我身上,我是個倒楣人。」

  「得了唄,柴總您要倒楣,那你讓不如你的還怎麼混……有什麼事,老哥我鼎力相助。」樊五義道,一瞥時已經看出柴占山這得性是借錢來了,否則不會這難堪,而來這兒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缺錢沒地方找的、另一種是錢太多沒地方處理的,柴占山明顯還不屬於後一種。

  「找會長您能有什麼事,借錢唄。」柴占山笑道,給了樊五義一個並不意外的答案,樊五義卻是奇怪,就柴總您,不至於還會缺錢了吧,兩年多前咱們打過一回交道,我還得找您把錢兌現。您欠錢還不一個電話的事不是。

  這說得卻是兩人曾經的私下交易,有時候公司對公司的賬上的錢沒那麼好動,有時候提現不是那麼容易,樊五義和曾經聯絡過柴占山,用轉帳兌換過他手裡的營業款,這是一種最費時費力的洗錢方式,不過也最安全,說起這事既是攀交情也是探探底,誰出錢的也總得對自己的投資負責不是。

  這話聽柴占山臉上的苦色更多了幾分,他點了支煙,很誠懇的道著:「老哥,不瞞您說,我們也就驢糞蛋外面光,比不得您這生意。掙錢也架不住開支大呀,上下員工百八十號人,月工資就得十幾萬,咱這行當您也多少有點瞭解吧,只要沾點邊的就管得著你,公安你得擺平吧、消防你得認識人吧,文化上也不能缺了,這不,現在連衛生防疫也插一手朝我們要錢……甭看開了輛悍馬,我都窮得快去自己賣身換油錢了。」

  這一說,惹得樊五義哈哈大笑,直擺著手,這倒不客氣,直問著:「廢話不多說了,要多少?」

  「三到五百萬。」柴占山也放了句試探,金額過大了,明顯看到樊五義眉頭皺了皺。他接著道:「我們房租到期,這幢樓是租賃原體育局的舊址,一年房租就一百多萬,現在人家讓一簽三到五年,一下子真把我治住了,您要能提供,我就朝您一家借,要不成,我多跑兩家,您看著給就成。」

  「這個嘛……」樊五義頓了下,慣常的說話口吻,斟酌了下風險,換著口吻道著:「也不是不行,不過……」

  「別跟我說簽借款協議的事啊,您要怕還不了,我寧願不借,別傳出來咱這身份不丟人嘛,呵呵。」

  柴占山笑著道,堵住了樊五義公司對公司的路。樊五義也呵呵笑著,對於那些不肥也得打腫臉充胖子的老闆級別人物這種心態很瞭解,什麼時候都不能丟了臉面。

  不過如果不能以公司對公司,個人對個人,這個金額就有點大了,柴占山像是窺到了樊五義的心思一般,掏著手包,啪啪扔出幾樣東西來,笑著道:「兩幢房產加上車牌給你抵押如何,咱們私人對私人來個借據就成,還不了,按規矩辦,您就看著值多少,借給我就成,最快三個月、最慢半年,按月給您往賬上打。」

  「好,柴總痛快,我要不痛快就顯得小家子氣了……」樊五義斟酌著得失,看到了房產證,想到了維特的營收,這幾百萬化整為零,對於維特老闆這麼大個身份不算個大問題。痛痛快快拍板了。

  方便吧,民間借貸就是比銀行方便,一個手寫的借據就搞定了,賓主言歡,柴占山婉拒了樊會長的午飯邀請,不過等他回家吃過午飯後,手機就響了,銀行的入帳通知。

  兩百七十萬,分三次入帳。

  又過兩個小時,柴占山專程在維特公司接待了送錢的一干人,四五個西裝革履的兩皮箱提著二百三十萬直接就來了,電話一確認,錢放下人提醒了一句計息日從今天開始就走了,這架勢是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根本不怕你不還,柴占山摸著一摞摞成紮的鈔票,知道自己接了燙手玩意了。

  不過要緊的是,是得先去銀行跑一趟了,成不成走著看※※※

  ……

  也在午飯剛罷的時候,蓋庭甲、張衛華帶著史寶英和史家村四五個漢子,等在紫金路派出所門前,等著史文武和兩個夥計出來。

  這撈人也是一樁買賣,單憑史家村在市里沒根沒基的,怕是這事得聽天由命,不過多了張衛華一個當分局長的爹,再加上蓋庭甲當領導的親爹後爸兩個爹,這事就不那麼難了。本來也就沒事,無非是市局陳副局長給所長打了個招呼,所長呢,拿著雞毛當令箭,直接把人給抓回來了,可抓回來審來審去審不出個像樣的東西來,那倆電腦裡存了一堆H玩意還能定個傳播淫穢的罪名,可這幾個賣調味總不能扯上違禁品吧?

  倒不是沒有罪名可定,可在這種可定、可不定之間時,那就得看嫌疑人外面親友團的後援了,偏偏所長沒得到劉局的下一步指示,而且事主驢肉香也沒有後續的打點。這邊呢的公關可就不斷了,一位姓張的分局長打了招呼、一位元蓋區長打了電話、還有一位元紀檢上的也問候了問候,所長有點奇怪這幹泥腿子哪來這麼多關係時,人家的親友團上門了,敢情響馬寨是一體的,調味的、醬驢肉的、純淨水再加上香醋的,好大一樁生意呢,再一聽上門的蓋小老闆隱隱透露他們的關係,得,看在領導打招呼,又送了一份大禮的面子上,所長昨天晚上開恩了:明兒中午去接人。

  這不,就來接了,時間都卡得准呢,剛過午後13時,上下班的空隙時間,閒雜人等甚少,正好放人。一會兒就看見了,民警帶著人,到了門口不遠就止步了,史文武在前,後面地跟著兩個夥計,從派出所出來了,笑著和史寶英招手,一干村裡人迎了上去,小蓋和張衛華到了門口,看了看所裡的領導,打個招呼,給了個會心會意地一笑。

  於是雷聲頗大的事,無聲無息就這麼消失了。至於事主以及劉局長那兒,所長聽說了,他們忙得焦頭爛額呢,根本顧不過來詢問下面的事。

  「寶英姐……川味樓,你跟著我們的車。」小蓋上車伸著頭喊著。

  「文武,出來就好了啊,趕緊給我賣醋啊,你不在我們損失大了。哈哈,上車……」張衛華把史文武拉上車了。

  「這人,不問問我受罪了沒有,先派活了。」史文武笑著道,看樣沒受什麼罪。

  兩輛車逶邐而走,不過剛上車史文武就問著最想見的單哥怎麼沒來,張衛華把情況一說,驚得史文武嘴成「O」,相比單勇的遭遇而言,咱在派出所蹲了兩天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有了這事,把出派出所的興喜全給沖淡了,問著近況,蓋庭甲知道,說是窩在史家村不敢出來,躲著呢,這倒激得史文武不服氣了,叫囂著:「躲什麼?有什麼怕的?誰來了跟他幹逑不就得了。」

  「你得了啊,要不是我們哥倆又求爹媽又求領導,你派出所都出不來,逞什麼英雄。」張衛華訓了句,史文武悻悻不敢吭聲了,不過嘟囊著,總不能這麼幹看著單勇這樣吧,這倒單勇也有安排,小蓋笑著道:「大家都安安全全不出事,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了,你們知道宋思瑩去哪兒了?」

  「喲,是啊,有些日子沒見款姐了。」張衛華這才想起,確實好長時間沒見著了。小蓋這才露著底道:「那天一出事,單勇就讓款姐把他爸媽誆出國了,說是歐美一月游,就老人家知道呢呢,他要需要讓咱們幹什麼,那沒二話,不過人要是不需要,千萬別添亂,這回惹得不是一般人。」

  小蓋出身史文武也知道,雖然面上看像個宅男,不過在那幫朋友裡,論眼界也就數得著他了,這倒不敢再多嘴生事了,張衛華卻是閑不下來,小聲說著道聼塗説的事,好像惹得是省城那幾家的公子、好像還有本地某勢力有關,他到認識的刑警那兒打聽了,結果什麼也沒問著,說是保密……這一保密,按慣例分析,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越說越玄乎,聽得史文武坐不住了,插嘴道著:「這……這和單哥就不是重量級的,這鬧什麼鬧嗎?」

  「對,我就喜歡蛋哥這性子,越級挑戰……呵呵,要不是他,我都沒敢想我能做到今天這份上。」蓋庭甲道,他把車停到飯店門口時,結束了這段談話,給史文武接風洗塵的人不少,不過少了最重要的一位,不僅他們倆,連史寶英和文武也不怎麼高興得起來※※※

  ……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著,對於家人下落不明的候家、晏家,一家子人一天一夜都沒怎麼合眼,錢好湊,昨天晚上就湊齊了,剩下的事就眼巴巴地看著茶几上的電話,等著那個熟悉的號碼再打進來。

  一天了,候家的宣姨、晏家的陳姨互拉著手坐著,說一會兒,哭一會兒,再說一會兒,再哭一會兒,包括回憶兒子的音容笑貌以及檢討當父母的沒怎麼教育好兒子,否則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地步,陳姨還在後悔,怎麼不學著人家早點把兒子送出國呢,在國外沒這麼多一起玩的,也不至於出這事吧。

  白宏軍旁聽時暗道著,就哥幾個這得性,被外國員警抓著才麻煩呢。

  不過這話他不敢說出來,除了安慰,就是挨訓,四個人一起出來就他沒事,現在的矛頭主要在他身上。當然,還有倆,廉捷和廉建國今天上午就來陪著了,大致情況知道了,老廉建議報警,被宣姨罵了一頓,錢可以不心疼,不過萬一兒子有點閃失,那怎麼辦?這事廉建國也不敢給人這做主了,不過廉捷心裡卻在打著小鼓,萬一人家拿了錢不放人、或者撕票,不還得報警?

  對,萬一發展到那程度,廉捷心裡閃過一絲狠念,他倒巴不得是單勇、巴不得他幹出那事來,這事兩家肯定不會甘休,只要放了人,兩家能用的辦法多了。

  只不過現在投鼠忌器,誰也不敢動了,甚至廉建國就知道是那個什麼單勇的可能性大,他也不敢造次,他擔心這兩家萬一失了兒子,遷怒他身上可不是玩的,就在臺上都和人家不是一個檔次,何況現在自己已經退二線,咱這反貪局領導的身份,頂多嚇唬嚇唬潞州的小官僚,擱省城,還不如人家財政局個小處長實惠呢。

  至於作為局外人的米滿倉,除了安慰兩位領導太太,就是教訓不爭氣的閨女小咪了,小咪也殷勤,擔負起了給親友團包飯買水的活,不過收效不大,都把她當肇事的看,讓她好不氣悶,這一天淨躲在離門不遠的牆角,就怕遭人白眼。

  那倆兒子親爹估計是不會出現了,最起碼米滿倉知道候廳的晏主任因為兒子這事都兩天推託沒上班了,在家裡指揮呢,網上曝的開槍門直指這三位領導,聽說田廳正試圖學著某領導的作派,想通過省台來個關於教子無方的公開道歉,不過還沒看到,不知道是公關不到位抑或是有其他變故了,但他兒子田紅魁被案子釘住已經成事實了,潞州警方也把案情給公佈出來了,關於失蹤的那兩位,官方有了個明確說法叫:正在全力抓捕中!

  人遇到事的時候的會降低心理訴求,比如現在兩家人就是,抓捕不抓捕不重要了,關鍵是找到人才重要,而這個被勒索的消息到現在,愣是沒人敢報警。

  「嫂子……喝杯子,陳大姐,您也喝點,別著急,總會有辦法的。」米滿倉服務工作做得很到位,又把舊水換上兩杯新開的熱水,那兩位當媽的眼睛裡佈滿的血絲,這一夜熬得最到崩潰邊緣了,宣姨失神地問了句:「幾點了。」

  「差五分四點半,按約定快來電了。」米滿倉看看表道。話音剛落,茶几上的手機滋滋響著,米滿倉緊張地一看,手抖了抖,遞給了宣姨,宣姨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翻看著,卻是條短信,往下數是幾個帳戶名,剛看著電話就進來了,一摁接聽,低沉的男中音像地底傳上來問:「看到帳戶短信了?」

  「看到了看到了……」宣姨緊張地道。

  「那錢準備好了。」

  「好了,全部好了。」

  「時間不多了,銀行關門前,把錢存進給你帳號裡,別耍花樣,我轉不走錢,你見不到人。」

  「好……好,我照辦……我我,我能聽聽我兒子的聲音嗎?」

  「不能……」

  「那我憑什麼相信你會放人?」

  「隨便,你可以不信,我看不到入帳的贖金,一定會通知你收屍的。」

  嘎聲掛了,哭聲頓起,宣姨幾乎是瘋狂地對著屋裡人不論親疏喊著:「快去,快去存錢……他們要殺望京。」

  近乎失去理智了,好在米滿倉還有點神智,問了幾句經過,拿著手機,招呼著親友團,分幾次提著若干箱子,去照著帳戶存錢,看來自己老外了,現在的綁匪已經高科技到網上轉帳,不收現金的程度了。

  一個電話,像催命一樣,把一屋子人全催走了,還有兩位落在最後的廉家父子,看著這出鬧劇,總是隱隱地覺得那兒不對勁,可偏偏又是局外人,說不清楚,也不敢替人家當家,廉建國起身時,不悅地看了兒子一眼,廉捷戰戰兢兢站起來,這事態的發展實在出乎他的預料了,這當會兒,連自己的事也顧不上想了。廉建國長歎了句道著:「要真是單勇幹的,你還真得躲躲。這要狗急跳牆了,別把你也綁了。刁民呀……真是不知深淺的刁民,那錢是好花的?」

  「爸,要真是他,我倒覺得反而好辦。」廉捷小聲道。

  「什麼意思?」廉建國沒跟上兒子的思路。

  「現在不見人,兩家束手束腳;要是拿了錢放了人,那兩家豈能善罷甘休,勒索一千萬,這放全國都不是小案,不得查他個底朝天?」廉捷道。這一說,廉建國的心思又動了,開動著反貪局辦案若干年的腦筋,細細捋著思路,想了想,點點頭道:「這不管誰幹的,他要走進死胡同了,拿了錢不放人,兩家遲早要報警,查個底朝天;拿了錢放人,照樣不會善了,不是兩家想辦法,就是還要報警查個底朝天……呵呵,這年頭要錢不要命的人,可越來越多了啊。可也不一定是他呀?」

  「我覺得就不會有別人,下午開槍,晚上人就出事了,回頭人丟了要一千萬,哪來的綁匪這麼准的消息?」廉捷道。

  這倒是,廉建國點點頭。不過也不是,一切得講證據的,看來就即便有結果也會很漫長了,爺倆出了門,小心關上,這時候才有心思想自家的事了,兩天被攪得焦頭爛額,好多事得從頭開始了,本來準備對方使使絆子呢,結果自己被絆住了,剛揮手指頭說了句話,兜裡電話倒響了,老頭摸著電話,一看是公安局那位陳局,笑吟吟放到耳邊,先入為主,直問著:「陳局好啊,我廉建國……是不是我托您打聽的那兩位元有消息了?……哦,還沒消息啊……那是……哦,我知道了。」

  一扣電話,笑容頓斂,背著手就走,廉捷跟著父親的腳步急聲問著什麼事,老廉氣咻咻地邊走邊道著:「真是倒楣催的,方萬龍被經偵傳喚走了……說是西苑冷庫和凍肉的事,有人告他。」

  「啊?」廉捷被嚇了一跳,那事他知道一點,五個股東有三個參與了,這個節骨眼上出事,直接影響到的就是驢肉香了,豈不是要給現在的慘澹經營雪上加霜了。

  一驚一嚇,落後了幾步,廉捷快步追著,父子倆直往世龍驢肉經營公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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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2:16: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01章 誰做翻雲覆雨手

  「先生這邊請……」

  銀行的大堂彬彬有禮地把幾位提錢箱的請進大戶室,進的招商行,米滿倉一馬當先,叫著女兒和白宏軍幫忙,幹什麼?填單唄,那倆當媽的米滿倉怕情緒不穩定出事,給留在車上呢,來辦事的分了三路,米滿倉這兒一路;候子堂姐一路,再加上老外晏重光家裡一路,分四個行,把一千萬轉進綁匪給的九個帳戶裡。

  一切都為救人,救人如救火,老米這回是豁出去了,沒領導就沒他的今天,你說領導家事,能不賣死力氣嗎?

  「對一下,別寫錯了還得重來。」米滿倉對著手機短信和女兒填好的單子,一個數位一個數位對上,交著身份證和填單,速度不可謂不快,連路上帶轉帳用了不到一個小時,他抬頭看銀行的表時,十七時三十五分,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呢。

  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看白宏軍時,這孩子有點心不在焉,事快完了,老米才想起白宏軍的出身也不低,家裡上上一代是副省級幹部退下來的,父親空降到一個二級城市當了幾年副書記,現在還在省委黨校學習,估計出來也要升遷,而這回,堪堪躲過去的,就他一個人。

  瞪著,看著,狐疑著,老米現在疑神疑鬼的,總覺得那兒不對勁,就跟是旁人出事一樣,白宏軍一直顯得心在不焉。而且這一千萬一眨巴眼就轉手了,看白宏軍像無所謂似的。當然無所謂,反正不是自己的錢,可他對那三個一起玩的兄弟,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白宏軍其實在發呆,也在想這一千萬糊裡糊塗就轉手了,也在疑神疑鬼覺得那兒有問題,發生的太快了,官宦家裡出身根本沒經過這事,到轉的時候了,白宏軍覺得草率了,萬一錢打水漂、萬一人家撕票走人、或者萬一這其中有其他問題……好像那兒不對,對了,從頭到尾啥也沒看見,就見了候子和老外身上的幾樣東西,糊裡糊塗就給了人一千萬,這事好像辦得太弱智了。這錢老米籌了一部分,大部分還是兩家籌的……壞了,他這將來報警都麻煩了,還得先預備好錢的來源一套說辭。

  他回過身,要伸手攔時,又放下了,這場合,不是他能當得了家的了,或者根本不敢也擔不起這個責任,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了。他在想,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應該怎麼才能抽身事外自保。買回人來還好說,要不見人,那就麻煩了。

  老米可看了半天了,湊上來問:「宏軍,怎麼了?」

  「我怎麼覺得哪兒有問題,太草率了。」白宏軍道。

  「這不急了麼?你有辦法呀?」老米問。

  「我……我哪有。」白宏軍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這事要讓他辦,他會找樊五義,說不定能挖出點消息來,可出了勒索的事,他反而不敢和樊五義聯繫,生怕叔伯輩們知道他到潞州找的就這幹人,回頭收拾他。官匪有時候可以勾結,但什麼東西也不能放明面上。

  「回單……」

  銀行的營業員從視窗遞出單來了,老米如釋重負,拿著單,電話聯繫著另外兩路,搞定。顧不上享受大堂妹妹的微笑服務,帶著女兒和白宏軍出了銀行大門。

  時間指向十七時四十分。

  匆匆地上車,向這一路宣姨彙報了一番,宣姨可迫不及待了,回拔那個號碼,錢給了,人得放吧,卻不料那號碼關機,這下急了,聲嘶力竭,眼睛又要掉下來了。老米趕緊安慰著:「別急,哪有這麼快,到賬的錢他未必馬上就敢動,他得想辦法轉走,出了員警的監控視線,把這錢消化掉能到手裡,才會和咱們聯繫。」

  搞過拔款,這其中的繁瑣老米懂一點,講了半天賬務操作的細節,就全部網上消化也得幾個小時,白宏軍現在倒寧願是真的,也幫腔道著:「錢到手了,他們首先會確認自己安全才會放人……當然就沒那麼快了,說不定他就在某個角落盯著咱們,趕緊回去等著。」

  「那,快快,回酒店。」宣姨可沒主意了,直催著親友團司機。

  車迅速駛離了銀行,向著酒店回來了,在東明路口堵車的功夫,電話果真來了,宣姨急不可耐地對著電話道著:「錢……錢存進你的帳號裡,我兒子呢,現在能放人了吧。」

  「等著,老實點,轉走錢之前你報警,照樣見不到你兒子。」

  聲音低沉沙啞一句,戛然而掛,宣姨兩眼發滯,此時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

  「下午就來了兩隊經偵,進門二話不說,要見方總,我們也攔不住,只好通知方總來了……我們以為又是例行檢查,沒在意。結果方總一來,就被人帶走了,也沒說什麼,留了兩位就查了下去年八月份的出入帳記錄,後來又要西苑冷庫的相關帳目,也沒說什麼,就把那幾本賬帶走了……」

  公司的財務總監,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世龍公司聘請的高級會計師,賬務雖是一流,但說起不是賬務的事也讓他一頭霧水。

  廉捷小聲附著父親耳朵道了句:「去年秦軍虎的事就發生在八月份。」

  沒錯,是凍肉和冷庫的舊事重提了,這件事辦得卻是讓廉建田心頭火起,下麵這幾家悄悄私吞了人家的凍肉,之後又有廉家暗箱操作,以低價接收了西苑冷庫的資產,說起來是資不抵債,世龍公司承擔了三千六百多萬的銀行債務以及區政府調拔的一千多萬賠付款,不過領導有領導的玩法,銀行的債是分期付的、其實只付了區政府的錢,而且那錢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終這筆錢還是由三家私吞款的出的。那事幹得廉建國除了偷著樂沒別的感覺了,打擊倒了長年以來做對的敵手,洗劫了他的財產再回頭購回了他的不動產,天下快事,莫過於此了,比當年抓了個貪官翻箱倒櫃掀房子找藏匿款還爽。畢竟現在實際控制西苑冷庫是他自己。

  可現在岌岌可危,似乎要犯事了,廉建國小聲地問會計師道:「那去年八月凍肉款,你是怎麼走的賬?」

  這點會計師有譜,翻查著電腦裡的記錄,解釋下是以合同購置進的賬,因為這個賬光有進沒有出,他提醒過方總,不過方總一直身體不佳,沒當回事,說到此處時會計師有點難色,他知道廉家和方總的關係,關鍵問題上沒捂著,小聲解釋著其實凍肉只有銷售入帳,而沒有進貨出賬,很麻煩,除非你有辦法修改銀行資料,否則合同和憑證對不上號。今年才想辦法把賬做平了,不過肯定經不起推敲。

  「行了,知道了,有什麼消息,直接告訴小捷。」

  廉建國一臉憂色起身了,他在斟酌著有什麼補救辦法,會計師送兩人出了門,爺們下樓坐到車裡,廉捷開車要走時,看到父親好不豔羨的目光打量著世龍驢肉公司位於府南街這所公司場地,他有意識地放慢了車速,沿著大院走了一圈,緩慢地開出了大門,半晌才聽到父親噓了一聲,那聲音,有點蒼老、有點失落,更有點說不出的愁緒,他沒敢開口問,這事情發展的太大了,已經不是他能解決得的了。

  「嘖,要是你候叔和晏叔家裡沒這事的話,讓他們出個面說個話還好……可現在人家家裡有事,這話就不好提了……找誰呢?公安上,我想想……省廳外事處的我認識一位元,不過隔得太遠了,省廳趙副廳長我倒有過一面之緣,可這事情出得這麼急,能插上手嗎……」廉建國摩娑著手機自言自語著,書到用時方恨少,人到用時只嫌老,看來年齡不饒人,退下來的早了,應該在臺上的時候多發展點人脈,不過那管什麼用呢?

  他很發愁,發愁的時候手機又響了,神經質的嚇了一跳,這些天都被幾個小輩捅的婁子搞得焦頭爛額了,看看來電號碼,陌生號碼,不認識,他示意著兒子停車,停到路邊,商量的幾句,這電話連來了三次他才接:「喂,誰呀?」

  「我姓秦、名軍虎,廉局,您把我一輩子的積蓄都吃幹揀淨了,不會裝不認識我吧?」

  「是你!?」

  「對,是我,我看到您在世龍公司出來了,怎麼樣,感受如何?」

  「你……秦軍虎,你現在是個在逃人員,不用我收拾你,你都會死得很難看。」

  「我都窮光蛋了,我不怕。可廉局你呢?……回去等著啊,老子要開刀了。」

  「……」

  一個有頭沒尾的電話,戛然掛下,驚愕還僵在廉建國的臉上,他驚惶地四下看著,不過除了車流就是陌生的行人,他很惶恐,知道自己落到這些人的視線裡了。像提前預感了末日將來時的那種惶恐,兒子很知趣地靜靜地等著,好長一段時間父親才從愕然和驚恐中省過神來,悠悠地說了一句話給兒子:

  「小捷,看來時間不等人了,萬一方萬龍出事,再牽扯出其他事來,加上秦軍虎真要破釜沉舟胡來,局面怕不好控制,你著手準備一下,把驢肉香的股東近一兩天召集起來……如果出事,驢肉香必須自保。這是咱們最大的一塊產業。」

  這一句卻是說到了廉捷的痛處,父子兩曾經商議過不得已出售驢肉香火鍋城的樓盤,可真要這樣做的時候,廉捷卻是心如刀絞,萬分不舍※※※

  ……

  秦軍虎把手機啪聲扔到桌上,人依然在頤龍灣,正準備和孔祥忠、李鵬宇相隨著吃晚飯,在市里有了都禿子和花柳那一幫痞子,不缺眼線,他估計廉建國估計不會窺得這江湖門道。而他也預料到,第一時間,廉家會去世龍公司瞧瞧,這才有了打草驚蛇一說。

  「嚇著了?」孔祥忠饒有興致地問。

  「嚇死他。他個養尊處優的官僚,退二線不在家呆著,還想撈金來了……這是他混的地方麼。」秦軍虎不屑道。李鵬宇笑了笑道著:「這一步一步快把他逼急了,秦總您說咱們這一下子,能不能逼得他出售驢肉香。」

  「放心吧,在官位上下來的,鮮明的特徵就是極度無恥,他遇事,首先考慮的是自保,方萬龍一牽涉經濟案件,他馬上就會考慮到可能對他們家生意的影響,再加上驢肉香被單勇折騰的開不了門,又有開槍案子纏著,他會越來越緊張,我估計呀,他只要考慮到自保,第一件事就是撇開同伴,卷著錢走人。」秦軍虎判斷到,對仇人也許比對朋友瞭解得更清楚。

  「如果讓王義豪帶著左氏的背景和他接洽,這勝算能有多少?」李鵬宇又問。

  「九成。」秦軍虎很有信心地道。

  「可他要賣得快了,抽身一走,豈不是咱們反而成全他了。」孔祥忠道。

  「呵呵,先用協議牽住他,這就像往狗面前拴了塊骨頭,他一時半會咬不著,可也捨不得走……等冷庫和凍肉的事大白天於天下,他想走都沒機會了。」秦軍虎道,描繪的遠景讓哥幾個哈哈大笑著。

  電話來了,李鵬宇接了妹妹的電話,飯準備好了;秦軍虎也接了王卓的電話,明天回潞州,讓他準備好;孔祥忠也接了個電話,卻是都禿子的,人召齊了,想幹嘛隨時可以動手。

  得,萬事俱備,這幾位高高興興吃飯去了,席間免不了討論日後把驢肉香樓盤變成商貿城的宏偉規劃。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

  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

  在東明大酒店等待消息的親友團一干人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焦灼,錢出手了,思維也變得清晰了,越來越覺得這贖金付得太弱智了,錢到人家手裡了,等於把主動權全部拱手奉上了,現在就報警的想法也不敢有了,萬一惹怒對方,拿錢撕票走人,那可是兩頭落空了……可就不報警,這事能像期待中那麼解決嗎?

  雖然有置疑,但這也如同領導的拍腦袋決策一般,下面的沒人敢置疑,老米純粹個應聲筒,兩家主母一吭聲,他是不折不扣地照辦,親戚可都仰仗候家晏家這兩大家,宣姨和陳姨說什麼,自然是誰也沒有異議,可偏偏當家的宣姨和陳姨,因為兒子的事早沒有了平素的判斷力,哭了一天一夜,說了一天一夜,現在安靜了,癡癡地、眼光發滯地看著那部手機,就像兒子能從手機裡鑽出來一樣那麼期待。

  晚飯沒吃,放在房間裡的桌上早涼透了。又過了一個小時,熱了一遍,又涼透了……

  晚十時的時候,老米也察覺出問題來了,分了九個帳戶,金額最少一百萬,最多二百萬,有這麼長的時間,如果管道通暢的話,賬上的錢早變現或者轉移出境了,或者再笨點,在不同地方的銀行來回大挪移幾次,等你提了現,員警也未必能後腳追來。既然已經可能拿走了,那兩個兒子的消息為什麼還沒有?

  他一遍一遍地看著表,焦灼如熱鍋上的螞蟻,可不管他看多少遍,消息還是沒來,一直到零點仍沒有消息的時候,他輕輕走到像石化一樣的宣姨面前,要說話了,再拖下去,怕是要出問題了……

  可卻恰在此時,那部靜止了數小時的手機,卻發瘋似地滋滋震動響在茶几上,一屋子人的眼光都被吸引到它上面了,宣姨急不耐地拿起來,放到耳邊,不料沒音,再看時,卻是一條短信:

  「肉票挺值錢,再準備一千萬……」

  吧嗒,手機掉地上了,兩個湊在一塊看了當媽的雙雙眼一翻,倒在沙發上,昏厥了,知道被人坑慘了。

  老米左扶一個,喚著又扶一個,再喚著人叫救護,想到地上的手機時,拿到手裡一看,仿佛一大盆子涼水潑在頭了,全身涼嗖嗖的。

  此時,只剩下的一條出路可走了:報警!

  ※※※

  綁匪勒索,金額一千萬,錢人下落不明,付款已經六個多小時了。

  這案情從110轉到刑偵支隊,支隊長的腦袋「嗡」下子頭大了,還未等從床上爬起來,屋裡的固定電話、手機又同時響了,局長的,三個副局長的、還有上一級兄弟單位的,深夜全驚動了,披上衣服從家裡回隊裡,一路上接了不下十個電話,具體案情還沒瞭解,可幕後他已經清楚了,是省府兩位大員的兒子在潞州被人綁架、勒索走了一千萬。而那兩個人,就是支隊正在全力抓捕的嫌疑人,嫌疑人眨眼變成人質,好一個戲劇性的轉變,一下子把各方都牽動了。

  到支隊時,外勤已經全部就位了,他叮囑了幾句出勤的隊員,攔下趙家成,趙家成匆匆彙報著,反劫持小組已經到位了,現場他們負責。一有消息,這裡可以馬上調動,支隊長卻是心系不在於此,大致問著案情,一聽見到了候望京的晏重光兩人的身份證,他眼一亮,既然有這東西,那說明對方知道兩人的下落;再一聽見到這東西家裡就給匯了一千萬,又讓支隊長苦臉了,有時候有些事你就琢磨不透,明明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高知,偏偏要被一些文化不怎麼高的混混的小伎倆給蒙住,他拉著趙家成叮囑著:「一定注意方式方法,這事幾個局長都驚動了……我看下,現在是零點四十五分,我估摸著上面還要來人,你注意一下現場秩序,對了,全部便衣。」

  「是!」趙家成敬了禮,攀上車急駛走了。

  路上就開始看共用的報案資料,反劫持小組隸屬於市局直屬管理,他們的動作比刑警要快多了,提取出來的東西也專業了不少,從報案到現在,已經把所有的證物、證言收集完畢,甚至於還勘察了新營街小營胡同口的垃圾箱,連周邊龐大的監控錄影資料也開始提取了。

  快步上樓,走到事主隔壁一間,趙家成和幾位刑警停下腳步來,虛掩的門後,一位專家正在點評:

  「我說幾點意見:一是是專業作案,選擇送貨的胡同,離最近的一個監控探頭都有一點二公里,提不到有價值的資料。不排除有前科的可能。甚至從這可以反映出,嫌疑人對潞州的交通非常熟悉,如果不是本地人,那他一定精確地踩過點;二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大,兩位人質到潞州不過呆了四十多個小時,知道他們有這麼大身家,而且能拿得出贖金來的人,屈指可數。三是多人作案,不排除團夥做案的可能,最起碼他們需要專業賬務處理的人員,否則一千萬贖金在九個帳戶消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下一級子帳戶分別在四省六市,追查難度相當大……大致就這樣,老辦法,從身邊的人入手,一層一層往外剝。喲,趙隊來了……」

  看到趙家成推門進了,說話者放下了叉在下巴上的手,伸手上來握握,是反劫持組長霍傑,雖然是組長,可級別要比他個小隊長高,趙家成笑著道:「霍組,下命令吧,需要我們幹什麼?」

  「小峰,給趙隊幾個名單,排查一下……」霍組一招手,手下問著手機號,直接發到了趙家成手機上,趙家成看時,霍組道著:「我們初步判定熟人加熟手的作案成分大,所以準備從這個方向走,省廳的反劫持反綁架的專業隊伍很快就會來,趙隊,麻煩你們了。」

  「這麼輕鬆的活,不麻煩……」

  趙家成客氣了句,剛來即走,同來的幾位刑警看不過眼了,小聲嘟囊著,什麼東西啊,就抓過幾個討薪的民工,還把自己個當根蔥了。聞得此言趙家成暗笑了,潞州的地方不大,地方不大也就出不了個像樣的綁架案子,反劫持小組自打成立,也就有兩次民工討薪劫持的老闆他們出過兩次手,雖然圓滿解決,可在天天和危險打交道的刑警眼中,明顯是小兒科了。現在屈于他們指揮之中,自然讓大夥忿忿難平了。

  趙家成一手攬一個,笑著安慰道:「兄弟們啊,這個上面沒什麼爭的啊,咱們是拿拳頭拿槍說話,人家是拿滑鼠辦事的主,不是一路。那,讓你去辦,你不傻眼了,你敢保證人質安全?還能追回贖金來?」

  這話聽得一位小刑警笑笑,不敢發牢騷了,幾人上車,問著要排查的目標,趙家成道著:「一個叫廉捷,是人質的朋友;還有一個叫白宏軍,報案後這人就失蹤了。當然,還得再跑一趟北寨鄉,史家村,重新排查一遍。」

  員警的工作就是如此,大部分時間的精力都消耗在對疑似線索的甑別上。車載著幾位打著哈欠的員警消失在夜幕中,第一站找的就是驢肉香的現任經理,廉捷。

  不出意外,一無所獲,被人家義正詞嚴送客出來了。第二位元白宏軍也不出趙家成的預料,消失了,怕是和嫌疑人結伴去過開槍現場,擔心惹事上身先溜了。至於北寨鄉和史家村的目擊者,只能等天亮去了,趙家成領著幾名隊員勞而無功地轉了幾圈之後,等回到東明酒店時,恰恰看到了匆匆趕來了幾輛深色SUV和越野車,下車的四男兩女,各提著超大的裝備箱包,像是遠足的遊客,不過趙家成知道那是刑偵器材外表的偽裝,幾位專業人士匆匆進了樓裡。

  此時趙家成卻在想著他辦得那件虎頭蛇尾的爆炸案,豐富的人證、物證,明晰的線索,不過順著線索牽出來的,又恰恰不是正確答案。

  真正的答案就像他懷疑的那個嫌疑人,他懷疑,但他無法證實。

  有句俗話說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了獵人,用在警務上也未必盡然,警與匪這一對天敵永遠處在一種此長彼消的微妙平衡上,如果真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就不至於還現在的警力不斷增強加大了。沒有一種制度是完美的,同樣也沒有一種規則是萬能的,總有漏出法網的,就像總也不缺淩駕於法律之上的。

  那麼這次,也會是這樣嗎?

  一千萬,犯罪升級的好快。

  爆炸、綁票、勒索,遊戲玩得危險係數越來越高了。

  刑警、反劫小組,玩得難度越來越大了,要是他,逃得過去嗎?

  他想了好久,在省局和反劫持組主持的這裡也沒他說話的份,於是趙家成掉轉的車頭,趁著車上隊員抓緊時間休息的時候,他驅車沿著寂無人聲的街道走著,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車的方向向南,在暗夜中,悄無聲息地駛向了響馬寨,停在那家他熟悉的農家樂門口。

  門反鎖著,門檻上一層灰土,潞州風沙較大的北方天氣在鎖孔上也留了一層細細的灰,幾處細節,讓趙家成判斷出了,這家人有些日子沒回家,他抬頭,二層頂的閣樓,那是單勇住著的地方,斟酌了好久,他把車悄無聲息地停到路外不遠,熄了燈,然後寂靜的夜裡,連個人影也看不到了。

  不過那個二層上的閣樓,卻亮起微弱的燈光,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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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2:16: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02章 陰差陽錯誰料及

  五月六日,早晨八時一刻。

  省局帶隊組長郭文波看了看表,早點剛買回來,一夜奔波加上忙碌,此時才曉得伸個懶腰了,招呼著幾位吃早飯,趁著飯間再談談案情已經成了小組工作的慣例。距接案時間四個多小時,大致的脈絡已經清晰了,省局這個反綁架反劫持小組就是針對近年來富豪遭綁架勒索案件多發的實際情況成立的,主要以技偵和談判專業人員為主,不過像潞州此案贖金已付,而人質未見的情況,他估計,不用那麼費事。

  所以案件的重心放在追查贖金去向以及嫌疑人的蛛絲馬跡上,郭組長邊吸著豆漿邊道問著:「這個案子有點特殊啊,大致情況已經通過氣了,現在統一一下思路,預謀綁架和隨機勒索兩個選擇之間,傾向於前者的舉手。」

  有人笑了笑,沒人舉手,這也是郭組長討論時的慣常作法,使用否定之否定的辦法,他接著道:「看來大家都傾向于臨時起意這個方向,那接下來我們應該考慮的是,人質是什麼情況下被人控制。其中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在和村民遭遇的現場被人趁亂綁走,結合人質候望京和晏重光兩人在潞州的所作所為,那麼重點嫌疑人應該是這個人,可以這樣判斷,他綁架人質純為洩憤,也許是看到尋人啟事之後又臨時起意轉向勒索。」

  此人,顯現在電腦螢幕上,姓單名勇,對於省局一干來人,屬於初次打交道,照片上一個黑黑的大男孩的面龐,微笑著,透著一股憨厚和誠實,年齡25、學歷本科、畢業於潞州學院、無正當職業,一直靠販賣驢肉和雜糧為生,名下註冊有響馬寨、潞豐兩個商標,帳戶裡餘額十二萬七千元……有打架鬥毆的數起案底,受過治安管理處罰四次,最重的一次罰款五千元。

  端豆漿的嘗著看看、啃包子的湊了一眼,互相換了個眼神,都是此行中人,一眼過去,已經有了大致的經驗判斷。

  「說,有什麼疑問敞開說。」郭組長笑著道,看到了隊員臉上的狐疑,負責談判的專家,女人,疑惑地道著:「感覺年齡和身份都不太符合。」

  「為什麼呢?」郭組長問。

  「我和綁匪打交道不少,有這麼幾種特徵,第一是窮凶極惡,不拿人命當回事;第二是走投無路,逼不得已出此下策;第三個特徵是純為贖金的目的多……第四個特徵嘛,多數是有過類似案底或者被我們打擊過的一勞、二勞分子,可這個人……要是潞州這座小城市,算得上一個小有成就的商人,應該不至於走投無路;雖然有過案底,但僅限治安管理處罰的,相對於一千萬的綁票勒索,還是有點分量不足,窮凶極惡更談不上了,他是受害人,難道他在挨了一槍之後不到十個小時,能策劃出這麼大一宗綁架案?年齡有點小了,敢幹這麼大事而且沒留下什麼蛛絲馬跡,應該是個老手。」女警道,資深人員,對於各類嫌疑人有精闢的見解,博得在場大多數的人首肯。

  「當然,僅僅是分析,嫌疑人沒見出來之前,不排除他為了洩憤綁架仇家,在發現奇貨可居轉向勒索的可能。」她又補充了句,不過感覺補充的這一句有點牽強了。

  「好,這算一條線索,已經讓地方刑警傳喚這個嫌疑人了……假設此人不成立,那麼就出現另一種情況,和村民遭遇,田紅魁被村民捉住,另外兩人見勢不對逃跑,他逃跑之後,肯定要聯繫熟悉的人,大家看,209國道北寨鄉的環境是這樣,案發地離最近的村落有六公里多,如果他要聯繫,會聯繫的是誰呢?是誰把他們接應回城或者送走?或者我們可以這樣假設,是不是這個連絡人臨時起意,策劃勒索呢?」郭組長又提了一條線索。

  這個就難了,官二代錯綜複雜的社會關係,查那一家也是阻力重重,連疑似知情人的白宏軍在報案後也不知去向了,到現在沒有下落,組長話畢,有位吃包子的眼鏡男補充道:「我們技偵已經查到,候望京的手機在4日淩晨2時12分向這個手機號通過一個電話,通話時間為六秒,也就是案發後兩個小時。候望京和廉捷聯繫過,據田紅魁交待,此行四個人中包括白宏軍和候望京的女友,他們之所以開槍打傷單勇製造開槍門這一網路事件,也與廉捷有關。他們五個人是朋友……難道廉捷會因為事情暴露,轉向綁架勒索?」

  不可能,或者說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雙方都清楚彼此的身份,即便有做案動機,似乎也缺少做案能力。討論的中間,有人提疑問了,為什麼白宏軍嚇跑了?是怕開槍案件的牽連還是另有其因?而且據最先報案的一位叫錢默涵的反映,當時現場還有當地三個人,這三個人卻沒有反映在案卷中是什麼原因?當然,最大的疑問還在消失的贖金上,九個帳戶,把一千萬變沒了,變得這麼專業,那可不是一般土鼈能辦到的事。

  飯吃了半截,電話來了,郭組長接了個,剛要說話,電話又來,又接,接完了臉上興奮壓住了疲憊,笑著下命令道:「我希望疑問能在我們手裡一個一個解決,小秦,趙隊長和霍組長傳到了單勇,你們跑一趟刑警隊,順便找一下趙隊反映其他三人的情況;省廳經偵的帳戶追蹤有了初步結果,小茹,你跟我來一下……其他人,守住家。萬一綁匪來電話再索取贖金,注意穩住。」

  一句話,快了快吃完了,慢地吃了一半,俱仍下杯袋,各自忙碌去了,郭組長去市經偵上的路上就收到了省局轉來的追蹤結果,因為有一個子帳戶轉向設在潞州,有必要通過當地的經偵部門解決,經偵出身的這位女警看了看追蹤資料,悄悄地瞥眼看郭組長時,郭組卻是戛然一聲,把車剎到路邊停下,他也看了看,兩人狐疑地對視著。

  「怎麼可能?有的帳戶進出金額……我看看,近六個月最高三點三億,這……這可能是綁匪的帳戶麼?」郭組異樣了。當然不可能,通常的思維應該是綁匪臨時設下的空帳戶,而不可能往裡面放真白銀,就即便有,也應該在事發後清空了。

  「這是個洗錢帳戶。」女組員觸筆點著電腦,連了幾個樹狀的子帳戶,解釋著從目前反映出來的帳戶轉移看出來的變化,從存入開始,分九筆轉走、又分流到不同的二十餘個小帳戶,再從小帳戶向另外七個帳戶彙集,只查到了第三層……最終的去向,按照她的估計,又會在不同的地方分開,然後彙集到一總帳戶裡。操縱者會通過炒股、投資、工資、什麼材料款、合同款之類的名目,慢慢地洗乾淨,然後堂而皇之地進入流通領域。

  「難道說,綁匪通過地下錢莊洗錢?」郭組聽暈了,頭回碰見這種事。這年頭綁匪也開始有經濟頭腦了。

  「並不排除這種可能,就販毒黑賭他們得到的大額現金,也需要通過地下錢莊洗白,否則一千萬一個人都提不走,怎麼跑?這麼說我倒覺得,是個智商蠻高的綁匪,即便是地下錢莊收他兩三成的費用,他還賺七八百萬。萬一出了事,倒楣的是洗錢的而不是他們。」女警道,又給組長提供了一條途徑。

  「那先去市局,找他們領導反映一下,抓這幫人,咱們的人手可不夠。看來得用一部分地方上的人手了。」

  郭組長一打方向,鳴著警報,躥上了路面,向市局飛馳而來※※※

  ……

  一個小時後,市刑偵支隊的特詢室,單勇接受傳喚詢問已經接近了尾聲,對方是兩位刑警和一位省局來人。當瞭解到僅僅是趙隊長打了個電話,單勇就老老實實來刑警隊時,就連省局來人也對這個小夥的懷疑去了幾分。

  其實也沒什麼懷疑的,看這孩子的裝束,工裝,幾處洗得顯白,腳上蹬上勞動鞋,樸素到讓人覺得寒酸;不但著裝寒酸,連人萎靡的表情也惹人同情。大致的情況一講,基本和案卷中的事實對得上號,而根據省局來人判斷,即便是這位挨了一槍的受害人,也未必就能認識那兩位元失蹤的人質。

  「單勇,你看一下……認識那一位元是開槍的嗎?」省局的排著三張照片,單勇看了看,搖了搖頭,指著一位圓臉,留鬍子道:「好像是他。」

  「好像?為什麼用好像這個詞?」省局那位年輕人質問了。

  「我沒見過真人,我也是後來看網上才知道是他……當時只顧著奔命了,那敢往後瞧。」

  「那三個追你的人呢?是不是他們?」

  「不知道。」

  「不知道?」

  「啊,那時候都把人嚇得暈頭轉向只知道跑了……後來發現有人追上來了,我就拿個酒瓶點著,甩向他們,阻了幾步,好容易才奔進山裡……」

  「當時總共有幾個人?」

  「呀?這個……五六個吧,我真嚇得沒往後看,就聽著有人在說話,隔著好遠呢,瞄了一眼,看著人多、他們又有槍,我除了跑,沒別的辦法呀。」

  「這兩天你在哪兒,最好有人證明。」

  「就東躲西躲唄,住在史家村一獸醫家,他給我挑的傷口;昨天進了一趟城,上了點藥,剩下時間都在村裡呢,能證明的人多了。」

  到這個關鍵點上,省局來人停了下,看了單勇一眼,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半晌他慢悠悠地問:「槍擊事發後不到七個小時,恰恰又是史家村的人把田紅魁攔下了……你覺得是巧合嗎?」

  一說巧合,他死死地盯著單勇,捕捉著單勇臉上哪怕出現的一點細微變化。這是本案的關鍵中的關鍵,郭組長第一眼就挑出了這個問題,所以才把單勇劃到嫌疑人之列。

  卻不料單勇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笑得讓人不解,連問話的那兩位刑警也笑了,看來是笑外來人了,就聽單勇說道:「這不是巧合,是經常性事件……209國道、二級路、207國道,還有兩條縣級公路,以前只要有車匪路霸,都是史家村的人,現在雖然沒以前多了,可也不少,他們出村不帶錢,就等著蹭下碰下外地車,訛倆種子化肥飼料錢。」

  「那就是出名的匪村。」地方刑警也笑了。

  「每個月都有好多起,鄉鎮上的警力都管不著,一鬧事就一村人。」另一位刑警道。匪村太出名了,出名得快淩駕於法律之上了。

  這不是突發、更不是巧合,而是家常便飯,這倒把省局來人難住了,示意自己不問了,收拾著案卷,那兩位刑警還在核對的細節,不過看表情,對這位受害者的同情不少。

  就是嘛,太欺負人了,幾個人結夥,大老遠從省城來潞州開槍傷人,真他媽不地道。

  隔著兩間,趙家成和反劫組的霍傑看著詢問過程,霍傑對此人是初次見面,狐疑地看了好久,回頭問趙家成道:「趙隊,你覺得他有可能嗎?」

  「要說把人攔住揍一頓,八成是他;不過要說訛一千萬,你覺得像麼?」趙家成直接道。

  反正都是猜測,霍點搖搖頭道:「不像,看那倒楣樣,嚇得不輕,這幾個貨也夠孬種的啊,就因為生意上的事敢雇兇殺人,偏偏還有人摁著不讓咱們往下查,就讓找綁匪,找失蹤的人質,什麼他媽世道。」

  趙家成笑了,理論上案情進展到這種程度,早該對涉案人員採取措施,最起碼對參與有前科的劉二侖、對策劃的廉捷以及白宏軍都應該採取措施,只不過有某種外力的影響,全部的重心都壓在這個開槍門失蹤的兩人以及綁票案上,反而這些涉案人物無人問津了,他又笑了笑道:「說不定查到綁匪,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算了吧,就綁匪抓住,人家這些人照樣沒事,照樣不會有人查雇兇殺人的事。」霍傑不屑了句,看到詢問室結束,拉著趙家成出了監控室,迎著省局那位來人,那人好像得到了什麼重要線索,腳步急促地下樓,被趙家成叫住後,他省得了,喊著霍傑一起回專案組駐地,可能要有任務,趙家成卻是追問句:「那這個嫌疑人怎麼辦?拘著,還是放了。」

  「放了吧,監視居住,隨傳隨到。」省局來人給了警務中最輕的一種懷疑處理方式。叫著霍傑匆匆走了。

  又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得單勇慢慢地踱著步,從詢問室出來,趙家成上前要攙,卻被單勇阻止了,他送著單勇下樓,輕聲道了句:「謝謝你的支援啊,沒想到一個電話,你就自己來了。」

  「不敢不來呀。」單勇自嘲道,勉力笑了笑。

  「是嗎?那麼什麼是你敢的?」趙家成笑著問。

  「別敲打我,我就一小買賣人,能有什麼敢的。」單勇道。

  下樓時,趙家成還是借機攙了一把,贏了單勇友好的一瞥,不知道為什麼,這回見趙隊長,和藹多了,不過身份迥異由不得他不警惕,慢慢走著,出了隊門趙家成又往大門口送,單勇笑著問:「趙隊,您這麼客氣,怎麼讓我感覺怪怪的。」

  「我對兩種人客氣,第一種是好人,遵紀守法的好人,他是社會主流,我必須對他們客氣。」趙家成道,笑了笑補充著第二種道:「第二種是惡人,慣于投機鑽空的惡人,我也必須對他們客氣,因為他們比一般嫌疑人更難對付……至於其他違法亂紀的小毛蟲,就不必客氣了。」

  說了這一句,似乎並沒有引起單勇臉上的什麼表情變化,趙家成追問著:「你覺得你是哪一種人?」

  「爛人。」單勇翻著白眼道了句,對著趙家成心平氣和地道:「就是你對我好,我也不在乎;你對我惡,我也不介意的那種。」

  一言已罷,轉身而走,出了大門,趙家成站著,臉上是那麼一種說不出來的表情,似笑而非笑、似怒又非怒,想想他對單勇的瞭解,果真覺得這「爛」字,用得很誠實,也很貼切※※※

  ……

  出來了,慢慢地浮出水面了……

  一千萬存入的九個帳戶僅僅是冰山一角,能關聯到的二級子帳戶六十多個,三級子帳戶就更恐怖了,幾百個,橫垮的地域涉及六省二十幾個城市,錢在其中只是一個數字而已,省局來人用追蹤帳戶越來越多的線索描繪出了個賬務處理的流程圖,初始的錢存入,然後分流給下一級子帳戶,在其他城市轉幾個圈,再然後回到不相干的主帳戶裡……最少隔五層,最多要過十層,甚至於有的以出口貿易的形式出了境外,也就是說,現在的洗錢已經不限於某個地域,是全球化的趨勢,掌握大筆資金地下錢莊主,完全有能力進行不同地域間的通存通兌。

  當然不需要存兌合法收入,而是為一些地下產業提供了資金消化的管道。黑金已經成了一個眾所周知的存在,只是普通人不曉得他們的存在方式而已。

  「有多少了?」郭組長問滿頭大汗的經偵,把市局的幾個業務好手也用上了,匯總的資料還沒來得及數,一個一個帳戶的名稱標注著顏色區別,計算一下,經偵脫口道:「237個……不能這麼查呀,郭組,再往下查關聯,得有上千個也說不定。」

  可不,冠之以什麼貿易公司、諮詢公司、投資公司等等諸如此類名稱的帳戶,少則幾十萬、動輒幾百上千萬,又在不同的城市,來回協查需要的時間恐怕就承受不起。郭組長問著省局同來的那位道:「能不能只追查一千萬贖金的流向。」

  「可能性不大,比如這個帳戶,事主存進一百萬,而當天他們轉出金額是三百二十萬,進入另一個帳戶,又分化成兩筆、一筆一百四十萬、另一筆二百三十萬,還包括原帳戶中的餘額五十萬……然後又開始分流或匯總,您說哪筆是哪筆?事主的一百萬,在哪兒?」經偵笑著問。

  郭組嗡聲頭大了,就這三兩句都把他搞迷糊了,何況要面對二百多個帳戶。

  有很多事總是峰迴路轉,就在被龐大資料搞得焦頭爛額的時候,一線天光出來了,有位元經偵看著螢幕的資料關聯隨意地問了句:「郭組,您看這個算不算線索,好像資金的轉出時間都是集中操作的……雖然他們轉得眼花繚亂,可終歸是有據可查的,特別是這種集中操作這麼多帳戶,如果資料流程從同一個初始地發出的話,那網警應該能查到他們的IP位址,如果這些帳戶屬於同一個人或者同一個公司,那麼就簡單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如果是洗錢大戶,那他需要一個相對固定的隱敝場所,即便不定期更換也應該存在這樣一個場所,這個提議得到了省局那位的支持,可以一試。郭文波興奮之下,連連電話向市局請求支援。

  半個小時後,結果出來了:在潞州。一下子把郭文波快樂瘋了。

  一個小時後,彙報的情況引起了省局的高度重視,重視的結果是對市經偵兩個行動組進行了封隊,隔絕了於外界的聯繫。

  接近午時的時候,十數輛警車開進經偵支隊,封隊期間,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

  ……

  午時,位於潞州市北城區金威酒業四層掛著騰達投資諮詢公司的兩間辦公室,地球人都知道,這是標準的皮包公司格局,一張桌一把椅,掛個牌子扮外企,公司的經理是位女人,不常來,常來的就四位業務員,說是業務員,掛牌一個月也沒見什麼業務。

  酒店的保安看到了騰達公司那位不常來的經理喬賽柳今天意外地出現了,即便沒有社會常識也看得這位女經理根本不是經理,純粹是二奶打扮。

  你瞧,車開的寶馬,肩挎的是LV,手裡拿的是I糞,臉白髮黃,走過你身邊能香得你打個噴欠。

  快步進了電梯,還真像有什麼業務了,上了四樓,喬經理推開辦公室門,辦公室三男一女四個人同時起立,帶頭的一位元把報表遞給這位元經理,這位經理一瞅,眼綠了。

  那四位,眼早綠了一上午了,死活對不住賬,不過好在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多了很多,多得喬經理哭得不得地說著:「老賈不是老糊塗了吧,能錯成這樣。你們確定?」

  「沒錯,我們查了幾遍,還跑了趟銀行,資料絕對沒錯,專程打電話詢問了賈經理,他很確認,賈經理信譽一向沒什麼問題,拖欠有可能,多給絕對不可能。」領頭的一位道。

  「那意思是,昨天咱們的入帳多了一千萬?」喬經理異樣地問。

  「除了您通知的入帳金額,多了一千萬。」四個人同時點點頭,喬經理又自言自語了,翻著賬表自言自語道:「不對呀,總不能有人缺心眼了,不打招呼就給咱們存進一千萬了吧……你們先吃飯去吧,這事我處理,隨後再說。」

  打發走了諸人,喬經理獨自進了不常來的經理辦,細細鎖上門,坐到經理座位上時,換著雙卡手機裡的號碼,撥著電話,電話一通,他壓低的聲音道:

  「老公,謝謝啊,知道你心疼人家就行了,不用給人家這麼大驚喜吧……什麼驚喜?你說什麼?我剛跟你提過咱們到國外置產,你就上心了,這一千萬準備讓我全權處理?……啊?不是你?那是誰?……什麼,有問題,趕緊轉移?我知道了。」

  喬美女嚇得電話差點掉了。

  此時她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危險的感覺襲上心頭,她做的第一件事是開窗,把手機遠遠地扔了……第二件事是打開待機的電腦,運行銷毀程式,這時候,他聽到了撞門聲;第三件事是,把辦公桌上一堆資料放進碎紙機裡,第三件事剛開始,嘭聲破門而入幾位持槍的黑衣人,大喊著不許動,有人搶資料,有人押人、上銬、蒙頭,秘密抓捕,幾人挾著她悄無聲息地從貨梯下樓,等坐進車行駛不遠,聽到了手下人嚶嚶哭聲,聽到警報聲響起,她心裡泛起個想法:

  來得太快了,完了!

  金威大酒店的四層隨即被便衣封鎖,來了更多的人在搜尋什麼……

  封隊著的經偵支隊省市兩級警員卻在歡呼,這個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查到了一個龐大的網路洗錢窩點,四名會計師加上一名經理,操縱的資金初步統計已經過億,經手過多少,那更是一個天文數字,據說帳戶中的餘額,就包括綁匪企圖洗白的那一千萬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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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26: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03章 此事無關信與義

  「喬柳賽,抬起頭來!」

  女警的一聲叱喝,驚得低頭順眉的喬柳寨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抬了抬頭,愁容一臉、靚妝已亂,不過心志尚堅,一時半會怕是還捨不得把親親「老公」給扔出來。

  「你是洗錢的、我們是反洗錢的,既然能抓到你,對於你們的洗錢過程我們也沒什麼興趣,我們也知道,就你的身份,想當潞州的黑金老大還差了點,怎麼?不想將功折罪?想陪著他一塊玩完?」

  女警道,兩眼炯炯有神盯著這位楚楚可憐的女人。

  不過不是同情,而是較量,她看到喬柳寨嘴角微微的抽角,下意識地判斷嫌疑人的心理防線在鬆動,畢竟到身陷囹圄的時候,自保是第一出路。至於「他」是誰,女警並不知道,只是詐一詐而已,不管喬柳賽聽成「他」、「她」都無所謂。

  還有人,肯定還有人,洗錢的程式不像銀行的出入帳有單據憑證,很多憑得就是信譽和人脈,按照專案組的估計,應該還有一位有頭有臉有身份叫得上名來的人物是操持此事,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綁匪聯繫到的下家,通過他準備把錢洗白,看現在的情況,也許事先綁匪並沒有告訴對方錢的來源,這才有了猝不及防老窩被搗的事,否則平時誰又能把這些貌似規範合法的帳戶和洗錢聯繫到一起呢?

  不過現在缺的是時間,萬一風聲一漏,人一跑,又成一鍋夾生飯了。

  這是一個意外之喜,不過抓到了人比想像中難啃,女的一言不發,下面的除了認識喬經理,說不出後面的人來。突審和搜查是同時進行的,效果一邊倒,搜查的戰果越來越大,而突審,到現在為止寸功未建,連省局來的這位專案女警也有點火了。

  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響了,一摸看了看……似乎又拿到什麼殺手鐧,女警起身,拿著手機,踱了兩步,圍著花容失色的喬柳賽轉了幾步,冷不丁把手機螢幕放在喬柳賽面前,喬柳賽「啊」聲驚叫出來了。

  有用,女警趁熱打鐵道:「你真以為員警都是傻瓜,扔了手機就沒事了,別說你摔壞了,就是放到水裡火裡,只要沒燒完,我們也能收集到資料……還有,玩高科技員警不會比你差吧,一個銷毀程式能難住我們,聽說過硬碟資料恢復嗎?不過是費點時間而已,我們能恢復到和原來一模一樣,你信麼?」

  自信,萎了,喬柳賽一癱,渾身像散了架一般,不過並沒有贏得女警的憐憫,她迫問著:「到那時候,你想說都沒人聽了,這麼多違法資金,夠判你多少年,你自己心裡有數吧?就為點錢,難道想把命賠上?」

  說著,踱步回了座位,重新坐定,重新開始,重新發問:「說吧,你的上線是誰?」

  她知道,心理防線崩潰之後喬柳賽堅持不了多久,果不其然,喬柳賽囁喃著,說了個名字。

  監控室裡,若干位員警快步跑出來了,各乘著警車離隊,上線,出來了,還在保密中,只傳給了幾個外勤組。

  ※※※

  時間,指向十五時一刻。柴占山把紫砂壺裡的茶水倒滿一杯時,搖了搖空壺,又座上的熱水。

  他放眼眺望窗外,天氣不錯,鬱鬱蔥蔥的綠色,暖洋洋的午後陽光,坐在老友茶樓這樣的環境裡,對於懶漢閒人莫過於一種最愜意的享受了。對面的單勇看樣也是如此,端著茶碗,喝了一半,把殘茶倒掉,等著又一壺水開。

  「你說的這些真會發生嗎?」柴占山又一次問。

  「這取決於你給的帳號真實以及有效性。」單勇又一次同樣的回答。

  「那個錯不了,是樊五義親手給我的還款帳戶,我們這一行朋友裡朝老樊借錢的不少,搞到幾個帳號還是很簡單的,可幾個帳號,對老樊能有什麼影響?」柴占山問,依然不知道單勇拿這些帳號做什麼,而且他很期待會發生什麼,單勇笑了笑道:「如果有一筆黑金進入到這些帳戶,你說會發生什麼?」

  「廢話,老樊帳號裡,都是黑金,沒白的。」柴占山道。

  「我是說,假如是員警盯得很緊的黑錢呢?比如販毒資金、綁票贖金。」單勇問,眼裡蓄著笑。起效了,柴占山眼睛睜得大了一圈,拿到半空的茶杯又放下了,使勁抿了抿嘴,那句粗口沒爆出來,這你媽要是真的,豈不是連老子也一起害了。

  「是假設,柴哥您這麼緊張幹嘛?」單勇無辜地道。柴占山瞪著眼問:「你少扯淡,要是真的,查完樊五義就該著我了,昨個他還給我轉了兩百多萬。」

  「您是受害者,是高息高利的受害者,說破天員警也不能把您怎麼著吧?況且這其中萬一要有什麼變故,比如帳目情急之被銷毀了、比如出賬帳戶沒有被發現或者被忽略了、比如萬一老樊年紀大了這一口氣沒緩過來,那您不賺了,錢都不用還了。」單勇道。這是給柴占山出得餿主意,柴占山倒以為單勇是準備解決了樊五義一了百了,卻不料還是這麼個借刀殺人法子。

  他笑了,對於這法子並沒有什麼反感,只要能吞得下。黑吃黑誰也不會那客氣,不過他擔心這法子,借不了刀,也殺不人,笑著問:「依你的說法,應該很快就有分曉,可現在呢?似乎沒有什麼反應啊,不會是他媽肉包子打狗了吧,要不你連肉包子都沒有準備好?」

  「賭不賭?」單勇問。

  「賭什麼?」柴占山問。

  「我賭今天會見分曉,我賭你很快會接到樊五義的電話,他會低三下四讓你還錢,哪怕少還點也成。」單勇大開大闔了,這倒把柴占山嚇住了,拽大了,一千個不相信的眼神,單勇又笑笑道:「雖然我無法知道出事地點在哪兒,不過我知道一定會出事,別告訴我你沒有派人盯著樊五義,說不定頤龍灣那幫也擔心廉家找上這麼個幫手,他們要防,肯定要借柴哥您的手了,我說的對嗎?」

  柴占山驀地笑了,這話說出來,仿佛單勇也去過幾人商量的現場一般,這個意見還是秦軍虎提出來的,以防萬一,可從單勇嘴裡說出來就奇怪了,好在他已經見怪不怪了,知道單勇這心眼靈通。笑著道:「沒錯,我是掌握著老樊的行蹤,不過我可不敢動他,光他手下那幾個敢打黑槍的,我就惹不起。」

  「玩槍的玩橫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貨色,不堪一擊。」單勇道,根本沒放在眼裡,柴占山此時興趣來了,笑著問:「你剛才說賭,賭注是什麼?」

  「今天的茶錢怎麼樣?你要輸了,我就不請你了,你自個負擔。我再附加個小小的要求。」單勇笑道。

  「那我贏了呢?」柴占山反問道。

  「您要贏了,恐怕我就得準備倒貼您借錢的利息了,不能虧著您不是。」單勇笑道,說得自然是那筆借款的利息。這一點柴占山倒不客氣,一指道:「賭了,五百萬四分利,月息20萬,我一定讓你多還幾個月長長記性。」

  「成,這個現在我勒緊褲帶,還是還得起的。」單勇笑道,提著壺,傾著水,燜著茶,現在響馬寨商標老闆的身家,幾十萬還真湊得全。

  柴占山像被說得心裡癢癢似的,把手機拿出來放到了桌上,盯著單勇看,倒不是很在乎那點利息,不過他更期待看到的單勇的笑話,老樊個什麼貨他很清楚,別說親自給你打電話,就你打電話都未必是他親自接的,那貨眼高於頂在行當裡是出了名的。

  卻不料,他認為必贏的賭注輸得太快了,手機嗡聲響起來了,柴占山湊眼一看,一激靈,然後見鬼似地盯著單勇。

  老樊的電話,來了。

  單勇笑了,奸笑著靠在椅背上,張著大嘴,發出來的聲音很小,不過笑得很開心,柴占山有了單勇的提醒反倒不敢接了,直愣愣等著電話停了,還沒問,單勇先說了:「他馬上還會打過來。」

  見鬼了,嗡聲又來了。

  這回連柴占山也忍不住哈哈笑了,笑著凜然問:「那我怎麼辦?」

  看樣對單勇所說有點相信了,否則以老樊的身份,除了催債不會這麼急,肯定是有事了,單勇笑著道:「你要信我,就甭理他,很快就見分曉,總不能在見分曉之前,讓員警發現他最後聯繫的還包括你吧?」

  這一點柴占山有譜,聽之任之了,一任那手機響著,又摸出一個卡片式手機,開機,撥著電話,小聲安排著:「武子,那邊什麼情況……盯住他,有什麼事馬上傳回來。對,就用這個號碼。」

  「他好像準備溜。」柴占山放下手機說了句,解釋道盯著的地方在一幢普通的居民樓裡,從中午就跟上去了,好久都沒出來,像樊五義這身份,那兒肯定不會是住所。單勇邊飲茶邊道著:「不是準備溜,是一定要溜,溜之前,能拿回多少錢來,就拿多少,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什麼信譽了,得保命。」

  「你的意思是,他手裡洗的錢被員警盯上了?」柴占山問,單勇點點頭,這一點讓柴占山噓了聲,長舒了一口氣,知道這事玩大了,對於員警是斬獲大了,可對於老樊就是要命了,那些錢可都是黑黃賭毒人物,丟錢的後果,那可是要命滴。

  一念至此,他嚴肅地看著單勇,剛要說話,單勇又搶白道:「柴哥現在開始擔心後果了?」

  「那你說呢?老樊把錢丟了,等於把這個也丟了。」柴占山指指腦門,說明了事情的嚴重性,又附加著:「要是有人知道是我和你搗鬼,咱們的這個,也得被人割下了稱稱斤兩。」

  又指了指腦袋,加重事情的嚴重性,單勇卻是順著話頭:「所以,現在得把事情搞圓乎了,將來製造一個這樣的故事怎麼樣?手下人見財起意,綁了兩位官子弟,結果坑了樊五義。」

  柴占山愣了,嘴唇耷拉了,恐懼也似地看著單勇,半晌才驚訝地問:「你真把那兩綁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連那兩人長什麼樣都沒見過。」單勇誠懇地道,不容置疑,不過旋即又奸笑地輕聲道:「不過我好像能猜到他們在哪兒,就像我能猜到樊五義會打電話來一樣。柴哥你手眼通天,到樊五義手下人裡給我找一個適合頂缸的,分量得足點。」

  「孬種,真你媽孬種。」柴占山瞪著眼,罵了兩句,這會才把事情串起來了,肯定是單勇綁了兩人,勒索贖金,又把贖金匯入樊五義的帳戶,引來了員警的圍觀,這倒好,帳戶還是自己提供的,當了一輩子賊,卻要上別人的賊船,氣得柴占山連罵幾句孬種,又撥著電話,確認了一遍,然後手寫了一個條子,無奈地給單勇了:「就他,劉二侖……手機號,當天帶人去收拾你的就有他。」

  單勇看著手機號,麻利地又摸了個手機,換著卡,邊看邊問著:「柴哥,按潞州道上慣例,黑話怎麼說?比如我是匪A,給匪B劉二侖打招呼說老樊讓他轉移存貨,該什麼口氣。」

  柴占山笑了,他在笑,要是樊五義這個老江湖知道他是被個剛混年把的折騰住了,真不知道會做如何感想,他笑著道:

  「這樣寫:侖哥,倉庫漏雨了,樊爺交待讓把哪兒哪兒的貨儘快轉移走……」

  單勇也笑了,這黑話應該能讓需要看到的人明白「倉庫」地點,而那個地點,怕是老樊本人也未必知道,他摁著手機,不過沒發短信,似乎還在斟酌著可行性。兩人悠閒悠哉地喝茶,消磨著時間,都有點等不及看到分曉了※※※

  ……

  「他出來了,提了兩個大箱……哦,這是準備跑路?」

  站在招商行樓中層能看到回民社區某單元出來一行人,四人,不細看,武子幾乎分辨不出已經化妝打扮的樊五義,他調著望遠鏡上的微調,看了扣了涼帽的樊五義上了輛陸地巡洋艦,後面還跟著輛大途安,手下正吃力地把兩個大箱放進後廂裡,一眨眼,兩輛車啟動,開出了社區。他忙著拔電話問著柴老闆下文,柴老闆還是那句話:盯著。

  他飛快地下樓,和另一輛車上的夥計聯繫著,兩人交叉在路上換著方位,十幾分鐘,車已經駛出潞州市區了,看樣絕對是要跑,他又一次把判斷傳回了柴老闆那裡。

  ※※※

  「他要跑。」

  柴占山放下電話,面無表情地道,現在終於看到他期待的效果了,不過忍不住又有點擔心下文,員警總是來得太慢,犯罪分子總是溜得太快,萬一溜走了,下文就不好說了。

  「我有個問題,柴哥,江湖道義重要,還是自己的這個重要?」單勇學著柴占山的動作,指指腦殼,這個問題答案很淺顯,淺顯到柴占山根本沒回答,就那麼看著單勇,他似乎在想著一個萬全之策,就像這些年在紛亂的勢力中尋求一個平衡點一樣,單勇笑了笑道:「您要是捨生取義的人,我就不說了;不過您要有其他想法,最好別讓他緩過這口氣來,萬一他知道我和你搗的鬼,就像柴哥您說的,得輸這個了。我和您都賠上這個。」

  單勇又指了指腦殼,像催著柴占山下結論一樣,柴占山終於遲疑地,拿起了手機※※※

  ……

  花園社區的別墅、破門而入,只有家裡的保姆;新華建區的高層,液壓破門,沒人;環東路惠豐社區樓宇,破窗而入,沒人……

  幾所住處都沒人,臨時設在東明酒店的指揮中心急了,好容易捉到了一條洗錢的線索,好容易挖出了和綁匪有直接關聯的地下勢力,省廳、市局高度重視,各級領導都關注於事情的進展,偏偏在抓人的時刻漏風了,喬賽柳交待的樊五義在出警前一刻消失了,幾所住處都沒找到人,據喬賽柳的交待,常住地花園社區的別墅,而員警趕赴那裡的時候,保姆交待剛走半個小時,而且是接了個電話神色匆匆就走了。

  「媽的,內部有人通風報信。」郭組長聽到惠豐社區也沒有揪住人時,氣咻咻地拍著桌子開罵了,總也不避免不了內奸的存在。這話一出口,讓匆匆趕來的霍傑、趙家成以及馮支隊長聽到了,臉色都不那麼好看,反正聽到了,郭文波也不避嫌了,直道著:「這次事情完了,有必要進行一次內部清理……這麼大的事上都敢通風報信,真是不知道自己命不長了……」

  罵了若干句,線索一時中斷,都陰著臉,卻不料不和諧的電話鈴聲響起,一下子成了眾目睽睽了,趙家成一激靈,是自己的手機,一看號碼,一攤手道:「這號碼不認識。」

  「接!開免提,接。」郭組長不客氣了。

  趙家成有點鬱悶,好像自己是報信人一樣,看看支隊長,悻悻然地開到免提上,喊了句:「喂,誰呀。」

  一眾人等,側耳傾聽,裡面傳來了悠然的聲音道:「你不一定能想起我是誰。不我知道趙隊長您的大名。」

  「廢話,有什麼事說,沒什麼事我掛了。」趙家成不客氣了。

  「我想幫幫您,當然,也想幫我自己。」對方道,聲音很沙啞,而且聽得很怪異,像變過音了。

  「扯淡。莫名其妙。」趙家成要掛,卻不料有一隻手,把他攔住了,是省局的郭組長,他指著電話,讓通話。

  「呵呵……不扯淡,現在實打實的,我好像知道你們在找人。」對方道。

  一干人心一提,瞌睡著呢,正逢有人送枕了,這還了得,有人急得快要親自問話了,不料趙家成沉得住氣,直道著:「我不找人,我抓人呢,天天在抓,你能幫上什麼忙?在告訴我幫忙之前,告訴我你是誰?」

  「沒有誠意,你告訴我抓誰,我告訴你他在哪兒?」對方像是做遊戲。

  「抓你,說吧,你在哪兒?」趙家成乾脆也當著人調戲上了。

  「呵呵……我怕死,不能告訴你。不過可以告訴你有個姓樊的,好像……算了,你不一定有興趣,我找別的員警報料吧,說不定還給獎勵呢。」對方調戲道。

  這句話讓全體失態了,郭組長湊上來沉聲問:「不,有興趣,你舉報也有獎勵,你說的是樊五義?」

  「呵呵……對,就是惡貫滿盈的樊五義,他現在沿著高速路入口剛剛進了向省城的方向,車號晉N34289、豫AM345……祝這位警官好運。」

  「喂喂,你是誰。」

  「嗯,把我當成一個深受高利貸危害的人吧。」

  嘎聲掛了,臨時指揮所一干面面相覷了片刻,目瞪口呆的片刻,然後郭組長瘋也似地拿起步話:

  「外勤各隊注意,向高速路南關入口集結。追蹤兩輛車,車號晉N34289、豫AM345。」

  一喊拿起步話,叫著眾人要親自上陣了,邊走邊聯繫著高速交警,在前路封口,一干人下了樓,乘著樓下的車,一發動,警報車頂一扣,絕塵而去。

  各個點蹲守等待命令的外勤,也在鳴著警報,向著高速入口急馳而來※※※

  ……

  此時,柴占山關了機,傾著身子,朝茶盤裡吐了一口。單勇異樣地看著,還真學老江湖這一招,口裡含著水說話,說出來怪怪地變味了,還真像加了變音裝置也似的。

  「你滿意了。」柴占山拆著手機後蓋,拽出卡來,又換上了和自己人聯繫的卡。隨意地問了單勇一句,單勇隨口應到:「還不夠滿意,看著他倒楣我才更滿意。遺憾的是我不能親自到現場了。」

  「你針對樊五義,難道就因為他派人跟著那幾個草包追殺了你一回?」柴占山問道,現在倒沒什麼顧忌了。

  「這是個潛在危險,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單勇道,看著柴占山對於此事似乎還有不忍,他又道:「柴哥,您都混多少年了,至於還有這種婦人之仁嗎?連商場都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你們對於黑吃黑應該司空見慣了吧?」

  「你這不叫黑吃黑,叫黑坑黑,坑人不利己,說實話,我還真有點同情老樊,他要真栽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柴占山道。

  「不用同情,既然玩黑的,就別怪別人比他更黑,他應該能理解。」單勇淡淡地道,拿起了手機,也許是該發短信的時候了,只是不知道,這玩意能不能起到決定性作用,說起來倉庫裡的貨也夠燙手了,最怕「漏雨」的,是他。

  柴占山打量著單勇,一直覺得這話仿佛不應該是他說出來的,可他不僅說出來,還做出來了,這做得,到現在他才感覺到心驚肉跳,手心裡濕濕地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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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27: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04章 大案如山從來急

  車輪滾滾,風聲蕭蕭,行駛的高速路上,樊五義眨眼時,入眼一閃而過的山與樹,即便初夏對他仿佛也像秋日一般肅殺,他的手輕摁了下活動窗,嗖嗖的風聲灌進來,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馬上又合上了窗,側著眼,從倒視鏡裡看了眼跟在途安後的巡洋艦,好在沒有發現讓膽戰心驚的意外。

  快中午時接到個電話說是犯事了,他不相信,甚至親自到金威看了一眼,去的時候樓層已經被全部封住了,十數個便衣圍著金威仔細盤查進出的客人,他沒敢靠近。他知道所言不假,犯事了,但到現在為止,他都想不出那個環節上出了問題。所有的賬務處理聘請的都是資深的會計師,嚴格地按照財務規範操作,理論上絕對不會被查出問題所在,除了錢的來源,所有的都沒有問題,而有問題的來源,根本不可能被員警抓到把柄。

  可往往總是在你最春風得意的時候出事,樊五義想起了某次到老頂山娘娘廟進香,老廟祝告訴他,積小善成大吉、積小惡成大凶,現在看來,有些很淺顯的道理表述,就是活人的真諦,就像「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的道理,都是濕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的自負是多麼的可笑。

  「到哪兒了?」他輕聲問司機。

  「沁源路段。」司機道。

  「小峰,你跟我有七八年了吧。」他無聊地道,看了眼稚氣未脫的司機,又從車裡的倒視鏡裡看了看兩口大箱,那是這輩子僅剩的財產了。

  「八年零兩個月了。」司機道,報之以憨憨地一笑,從十五六歲就給老闆開車,一直開到現在。

  「我要是這次栽了,怕是沒翻身機會了,小峰,你就別出來混了,老老實實回老家,種上幾畝地,娶個鄉下婆娘,好好過日子啊,你身上沒什麼事,員警不會為難你的。」樊五義絮絮叨叨,說了一攤,卻是讓他也說不清為什麼要提這些,司機憨厚地應了聲,安慰道:「沒事的,樊叔,你吉人有天相,一定會化險為夷的。」

  「呵呵,傻孩子,被員警抓住已經是最好的下場了,樊叔手裡的錢大部分可都不是自己的,真把錢丟了,那些人會把我生吞活啃了……這錢吶,可不是個什麼好東西,缺了它吧,你發愁;多了它吧,你犯愁;愁得你呀,日想夜想,就是想不明白你得弄多少才算夠,等有一天你沒機會沒時間了,你才發現啊,其實人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三餐粗飯,布衣保暖足矣。」老樊絮絮叨叨說著,閉著眼睛,幾十年的生涯恍如一夢而過,從一個信用社下崗的小會計能走到今天一直是讓他極度自負的事,而現在看來,卻像一個荒誕的夢一樣,要將醒時才發現,夢是別人的,自己還是自己。

  司機聽不懂老闆這些深奧的話,不過他也想不明白,老闆錢這麼多,還有什麼發愁的?

  車平穩向前行駛,隱隱聽到了警報的聲音,樊五義兩眼一睜,額上的青筋虯起,一瞬間不甘心起,拿起了電話。

  ※※※

  「看到了……注意注意,就在前方,收費站口誰守著,馬上封路,無關車輛暫停進入高速。」

  「什麼,高速不歸你們管,不聽指揮……強行封路,不服氣不聽指揮,先銬起來。」

  「沁源段……是高速交警麼,對對,我是0032指揮,把去向的全部封住,車號晉N34289、豫AM345,正向你的方向行駛,預計車速十分鐘後到第一攔截處,你們身後的出口一定封死,這是省廳追逃的嫌犯,注意安全,設障離人員不少於二十米,不,三十米外。」

  「後面各組跟上,超過去……」

  郭組長在車上火急火燎地指揮著,時逢際會,對於他也是頭回指揮這麼大的行動,省反劫組的、市局下屬的刑警外勤隊伍,還有省局臨時調拔的一個特警分隊,以及駐地的一個武警支援分隊,沿高速路各段迅速形成了幾個設障點,此時,他已經從望遠鏡裡看到了前車的影子,車號歷歷在目。

  超車命令下時,警報驟然而起,數米寬的路面,黑壓壓成片加速追上去的,全是警車,幾乎是排山倒海壓倒性的優勢,不能不讓指揮者迸發出一種志得意滿的情緒。郭文波回頭看了眼跟來的馮支隊和趙家成、霍傑,興奮地說著:「馮支、趙隊,霍組長,謝謝你們啊,這陣勢在省城別說讓我指揮,碰都碰不到。」

  三人笑了笑,笑裡有點尷尬的味道。馮支隊長正要說句話時,卻不料「砰」聲聽到一聲槍響,旋即步話裡傳來了先頭警車的呼叫:「報告指揮部,對方持有武器……好像是制式武器。」

  「砰」聲又是一槍,當頭的警車放慢了速度,保持著距離,那輛陸地巡洋艦做了一個讓員警大跌眼鏡的動作,嘎聲一剎車,堪堪地橫在路中央,四個匪徒以車為依仗,砰砰砰開始朝後面胡亂開槍,還有兩個慌不擇路的,跨過圍欄,邊放槍邊跑。

  斷後的,不過斷得不成章法,看烏壓壓像一片蝗蟲襲來的警車都輸膽了,郭組長目眥俱裂,對著步話喊著:「排頭的,撞開……外勤組佩槍的,把這幾個解決了,負隅頑抗者,當場擊斃。」

  命令驟下,一輛日系警車讓開了道,後面車身威武的SUV「通」聲直撞上了巡洋艦的後廂,堪堪撞開了一條容車駛過的路寬,呼嘯著向前,兩側停下的警車鑽出來了不少便衣,砰砰砰在和跨到欄外的匪徒對射。一時間槍聲大作,好不熱鬧。

  一位哦喲一聲,捂著腹部打起滾來了,另一位跑了不遠,又是哦喲聲腿一軟,前趴下了,越來越多的便衣和員警在依著水泥圍欄開槍對射,這中間也有個悍匪,連著幾槍打爆了幾個警車車窗,壓得倉猝上陣外勤一時不敢抬頭。去向的路反倒沒事,來向的路咚咚嚓嚓追發了,夾雜著車主「我操」的喊聲,畢竟這警匪戰實在罕見。又有員警在大喊著趴到車底,現場亂作一團。

  追上去了七輛警車兩行排開,堵著後面,加速的途安再駛幾公里,樊五義見得阻檔不住了,神經質地催著司機:快快快……沖過去,沖不過去得當場打死。此時的樊五義狀似瘋狂,額上青筋暴露,襯著細細汗珠,在他的視線裡出來一隊交警車輛的設障時,司機下意識地放慢車速,他瘋也似地拍打司機:撞開,沖過去……司機也緊張到顛狂了,腿抖著,腳軟著,不知道是真拼命沖了,還是把剎車當成油門踩了,嗚聲車輛加速,驚得遠處交警跳過圍欄逃開。

  郭文波的視線裡,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車像瘋了一樣,揀著車身的中央「通」聲撞了上去,斜斜地從交警車上溜了半截,然後打幾個滾,倒栽在路面上,車鳧鳧地冒著黑煙。

  後方,黑衣特警的微沖響了,壓倒性的人數優勢把幾個帶傷的悍匪釘住了,手還能動的,扔了槍高舉起來了。

  「快救人……」

  追逃的外勤好在臨危未亂,有人拿槍托砸著玻璃往外拖人,更有看到了往外淅淅瀝瀝漏的油,驚恐地喊著快離開,幾位外勤七手八腳把滿臉滿頭是血的乘員拖出來,幾個人護著奔走,煙和粉塵彌漫的地方,像一部極度刺激的驚險大片,幾個人堪堪離開,「轟」聲一聲巨響,爆炸起火了,隨著爆炸,散落出了一地紙片,都是紅通通的百元大鈔。

  來向的改去向,七八輛警車護著上銬和昏迷的傷患,聲嘶力竭的鳴著警報向市區飛馳,高速停了,專辟開了通道,事發地現場處理的員警越來越多,下車郭文波看著亂成一鍋粥的現場,一臉苦色,聽著外勤彙報著生擒兩人,擊傷兩位,移交著現場搜到了證物,安排著儘快清理現場的話。此番就有功,也得被搞得這麼亂的聲勢銷去不少,得好好準備個報告了。

  沒人注意,在收集到現場嫌疑人成堆的證物裡,某台手機在嗡嗡作響,短信來襲,那條短信是:

  侖哥,倉庫漏雨了,樊爺交待讓把老凹窯的貨轉移走,怎麼聯繫不上老灰?我們怎麼辦?

  ※※※

  時間,指向下午十七時三十分,兩個多小時的驚心動魄結束了,柴占山拔著用過的手機卡,單勇也在做著同樣的動作,幾張卡被點著了,扔到了小茶碗裡,慢慢的燃著,慢慢變成了灰燼,連薄薄的銅片也燒得變形了,不復原來的樣子。

  「好大的陣勢,武子說去了警車上百輛了,好歹也配得上老樊的身份了。」柴占山道。讚歎之餘,免不了有幾分兔死狐悲的落寂,此道中人,不管過程有多麼精彩,可結局都是這麼悲劇,豈能不讓依然執迷難悟的後來者歎息。

  「我們也該走了,演出結束了。」單勇起身道,身上隱隱作痛的地方,此時麻癢癢的感覺,讓他忍不住附身撓了撓。起身的柴占山拿著外套,隨意地問了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會有搜捕,員警的作法是一般不動,要動就除惡務盡,對待涉黑勢力就像養豬。」單勇道。

  「養豬?」柴占山沒聽明白。

  「嗯,養豬,不肥開宰的有什麼油水?老樊辛苦一輩,最終得給國庫錦上添花……說起來也算為人民服務吧?」單勇道。

  這話把柴占山逗笑了,對於單勇這種黑色幽默,有時候真讓柴占山有點覺得哭笑不得,這損人不利己看來已經是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無人能出其左右了。兩人並肩著下了樓,茶妹領著,到了吧台,單勇一揚頭示意著:「看什麼,付茶錢呀,願賭服輸。」

  「孬種。」柴占山笑啐了句,買了單,出了門,好一個夕陽無限好,柴占山側頭看了單勇一眼,指指自己的車道著:「去哪兒?我送送你。」

  「不用送,我想自己走走。」單勇道。

  柴占山知道這貨狗肉丸子不上臺席,沒理會,自顧自走了兩步,又回頭問著:「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借了樊五義多少錢,說不定那筆錢,沒債主了。」

  「那是給你的報酬,你應得的。」單勇笑著道,似乎根本不為所動。

  「那可不行,分贓得兩人攤、有事得兩人擔,老子得防你將來再栽我頭上。」柴占山笑了笑,扭頭走了,這說得不怎麼客氣,不過讓單勇臉上浮著微微的笑意。

  他知道,又多了一個同路人,可惜的是,也是一個爛人。

  ※※※

  抓捕現場下一刻成了搶救現場的聚集,離高速路最近的和平醫院,聞訊清空了若干特護病房,調集了十多名外科醫生,從警車上抬下來直接進了搶救室,看門的是荷槍實彈的武警,進出的護士被面無表情的冷森特警驚得好一陣手抖心顫。

  兩名槍傷、兩位車禍,司機傷在前胸,凹進去了一塊,看護最緊級別最高的傷者傷在腦部,鋥亮的腦門一片血,外傷清理時出現異常心跳,似乎傷者的求生欲望並不強,連著兩次注射腎上腺素加電擊才又恢復正常心跳,初步診斷,碰撞引起顱部穿孔傷,病危通知隨後被醫生寫下來了,不過他看著一甬道的員警卻傻眼了,怯生生喊了句:誰是……家屬!?

  搶救、突審、現場清理、市局刑偵支隊忙成了一團亂,不得已就近從各駐地派出所臨時抽調人手,事發後一個半小時路面才暢通,到清障車拖著兩輛事故車駛出收費站交到警車手裡時,已經兩個多小時以後了,隨車交附的,還在裝了警車滿滿一後廂的贓款證物,初步清點,兩個超級大箱,裝了五百多萬現金和金條、直接運回了市局的證物庫清點。

  事件的升級也是未曾料到的,特別是高速路有了這麼大規模的槍戰,那社會影響該有多惡劣,市局的宣傳部、政治處和市電視臺正在搓商新聞發言的事,市局和市政府和幾位秘密臨下班被調到局裡了,字斟句酌地在準備發言稿,偶爾需要核實的時候,會直接把電話打到不知道設在那兒臨時指揮部。

  指揮部轉移到武警幹警培訓中心了,這麼大的洗錢斬獲,又有槍案,省廳的督查組正在路上,為了迎接省廳專員的巡檢,所有的案卷、證物、嫌疑人全部移送到此,對於這個還僅僅停留在口頭臨時指揮部,仍是前綁票案專案成員,郭文波正指揮著審訊龜縮在欄後沒受傷的槍手,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除了承認根本沒瞄準開了兩槍,其他一概不知,槍是樊爺配的,那槍……直讓專案組的人倒吸涼氣,一看就帶著潞州老兵工企業的威猛風格,是軍企出來的人做的,有兩個五四槍身長,槍身的鏜磨和膛線都非常有專業水準,這槍在現場就試過,隔著十幾米,一槍就穿進日系車前蓋。比制式的六四威力大多了。

  沒有本案線索,那就追查槍案吧,這玩意誰做的、還有多少,讓那個員警想想也是件恐怖的事。

  到了晚六時的光景,腿部和腹部中彈的兩位歹徒被特護從醫院移送來了,一位郝大剛、一位劉二侖,純粹是樊五義的死忠,拒不投降的就是他們,專案組旨在仍然沒有下落的人質等人,把照片放在這貨面前時,得,又有新的線索,開槍的兩人曾經被白宏軍帶著去見過樊爺,樊爺安排兄弟幾個去幫幫他們。所以就去了唄。

  說得輕鬆之至,毫不在乎,在問到下落時,這哥們傻眼了,瞪著叫囂著:「不你們員警提留走了麼,還朝老子要?」

  這態度,直接刺激得特警看護差點摁著痛毆一頓,道上這不怕死的土鼈還真不少,就你證據確鑿他都會死不認帳,對付這號死硬分子,除了強判硬幹沒有別的辦法。邊審邊從今日斬獲尋找突破口。

  醫院方,架著輸液、扣著氧的樊五義被推出病房一小時後,仍然沒有結果,這傢伙命大,沒死,傷得重,就醒過來也一聲不吭,比他的手下還死硬,剛有人神志就要撥輸液管,注射了一針安定才睡過去。

  斬獲越來越多,而且出的地方都讓人想像不到,不在某個地方,而是喬賽柳的交待裡,她又撂出了兩個帳戶,這才發現老樊的高明之處,根本就是把銀行當他的存錢箱,據喬賽柳交待,還有一部分老樊私人掌握的她根本無從知道,可能更多。

  案子的雪球越滾越大,在省廳一行到場時,已經有『5.6』潞太高速公路槍擊案、『5.6』特大非法洗錢案、『5.6』綁票勒索案數個確定案件名稱,開始分類整理案卷,向縱深發展擴大戰果了。

  很多人和事被如雷霆而來的大勢淹沒了。比如東明酒店還入住的那一干家屬,連上門慰問和說明情況的警員也沒有了,所有的人脈像啞巴了一樣,除了眼巴巴地等著消息再無他法。比如那兩位還下落不明的人質,雖然在找,不過和他們同樣重量級的嫌疑人、案子的一起出現,很多人眼盯著挖出越來越多的非法資金,後進專案隊的,甚至都不知道還有這茬事;再比如省廳和市局領導到場後,第一發言要求的深挖細查、擴大戰果,對於尋找人質下落的事卻沒有重新安排。在這個職業中有輕重緩急,失蹤數日,又被勒索走一千萬,客觀的判斷下,怕是凶多吉少了,還不如揀著現成的。

  一直到晚八點,所有工作線頭才稍稍捋順,郭文波榮膺專案組長的稱號了,起贓、查證洗錢、傳喚知情人等諸多事情一一安排,到市局幾位提醒時,他才想起,還有兩位人質的事,而這兩位人質失蹤案牽出來的這一系列案子,到現在還根本沒有頭緒,似乎在離目標越來越遠了。

  這個時候,在物證間呆了兩個小時,一直清理嫌疑人身上搜到的物證的趙家成發現了那條很艱澀的短信:侖哥,倉庫漏雨了,樊爺交待讓把老凹窯的貨轉移走,怎麼聯繫不上老灰?我們怎麼辦?

  這條消息回饋給郭組長的直接效果是,馬上提審劉二侖。

  這傢伙可不是善茬,你不得不佩服老樊的選人眼光,一是沒文化,難點的事他根本不懂,所以什麼洗錢什麼帳戶他根本說不上來;二是有膽氣,就當著七八十來的員警,他照樣破口大駡。不用提審,還在審訊中呢,這貨據不交待槍源。預審聽到了耳麥裡的指揮,把預審的方向變了變,換著口氣問:「劉二侖,槍源的事先放放……說說樊五義在老凹窯的貨,你們存進去的貨是什麼?」

  「什麼?老凹窯?那兒淨是燒石灰的,能存什麼貨?」二侖哥不屑了。

  「喲,聽話音你去過啊。」預審的拐著彎問。

  「我去那鬼地方幹嘛?窮逑得連褲子都穿不起,兄弟好幾個,買上一個婆娘操,整個他媽一山都是牲口。」劉二侖撇著嘴道,狀極不屑。

  能讓這悍匪稱為牲口的地方,倒也讓預審有興趣了,耳麥裡指揮著單刀直入看看反應,於是預審把手機的短信一亮,問上了:「這可是你的手機,有人問你……你說是誰呢?不知道怎麼發你手機上。」

  「我不認識這個號碼呀?我怎麼知道是誰?」劉二侖瞪著眼道,不客氣了,那預審要來個拍案驚堂,愣生生剎住了,這動作已經來了幾次了,根本沒奏效,卻不他沒發作,劉二侖倒發作了,坐在被審椅上發飆地叫嚷著:「你看我幹什麼,我他媽真不知道,樊爺手下兄弟上百,認識的江湖人物那號人沒有,那能我都知道……這他媽誰呀,莫名其妙發這短信,哎我說員警哥,你拔回去打著問一下不就知道了。」

  樊五義失陷,現在已經滿城風雨的,徒子徒孫唯恐避之不及,這回拔怕是沒指望了,預審轉移著話題繼續問:「不說這個了……說說,都有什麼號人的江湖人物和樊五義來往。」

  這下,劉二侖閉嘴了,不搭理員警了。

  看預審監控的地方,趙家成笑了,笑著對省廳來人道:「沒用郭組,這號土鼈,你就把槍頂他腦門上,他都敢喊二十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

  窮山惡水,刁民遍地,這當會郭文波對傳說中的潞州俠文化又有了一層深刻的理解,不過他在思索著這個線索,徵詢著當地警方兩位問道:「二位,您看這條線索有沒有價值?」

  「應該沒有。」霍傑道,直搖頭,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小聲道著:「郭組,劉二侖話說得難聽,不過還就是真事,那地方是個拐賣人口的重災區,咱們解救幾次,和咱們員警的仇大了,村裡只要看到警服的落了單,敢摁著你往死裡打,有奪妻之恨呀……沒武警開路,我們根本進不了村。」

  「不匪村是史家村嘛,又來一個?」郭文波嚇了一跳。

  「史家村車匪路霸多,那可純粹山裡土匪,更厲害,別說婦女,就男的他們都買,去年破獲的一起人口拐賣案,拐賣的都是從大城市火車站騙來的民工,一進去那是九死一生啊,死了都沒個報案的……」

  「等等,你說……男的都買?」

  「對,不光缺女人,也缺勞力呀。」

  「答案會不會在這兒?」

  談話中斷,郭文波的眼神凜然了,霍傑也恍然大悟了,連省廳那幾位也有推斷了,半晌郭文波才愕然地問了句:「要是人質被當苦力賣了,你們說有沒有可能?」

  「不能吧?」

  很多人心裡泛起這個詞,不過又馬上覺得很可能,黑窯裡的看管可比專政的還嚴,那樣的話,連看守人質也省了,一線天光,讓人覺得頓時敞亮,對於人質失蹤,又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綁匪就是個天才了,綁走了人,拿著物證恐嚇家屬,然後把讓贖金流入洗錢通道,樊五義還沒有開口,不過如果樊五義已經付款的話,那綁匪早已經遠走高飛了。這樣的話,他連滅口的事都不用做了,有人替他做了……或者我們根據線索這樣判斷,很可能是樊五義身邊的人幹的,同時瞭解洗錢通道和人質身份的人,沒有幾個人,而且是劉二侖認識的人,難道是樊五義在自導自演這一出鬧劇。他可有個『五毒』綽號,什麼都敢幹,這種江湖手法,正符合他的風格……老凹窯,看來這個地方,咱們得辛苦一趟了……」郭文波興奮了,連連來了幾個猜想,越想越像。

  多人附合著郭組的判斷,證據一旦和推論絲絲入扣,那就離真相不遠了。

  趙家成沒有發言,他知道,推論成立,但結果,一定是錯的。因為那樣的事,他經歷過一次了,他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有提這個案子,卻提了另外一件事道著:「郭組,內部洩密的事,您得防著,別嫌疑人再出意外,咱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一起辦,把樊五義用過的幾個通訊工具都收集起來,查!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線索,霍組,你組織人手,聯繫特警隊,老凹窯,一起查。」

  郭文波重重道了句,內奸,似乎比綁匪更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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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27: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05章 光怪陸離不足奇

  樊五義被捕了!?

  聞訊的秦軍虎嚇了一跳,晚飯時間飯桌上聽到這個消息的,驚得他刀叉噹啷聲掉在盤子裡。

  報訊的是去見王卓回來的李鵬宇,在前些年潞州淘金的時候就積下了王卓這號人脈,消息來源可靠,他補充道:「梁董也證實了,錯不了,下午在高速路上鬧騰的凶了,樊五義手下人和員警槍戰,還打傷了兩名員警,十幾輛車攔著去路,老樊的車直接撞上去拼命了,不過下落就不知道了。」

  沉默了,除了對樊五義不甚瞭解的李玫蓮,在場這些商場打滾的,都沉默了,李玫蓮訝異地問了句:「是個很重要的人?」

  「呵呵,我當電氣工人的時候,他已經名震一方了,沒想到這個下場。」秦軍虎揶揄地評價了句,不知好壞,老孔卻是很直接道:「不是說有會長沒市長嗎,怎麼他也栽了。」

  「我也納悶啊,說起來我也想過投老樊的門路,不過老傢伙根本看不上我個落魄戶,他來往的都是省市政要,按理說不可能呀。他要出事,倒楣的人可就多了。」秦軍虎狐疑地道,雖然消息很確認,但依然讓他不敢確信。他乾脆拔著梁董的手機,通了幾句話,等扣電話時,臉上的無奈又深了幾層,很確認,是真的。

  「王老說警方正在對和樊五義有過經濟來往的商戶調查,這事,對咱們有影響嗎?」李玫蓮輕聲問哥哥。

  李鵬宇一時半會說不上來,秦軍虎卻接茬道著:「所幸他看不上咱們,應該沒有什麼影響,不過可能要對梁董有影響了。」

  「梁董!?」幾人訝異了,似乎詫異怎麼可能影響到梁董事長,左氏化工可是個大鱷。

  「左氏化工實際掌舵是梁董的夫人左熙蓉,梁董本人只占化工產業的一成股權,餘下的是左熙蓉的母親、弟弟以及兒子分成了,沒人告訴你們吧,梁董是個上門女婿,而左熙蓉的父親姓于,之所以沒有改姓,是因為左熙蓉生父是位文化界的知名人士,也是位紅色後代,姓左名南下,他們家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本身也存在利益衝突,所以梁董在左氏化工外的產業不可能不斥借,如果斥借資金,我想,很有可能和樊五義發生關聯。不過別擔心,梁董說事情已經解決了,讓咱們按計劃行事。」秦軍虎草草幾句,說得諸人又是驚訝不已,卻沒料到這之中也有這麼多的蹊蹺。

  而樊五義的被捕,雖然和眾人無關,可也免不了讓人頓生兔死狐悲之感,特別是孔祥忠,歎了口氣道著:「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這麼大的禍害,怎麼能栽了呢?」

  「是不是玩得過界了?原先喝酒吃飯經常聽人提起,縣市一級送禮無門投老樊的門路,比組織部長還管用。我估計八成是手伸得太長了。」秦軍虎慢慢反應過來了,給了個直覺上的判斷,安撫著眾人道:「咱們的事繼續辦,樊會長一倒,官場商場都要來一場地震,人人自危的時候,未必有人手敢伸得太長,而這場地震應該波及不到左氏化工這個外來戶,有他們作靠山,不怕廉家不買帳……小蓮,一會兒左氏化工的王總就來了,你陪他去一趟,我敢說啊,老廉現在快六神無主了,他那個好兒子攀上樊五義這條線,給他找的麻煩不少。」

  這樣一說,眾人心情放鬆了不少,草草吃完,又過不久,左氏化工潞州的經理王義豪乘車來了,這是梁董的代言人,眾人對他自然是吹捧有加,寒暄幾句,攜著李玫蓮,一路上電話聯繫著,直朝廉捷在花園社區的住宅駛來了。

  果真是人的名、樹的影,一聽說左氏化工的王經理登門拜訪。廉家父子是親自出門相迎來了,下一刻,王義豪把擬定的收購計畫攤到桌面上時,李玫蓮看到廉家父子的眼中驚喜大於驚訝,她在竊笑著,這兩位現在焦頭爛額的,恐怕沒有心思考慮放在他們面前的又是一個偌大的圈套※※※

  ……

  樊會長被捕了。

  警方的保密措施經常被人戲稱為小孩的尿不濕、美女的比基尼,那意思是包的沒有漏得多。這個消息還是省市兩級嚴令保密的情況下漏出去的,而且漏得很猛,從市到省一級漏得人人皆知。

  一漏,就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下,這可能是所有辦案人始料未及的。

  動作最快的是銀行,四家銀行十餘個分理處據說都和樊五義有賬務往來,要在清理資金中先收回本行的款項,被市局拒絕後,市行的領導加上省行的領導,把話遞給了市局省廳公安部門,幾家銀行的車排滿了公安局和經偵支隊的大院,拉關係、賠笑臉、說好話,甚至有人拉上市里的領導陪襯了,而且給自己冠了堂而皇之的藉口:一定要保證國有資產不流失、不損失。

  別以為員警是傻瓜,市局劉局長稍問問經偵的專業人員,連他這個門外漢也聽懂了,沒有通過正常管道和沒有等值抵押,銀行的錢怎麼可能到樊五義手裡,只有一種解釋,以貸養貸,用貸款放高利貸,賺取中間的差價,客觀點說,某種程度上是銀行成全了樊五義的洗錢雪球越滾越大,否則沒有那麼大的資金實力,黑金不會尋他而去。

  於是劉局開始打哈哈了,什麼都答應,不過帶了個前提條件,現在省廳全權處理,等有了處理結果再說。

  可這哈哈難不住了銀行,一眨眼,關係又通到省裡了,連未參案的省經偵也派人來了,準備插一杠子。人家說得也對,私人你查查也就罷了,可銀行的就不必了吧,你就罰沒了,還不是國家的錢?這相當於把左口袋的錢拿出來放右口袋裡了,沒什麼意思不是?

  插就插吧,劉局扛不住了。

  不過私人口袋裡的錢也未必好拿,案子剛開始,在查到了喬柳賽交待的某個出帳戶有問題了,該帳戶按月向二十餘人以諮詢費、勞務費的形式轉出不菲金額,得,樊五義這個債主後,又有新債主了,而這一層新債主查了查身份讓人瞠目結舌了,科長級別占一半、局長級別的也不少,處長家屬的更不缺,甚至直接還有公安局一位政委老婆,這一竿子就捅到馬蜂窩上了,敢情高利貸的背後債主,還有這麼多公務員,這些錢究竟是「賄」、還是「貸」,就值得商榷了。而且根本來不及商榷,專案組的各人的辦案電話早快被打爆了。

  組長郭文波也沒好,先是省局的同事不少人拐彎抹角詢問,不是打探的、就是說情的,還有直接詢問進展的,甚至於連他老婆的催命電話也來了,電話上吼著:老郭,你什麼時候升官了,我們單位領導想和你通話。

  老郭算是急毛了,也架不住越來越重的壓力了,奔著找省廳督察領導,那幾位也在關著門搓商,搓商的結果是,當天晚上二十三時許,省廳下達了對『5.6』洗錢案的偵破方向指示,重點查找人質贖金下落,其餘案情待專案組研究後再做決定。

  同一時間,查抄回來的帳戶資料,全部被督察組封存,連辦案人員也沒有給使用權限。

  誰也知道,觸到雷區了,恐怕查不下去了。

  而這個時候,離開案僅僅不到四個小時※※※

  ……

  晚十時,花園社區,廉建國和兒子一方,與另一方王義豪、李玫蓮達成了口頭協定,廉家出面收購各股東手裡的股份,王總將以一億七千萬的價格整體購進,雙方似乎有一種默契,都巴不得儘快促成此事。

  前臺開工無望了,今天又出個洋相,廚師班眼見收入堪虞,辭職走了一半,廉捷已經沒有心力管了,聽之任之了,一天被員警上門找了四回的姿味他算是嘗到了,那眼神和問話的意思,快把他當成綁匪了,就即便能全部搪塞過去,也搞得人什麼心情也沒有了。更鬱悶的是又聽到樊五義出事的消息,本來傳說是樊五義綁票勒索,他倒松了一口氣,可父親廉建國識得厲害,直道樊五義和省市兩級多名領導有染,在他任反貪局局長的時候還和此人打過交道,根基不淺,一旦出事,要牽涉出來的事會很多,最起碼老廉就知道有不少扶貧款、耕地補償款以及不少同仁手裡的錢就是通過樊會長這個管道消化的,否則不至於候廳個乳臭未乾的兒子都能調動這麼大人物,那自然是看在當爹的面子上。

  父子倆商量良久仍然是一籌莫展,在失去外援的潞州,無形中已經慢慢變得寸步難行了,槍案嚇走了一批人脈、群體事件又嚇走了一批人脈、綁匪案又嚇走了一批人脈,加上現在的事,快成四面楚歌了。

  不過總有峰迴路轉,沒想到瞌睡著呢,李美人送枕頭來了,左氏化工的名頭他爺倆可聽說過,而且廉建國對那位在部裡都有朋友左老有所印象,這談得順風順水,無論在價格還在收購方式上,都沒有羈絆,就像兩方天作之合一般。

  李玫蓮也看得出,廉家在急於尋找一個新的蔭佑,未果之前,免不了要病急亂投醫,靠上左氏這棵大樹了。賓主言歡、各懷心思,談到興處,廉捷還給傾了幾杯紅酒助興,親自給李玫蓮斟上直道:「謝謝李總啊,您對會員的服務真是無微不至,加入您的會所是我來潞州做得最正確的一個選擇。」

  「會所?」廉建國異樣的句。

  「盛世會所啊,就在頤龍灣,爸,改天帶您去玩玩,品品茶。」廉捷笑道。廉建國眉頭稍皺的時候,李玫蓮卻神神秘秘笑道:「廉公子,您可能不知道了吧,如果要去的話,廉老的規格可比您高。」

  「哦,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八所聯營是不是?八號公館、海上明月、翡翠明珠,本來我奇怪為什麼把頂級商務會所設在潞州,不過梁董在,就不稀罕了,他本身就是海上明月的最大股東。」廉建國笑道,敢情是此道中人,讓廉捷好不訝異。

  「來,乾杯,預祝我們合作愉快。」王義豪舉起酒杯來了。

  幾尊酒杯,砰聲輕響、重重的碰在一起,酒色深紅、杯身透亮,倒映著幾張各懷心思的笑厴。

  這樁生意,就這麼敲定了。

  ※※※

  樊會長出事,外界吵翻天了。

  省廳暫緩調查的口頭命令,又讓專案組一片天寒了,心快涼透了。

  事情總有轉機,轉機在僵局一個多小時後出現了,出來了個二杆子,是個記者,潞州很出名的記者,因為採訪街邊的洗頭房站街女被人捅過一刀,又因為採訪潞州採礦業的黑幕,被人炸過車,差點殞命;不過讓他最出名的還是報導出了當年九中一名老師被派出所警務人員無端毆打致死的新聞,那次事捅得讓公安下課的領導和幹警有幾十人。

  之後這位就出名了,像所有不諳時務的硬骨頭一樣,他骨子裡帶著潞州人強的天性,只不過方向截然不同,就像是故意找碴一般,他實名爆出了猛料,三起因債務糾紛的傷害案,還有數起因為高利貸借債導致業主破產案,這些無處伸冤的苦主找得他,他們的申訴數年未果,目標直指樊五義,他在籍此痛斥員警的不作為。

  記者姓張、名偉超,郭組長接到消息後倒沒什麼反應,可潞州警界的人一看這個名字,都分外牙疼,給了一個表情叫無語。

  本來大家都覺得是疥癬之癢,誰可知沒多久就炒成了軒然大波,樊五義和某級領導勾結,賣官鬻爵,說得有鼻子有眼;更有爆出猛料的,潞州的近年的耕地補償款、扶貧款,多數進入黑金的洗錢通道,至今尚有多少老百姓沒有拿到一分錢等等;還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在編造樊會長給每級領導明碼標價送多少多少現金,下畫的科局級幹部賣價多少多少,直接影射到了省市兩級政府中的大員。

  這可不能不管了,網警支隊頭疼了,全員上陣,刪貼、禁言、封號,可刪得沒有發得快,不多久,幾個張記者署名的大貼被轉載到了全國性網站,所過之處,又是一片譁然。

  倒未必都是真情實事,而是高利、黑金、暗箱、權力尋租,它們的積怨已經是良久了,一旦遇到噴勃的出口,馬上就會形成井噴。

  這是網路暴力嗎?或者是,但它的初衷始於以暴制暴。

  市、省局、省廳,主樓的辦公室一片通明,電視電話會議從省直接開到市里,會上提到了對於這一事情的指示,淩晨三時三十分轉到了專案組:『5.6』特大洗錢案,繼續向下深挖。

  事情,於是戲劇性地又扭過來了,恐怕在這一波折中,警方不得不搶抓事實,站在輿論的制高點上,已經養虎成患,那就不得不亡羊補牢了。

  於是專案組又哭笑不得回到了原路,開始羅列與封存帳戶相關的商戶,收集一手證據,準備天亮開始傳喚,這將會有多少個不眠之夜誰也說不清,不過能說清得是,就即便查個水落石出,員警代表公權的公信,也要大打一個折扣了。

  忙碌而繁亂的夜,漸漸進入了酣睡。

  相對寧靜的反而是武警醫院,槍傷的兩位已經被轉移走了,本來也準備把樊五義轉移走的,不過郭文波半路耍了個花槍,轉移的途中又把樊五義送回了武警醫院,這裡,差不多算是保密最好的地方了,外勤是省廳帶來的嫡系,醫生根本不知道救治的病人是誰,還以為人已經轉移走了,而特護病房裡躺著那位,標注的是市醫院轉來的病人。

  淩晨四時,據說是人的生理最疲倦的時間,守在門口的外勤翻看著快翻破的雜誌,頭點著瞌睡;另一位靠著椅背已經小寐,太累了,前半夜盯得死死的,卻不料郭組這個花槍玩得好,根本無人知曉似的,沒受到打擾。

  那位點瞌睡的,又看了一眼,玻璃後躺著嫌疑人,還在沉沉地睡著,現在倒有點羨慕那貨了,犯了事,還得被像個老爺樣給供著。他又點了三次頭時,聽到了熟悉的高跟鞋聲音,然後看到了戴著口罩的護士例行查房來了,嫌疑人的身份保密著,所以降低了看護級別,一晚上都沒限制護士進出,他笑了笑,讓護士進去了,然後強打著精神,看著護士檢查了心電儀器,檢查了輸液管、給病人拉了拉被子,機械地回身,又推著藥車慢慢地走著,一直走到走廊盡頭,拐角,消失了。

  好像哪兒不對?看護的員警犯迷糊了,拍了拍腦袋,總覺得這一次查房和以前好幾次有細微差別,可他迷糊的腦袋一下子想不出那兒有差別……哦,對了,他光查這一間了,查完就走,以前是挨個一個一個查。

  一念至此,他朝睡著的那位狠狠的踹了一腳,喊了句:「看看病房裡。」

  說罷他追了出去,果不其然,藥車被扔在拐角處,人早被沒影了,他剛發出警報,就聽到了病號同伴也發出了警報。稍等片刻,專案組留在醫院卡守通道的六名隊員在配藥房找到了護士……那位被人勒得窒息昏迷的護士,身上的白大卦和高跟鞋被剝了。

  郭文波帶著專案組隊員四十分鐘後到了現場,他看到一群目瞪口呆,兩眼發滯的一群人,包括看護的隊員,包括醫院的值班醫生,到場的醫院領導,嫌疑人的輸氧已經取了,閉著眼,安祥地閉上眼,心電圖成了一條沒有起伏的直線,嘀嘀響著,像極度嘲弄著現場看著他的人。

  死了,死因不明。

  「現場看護,包括所有參與轉院和知情的人,全部接受隔離審查,歸隊。」

  郭文波沒有再看現場,冷冰冰的撂了句,帶著人走了。

  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誰也沒料到在潞州這個小地方還能發生員警眼皮低下滅口的事,挨了一耳光的員警們怒了,全城全網搜捕這個兇手,省廳對樊五義案件的態度又起了急劇的變化,言辭嚴令,務必把洗錢案涉嫌人員追查到底!

  誰可說得清,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許有一個人他清楚,不過已經躺在太平間裡了。

  ※※※

  天將破曉的時候,一輛破爛的2020磕磕絆絆,終於看到了老凹窯的村名標識,很牛逼的標識,寫在一塊數人高的青石岩上,想看它的,得保持一個仰望的角度。

  下車撒了泡尿,一身扮相像個小老闆的霍傑提褲子,再看到周邊環境裡,哦喲驚訝了一聲,山高聳得望不著邊際,裸岩灰石中夾著一條僅容一車過往的窄路,曲曲彎彎不知道伸向什麼地方,他苦著臉道:「趙隊,這是人住的地方麼?直接拍下來,就是實戰場景。」

  「這個不用我確定,瞧,絕對有人。」趙家成從路邊,踢過來一樣東西,一隻破膠鞋,鞋面風化了,可鞋底還在。他解釋道:「這一片地方石灰窗林立,總有幾十處大小窯,來時候你看到了,還有磚窯,這麼苦重的活可不是一般幹得來的,勞動力的需求應該很旺盛啊。」

  「那你沒必要光叫上我走呀,咱們多來幾個人,要不叫上當地個嚮導……好好,不說了,走。」霍傑發了兩句牢騷,看趙家成不理會,乾脆不說了,他也知道,地方保護主義忒他媽厲害,你頭裡打電話敢找鄉派出所村治保,後腳人家就換地方了。就這光景,還不都指著賣石灰,賣磚養活。

  車又磕磕絆絆上路了,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深崖,開車的霍傑大汗淋漓,咬得嘴唇發白,這地方開車,可比F1方程還難,又費了半個小時才上了山頂開闊處,停車他舒了口,回頭再一看,後怕了,終於憋出來了:「我操,嚇死老子了,這那是開車,簡直是玩命。」

  趙家成笑了笑,遞了根煙,指指山下,目的地在望了,兩山相夾的平地綿延數公里,幾座三四層樓高的窯口倚山而建,鳧鳧地冒著青煙,從遠處看就是成片成片的白色,成品灰不少,鄉下基建,這可是天然的建材,而且是製造水泥的原料。喘了口氣,霍傑還在埋怨趙家成把他帶到這鬼地方,早知道是這地方,還不如在家給人打下手跑腿呢。

  「老霍,別說我不照顧你啊,市里可比這兒危險。而且這兒最容易有結果。」趙家成道。

  「少來了,僅僅就一個短信而已,萬一是綁匪故意混淆視線呢?」霍傑反駁道。

  「肯定是混淆視線,可沒點真東西,混淆得了嗎?所以老凹窯一定有貨。」

  趙家成判斷道,這個判斷基於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原因,或許不是混淆,是栽贓,就像那部引導著員警抓住李玫蓮的手機、引導著員警抓住樊五義的贖金,現在又會是引導著員警找到人質的短信嗎?

  他相信,一定找得到,一找到,樊五義手下勾結綁匪勒索贖金的推論就證實了,劉二侖免不了被三查五審了,到他為止,所有在槍案現場的,都被陷進去了。

  精彩,他暗道了句。如果會鑽法律的空子謂之聰明的話,那能把法律當藏鋒傷人的就只能以精彩形容了。如果不是那一夜,他都不敢相信還有這種人的存在。

  「走了,回家。」趙家成突然道。

  「不進村了?」霍傑可沒想到趙家成臨門縮腳了。

  「要不你單槍匹馬,闖進這個上百戶的匪村解救人質?」趙家成翻著,逗了霍傑一句。氣得霍傑直罵他王八蛋,不過肯定沒那水準,老老實實地鑽上車了,兩人在車裡商議著解救辦法,村裡四面環山,出路一條、石灰窯圍著高牆鐵柵,家家養著狼狗,這強攻絕對是不行滴,就救出來都跑不遠,這十裡八村同氣連枝,萬一在半路擋住又把員警打了,那可算誰的?

  兩人商議得看樣有點結果了,照進陽光的車窗是兩張臉在偷笑,慢悠悠地下山,下山的途中,兩人聯繫著隊裡,已經給出了集結點,原因、任務、目標,一概不提,人數壓縮到十人,看來趙隊也悟出點劍走偏鋒的道理了。

  這年頭,正經八百辦事,還真不行。這不,兩人找了個避風地開始商量了,估計一下,先給鄉派出所打電話呢,還是先給鄉政府打招呼,這口吻怎麼說呢?就說省市兩級打拐要打到老凹窯了,不行,不像,這樣說,就說外地警方已經確認失蹤人口陷在老凹窯所屬的青山鄉一帶,幾地警方將要對這一帶磚窗、煤窯以及任何有外來務工人員的地方拉網式排查……這樣准行,趙家成向霍傑描繪著,嚇唬出來,嚇得他們轉移,咱們找個埋伏點,半路上神不知鬼不覺劫了他。

  這辦法想得匪氣十足,聽得霍傑笑得直打顛,不過笑兩人的臉色又肅穆,這個餿主意在建立是自己隊伍內部有問題的前提上的,可行麼?

  「絕對可行,咱們都不是一身正氣,你指望鄉派出所的兩袖清風?你個山炮。」趙家成笑啐了霍傑一句,霍傑的臉白一陣、紅一陣,沒有再提異議。

  看來,他也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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